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授權

從五月底開始,遼東巡撫的那道加急奏疏拉開日本入侵朝鮮的大幕後,其後戰報流水一樣的一道道的遞了上來,從五月二十二日開始,由日本先鋒第一軍小西行長第一個發起進攻,僅用一個時辰即攻破釜山!其後一路勢如破竹,僅用半月便已攻到了漢城,第二軍加藤清正,第三軍黑田長政隨即跟進,一鼓作氣擊破平壤。

朝鮮國王李昖倉皇出逃,鴨綠江邊接連上表明朝,先是請兵相助平叛,到後來直接要求過江庇佑。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寧遠伯李成樑集結重兵,陳兵於岸,頗有隔岸觀火的意味,同時下了死令,若有敢強行渡江過來的人等,一律殺無赦!

消息傳到對岸,朝鮮王族一片恐慌。眼見前有追兵,後無退路,全國全道已失七道,李昖急得都想跳江自盡了,幸虧邊上有領議政大臣柳成龍攔住。人雖然過不得江,但奏疏沒人攔,李昖無奈,只得接連上表,急到最後直接喊出了:“與其死於賊手,毋寧死於父母之國!”

消息傳到京城後,朝廷一片譁然。

剛開始接到戰報時,朝中很多大臣並不以爲然,大多數人第一反應是認爲倭寇肯定是窮瘋了,騷擾了大明幾十年還不夠,居然連朝鮮都搶了?地球人都知道朝鮮那地窮山惡水的,是個連飯都吃不太飽的地方,倭寇去了也沒啥好搶的。以至於不少樂觀派認爲,沒必要大驚小怪,用不了多久,倭寇搶幾顆人蔘就會自動退兵了。

可是秉持這種想法的人,很快就變啞巴了,隨之而來的朝鮮戰況無一不在表明,這次日本是要玩真的!他們不止是去搶人蔘,而是想吃下朝鮮!這個胃口太大,頓時引起幾乎是所有朝臣的一致憤怒,朝鮮是大明的屬國,大明還沒有捨得下口,你算個神馬東西。

一時間朝中議如鼎沸,衆人一致喊打,可是對於怎麼打分岐極大。一方以兵部尚書石星爲代表,主張帶兵跨江而戰。一方以兵部給事中許弘剛跳出來反對,主張禦敵於國門即可,沒有必要大做文章。

二人觀點不一,爭得不相上下,鬧得天雷地火般不可開交,就連申時行這樣德高望重的老派閣老都彈壓不住。這一切朱常洛都看在眼裡,卻冷眼旁觀,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態。

直到這一天,黃錦一臉謹慎的出現在他的眼前,看着黃錦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朱常洛忽然笑了起來,那一臉的陽光燦爛,倒把傳旨命他進宮的黃錦搞了個一頭霧水。

六月的日頭連顏色都是白晃晃的,熾熱的高溫似乎能將石頭烤得冒煙。儘管外頭暑熱熏天,乾清宮內絲毫不受影響。殿中間放着幾口黃龍戲水的粉彩寬口大缸內,壘疊如山樣冒着尖的層層白冰,使整個大殿內沁骨生涼,說不出舒爽宜人。

在萬曆眼裡看出來,發現比起前幾天,正在行禮的朱常洛似乎又黑了一點了瘦了一些,不由得有些微不可察的心痛,低哼了一聲:“你起來罷。”

“朕聽說朝鮮多地已經淪陷,李昖要求過江避難,朝廷上爲了這個事鬧得亂轟轟,而你……”說到這裡的,萬曆的聲音變得嚴肅,一國之君威風顯現:“這等國家大事,又牽連屬國安危,你怎麼敢予輕視,貽誤大事!”

這最後一句話已經有問罪的意味,換成別人此時早已是心驚膽顫,可是朱常洛並沒有絲毫驚慌,反而微笑道:“兒臣自辯之前想斗膽問一句,父皇想打算怎麼辦?”

萬曆瞪了他一眼,剛纔發泄了一下心中不滿,心頭有陰鬱散了一些,連帶着心情也好了許多,張口就來:“朕只有四個字:脣亡齒寒!”

