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畢肅是好言相勸,馬同濟聽來卻十分刺耳。
他向來就是一個十分自傲的人,在軍隊當中被寄予厚望之後自然更加是眼高於頂,本來這次出征他一心想要給自己、給部下掙下一份大功勞出來,沒想到還沒開始打就出現了這樣的問題,而且還是在主將和幾位同僚面前丟臉,這讓他情何以堪?
“畢團正,我們是過來打仗的,是爲了陛下拼命的,可不是爲了躲在遼東軍的軍陣後面享福。”他的語氣十分冰寒,既是對別人也是對自己,“這些人看來是一路上安逸慣了,來到了高麗也沒有繃起弦來,下一定要往死裡面操練,讓他們好好明白自己來這裡到底是爲了什麼!”
“你也不用太生氣,其實我的部隊也有一樣的問題。”看到好友這麼惱怒,黎黃河也勸慰了他,“其實我的部隊也有些動搖,要是騎兵選擇從我們這邊衝,搞不好也能衝下來。”
“好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就在這時,主將趙鬆開口了,“既然發現了問題就好辦,慢慢想辦法解決就是了,而且今天大家的表現還可以,至少能夠及格了,哪怕是被衝散的軍陣,也是進行了抵抗才慢慢被打散的。想來日本可沒有我們這麼精銳的騎兵,要是碰到日本騎兵,可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日本的馬種十分矮小無力,在研究過他們的馬之後趙鬆就認爲他們的騎兵根本不足爲懼,而且今天爲了穩定軍心,特意將他們說得更加不堪。
“今天就練到這裡吧,有些人表現不錯,要嘉獎一下。”趙鬆一邊說一邊勒馬向着自己的軍隊靠了過去。“有些表現不好但也中規中矩,現在讓醫衛兵進場吧,能救活的,就好好給他們治療一下。”
爲了救治戰場傷亡、同時鼓舞士氣,大漢的軍隊十分重視醫療,設有專門的醫官和醫衛兵,待遇十分優厚,趙鬆這次的出征部隊,因爲是要遠征到島國之內,所以更加重視醫療方面的準備,配備了比平常旅更多的醫官。
隨着他一聲令下,他旁邊的傳令官揮動了一?紅色的旗幟,然後其他傳令官們紛紛縱馬各處傳訊,很快大軍又按照之前的列陣方式重新集結,而演練當中受傷的人則被醫衛兵們帶走治療。
趙鬆十分注重平時的訓練,而且訓練的時候都以貼近實戰爲目的,越貼近越好,因此經常會造成一些傷亡,不過這樣練出來的兵打起仗來卻可以少死很多人。
當醫護兵進場的時候,演習也進行到了尾聲,幾位團長各自到自己的部隊去巡視,因爲表現不同,所以畢肅最爲輕鬆,跟自己的部下有說有笑,而另外兩位年輕的團長則黑着臉,不停地對手下的軍官呵斥。
趙鬆也沒管這些部下,策馬跑到了太子所處的山包下,然後下馬,跟着自己的幾位傳令官一起走了上去。
“臣參見太子殿下。”一見到太子,他們就紛紛行禮。
不過趙鬆也感覺得出來,太子的神色似乎不太高興,他當然知道這是因爲什麼。
“趙旅正,看來今後你還得多抓緊練一練兵啊,今天居然會鬧出這樣的亂子。”等他重新戰好之後,太子直接說,“前段各軍陣表現還可以,後一段怎麼突然就混亂了,最後還被衝破了陣勢,這要是在真打仗,那可糟糕了。要是連炮兵都保護不住,那還怎麼去跟敵軍決勝負?”
“殿下所言甚是,臣剛纔也爲了這事,嚴厲申斥了部下。”趙鬆連忙低下了頭來,恭敬地向太子解釋,“接下來臣一定會嚴厲整訓,絕不會讓類似的事情再度發生!另外……臣還想請殿下嘉獎一下騎兵的統領,在亂軍當中他們很快就找到了步兵軍陣的薄弱之處,並且前仆後繼地向一處衝,不畏傷亡,把操演當成了真正的仗在打,臣覺得應該予以嘉獎!”
他久在朝堂,對如何應對上司早已經頗有經驗了,不聲不響地就轉開了話題,大力讚揚那些騎兵,也讓太子的心情好轉了不少。
“騎兵的表現確實十分不錯,在槍炮轟鳴當中還能一直整隊,並且集中力量衝鋒帶隊軍官應該予以嘉獎。”他點了點頭,“趙旅正,出征在即,雖然日本幕府的軍力不能與我們相提並論,但是誰也不許懈怠,你該嘉獎的嘉獎,該處罰的就處罰,不管有誰不服從你的命令,你都可以軍法從事,報備給我就可以了。術業有專攻,你的本行就是帶兵,我絕對不會越俎代庖。”
“謝太子殿下!”趙鬆大喜過望。
他手下的部隊的來源混雜,不少人還是手眼通天的勳貴,因此他最怕的就是有人藉着朝中的關係不服從他的命令,現在太子既然有這樣一句話,那他到時候就會有底氣許多。
“好了,該說的我也說了,接下來就看你自己來辦了。”太子轉過了視線,指向了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橋本實村,“這位就是日本朝廷派過來,向我們大漢請求派兵的使者,你認識一下吧。”
然後他又想橋本實村解釋了一下趙鬆的身份。
一聽到趙鬆居然是大漢徵日大軍的主將,橋本實村大驚失色,又重新打量一番這位身着戎裝態度嚴肅的軍官,然後深深作揖。
“在下橋本實村,見過將軍!將軍如此英偉不凡,必能成就驚天大功!”
