地牢裡面又潮溼又陰暗,韋特每天可以做的事情,就是趴在地上去數螞蟻玩兒,這幾個月下來,他自覺已經快成了螞蟻專家了,非常瞭解螞蟻的習性,甚至於他還每天從少得可憐的食物之中,省出一點點,來喂螞蟻,螞蟻已經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另外他還有一個朋友,那就是每天定時會到牢房裡面逛遊一圈的幾隻老鼠,這些老鼠最初還很害怕他,可是天長日久之後,這些老鼠居然也已經不再對他心懷恐懼,定時會在開飯的時候,跑來這裡逛遊一圈,韋特最初還追着打這些老鼠,後來發現他唯一能說話的也只有這幾隻螞蟻和老鼠了,於是便漸漸的和老鼠和平共處了起來,並且也想辦法從有限的食物之中,省出一點喂老鼠玩兒。
就在韋特天天和螞蟻以及老鼠爲伍的時候,這一天牢門被打開了,獄卒將韋特帶出了牢房,韋特非常害怕,不知道這些海盜們要對他做什麼,他能想到的也只是海盜可能要把他殺掉了,一想到被砍去腦袋,韋特就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但是事情並沒有像他想的那樣發展,當他被帶出牢房之後,強烈的陽光差一點讓他當場失明,他趕緊舉起手,用被綁着的雙手遮擋住了陽光,好一陣子才漸漸的適應了外面的光線。
久違的陽光和清新的空氣,讓他產生出一種眩暈的感覺,幾乎無法站穩,長時間缺乏營養還有陽光的他,身體很虛弱,甚至於有些走不穩,只能被兩個強壯的海盜架着,走入到了一個大院之中,被送到了一個大屋子裡面。
在大屋子之中,上手正中的位置,這個時候坐着一個看上去身材十分高大健壯的青年人,這個男子如果按照中國人的審美觀的話,應該說長得還相當英俊,下頜上的短鬚,讓他顯得十分精神。
當韋特被送入房間之後,這個正在低頭看一些文件的年輕人,擡起頭掃了一眼韋特,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他的眼神很銳利,似乎閃爍着一種寒光,讓韋特看罷之後,忍不住產生出一種戰慄的感覺。
當看到韋特被送到他面前的時候,這個年輕首領摸樣的人點了點頭,兩邊架着韋特的海盜立即鬆開了手,給這個年輕人擡手敬了一個禮,現在韋特已經知道,這是海狼特有的軍禮,看上去簡單帥氣,毫不繁瑣,可以很好的襯托出海盜的幹練和精神。
失去了夾持之後,韋特兩腿一軟,險一些跪在了地上,但是他並不習慣跪下,還是強自撐住了雙腿,堅持着站直了身體,但是不等他站直,後面便踹過來一隻腳,正好踹在了他的腿彎處,韋特這一下撐不住了,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那個上手端坐的青年人笑了起來,露出了一口白牙,開口說話了。
旁邊有一個通譯,開始給韋特翻譯了起來,告訴韋特,這位就是海狼的大頭領於孝天。
韋特擡起頭又打量了一下於孝天,心中充滿了無力感,長時間被關押在不見天日的牢房之中,沒人說話,已經消磨掉了他全部的驕傲,現在他作爲一個俘虜,已經沒有任何擺譜的權力了。
韋特苦笑了一聲,開口說道:“原來你就是於孝天呀!那麼你今天總算是想起我了!不知道首領閣下這次帶我過來這裡,有什麼事情嗎?要是你想殺我的話,那麼請動手吧,我並不害怕死!”
於孝天笑着說道:“我爲什麼要殺你?現在你對我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你不過是一個失敗者,是我的戰俘罷了!殺不殺你,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聽到通譯翻譯過來的話之後,韋特緊繃着的心總算是放鬆了下來,好歹現在他不用死,雖然他並不是非常怕死,但是能不死的話,他也並不很希望被人家幹掉。
看着韋特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之後,於孝天接着說道:“不過留着你也是浪費糧食,我今天讓你過來,是要你寫一封信,我會派人把你的信送到大員去,如果你們的人願意花點錢把你贖回去的話,我倒是無所謂,另外我還俘虜了你們不少船員,要是你們還需要他們的話,我也可以讓你們的公司將他們贖回去。
另外你告訴你們公司的人或者是大員的那個總督,我限他們十天之內,到淡水城和我進行談判,如果他們拒絕談判的話,那麼我就攻打大員,從今以後,你們荷蘭人就不用再想留在這裡了!就這麼簡單!來人,給他紙筆!”
