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槍小將固大英,雙腳點鐙。馬往前提,讓過公主,截住了胡爾卡金。
這陣兒,胡爾金花非常高興。心裡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我們小兩口剛一訂情,兩顆心就貼到一起了。這不,我遇到爲難之事,他立即就來幫忙。
胡爾金花是高興了,可她爹爹胡爾卡金,只氣得三煞神暴跳,五靈豪氣飛空。他把掌中的短把牛頭-一晃,“哇呀呀”一聲吼叫,帶住坐騎,撒目觀瞧,但見面前站下一員小將,銀盔,素甲。白馬,銀槍,長得威武英俊。他看罷多時,用牛頭-一點,厲聲喝喊;“呔!娃娃,你是何人?”
固大英一看他那副生氣的模樣,眼睛一轉,故意氣他:“我說大王千歲,且息雷霆之怒,休發虎狼之威,小可有下情回稟。我爹爹外號雙槍將,姓固名振遠、不才是他老人家的不肖之子,雙槍小將固大英。我乃無名之輩,不足談論。你來看——”說到這兒,他用銀槍一指胡爾金花,接着陳說,“這位是我的未婚妻子,我是她的未婚丈夫。如此說來,你就是我的岳父老泰山。岳父在上,小婿盔甲在身,不便施以大禮,待我馬上一躬。”說罷,抱拳施禮。
這幾句話,差點兒把胡爾卡金氣死!你看他那鼻子眼兒張的,耗子都能鑽進去了。他略定心神,-撒着鬍鬚,說道:“好啊!待我抓住你們這對狗男女,一齊砸爲肉泥。休走,着傢伙!”話音一落,掄起牛頭-,往下就砸。
固大英見-砸來,並不還手,把馬一撥,躲了過去。
胡爾卡金又使了個鳳凰單展翅,“嗚”!橫着把-掃來。固大英使了個金剛貼板橋,往馬屁股上一躺,又躲了過去。二馬一錯鐙,胡爾卡金掄起兵刃,又來了第三下。固大英還沒伸手,又撥馬躲開。
胡爾卡金納悶兒,問道:“娃娃,因何不戰?”
固大英笑着答道:“岳父大人,咱們是親戚呀!方纔我讓你三招兒,都有說道。一則你上了年紀,二則你女兒已成了我的人,三則咱倆初次見面,我不敢以小反上。不過,有讓一讓二,沒有讓三讓四。你若仗武藝欺壓小人,那我可不幹。你膽敢再來伸手,講不了、說不清,我可要撒野了!”
胡爾卡金聽罷,氣上加氣,大聲喊話:“哼,誰領你的人情?閒話少說,着傢伙!”說着,“嗚嗚嗚”,像發瘋一般,將-掄開。只見他一招緊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奔固大英的致命之處,就下了毒手。
此刻,固大英心裡挺不痛快。這老頭兒真不通人情。哼,許你不仁,就許我不義。這才晃動雙槍,大戰胡爾卡金。
兩軍陣上,不光是他們倆呀!在胡爾卡金的身邊、背後,還有數千名元兵、元將。二王胡爾卡銀唯恐大哥有閃失,也把牛頭-一晃,朗聲喊話:“巴吐魯,衝!”霎時間,元軍席捲而來。
這陣兒,二王千歲胡大海,早已率兵趕到固大英身邊。他見元軍衝來,將鐵槍一指,高聲吼叫:“弟兄們,別看熱鬧了,衝啊——”霎時間,明營的兵將也鋪天蓋地而去。
眨眼間,雙方混戰在一起,好一場廝殺。但只見:
兩軍陣炮火連天,
八方面馬快如梭。
三軍勇躍齊上陣,
馬踏入體飛身過。
風起處這天蓋地,
火來時煙飛焰裹。
軍吶喊天翻地覆,
將施威虎下山坡。
兵碰刀叫苦不迭,
將連槍鎧甲齊落。
滿山野草染碧血,
馬死人亡遍地拖。
戰罷多時,明營大獲全勝,佔領了興隆山。
胡爾卡金微受輕傷,萬般無奈,領兵退至黃河岸。
按下元兵不說,單說明營。劉伯溫、徐達率領大軍衝進興隆山,紮下營寨,便找來軍醫官,爲常茂治傷。
前文書說過,常茂大戰虎牙,二人力氣相當,只是震昏迷了,並未受皮肉之苦。經過休息和醫治,時間不長,就轉危爲安。他醒過來一看,眼前已不是兩軍陣,而是明營,滿營衆將都守候在牀頭。他急得一蹦老高,連吵帶嚷道:“哎,虎牙這兔崽子哪裡去了?我非跟他拼命不可!”
