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澀的笑了笑:“我的身體早就拖垮了,多年的藥物治療,使我的各項身體機能漸漸退化,已經是半個廢人。”
他隱忍着,對命運的憤怒與不甘,淚水悄悄涌上,一顆一顆砸在我的臉上,冰涼。
“我倒是想對你做點兒什麼,聖愛,你知道嗎?我連和他竟爭的機會都沒有!!”他恨恨的一拳打在我的枕邊,悲傷讓他的身體巨烈顫抖着。
我伸手抱過他,無聲,只能無聲……因爲我已經不知道,還有什麼言語來安慰他,我知道這樣的悲傷,任何言語都沒有作用。
那一晚,我和他無眠,靜靜等到天亮,
撒亞的電話響了,他冷笑了聲,按下了揚聲器,那端傳來彙報聲,一切都按照撒亞的命令在行事,現在封紹欽等人已經突圍了,即將迎來一場惡戰。
撒亞說道:“讓他們撤離,你告訴米契爾,他的女人在我的手中,讓他們撤離,我放了他的女人!”
接下來的每一分等待,對我來說是漫長而難熬的,心如同在火上煎着,坐立不安。
撒亞在廚房煮着咖啡,笑容宜人:“來杯咖啡吧,我煮咖啡的手藝還不錯。”
我猛然擡頭看向撒亞,扯着嘴角笑了笑。他端了兩杯咖啡和一些一小盤華夫餅,放在了茶几前。
“你現在笑比哭還難看。”他提醒了句。
我終於不再勉強自己笑給他看,端過他煮好的咖啡,香醇的味道分散了我的注意力,等用好上午茶的時間,那端傳來了信息。
“組長,他們沒有轍離,剿了我們的老巢,被捕十人,其他的……全都死了。”
撒亞靜默了片刻,冷靜的吩咐道:“乾得很好,一切都結束了,我答應過你們,會給你們自由,恭喜,現在我們都自由了。”
他掛斷電話,擡頭看向我:“你可以選擇再見他一面。”
我張了張嘴,就算不照鏡子也知道此時此刻的表情有多難看,臉色有多蒼白。曾經我以爲在封紹欽的心中,我佔的比例也有一定的份量,而現在,徹底的擊碎了我所有美好的幻想。
不想承認,但不得不去面對。
“確定……消息帶到了嗎?他知道我在你的手中?”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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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尼爾衝進了大廳:“組長,他們已經鎖定了我們的信號地點,聯邦軍隊已經派人朝這邊過來,我們需要撤離。”
撒亞捏過一塊華夫餅,優雅的咬了口,完全沒有危全逼近的緊張感,只說:“別擔心尼爾,怎麼也得會會他們。”
他起身,從抽屜裡拿出一支黑色的手槍,尼爾繼續監視着山腳下的動作,沒多久我們聽到了直升機的螺旋漿轉動聲。
尼爾快速進來迅速關上的門:“組長,他們來了許多人。”
“報歉聖愛,我需要拿你做掩護。”說着,他猛的用右手腕扣過了我的脖子,手槍抵在了我的太陽穴上。
“放心,這只是玩具槍!”撒亞在我耳畔低語,命令尼爾將門打開。
隨後挾持着我走到了門口,直升機螺旋槳轉動的聲音轟鳴着我的耳朵,強大的風乍起,吹亂了我今早沒有心情打理的長髮。
“撒亞·可柏威爾!投降吧,你逃不掉了!!”有人在飛機上拿着喇叭喊着。空中的遠程機關槍已經瞄準了我們,而院子外也早已被包圍得水泄不通。
撒亞低低的冷笑了聲:“米契爾上校的女人還在我的手中,你們是連她的命也要嗎?”
“不要再做無畏的掙扎,我們倒數十下,如果你不乖乖投降,我們只好開槍!”
一!再等等,再等等……
二!我擡眸看向遠處的天空,被狂風吹迷得睜不開眼。
三!我想,他或許會來。
四!撒亞開始帶着我退後了一步,而他們已經將槍上了膛。
五!撒亞怒吼:“尼爾,關上門!!”
六!門甩上,撒亞放開了我,說:“這裡有密道,我們穿過密道,就能逃出去。”
七!我想,他真的不會再來了。
八!我們在房間打開了秘道的機關,沿着早已安置的鐵梯爬了下去。
……
纔剛跳到秘道,只聽見‘轟’的一聲巨響,彷彿這六座山都在晃動,我沒能站穩扶着秘道的牆壁跌坐在地,
“發生什麼事了?”我晃得腦子混鈍得很。
回頭看向撒亞,只見他一臉痛苦,滿頭冷汗涔涔而下。我上前扶過他:“撒亞,你怎麼了?”
