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進的話語讓雷財更是慚愧,但還是說完了在南京那邊得來的消息:“大哥,南京錦衣衛最近動作很多,下面的番子也不像從前那麼閒散,聽說是從京師那邊過來了一個指揮僉事,有些富戶被敲了不少。”
聽到這個,趙進沉默了一會說道:“恐怕是最早那兩個番子的餘波,不然就來的太沒有緣由了。
看着雷財面露自責想要說什麼,趙進先開了口:“這件事你做的沒有一點錯處,換我在,一樣要殺他們。”
簡單交待完畢,雷財主動說要值夜,趙進則是提前回了家,徐珍珍懷孕之後,她身邊的丫鬟或者得了默許,或者自己有心思,頗有些在趙進面前賣弄風情的,不過趙進無動於衷,徐珍珍那邊或許有吩咐下來,漸漸也就安靜下去。
徐珍珍懷孕之後其實也沒怎麼清閒,徐家的大少事務還是操心不少,還要關注着徐厚生的學業,天黑下來就在屋中養神,趙進每晚回來都要去探望下。
趙進一直沒有成親結婚過,沒有夫妻生活的經驗,徐珍珍母親去世的早,又一直在主持家業,對這方面同樣沒什麼感覺,兩個人每晚對坐,彼此問候之後,就談談各自的事務,不像是家庭,倒像是衙門,這都是丫鬟們之間的私下笑談。
笑談歸笑談,趙進和徐珍珍之間比別人自然要親近許多,兩人說完一天事務,就那麼安靜對坐,對他們兩個人也是難得的休息。
徐珍珍靠在牀頭,趙進坐在一邊不住的打着哈欠,很是懶洋洋的狀態,徐珍珍突然笑着問道:“夫君是不是覺得很無趣,做什麼都提不起力氣來?“”這幾年要做的事情的確不會有什麼變化,的確提不起勁頭。“趙進苦笑着回答一句。
徐珍珍輕笑幾聲,開口說道:”妾身雖然整日裡操持家務和徐家那邊,可也知道夫君的局面越來越大,正是蒸蒸日上的好勢頭,怎麼就突然提不起勁頭了?”
“眼下這局面已經是個極限,再要這麼走下去,恐怕就會招致禍患,只能維持不動,可趙字營這個樣子,若不去進取,很容易就荒廢了。”趙進倒是知道這些話和徐珍珍說不會外傳。
聽到這話徐珍珍嚇了一跳,連忙問道:“這麼多丁壯,這麼大的局面,會徹底廢掉?那不是太可惜了?”
“廢掉倒是不會,大不了新血換舊血,讓營裡的家丁去各處管事,只是可惜這股銳氣。”趙進慨嘆說道。
趙字營在徐州和周圍各處那麼多莊園和產業,到處都缺少信得過的趙字營人員坐鎮經營,而想要進入趙字營的青壯並不缺,在趙字營這樣的體制系統下,只要沒有根本性的變化,維持戰鬥力並沒有困難,唯一的可惜是戰鬥經驗要重新曆練。
徐珍珍在那裡沉默了會,突然輕笑出聲,笑了會才說道:“夫君這就是覺得無事做覺得無聊。”
趙進愣了下,也是忍不住笑,卻也沒有否認徐珍珍的話,他這些天督練家丁學丁,下手總是過重,也是這種無事無聊狀態下的體現,武夫當在戰場上廝殺拼搏,要不然就是謀劃擴張,那怕守土護衛也好,可現在卻只能苦練內功,消磨這兩年養出來的精悍銳氣,的確會鬱悶憋屈。
不過趙進也知道這是必須,趙字營的存在一直是遊走在灰色地帶,實力已經說得上驚人,如果再進一步,就要徹底暴露在天下人的視野之中,即便想要隱藏也是極難,在更大範圍更高層次爭奪利益的衝突中,沒辦法隱藏,別人也不會讓你隱藏。
就算對自己的夥伴們,這些想法趙進也沒有說太多,但在這個場合,卻能說得細一些。
趙進說完這些,沉吟片刻,又是補充說道:“其實也不是不能向外做事,而是不能主動向外做事,如果趙字營主動去爭搶戰鬥,就會被以爲是狼子野心,貪婪無度,如果有個名義什麼的,那就有了名分和理由,誰也說不出什麼。
說到這裡,趙進自己苦笑了幾聲,自嘲說道:“如今趙字營威名遠揚,還有什麼人敢來招惹。”
他這邊話音未落,那邊徐珍珍已經捂嘴小聲笑了起來,趙進詫異的看過去,徐珍珍慵懶的靠在牀頭,微笑着說道:“夫君這就是身在局中,當局者迷了,以趙字營的規模威勢,自己不去找事,事也會找上門來。”
趙進愣住,臉上卻有恍然大悟的神色,徐珍珍繼續在那裡說道:“現在南直隸可有比咱們趙字營大的勢力?”