衆戰將急忙相勸道:“虎牙早已敗兵撤隊。你先把勁留着,有了機會再施展吧!”
常茂也無別的辦法,只好暗氣暗憋。
再說朱元璋。此番大難不死,反倒打了勝仗,真使他喜出望外。他馬上傳旨,歇兵三日,犒賞三軍。同時,利用這個機會,讓固大英和胡爾金花拜堂成親。爲什麼這麼着急呢?因爲軍營之中,男女不便。再說,胡爾金花年歲也不小了,若不抓緊操辦,再打起仗來,又顧不上了。於是乎,明營之中,又辦喜事,又慶勝利,這真是雙喜臨門哪!
三天過後,洪武萬歲朱元璋升坐寶帳,與全營文武共議軍情。
這時,就見後軍主將朱亮祖出班啓奏道:“啓奏我主,自從蘇州收降了陳友諒的軍隊,我軍人數猛增。而後,又倉促發兵,來到開封。爲此,營中糧草奇缺。望主公速想良策,以除後顧之憂。”
軍師劉伯溫也說道:“元兵雖然敗北,但並未喪失元氣。我軍取勝之日,還遠在天邊。如此看來,這糧草可是迫在燃眉呀!”
朱元璋聞奏,忙說道:“既然如此,咱快派將催糧。”
元帥徐達說道:“此地離南京,路途遙遠,非即日可達。若就地徵糧,這是荒山僻壤,人煙稀少,也難解幾十萬大軍之急需。”
衆人聽了,也無計可施。
就在這時,忽見胡爾金花來到龍書案前,萬福下拜,啓脣奏道:“萬歲,微臣有本上奏,不知當講不當講?”說完,她心裡“怦怦”直跳。爲什麼?初次見皇上,怕把話講錯呀!
朱元璋多聰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因此,和顏悅色地說道:“愛卿只管大膽言講,錯也無妨。”
胡爾金花定了定心神,這才慢慢說道:“陛下,我爹爹雖然兵敗,可他們仍有大兵五十餘萬,實力雄厚啊!我爹、我叔父不在話下,單說那大元帥脫金龍,武藝高強,又有四寶護身,實非一般人可比。再說,那先鋒官虎牙,兩臂一晃,千斤力氣,也有萬夫不當之勇。這也不說,我爹爹曾對我言講,‘一旦元兵受挫,咱自有克敵之策。’這個‘克敵之策’指的什麼,我也弄不明白。總之,他們在黃河岸,必定會與咱決一死戰。若想速戰速決,只恐難稱人願。爲此,必須有充足的糧草。陛下,剛纔聽軍師、元帥所言,我倒有個大膽主張。眼下,元兵的糧草,俱都秘囤在臺坪府內。咱若能出其不意,將他們的糧道截斷,一來補充了咱的軍需,二來他們將因斷絕糧草而不戰自亂。”
“哎,對呀!”元帥徐達聽了,高興得一拍大腿,追問道:“公主,快往下講,這臺坪府是什麼情形?”
公主見元帥如此關注,又認認真真地說道:“大帥,這臺坪府坐落在偏僻的崇山峻嶺之中,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鎮。據我所知,每天有一千隻小船,悄悄從各地開來,往那兒運送糧食。臺坪府有幾員宿將,爲首之人叫孟九公,此人勇冠三軍,人送外號金頭獅子。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叫雙手扳山開路鬼孟洪,另一個叫低頭望海夜叉鬼孟愷。這爺兒仁號稱孟氏三傑,都兇得了不得。孟九公還有一個姑娘,叫孟玉環。雖是女流,卻也武藝嫺熟。她善打暗器,專取上將的首級。爲此,元順帝傳旨,讓他們爺兒幾個守護糧臺,掌握軍中的命脈。”
“噢,很好!”