於孝天完全用的是吩咐的口氣,不容韋特有半點商量的餘地,立即有人便給韋特送過來了紙筆,不過考慮到韋特不會用毛筆,於孝天讓人給他準備的是鵝毛筆,還有一小瓶墨汁。
有人搬來了一個小桌子,並且把韋特手腕上的繩子解開,把他按在了桌子邊坐下。
韋特沒有一點辦法,因爲他相信這個於孝天可以做到,但是他還是不太甘心,對於孝天問道:“首領閣下,我們在大員建城,是經過了大明朝廷准許的,現在明朝官府和我們是盟友關係,難道他們不會管你們嗎?”。
於孝天聽罷之後,冷笑了起來,接着便放聲大笑了起來:“韋特先生,你就不要再考慮明朝官府了,現在他們自顧不暇,哪兒還有興趣來管你們的事情呀!
實話告訴你吧,現在起碼福建的水師已經不存在了,就算是他們想管,又怎麼管呢?另外我還可以告訴你,月港現在也已經不存在了,中左所、金門島都已經在我的控制之內,以後但凡福建的商船出海行商,都必須要經過我的同意,如果你們還想繼續做貿易的話,以後最好還是老老實實聽我的吩咐!
否則的話,不單單是你們的大員,如果讓我不高興的話,以後我甚至還可以不讓任何福建的商船,前往你們的巴達維亞去!信不信由你,但是我相信大員的總督肯定會相信的!”
韋特聽罷之後臉色一變,大概有點明白了於孝天的意思,驚聲問道:“這麼說首領閣下是已經擊敗了貴國的海軍了嗎?”。
於孝天嘴角微微翹了一下,帶着冷笑點頭道:“海軍?他們也配稱作海軍?不過是烏合之衆罷了!如果你們願意稱他們是海軍的話也可以,但是現在他們已經基本上不存在了!以後這海峽之中,我說了算!”
韋特聽了之後,這才徹底無語,於是只能老老實實的趴在桌子上,用鵝毛筆沾着墨汁,開始寫信。
當韋特吹了吹信紙,最後檢查了一下之後,點了點頭道:“信已經寫完了!”
有人立即取走了他的信,交給了通譯進行審覈,通譯看過之後,將信的內容給於孝天讀了一遍。
韋特在信中,將他戰敗的消息大致陳述了一遍,並且在信中表示了他的歉意,同時將他們目前的大概處境說了一遍,告訴公司現在海狼願意讓他們出錢,將他和被俘的其它水手贖回。
另外於孝天提出的談判要求,他也詳細的進行了說明,其它的倒是沒有夾帶什麼多餘的東西。
於孝天揮了揮手讓人將韋特帶了下去,不過這次沒有把他帶回原來的地牢之中,去繼續數螞蟻陪耗子玩兒,給他另外安置了一個條件稍微好一點的住處,伙食待遇也稍微提高了一些。
自從韋特率船隊離開了大員之後,大員港便再一次被海狼封鎖了起來,徹底隔絕了他們和陸上的來往,幾個月間再也沒有一條船可以駛入到大員港之中。
彼得.奴易茲在這段日子裡,可以說是度日如年,他每天幾乎都在翹首企盼他們的艦隊回到大員港,看到大員港的封鎖已經被解除,可是每天的結果都是失望,他一直都沒有再看到有船隻駛入大員港,倒是每天都會看到海狼的一兩條快船,在大員港外面駛過。
只要海狼的巡邏船還繼續出現在海面上,那麼就只能說明,海狼並沒有失敗,那麼海狼沒有失敗,又說明了什麼呢?
直到中國人的春節期間,才終於有一條船成爲了這幾個月來,第一條駛入大員港的船隻,這條船是許心素手下駕駛着駛到大員港的,但是他們卻沒有給大員港帶來任何商品和補給的物資,卻給彼得.奴易茲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壞消息。
這是彼得在數月時間裡,第一次收到外界的信息,近兩個多月間,大員港幾乎變成了一座孤島一般,港內的船隻不敢出去,外面也沒有船隻過來,大員四周原來和他們還有一些來往的那些中國移民,這兩個月來,也只有極少數人到大員做一些小買賣。
他們倒是給駐守在這裡的荷蘭人帶來了一些零星的消息,但是具體的東西不多,總之沒人知道,荷蘭人的船隊現在在什麼地方。
彼得只是從這些少量的信息之中,多少了解到一些福建官府方面的信息,有人說海狼徹底擊敗了福建的官軍,並且攻到了福建的陸上,福建官軍慘敗,但是具體的情況,誰也說不清楚,直到這條許心素的船駛抵大員港之後,彼得纔算是徹底瞭解了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