“使者莫要多禮。”趙鬆連忙將他扶了起來。“使者甘冒奇險,踏海一路上來到這裡,真是辛苦了。”
“爲朝廷效勞,有何勞苦可言?唯願大漢天兵早日進兵,打敗蠻橫亂政的幕府,恢復國內的綱紀,只要能夠達成這個目的,哪怕是要在下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橋本實村滿面激昂地回答,“法皇陛下也在宮中做壇,祈盼大漢天兵旗開得勝。”
“貴國朝廷的心意,我是明白的。”趙鬆當然聽得出對方旁敲側擊,心心念唸的就是要自己早日進兵,所以也給了對方一些安慰,“我國朝廷也已經上下一心,舉國都在爲這場戰事而做準備,只要準備萬全,我們就會跨海進攻,把亂政的幕府擊敗,救貴國朝廷於水火。”
“那請問……請問將軍,貴**隊何時準備好?”橋本實村連忙追問,“又何時能夠進軍?”
趙鬆沒有先回答,而且斜眼看了看太子,而太子沒有說話,只是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不要泄露太多軍情。
“既然使者來到了這裡,那麼想必也看到了,這些時日我國一直都在從各地徵集物資,然後運送到這裡,已經堆積了許多物資,可見我們的決心有多麼大。不過,大軍一旦開始征伐,所需要的物資難以計數,必須要事先預備好,所以現在籌備的物資還不夠,還需要再稍等些時日。”
“那……貴國現在打算徵集多少軍隊來攻伐幕府呢?”橋本實村再問。
這個問題趙鬆更加不肯照實說了,“我大漢的國力人口幅員,都遠遠超過周邊任何一國,既然已經決定要討伐幕府,那自然就會用上全力,我大漢現在各地的軍隊總計有數十萬之衆,從中派出精銳,想來一定可以把幕府一舉蕩平。”
“數十萬!”橋本實村並沒有聽出趙鬆有意迴避的事實,而是被這個數字給嚇倒了。他不習兵事,以爲趙鬆說大漢有數十萬,就會將其中一大部分投入到征伐幕府當中。
也正是因爲大漢自從立國之後四處征伐,並且打出了這樣的輝煌戰績,所以公卿們纔會萌生借兵倒幕的想法。他剛纔親眼見到了大漢的兵強馬壯,這種精兵強將,若是能派出十萬打到日本去,幕府又如何能是對手?一想到這裡,他原本的忐忑不安也驟然消失了。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他嘴脣微微顫動,“若我國朝廷有恢復權位的那一天,必不敢有負****!”
“使者到時候也會成爲貴國朝廷的功臣,被後人所敬仰的。”趙鬆微微笑了笑。
接着,在太子的命令下,這行人都走下了山嶺,一同來到了谷地當中。在各處士兵們的歡呼聲當中,太子先是來到醫衛兵們的駐地,巡視了一下傷兵的恢復狀況,並且勉勵他們早日康復,再爲國效勞。然後他在趙鬆的帶領下來到?騎兵們的駐地。
此時已經收隊了的騎兵們正在臨時營地裡面休息,有些人躺在地上休息,有些人在擦拭自己的武器,有些人則在給自己的馬匹喂草料。
但是當太子進入了營地之後,他們馬上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慌忙想要列隊迎接太子。
“不用來行禮了,你們今天已經累了一天了,現在就好好休息吧。”太子卻揮手製止了他們,示意他們繼續休息,“我只是來探望一下而已,你們不用緊張。今天你們打得很不錯,這纔是我們大漢軍人應該有的風采,我已經跟你們的趙旅正說過了,要他們重重表彰你們!希望你們能夠再接再厲,在踏上日本之後還能夠像今天一樣打仗!”