徐元帥略思片刻,與朱元璋、劉伯溫合計了一番,決定先從劫糧人手。
那麼,究竟派誰去劫糧合適呢?此處離元營不足十里。那四寶大將脫金龍、先鋒官虎牙,隨時都可討陣,一交鋒便是硬仗。若把主將派去,興隆山就會得而復失。但是,如果不派硬人,糧道又斷它不了。爲此事,皇上、軍師、元帥合計再三,也遲疑不決。
小將們在下邊一看,心中就明白了。常茂往前大跨一步,說道:“大帥,把搶糧臺的差事交給我吧,準保一戰成功。不把那金頭獅子孟九公抓住,不把糧臺得過,你要我的腦袋。”
話音未落,小磕巴嘴朱沐英也蹦到近前:“慢……慢着。淨你露……露臉了,這事我……我也行。大帥,我去得……得了!”
固大英、徐方、丁世英、武盡忠、武盡孝、胡強等人,也前來搶令。
正在衆人爭執之際,又見走來一員小將。他分開衆人,來到大帥面前,躬身施禮:“大帥,末將有話要說。”
徐達一看,說話的非是旁人,原來是常遇春的長子常勝。
徐達對這個孩子,瞭如指掌:平時很少說話,喝了磨刀水啦——內秀(鏽)。他受過名人指點,高人傳授。每次打仗,他也想衝鋒陷陣,殺敵立功。可是,一到討令之時,他就不如別人嚷嚷得兇了。因此,每次也輪不着他打頭陣。其實,他的武藝也非常高超。
徐元帥見他走來,問道:“勝啊,你有何事?”
常勝不慌不忙地說道:“元帥,我看大夥不必爭執了,您把斷糧臺的差事交給我吧!”
就這麼一句話,差點兒把常遇春氣趴下。他心裡說,啊呀,如此重任,你能擔當得起嗎?倘若斷不了糧道,捅了馬蜂窩,豈不是搬磚砸腳、弄巧成拙嗎?咱爺兒們丟人現眼不說,那會貽誤軍中大事呀!不過,他又想到,元帥歷來知人善任,絕不會將這麼重要的軍令,交給常勝。
誰知常勝討令,卻正中了徐元帥的下懷。說道:“勝啊,劫糧之事,關係重大。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請元帥放心。此番前去,我定會相機而行。”
“好。常勝聽令!”
“末將在!”
徐達鄭重其事,將大令高高操起,說道:“限你三日之內,率兵五千,走馬取過臺坪府。要勝,大功一件;要敗,絕不寬貸。”說罷,將令箭遞過。
“遵令!”常勝大聲答應一句,討下令箭。
劉伯溫覺得,常勝一人,身單勢孤,令人放心不下。最後合計,讓武盡忠、武盡孝一同前往。
三員小將領騎、步兵五千,起身奔臺坪府而去。常勝一邊行走,一邊琢磨,唉,都怪自己不爭氣喲!自出世以來,沒打過一次漂亮仗,沒立過一次大功,真給我爹丟人。這次,在衆人面前,我已誇下浪言,說下大話,如若不勝,怎麼交待?他騎在馬上,低着腦袋,冥思苦索,盤算着奪取糧臺的辦法。
書中暗表:由打興隆山到臺坪府,總共二百二十里的路程。有兩條道可以到達。一條官道,一條山路。常勝一來怕人發覺,二來爲了抄近,便走了山路。一路上,道路崎嶇,坎坷不平,十分難行。但是,常勝已下了死令,定在一天一夜之中趕到。如有掉隊者,嚴懲不貸。因爲走路太急,三員小將的甲冑都溼透了汗水。
這一天傍晚,終於來在臺坪府北邊。常勝立馬高坡,手搭涼棚往下觀看,-!就見腳下有一座山城,燈光點點。這座城有南門、東門和西門,北臨黃河。再一細瞅,河岸上停着不少的船隻。
常勝看罷多時,心中合計,看這意思,元人並無準備。嗯,我正好攻其不備。想到此處,傳下軍令:“軍兵,原地用飯休息。”
這陣兒,軍兵們都累壞了,就等着這句話呢!當時就解鞍歇馬,埋鍋造飯。
常勝帶着武盡忠、武盡孝親自巡邏。等衆人吃過戰飯,常勝又把營官、哨兵集中起來,囑咐了一番。把衆人的勁都鼓起來了,這才二次上馬,直撲臺坪。
他們到了臺坪府的南門,常勝吩咐一聲:“來呀,擂鼓、架雲梯,攻城!”