這四個字足以將萬曆的態度表露無疑,也讓朱常洛的臉上的笑意瞬間不見,萬曆的這句話,好象一把火,瞬間點燃了他久藏心裡那股按捺不住的激動……這麼多天來,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的表情變化沒能逃得過萬曆的眼,不知爲什麼,此刻萬曆倏然有一種被這小子引進坑的感覺,但是奇怪的是,不但不惱反而還有些竊喜:“日本的野心絕不僅於朝鮮,一旦吞併成功,等他實力大增之日,必定變本加厲!宜速出兵,殲敵於朝,非如此不得貽他日疆患!”

這一番話剛一說完,朱常洛已經應聲叫好,兩眼閃閃發光:“父皇聖明!兒臣本來還在擔憂父皇會受那些庸臣蒙弊,以爲禦敵於國門之外,任他們鬧翻天,與我們大明朝何干!”說到這裡朱常洛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光茫閃動,眼神凌厲如同鷹隼:“他們卻不知狼子野心,滅朝不是結果,取明纔是目的!”

自登位御極以來,萬曆這一輩子聽了太多的誇獎腴詞,但他也知道出自真心的誇讚幾乎是零,如今能夠得到自已最看重的兒子的真心讚美,只覺身上瞬間長出翅膀,若不是手上用力捏緊了龍椅扶手,只要拍拍翅膀就能飛走。

壓了壓心頭驚喜,先咳嗽了一聲用來掩飾自已的失態:“既然這些你心裡都清楚,可是爲什麼至今一直沒有任何作爲?”

面對萬曆的問責,朱常洛忽然站到萬曆身前,雙手高舉過頂撩袍跪倒,恭恭敬敬的一個頭磕到了地上。好端端的突然行這麼樣的大禮,倒叫萬曆心中一時發怵,皺眉喝道:“好好的,你這是鬧什麼?”

他低下的頭與朱常洛仰起的臉對了個正着,萬曆忽然發現這個兒子不但黑了些,也長了好些,一張臉僅存的一些稚氣完全被英氣取待,俊秀的五官越發的俊逸出塵……一怔之後的萬曆不由自主心生感嘆,這個兒子真的長大了。

“兒臣想求父皇一件事,不知父皇會不會恩准?”

萬曆忍不住再看了他一眼,發現後者的眼睛燦爛璀璨,如同星辰般閃亮。明知下一刻,從這小子口子說出來沒準是一件讓他難以答應的事,可是在他這樣的眼神下,萬曆發現自已好象已經無法拒絕來自他的任何要求,無奈的挪開了頭,警告道:“合理朕自然會應你。”神色雖然嚴厲,可是語氣中的寵溺卻是顯露無遺。

朱常洛大喜過望,從懷中取出一本早就準備好的奏摺,畢躬畢敬的遞了上去,“請父皇御覽,兒臣要說的話,要做的事,都在這上邊寫得清清楚楚,父皇若是相信兒臣,兒臣保證必有意外之喜。”

一時間殿內鴉雀無聲,就連冰盆內白冰融化時發出微不可察的哧哧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朱常洛半垂着眼,眼眸穿過雨簾般的長睫,將看奏疏的萬曆臉上的表情一點不拉的盡收眼底。

“來人!”也不知過了多久,萬曆的一聲低喝在這殿中嗡嗡迴響。

一直守在殿外的黃錦聞聲推門進來,小心翼翼的道:“陛下,您有什麼事吩咐?”

沒有理會黃錦的話,表情已不再平靜的萬曆再度低頭那封奏疏快速又看了一遍,原來緊蹙的眉頭忽然舒緩,擡起頭,看向朱常洛的眼神中煥發出一種奇怪的光采,“原來這些日子,你都在忙這些!”

與有些激動的萬曆相比,朱常洛顯得鎮定的多,朗聲道:“是,不瞞父皇,只是現在火候不到,但是形勢卻已到了火候!兒臣不敢貽誤良機,所以請父皇給兒子支持!”

兒臣和兒子雖然只差了一個字,但是意義卻是大爲不同。深深的凝視他了那麼幾瞬,萬曆忽然仰首放聲大笑:“低眉,低眉,你要讓朕怎麼謝謝你啊,你給朕留了個寶啊!”

聽到低眉兩個字時,如被雷震的朱常洛爲之一呆,而黃錦反應更是巨大,連聲音都有些差了腔,顧不得僭越,連忙上前截住話頭:“陛下,慎言!”

完全不理會黃錦的阻止,沉浸在往事思緒中的萬曆笑聲漸止漸歇,直到臉上溫柔緬懷的神色漸被悲傷思念取待,忽然長嘆了口氣:“黃錦,擬旨!”