撒亞死命的撫着胸口,嘲諷的低笑了幾聲:“這該死的身體,大概要玩完了。”
尼爾蹙眉:“組長,我揹你走!”
“不用!走吧!聖愛,沿着密道走,大概十五分鐘左右就能看到出口,後面沒有燈光照射,你自己要小聲腳下。”
我擔憂的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沒事?”
他逞強的搖了搖頭:“沒事,走!!”
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就連脣都失去了最後的血色,每一步似乎都很艱難,但他咬着牙還是追上了我們的步子。
轟炸聲和槍聲漸漸遠去,但隱約還能聽到,正如撒亞所說,到後面陷入一片黑暗,並有五十釐米左右的積水。我們涉水而過,撒亞越來越走不動了,最後只能妥協的讓尼爾扶着他向前走去。
大約十五分鐘後,我們終於看到了遠處的一點光亮,彷彿看到了生存下去的希望,我回頭興奮的喊了聲:“快到了!快到了!!撒亞,再堅持一會兒,我們就能逃出這裡。”
他突然笑了笑,可我覺得那笑死氣沉沉,剛纔那絕處縫生的興奮,在這一瞬被沖淡。
尼爾讓我扶着撒亞,他出去探探風。
好在撒亞很瘦,我扶着他不費氣力。走出密道的時候,尼爾折身跑了回來:“這條小道我們走不通了,所有能下山的道路全部會堵死!”
撒亞冗長嘆了口氣:“據我對米契爾的傳聞了解,他是個疑心很重的人,必定會查看有沒有密道,用不了多久,他們很快能找上來。”
尼爾突然想到什麼:“組長,我們不是還有……”
撒亞冷笑:“沒錯。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們打的啞謎我聽不明白,但似乎是目前唯一的一個轉機。我只能沉默的跟着他們前行,逆道前行,這裡灌木叢和荊棘很多,一路走過來,身上和臉上被掛了許多細傷口。
突然,撒亞脫下了大風衣披在了我的身上,說:“你拼着,不會被荊棘掛傷了。”
“那你……”
他不在意的笑了笑,頭也不回的前行着。我們穿過了森林,世界霍然開朗,一眼望去震驚得讓我無法轉移視線。
只見我們已經來到了峽谷的懸崖邊上,底下的雲霧在翻滾被崖頂的風吹散開來。
撒亞說:“下邊是滾滾的河流,通向海洋,一旦掉下去,必死無疑!”
我狠抽了口氣,腳底升起一鼓惡寒,顫聲問:“他們什麼時候會追上來?”
撒亞看着前方說:“大概……快了。”
“我們跳下去,會死嗎?”我問道。
尼爾說:“只能救一個人,懸崖下面,有一張網,從這跳下去,所承受的重力,只能是一個人。”
很快,他們果然發現了我們未行,並尋到了行蹤追了上來,前方林中人影攢動,一羣穿迷彩軍服的狙擊隊將我們團團圍住,看來他們這次行動,是要徹底的清掃餘黨。
突然,一道熟悉的人影穿過人軍隊,拿着狙擊槍走到了最前邊。他臉上還掛着傷,穿着上校特製的軍服,腰間皮製腰帶,長靴,上校的肩章格外醒目。
躲在雲層後的陽光終於破出,直射出耀眼的光,他那棕褐色的雙眸在陽光底下似乎折射出淡淡的金色,魅惑人心。
“聖愛……過來!”他不是商量,沒有急切,而是命令。
他可以用這樣的口吻命令自己的屬下,命令自己的部隊,而不是他的妻子。
你不是不要我了麼?如果在那時,在他毫不猶豫的命令射殺時,我死了,還會有現在的命令嗎?
我淡漠着臉,心口血流成河,冷笑:“我不會過去!”
他好看的濃眉緊蹙,不解的問:“爲什麼?!”
他竟然還問我爲什麼?
“封紹欽,沒有爲什麼,我們之間都結束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聽到嗎?都結束了!”撒亞一步步往前走去,他舉起了手中的槍,我知道那裡面沒有子彈。
封紹欽眼中射出一道殺氣,一手擡起了手中的狙擊槍,瞄準了撒亞:“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殺了你!”
“撒亞!”我上前拉過他的手。
封紹欽雙眸佈滿血絲,怒斥道:“放開!!”
“我憑什麼聽你的?!你以爲你是誰?”我挑釁的迎着他盛怒的眸,卻得到了心頭的一絲快意,是你決定不要我的,那就這樣憤怒,痛苦吧!
