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瑞米說出這段話的時候,本傑明正背對着他,看着桌子上帶來的食物,挑挑揀揀地猶豫接下來要吃什麼。
也幸好,他是背對着傑瑞米的,否則,傑瑞米就會看到那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驟變。
他就那麼站在那裡,僵了一會,很快便恢復正常。他拿起一杯牛奶,仰頭,一口喝光,然後轉過身,看似無奈地聳了聳肩。
“有什麼辦法,每次出點什麼事,商人就會開始漲價囤貨。都是這樣的,習慣了。”
他閒聊一般吐槽着王都的商人,臉上露出無所謂的表情,然而在心裡,他卻纔把那份不安壓下去,維持住了表面的鎮定。
盜走了非常重要的信件……
這說的是誰,用腳趾頭都想出來了吧。
教會在通緝他。
本傑明意識到的這一刻,呼吸都差點一窒。
事情真的鬧大了。
其實,從他看完那封寫給卡瑞特斯國王的信開始,他就已經意識到不妙了。當時他就有點後悔,爲什麼自己偷出了這封信,讓自己捲進了這麼麻煩的事情中。不過後悔也沒用,他只好把信毀掉,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他也猜測過,教會對此會有什麼反應,但他真沒想到,教會居然發出了通緝,還派出聖騎士,開始嚴格檢查王都進出的人。
這麼看來,教會對這件事情的重視程度比他想象的還要高。
幸好,幸好他在做這整件事的時候,沒有露出太多馬腳。教會應該也沒有懷疑他,否則他一覺醒來,面對的就不是傑瑞米,而是聖光的裁決了。
這樣想着,他慢慢放鬆了心情,又看了傑瑞米一眼,接着貌似不經意地問:“不過……居然真的有敵國的刺客潛入了王都,他長什麼樣啊,通緝上面有寫嗎?”
然而,傑瑞米的話再次把他嚇了一大跳。
“寫了啊,上面說,那個刺客精通易容術,喜歡扮作乞丐的樣子,身形偏瘦小,頭髮是髒兮兮的褐色。”
“……”
本傑明再次轉過身,裝作挑選食物的樣子,背對着傑瑞米做了一個深呼吸,再若無其事地拿着一塊麪包轉回來。
做完這一切,他才從那種震驚之中稍微恢復過來。
什麼情況?
這他媽……教會居然發現了他?
嚴格意義上來說,教會倒不算真的發現了他,但是……怎麼做到的?教會到底是怎麼知道殺死牧師、拿走那封信的是一個乞丐?
本傑明差點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知道是一個乞丐殺死了牧師的,只有那個“銀狐”老大吧,難不成……那位“銀狐”老大落網了,教會讀取了他的記憶,所以才發出了這個通緝?
不是吧,那他現在豈不是危險了?
“只有這點描述嗎?”想了想,本傑明又接着問,“光靠這些,誰能認得出來那個刺客?”
他必須確認教會到底掌握到了多少信息。他要通過這些信息,判斷教會把乞丐聯想到本傑明·裡瑟身上的可能性有多大。
因此,他真的得多問幾句。
“沒辦法,通緝上就這麼多。要是能知道更清楚的,早該把人抓到了吧。”傑瑞米搖了搖頭,說,“就因爲不知道那個乞丐到底長啥樣,街上好多乞丐都被教會抓走了。少爺,現在的外城區街道,比昨天不知道乾淨了多少倍呢!”
聞言,本傑明在心裡暗自鬆了口氣。
教會都開始亂抓人了,說明他們查到的信息很少。
這樣看來,“銀狐”老大應該沒被抓。否則,他跟那位老人待了那麼久,教會讀取他的記憶,不可能只得到這麼一點信息,也不至於把頭髮從金棕色說成褐色。
當然了,頭髮顏色應該要歸功於他在泥坑裡打的一個滾。乍看之下,確實很容易誤認成褐色。
乍看之下……
忽然,本傑明想到了,教會是怎麼得到“乞丐”這一個關鍵信息的。
在他走進“銀狐”老人旅店的時候,那條街上有不少行人;當時旅店裡也有不少客人,後來被聖騎士趕走了。教會肯定是從旅店入手開始查,查到了一些當時經過的路人和匆忙逃走的客人,而這些人裡,或許有那麼幾個,在離開的時候無意間撇了扮成乞丐的本傑明一眼。
教會讀取了他們的記憶,所以才得出了結論——那個走進旅店,蹲在一邊低着頭的乞丐,是殺死牧師的元兇。
沒想到啊,教會查起案子來還挺厲害的。
至於“銀狐”老大的嫌疑……他在外城區還挺有名的,教會應該也能調查出,他不可能是法師。因此,他們沒把“銀狐”老大列爲兇手。
就這樣,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想清楚,本傑明的心情也沒有那麼不安了。
教會能查到這麼多東西,確實很讓人驚訝,但他們也就只能查到這麼多了。只要他們抓不到“銀狐”老大,本傑明就不用太擔心。
想從那幾個路人的模糊印象中認出本傑明,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了,如果教會能一路逆推,通過搜尋沿路所有行人的記憶,說不定能把本傑明一路的路線圖給畫出來,甚至能找到那個在邦妮酒館和本傑明聊過幾句的風琴男。但可惜的是,外城區的街道,並不是每一條都有行人,也不是每個行人都有閒心去關注路上的乞丐。
想用這種方法,揪出本傑明的小辮子,無異於大海撈針。
他徹底地放下了心來。
呼……
事情是鬧大了沒錯,不過,只要他這段時間低調一點,就什麼問題都不會有的。教會那麼忙,又要應付貴族,又要打擊法師,又要聯合卡瑞特斯,這種嚴查的狀態應該也維持不了多久。
說真的,他都開始覺得,自從教皇重新現世,教會的手伸得有點太長了。強大歸強大,但是再強大,飯也得一口一口吃啊。
這麼大的野心,就不怕把自己給撐死?
就這樣,本傑明一邊這麼想着,一邊在傑瑞米的服侍下吃完了飯。又隨便問了幾句傑瑞米外面的情況,他便把傑瑞米打發走,自己重新把門關上。
克勞德也說了最近不要往外跑,教會的風頭也正緊,那就乾脆留在房間裡,接着修煉魔法吧。
因此,他躺回了牀上,準備接着修煉魔法。
他纔剛起牀沒多久,吃了點東西,就又躺回了牀上。在外人看來,自己的生活一定頹廢又糜爛吧。
本傑明一邊進入意識空間,一邊忍不住這麼想道。
不過,他是懶得管別人怎麼想。
第三枚魔法字符都要成型了,這麼重要的時刻,他可不得盯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