在一旁暗暗叫苦的黃錦正在想着如何善後,在宮裡,低眉兩個字一直是禁忌之詞,皇上這一時隨性所至,若是傳到太后那裡,必定又是一番風波。正在彷徨想招時,冷不防皇上這一聲吼,嚇得他一哆嗦,連忙答應:“老奴在,皇上您吩咐。”

“即刻傳朕的旨意:曉諭內閣六部,文武百官,從今日起,有關朝鮮戰事無論大小,一概皆由太子全權定斷,所做任何決斷與朕所斷無異。”

這道旨意份量有多重,朱常洛心裡有數,黃錦心裡更有數。

他現在是監國太子,但也不過是監國而已;處理內政有內閣,遇上軍國大事,必須得稟過萬曆皇帝之後纔可以實行。可是這道旨意下了出去,一切都再也不同,這個太子已經是真正的無冕之王。想到這裡,黃錦敬畏看了一眼昂然而立的朱常洛,誠惶誠恐的行了一禮:“老奴謹遵陛下旨意。”

在他轉身出去之後,萬曆轉頭看着朱常洛,目光中飽含慈色,又有濃烈的希冀重視:“你雖然年未弱冠,但通達睿智,才智權謀卻是朕一生見所未見。記得小時候先皇曾給朕講過三國志,說起三國爲君中佼佼者,先皇獨尊東吳孫權,生子當如孫仲謀這句話,朕一直記憶猶新!”

聽他真情流露,朱常洛覺得體內似乎有一股氣正在又酸又熱的上躥下跳,心中卻又是說不出熨帖快活,一些話都快到了嗓子眼,已經到不吐不快的地步,眼圈都已經有些紅了。

“朕有你這樣的兒子,日後進了祖陵,也有臉去祖宗!”將手中奏疏遞給朱常洛,如同從肺腑中深嘆了口氣,概然而然道:“儘管放手去做,朕只有幾句話送給你。”

從開始到現在朱常洛的心一直砰砰亂跳,彎膝跪下:“請父皇教訓。”

萬曆欣慰的點了點頭:“審大小而圖之,酌緩急而布之,連上下而通之,衡內外而施之。”

見朱常洛在口中默默唸誦這幾句話,萬曆揮手呵呵一笑:“回去好好琢磨,且安心將這場戰事結束。容朕了結一件心事後,到時就將大位傳你!”

見朱常洛瞠目結舌似還有話要講,萬曆卻站起身邁步就走,竟連一句都不再聽他多說:“朕意已定,你不必多言,回去做好你要做的事即可。”

燈光跳動下朱常洛的臉顯得陰暗不定,神情更是忽喜忽悲,就連葉赫什麼時候進來,他都沒有發覺。

葉赫過來,是因爲王安覺得太子殿下從乾清宮歸來,神思恍惚中有些不對勁,便自做主張去寶華殿找來葉赫。

他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朱常洛一幅神不守舍的樣子,靜靜審視片刻,開口道:“出什麼事了?”

如夢初醒的朱常洛回過神來,見是葉赫,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笑道:“沒什麼事。”

葉赫伸手從案上拿起奏疏,幾眼看完,皺起了眉頭:“日本打朝鮮?你要打日本?”

二人相交已久,只憑一個眼神一個表情,朱常洛已將葉赫心裡的想法看了清清楚楚,指着那封奏疏道,嘲諷道:“你不會象前朝那些傢伙一樣,也在覺我這是在杞人憂天?”

葉赫坦然的表情瞬間變得扭捏起來,別過了頭:“你又知道?”

朱常洛恨鐵不成剛的瞅了他兩眼:“你那點小心思還跑不掉我的眼!”

眼神移到遠處,其中興奮之火靜靜閃爍跳動,似乎受到他的情緒感染,葉赫也有些莫名興奮,就聽朱常洛空靈幽遠的聲音如同從天外傳來,一字一句清析入耳:“葉赫,你知道麼……我用了很多心,準備了這麼久,第一次覺得有了回報,我真是開心的很。”

葉赫怔怔的望着他,雖然完全不懂他在說些什麼,可是絲毫不妨礙他感受到來自朱常洛身上濃重之極的感動,儘管不知他在乾清宮經歷了什麼,但是他知道此刻的朱常洛已經脆弱無比,也許自己再隨便說一句話,就會讓他如玉碎瓷破,徹底粉碎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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