“我叫你放開他!!”話音剛落,封紹欽將槍口比在了撒亞的心臟:“不要比你的子彈會比我的更快,否則,你會死得很慘!”
撒亞沒有收手,冷笑:“那我們就比比看,誰的子彈更快穿過誰的胸膛。”
“不!!”我攔在了撒亞的面前,朝封紹欽搖了搖頭:“不要殺他……”至少撒亞曾放他一條性命。
“shit!!滾開!!”封紹欽氣得渾身都在顫抖:“你和這個小白臉上牀了嗎?嗯?!”
“我們昨天晚上的確上牀了,渡過了一個美好的夜晚,封少,反正你從一開始,也沒想讓我活着回去,這些對你重要嗎?”
“重要!!很重要!!”他嘶喊着,淚水涌上眼眶,握槍的手臂都在顫抖,恨恨的咬着牙不敢相信:“你竟然背叛我!你說過,永、不、背、叛、我!”
“我的確說過,可人是會變得,比如你,比如我。”
他很快恢復了平靜,眼中的狠戾之氣令人害怕膽怯,如同地獄的惡魔,透着絕決,壓低着嗓音問我:“最後一次,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過來!回到我的身邊,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們回不去了,不可能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這道坎,我們誰也邁不過去!”
封紹欽緊了緊手中的槍,食指輕輕按在扳機上:“所以,你寧願跟他一起死,也不願再回到我的身邊?”
“你開槍吧……”好好照顧小煥……後半句我沒有說,怕他心軟,子彈打偏了我還得多受點罪。
他嚅了嚅脣,英俊的臉一片冷峻之色,毫不心慈手軟:“我們之間,沒有離婚,只有喪偶。依法處置,對於罪犯頑強抗捕,絲毫不合作的,亂槍打死,不論。”
槍聲響起,子彈衝破空氣中一切阻礙,直擊心臟。
‘砰’——!
千均一發,我被身後的那人撞開,子彈穿過撒亞的額頭,他的身體重重倒下,鮮紅的血涌出漫延……他看着我,微微一笑,藍色的瞳仁漸漸渙散。
“撒亞!!撒亞!!!”我爬到他的身邊,不管我如何吶喊,卻再也叫不醒他。或許,死亡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
尼爾一直陪伴在撒亞身邊,雖然不是父子,卻有着父子之情。撒亞死了,他也尾隨而去。空氣中彌散着血腥氣味,讓悲傷的情緒醞釀到極點。
我伸手輕輕爲撒亞合上了眼睛,雙手合什祈禱,願上帝指引你去天堂,安息吧。
禱告完畢,我起身慢慢退到了懸崖,最後的至之死地,而後生……
封紹欽眼眸中閃過一絲動容,往前踏了一步,恨聲問我:“宋聖愛!你爲什麼不肯回頭?”
我說:“封少,你還不瞭解我嗎?一旦做了決定,就幾乎不可能再回頭了。我已經爲了你破列了好幾次,我想……這是最後一次。”
他哽咽着,嗓音沙啞:“你就這樣不要我了?真的不要我了?”
是你,先不要我的。我不想再犯賤下去了。
“希望,永別了。”我閉上眼張開雙臂,身子往後倒去,地球的引力讓我直直墜落,跌過雲霧重重,我依稀看到那人的身影追到了懸崖邊緣,很快消失不見。
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懸崖的半空溼氣很重,我的頭髮和衣服沾滿了露珠,被浸了個溼透。
這個網比較結實,但是懸在半空讓人依舊沒有任何安全感,我在附近摸索着,就着月光。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抓到了一根垂下來的滕縵。
必然是有東西上去的,只是不知有多高。
我攀巖着,十分吃力。好在平時也有在鍛鍊身體,四周安靜了,只能聽到風聲‘嗚嗚’穿過峽谷,背後乍然冒出一層冷汗。
腦海裡想着小煥的笑容,身體裡便涌出無限的力量,告訴我,爬上去,不惜一切活下去!
我不知道攀爬了多久,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我知道,天快亮了。
當天光衝破雲層的那一瞬間,我終於夠到了懸崖的邊緣,拼盡了最後一絲氣力,上來了!
