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沉落,京都今日的煙花柳巷卻有些不同,城中稍有名頭的富貴公子哥,幾乎都堆積在了翠花樓之中,盛況的因由,皆在男扮女裝的蘇橋身上。
謝青風身穿饕餮金紋藏藍色長袍,頭髮鬆鬆散散的半扎着,手中不再握着他的長劍,而是一把繪着水墨山水的摺扇,與蘇子韻等人站在一起,一改往日的英姿颯爽,倒真有種時常混跡於煙花柳巷的風流倜儻公子哥。
謝青風晉升爲銀甲衛統帥的時候,達官顯貴都想巴結他,邀請他來翠花樓玩耍,當時謝青風年紀小,盛情難卻,倒是來過幾次,只是着實不喜歡這種環境。他本身也不喜歡拉幫結派,索性就與那些人都斷了往來,再沒逛過窯子。
謝青風本身氣派不凡,春花媽媽又見他和蘇家二公子站在一起,就知道是個身份不凡的,立馬滿臉堆笑,擺着圓潤的身材,擠開人羣,小手帕往謝青風身上一甩,嬌滴滴地說道:“公子,媽媽我沒怎麼見過你。”
謝青風被她身上的香粉薰得有些不舒服,搓了搓鼻子,甕聲甕氣地說:“嗯……不常來。”
“公子今兒是特意來看小喬的?誒喲,那可是我們小喬的福分。一會兒,公子若是喜歡,讓小喬陪你便是。小喬是新來的,那個滋味,嘖嘖~定然是好的很,哈哈哈!”春花媽媽一邊說,一邊捂着嘴笑了起來。
謝青風憋着笑,輕聲說道:“原來今日這傾國傾城的美人叫做小橋。”
春花媽媽還準備繼續向謝青風推銷小喬,一旁的蘇子韻就不幹了,下巴輕輕夠在謝青風的肩膀小,露出狡黠又有些魅惑的笑:“春花媽媽,你不厚道。我蘇子韻和你可是老熟人了,有了大美人,不給我介紹,先介紹給我這個小兄弟。”
“唉喲!二少爺這是什麼話。你好一段時間沒來了,靈芝想你想得緊,你向來是個長情之人,今日不看看靈芝。你帶來這位公子哥,一看就不是簡單人,想是衝着小喬來的,你把他帶過來,自然是爲了把小喬推給他。小喬啊,還就喜歡這樣的,公子若是滿意,小喬自然也是滿意的。”
蘇子韻拍了拍謝青風,大致意思是說“真有你小子的”,一邊笑嘻嘻地逗着春花:“春花媽媽,話可不要說得太滿,我這朋友眼界搞得很。看不上的,一眼都不會多瞧,看上的,可算是你們翠花樓的福氣。”
春花媽媽聽完,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彷彿已經釣到一條大魚,開心地挪着臃腫的身體,擠回人羣之中。
絲竹之聲響起,擁擠的人羣安靜了下來,謝青風撇開蘇子韻粘着他的手,眼光飄向了二樓。只見十來個俏麗女子擁着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從樓上緩緩走下來,五顏六色的輕柔紗衣向兩旁飄逸開來,一張清麗容顏顯現出來。
謝青風看得有些發愣,他那天看過蘇橋的女裝,自然認得出來。可是今日的蘇橋衣着華麗,妝容豔麗,還多了幾分女子的嫵媚之色,謝青風從來不拿正眼去細細品味一位女子,此刻卻想把蘇橋上下打量個遍,就怕漏看一絲絲美豔。
蘇子韻看見謝青風眼神發愣,兩手抓着謝青風的身體晃了晃,訝異道:“謝三哥!謝三哥!我沒有看錯吧,你居然又沉浸在美色之中無法自拔的一天。”
“走開!”回過神來的謝青風有些窘迫,輕輕別開頭,眼神卻有一下沒一下地往舞臺中央瞟。
蘇子韻離開了一會,回來之後,趴在謝青風的耳邊說:“春花說了,小喬目前只願意陪酒,不可勉強。小喬一會願意陪誰喝酒,還要看她意願。所以,就看你魅力如何了。”蘇子韻說完,有些疑惑地搓了搓腮幫子,“小喬姑娘可是把春香吃得死死的,這種要求也答應。”
蘇橋不過是跳了一支非常簡單的舞蹈,觀衆的眼睛顯然沒有完全放在他的舞技上,一個勁地歡呼鼓掌、鼓譟起鬨,蘇橋攏着袖子,在衆人目光的注視之下,走到了春香身邊,春香半掩着嘴,輕聲和蘇橋說話。
一些要求蘇橋陪酒的公子哥,滿臉期待地看着兩人,就希望蘇橋選的是自己,有些人甚至激動地喊了出來:“小喬姑娘,今天讓我陪你可好!”