霎時間,戰鼓咚咚,殺聲震天,劃破夜空,驚人魂魄。明營的軍兵,人人奮勇,個個爭先,一下子就突破了幾道防線,衝到城根底下,架起雲梯,一個接着一個,跟猴爬竿一樣,往城上猛攻。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先表臺坪府的主將——金頭獅子孟九公。元順帝傳旨,叫他在這裡看守糧臺,孟九公是一百二十個不樂意。心裡說:憑我們父子的能耐,應該到兩軍陣前立功。鑽到山溝裡看守糧食,這不是大材小用嗎?但又不敢抗旨不遵,爺兒幾個每天都生悶氣。後來,孟九公又一合計,這個差事倒也不錯,平安保險。此地離前敵二百餘里,無論如何,這明軍也到不了我的眼皮底下。所以,他防守得十分鬆懈。
不過,他的兩個兒子可沒閒着。一天,孟洪對他爹說道:“爹,我聽人說,劉伯溫用兵如神,徐達也十分狡猾。咱也得多加防備,小心把糧食守丟。”
孟九公搖頭說道:“休要大驚小怪。誰知道這兒有糧食呢?”
孟愷說道:“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泄露秘密,人家非來不可。”
在他兩個兒子的催促下,孟九公這纔派了幾撥人,分頭巡城。
他們防守得倒也嚴密。在城頭上備有火炮、灰瓶、滾木、-石,還有硬弓、強弩。
這天晚上,孟愷當班。他正在城樓內,閉目養神,忽聽城外號炮連天;這一驚非同小可,把他嚇得蹦起老高,忙問軍兵:“怎麼回事?快探聽探聽。”
守城軍兵凝神注視,定眼一瞧,大聲驚叫道:“不好!報將軍,明兵殺到城底下了,正在架炮攻城!”
“啊?!”孟愷一聽,魂魄都嚇飛了。心裡說,他們怎麼神不知、鬼不曉就撲到這兒來了?他略定心神,一面命人給他爹爹送信,一面走出城樓,手扶垛口,往城下觀看。他一看哪:只見城下的明兵,黑壓壓一片。他們攀登雲梯,掉下一溜,又上來一溜,死了一層,又來一層,那真是前仆後繼呀!孟愷無奈,只好抽出寶劍,在這兒麾兵守城。
過了有一盞茶的工夫,他父兄便趕到近前。孟九公疾步登上城頭,把大汗一擦,急忙問道:“兒啊,出什麼事了?”
孟愷用手一指,說道:“爹,你看!”
孟九公往城下一看,心中合計,看這意思,明營一定摸清了底細,到這裡搶糧來了。這仗我該怎麼打呢?
時值半夜三更,孟九公也不知來了多少明兵,不敢貿然打仗。跟兒子商量片刻,決定先死守臺坪。
他們在這兒死守,常勝可倒了黴啦。爲什麼?人家是坐地把守,以逸待勞。常勝一連三次衝鋒,都被人家擊退。傷兵死將,約有七八百人。
武盡忠、武盡孝一看,忙對常勝說道:“不行。兄弟,仗哪能這麼打呢?不然,咱這五千人馬,一會兒就全完了。見了大帥、軍帥,怎麼交待?”
“你們說該怎麼辦?”
“逢強智取,遇弱活擒。兄弟,休要着慌,聽我哥兒倆給你獻上策!”
欲知武氏弟兄獻出何計,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