手掌早已血肉模糊,感覺不到疼痛。我平躺在冰冷的岩石上,喘息着,從未覺得活着原來如此美妙,直看到金色的太陽緩緩升起……
當溫煦的陽光照耀在我的身上,所有的寒冷被驅逐,我爬起身踉蹌着腳步向前走去,該啓程了,不管再累,我不能停下前行的腳步。
當折回別墅前時,別墅坍塌得滿目瘡夷,我抹了把汗溼後黏在臉頰上的髮絲,收拾了心情,轉身離開,將那些不堪的過往通通丟在了腦後。
我悄悄回到了託兒所,打聽到小煥已經被接走了。也好,封紹欽必然會善待孩子的,畢竟那也是他的親骨肉。
一切都回不去了,這些年的努力與學業……我不得不爲將來打算,可是卻一片迷茫。
宋聖愛已經死了,我現在甚至連國也回不了。
我找了間簡陋的出租屋,白天幫人在街角畫肖像,換取一些能維持着生活的錢。等存夠錢,便可以想辦法離開這裡了。
那天,我照常出門在街邊畫肖像,突然一個穿着十分正式的中年男人微笑着走了過來。
他也沒問我價錢,遮住了唯一的光線,我有些不悅,說:“先生,肖像一張十歐元。”
“很便宜。”他用流利的英文說着,坐到了我的面前。
我擡眸認真的看了他一眼:“是嗎?你是第一個說便宜的人。”
他笑笑,不再出聲,我開始給他畫肖像,大約半個小時後,我說:“畫好了。”
“哦?這麼快?”
我從畫架上拿下了肖像畫遞給了他,他看了看笑說:“功底不錯。”
說完,他給了我二十歐元,我怔忡了片刻,說:“先生,我沒零錢。”
他說:“不用找了,我明天再來。”
我疑惑的目送着他離去,或許……是我想太多了。
第二天,他果然來了,如昨天那樣,畫完後,他又多給了兩倍價錢,我沒有拒絕,畢竟我現在很需要錢,沒必要將錢財拒之門外。
連續一週之後,他給我的價錢從二十歐元七十歐元。我直接告訴了他:“你明天不用再來了。”
“爲什麼?”他問。
“我要走了。”說着,我收拾了畫攤,準備離開,他緊跟了上來,我沒理會他,直到他跟了很遠,我終於頓住了步子,忍不住問他:“先生,你還有什麼事嗎?”
“是的,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聊聊。”
“我並覺得有什麼好聊的,我們不認識。”我給了他一個冷眼,決絕向前走去。
他叫住了我,說:“你需要錢,也需要一個新的身份,才能離開這裡。我可以幫你,給你想要的一切。”
我頓住了步子,回頭看了看他,問:“你究竟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這麼多,只要告訴我,你想不想改變這一切!”
我的理智還尚存着,雖然他說的這些的確對我誘惑很大。
“你的條件是什麼?”
“暫時不能說,如果你敢賭的話!”
呵呵~我冷笑:“對不起,我不敢賭,我一定會想別的途徑離開這裡,並重新開始的!”
待我走了兩步,男人又叫住了我:“別妄想了!我能找到你,那必然總有一天,米契爾也會發現你還活着!”
什麼叫做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說的就是我這種人,還沒有走到絕境,我就不會輕易把自己賣給陰謀。
我不知道這個男人是怎麼知道我的存在的,直覺告訴我,他很不簡單,是我不能想像的,並且與封紹欽有着直接的聯繫!
連着幾天我沒敢出門,不知道這個男人究竟離開了沒有。那晚我收拾了東西,想連夜逃離。
可我揹着不多的行李包走了沒多久,便發現了一量黑色的小轎車緊隨身後。
我在橋上頓住了步子,車緩緩在我身邊停下,車窗緩緩放下露出男人那張慈祥的笑臉,那只是表現,越是笑臉溫和的人,越是心懷不軌!
已經很難再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了,人和人之間的任性,太脆弱。
“宋小姐,你真的不考慮考慮了麼?我想你肯定會需要的。”
我的心其實已經開始在動搖了,就算逃,又能逃到哪裡去?一個沒有身份,沒有護照在國外獨自流量的人,根本沒有出路,更別想離開這裡。
我希望再堅持一會兒,因爲不知道男人的誘惑後面,究竟是多深的沼澤,還有沒有機會再爬上來,我完全沒有底。
男人步步緊隨而上:“你堅持不了多久的,在事情還沒有弄得最糟糕之前,真該好好想想我的提議。”
“除非你告訴我,讓我去做什麼,否則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男人滿是無奈:“這是機秘,就算是你也不能透露。”
“可是機秘事件,必須是我去幫你們完成,對嗎?”我冷笑,回頭看向男人。
男人頓住步子,失笑:“宋小姐比我們想像中的更聰明理智,怪不得能得到米契爾上校的親睞。”
“親睞?呵,他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對我只是心血來潮而己。”
“他把你害成這個樣子,你就不想對他做點兒什麼嗎?”
我挑眉,倒不是不想對他做點兒什麼,只是依他的地位還有實力,我特麼就想想而己,連他一根汗毛都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