蘇橋卻渾然不覺一般,一雙眼睛滿含笑意,直勾勾地看着謝青風。
這在平日就算了,蘇橋如此裝扮,謝青風就覺得被一個女子這麼盯着,有些難爲情,不自然地躲開了蘇橋的視線。可是還有讓他覺得更加難爲情的事情還在後面,只見蘇橋在衆人期盼的目光中,在人羣的包圍之中,慢慢挪着步子。最後,她輕聲一笑,往謝青風的方向走來,在謝青風驚訝的目光之中,雙手攬住了他的脖子,紅脣親啓:“奴家一眼見到公子,就知道我倆有不解的姻緣,可否讓奴家伺候公子喝杯酒。”
謝青風無言以對,一旁蘇子韻“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小喬姑娘,你把我這朋友迷得暈暈乎乎,今天可要好好陪他喝幾杯,哈哈!”
蘇橋半挑眉,往謝青風耳邊吹了口氣,“公子,你對奴家剛纔那支舞,可還滿意。”
謝青風半邊身子都僵硬了,腦子嗡嗡亂叫,根本不知道蘇橋問了他什麼,還沒來得及思考,就被蘇子韻一干人擁着進了屋子。
等到謝青風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蘇橋摟着脖子,灌了好幾杯酒。或許是有了些許酒意,謝青風的窘迫感就少了許多,趁着蘇子韻等一干公子哥和其他姑娘喝得正歡,小聲問他:“你來查消息的,怎麼變成花魁了?”
蘇橋在他耳邊小聲說:“翠花樓老鴇非要捧我,我有什麼辦法。不過,這都沒關係,我已經找到人了。”蘇橋和他咬完耳朵,惡趣味一來,伸手去摸他,“公子是練武的?真結實。”
謝青風手中酒杯一抖,蘇子韻正好看着他的半杯酒撒了出來,“哈哈”大笑:“小喬姑娘好眼力,你謝三哥功夫好的很,下次讓你好好領教。”
蘇橋手往下一滑,在他臉上啄了一口,“奴家等着,公子可要常來。”
謝青風心裡一緊,感覺有一股邪火往自己的腹部躥,連忙抓住蘇橋的手,用力往外掰開,聲音有些低啞:“演得有些過了!”
蘇橋低低笑了,用一種只有兩個人才能夠聽見的聲音說:“你那麼緊張做什麼?你明明知道我是男的。還是說……你就喜歡男的,謝統帥。”
謝青風感到一指手指勾住了他的腰帶,臉色漸漸鐵青,又瀰漫着一種不自然的紅暈,連忙伸手去和蘇橋較勁,心中暗自思襯,要不要把蘇橋直接甩出去。
忽然,門外響起來敲門聲,蘇子韻停下和姑娘的調情,朝外大大喊一聲:“誰呀?”
門外響起了一個低沉而好聽的男子的聲音:“冒昧打擾,在下想請公子們,和小喬姑娘喝杯酒,不知公子們可否賞臉。”
在座一個穿紅袍的男子聽了,笑道:“聽意思,目的是想請小喬姑娘喝酒。”
另一個穿着藍衣的男子,一邊吃着姑娘遞過來的提子,一邊口齒不清地說道:“請不請得,還要看三哥的意見。”
謝青風和小喬推推搡搡,看在別人眼裡就像是曖昧的互動。謝青風拿蘇橋沒辦法,他最初的想法,就是藉機進來,和蘇橋瞭解情況,結果變成和蘇橋打情罵俏,這可如何是好。蘇橋也不知道發哪門子的瘋,對他上下其手,他正想辦法解脫,恰好有人要找蘇橋,他就想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把蘇橋推開,朝門外喊道:“進來吧。”
木門被推開,一名穿着滾金卷草紋邊黑衣的男子,邁開兩條修長的腿走了進來。男子長得很俊秀,卻又和蘇橋的俊秀不是一個類型,他有着一雙桃花眼,眼角有一顆細小的痣,嘴角噙着一抹笑,眼睛一眯,有一種不言而喻的誘惑之色。
一名面無表情的少女跟在男子後面,手裡端着一個盤子,盤子裡面放着一壺酒。男子走進來,絲毫不客氣地坐在謝青風身邊,示意少女給衆人斟酒,笑眯眯地對謝青風說道:“在下觀公子氣質,定是一位懂得品酒之人,特來請公子嚐嚐在下新釀的梅花酒。”
在座的人都笑了,謝青風也注意到男子的眼神直往蘇橋身上瞟,若有所思地半挑起眉,說道:“醉翁之意可不在酒。”
男子哈哈笑了:“在下請各位喝酒,確是想借光一覽小喬姑娘的容顏。”說完便大大方方地打量蘇橋,“在下沒有唐突佳人之意,不過覺得小喬姑娘和在下一位故人相似得很。”
“哦?”謝青風轉頭去看蘇橋,只見蘇橋臉上依舊保持着美豔的笑容,抓着自己的手卻不斷捏緊,仔細一看,便能夠看見其微微泛白的骨節。
謝青風離他很近,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手有些顫抖,眼神之中透露着一種恐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