沒等趙進回答,徐珍珍自顧自的說道:“妾身長居閨房,也知道南直隸江北沒有比得上趙字營的,有這樣的龐然大物在,什麼人避得開,什麼事可以大搖大擺的做卻不用忌諱這樣的龐然大物?”
那邊沒說完,趙進就用手拍了下額頭,徐珍珍說出了最後的結論:“夫君,事情會來找你的,水到渠成的局面,你何必煩躁憂心呢?”
趙進臉上浮現笑意,漸漸笑出了聲音,最後凝固在臉上的卻是苦笑:“倒是讓娘子笑話了,我在外,娘子在內,可外面的事情卻沒有娘子看得明白,只是話說回來,在這裡等事上門,實在是讓人心焦。”
徐珍珍笑得意味深長,悠然說道:“夫君這麼年輕,有什麼等不得的呢?
對於南京錦衣衛這等錢多事少的衙門來說,進入十一月就算過年了,大家開始不怎麼輪值,開始置辦年貨,彼此飲酒相聚,一直要樂呵到來年出了正月
今年按說也該如此,因爲沒什麼大案子,一切都安生的很,可現在每個人都不敢擅離職守,戰戰兢兢的呆着。
之所以這麼小心,是因爲幾個千戶最近心情都很差,以往對下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縱,現在是一點小錯都不放過,弄得大家十分難熬,也有消息靈通的打聽出來了消息,說是指揮僉事馬衝昊因爲一件事對千戶們大發雷霆,千戶們沒辦法,也只能衝着下面撒氣了。
更有消息傳過來,說指揮僉事馬衝昊連秦淮河邊的十八樓都不去了,整日裡在錦衣衛官署裡整頓營務,你說好日子不過,清福不享,卻弄得大家這麼難熬,真不知道這人心是怎麼長的。
“老子在京師的時候,腰裡這塊牌子朝地上一丟,說睡誰家的姑娘媳婦,誰家就要乖乖送上門來,說要誰家的家財家產,誰家就要乖乖奉上,沒想到來到你們南京,規矩都他孃的變了,去一個州城查案,居然被打了一頓送回來,他們連個屁都不敢放,這個消息要是在天下間傳開,老子要被其他各處的兄弟們笑掉大牙”馬衝昊在錦衣衛的正堂上大聲咆哮,下面幾位千戶灰頭土臉的低頭聽着。
這邊馬衝昊一發完脾氣,下面一名千戶就滿臉激憤的擡頭說道:“都堂要給屬下們做主,徐州那廝實在是無法無天,打的是下面小子們,實際上卻是打咱們的臉,一個徐州的土棍沒見過什麼世面,還真以爲這天底下他最大了,都堂一定要給他們個教訓丨”
“都回去把自己那一攤子理清,以後再有這樣丟臉的事情,咱們大夥都不要當這個差事了,別天天總忙着個過年”馬衝昊沒接這個話,只是不耐煩的向外趕人。
千戶們愁眉苦臉的躬身告辭,出了正堂這一片,有人回頭看看,立刻變了臉色,在那裡恨恨的罵道:“他自家調子唱的天響,一說要出頭也他孃的沒聲音了,光有嘴上本事的孬貨”
幾個人紛紛附和,罵罵咧咧的出去了,他們不擔心有什麼人會通風報信,這南京錦衣衛他們各處,都是他們自己的人手,那馬衝昊沒帶什麼人過來。
打發走了千戶們,馬衝昊臉上的暴躁已經不見,卻變成了懊喪和陰沉,安靜一會說道:“你再說一遍在那邊的見聞,一絲也不要遺漏。”
從南到北的錦衣衛都是養尊處優,和平常人比起來,都要富態白皙些,看着更像富商而不是官差,可站在馬衝昊身後的這個中年漢子,臉色卻有些黝黑,身材也頗爲壯實,這倒是像行商了,這中年漢子若是走在人羣中,根本不會被人發現,實在是太平常的一個人,沒什麼引人注意的地方,倒是穿着飛魚服配繡春刀這身行頭,卻顯得格格不入。
大家對這位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這是馬衝昊從京師帶過來的人之一,到現在大家也不知道這位的真實姓名,只是客氣的叫“馬大哥”。
“那趙進的手下號爲家丁,按照卑職看來,這家丁比起大明各處武將的親衛家丁絲毫不差,養得雄壯,練的精強,分進合擊,更是第一等兵馬的模樣,這樣的人足有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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