接着他連續誇了好幾次這些騎兵,惹得這些人陣陣歡呼。立功的機會很多,但是太子殿下親臨表彰的機會可是很少,以後可以拿來跟別人吹噓了。
太子知道自己年輕很小,之前也從沒有過帶兵打仗的經驗,所以軍隊尊敬他但是不親近他,服從他的命令只是因爲他的身份而已,對他並沒有多少愛戴,所以他想要用親自和底層官兵接觸的方法慢慢地在官兵當中樹立自己的形象和威望,也只有這麼做才能夠真正地盡職責。
他不畏辛苦,走到了很多士兵面前噓寒問暖,並且問起了他們各自的家庭情況,然後鼓勵他們繼續奮勇作戰。
不過,在和他們的對話當中,太子發現相比普通的步兵來,這些騎兵的出身來歷要複雜得多,有些人是徐淮本地家境殷實的良家子弟出身,在趙字營的崛起過程當中慨然從軍,有些人則是前明的邊兵,因爲大漢建立之後投降而被編入了大漢軍隊當中,還有些人甚至就是蒙古人。
問過了他才明白過來,騎兵需要長時間的訓練,而且還需要和軍馬的默契配合,對裝備的要求也很高,相比訓練兩三個月就能初步成軍的步兵來說實在太金貴了一點。大漢四處征討,騎兵也一直都在擴軍,但是國內訓練騎兵的速度跟不上這個需求,所以大量吸收原來處於敵對勢力方的精兵充入到自己的騎兵隊伍當中。
雖然之前大家曾經各爲敵人,而且相互間的廝殺很厲害,但是大漢對這些降兵卻待遇不錯,雖然無法擔任正職的指揮官,但是軍餉和其他待遇卻並不會缺少。有了優厚的待遇能夠養活自己和家人,原本的一些宿怨就算不得什麼了,哪怕仇怨最深的蒙古部落的人也沒有那麼強的民族觀念。
除了能夠充實編制人數之外,這些人在行伍多年,作戰經驗十分豐富,也可以給新兵傳授他們的經驗,讓大漢騎兵的實力以更快的速度膨脹。
現在大漢的騎兵和蒙古部落的騎兵交鋒的時候已經穩佔上風了,和日本騎兵比起來那更加是天壤之別。
在太子巡視的時候,騎兵營的營正曾廣一直都陪同在他的身邊。這是一個身形粗豪的中年人,他是徐淮出身,早年就加入到了趙字營當中充任騎兵,在大漢軍隊當中服役多年之後成爲了營正。因爲勤練武藝的緣故,哪怕到了如今的年紀他的肌肉還是十分發達,手上還有一道長長的疤痕。
和趙鬆不同,他留着一頭短髮,不過一指長的青色頭髮被往後梳理,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不過,這種髮型在騎兵當中十分流行,一來是和那些蒙古人時常相處所帶來的影響,而來也是爲了方便戴頭盔而不至於氣悶。
“殿下,將士們一直都憋着勁,都想着立功,誰也不會懈怠的。”眼見太子很高興,他也有意說一些豪言壯語來討好太子。
“只要有這股氣就好了。”太子點頭表示鼓勵,“你們都是遼東軍裡面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今天的表現也證明了這一點,我今天不只是口頭表彰你們,只要你們以後還是這樣的表現,會寫信給京城,在父皇面前也誇獎你們。”
“謝殿下洪恩!”曾廣大喜。
他一心想要的就是提高騎兵的地位,在以前的軍隊當中,騎兵一直都是最精銳的兵楸,是被主將們當做用來決勝時的法寶。地位最重要待遇自然也最爲優厚,可是在新朝建立之後,因爲火器大幅度的發展,再加上打建奴和蒙古人的戰事十分順利,所以軍隊裡面就出現了輕視騎兵的想法,認爲大漢軍隊裡面只要繼續發展更先進火器,那麼任何敵國的騎兵都無法和大漢軍隊抗衡,自己這邊騎兵的作用也會日漸減少,只能起到襲擾的作用。
在這種思潮的影響下,雖然騎兵依舊待遇還不錯,但是最受重視的兵種卻已經變成了炮兵,武備學堂裡面算術這一科也受到了極大的重視,規定最優秀的學生必須學好算學。因爲炮兵最需要的就是計算距離和彈道。這種做法堅持了多年,搞得其他兵種內有怨言說大漢軍隊已經都快變成了算盤先生了。
眼見騎兵的地位開始降低,升遷的機會比不過其他兵種,騎兵內部自然也在着急,一心想要表現出自己的重要性,挽回在高層心中的地位。
“對了,曾營正,我今天在山上觀閱的時候,看到了你們操演的全過程,你們快速整軍然後一舉突破軍陣,確實打得十分漂亮。不過……也有人說你們是撿了演練的便宜,如果是在實戰的時候,你們在衝到炮兵陣地之前就會受到極大傷亡,然後再也衝不下去了,更加不可能突破到炮兵陣地。他們還說我朝打蒙古人就是這麼打的,他們拿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太子突然正色問對方,“我不太明白軍事,但是看他說得似乎也太極端了一點,所以想要問問你的看法,也算是兼聽則明吧。”
“殿下,此言大誤!”曾廣一聽就有些着急,馬上就辯解了起來,“沒錯,今天臣等是佔了演練的便宜,沒有在衝鋒的時候受到多少傷亡,可是將士們的意志是擺在那裡的,臣等是實打實地對着軍陣和兵刃衝鋒,而且硬是趟過去了!若要真是實戰,這股氣勢也絕不會有所衰減,作爲大漢的騎兵,大家只知道勇往直前,絕無退縮!”
“可是打仗也不是單憑氣勢吧?”太子還是有些疑問,“雖然氣勢很重要,但是若無視情勢一味蠻幹的話,肯定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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