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寺院一片安寧。月光清淺,斜斜地透過木格窗戶,灑下一室清輝。那沒有光亮的角落裡出現一抹幾乎與之融爲一體的黑影。容銘悄無聲息地走到上官酌的牀邊,手不受控制地就伸了出去,微涼的指尖撫上女子恬靜的睡顏。在面對她時總是冷冷的臉竟在這黑夜之中滿足一笑。
聽無絕說她要離開了,於是早已氾濫成災的思念再也忍不住了。
手指貪念着她的溫暖,停留的時間越久想要的就越多。心神已經恍惚,以至於當他的脣印上她的,貪婪地索取的時候自己才遲鈍地反應過來。
“小……白?”交纏的脣齒間擠出破碎的兩個字,睡意還沒完全消失的眼眸裡滿是震驚。
容銘聽到她的聲音,身體一僵,然後毫不留情地離開她已經紅腫的雙脣,一言不發就往門口大步走去。
“小白!”上官酌急忙坐了起來。
“……”步履生風
“小白,不要走。”上官酌從後面抱住他。“不要再扔下我……哪怕……就這一次,就一次好不好?”眼淚撲簌簌地掉,抽抽搭搭地說。
上官酌感覺一份溫熱覆上她的雙手,然後十指被握住,慢慢地被掰開。
“不要!不要!”上官酌努力地想要抱着這最後一份溫暖,但是一如既往,她還是被毫不留情地扔開。眼淚洶涌地更厲害。
男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握着她的手指漸漸收緊,然後輕輕一拽就把她拽到自己懷裡。下巴擱在女子的頭頂,親暱又憐意不已地蹭着她柔順的秀髮,呢喃,“傻酌兒……”
上官酌腦子一懵,完全空白,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雙手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襟,嚎啕大哭……
“快睡吧。”容銘守在牀邊,看着已經困得不行了卻還不肯睡上官酌,微微心疼。
“不!”上官酌強打起精神,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容銘幫她掖好被子。“睡會吧。我不離開。”
“……你陪我睡好不好?”上官酌猶豫一下說道。
“……”容銘一時竟失笑。
“好不好?”眼裡明明有些哀求的意味。容銘心一軟,“好。”
上官酌枕着男子的手臂,就要睡着時,忽然道:“小白,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想聽什麼故事?”意外地答應了。只爲那一句“小白“,只爲她。
“都可以……”聲音越來越小,剛說完終於抵不過濃濃的睡意睡了過去。
容銘攬住她的腰的手緊了緊,聽着她均勻的呼吸聲。心下一片安寧,鳳眸微拉,漾出一個明媚的笑……
對她的愛意就像幽靈,只有在這黑夜裡纔會顯露無疑。一旦,天一亮,它又會躲到角落裡。看不到、尋不着。
陽光悄悄地溜進屋來,鋪開一室溫暖。安寧又美好。
上官酌從夢中轉醒,看看已經空無一人的廂房,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他睡的地方,意料之中的,一片冰涼。眼眸裡是壓制不止地失落。 昨夜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場夢,要是可以,她多麼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來。
……
普渡寺的後山山清水秀,這裡沉睡着那個給了她生命的女子,那個她從未見過、毫無印象的女子。
上官酌坐在墳前倚在冰涼的石碑上,靜靜地欣賞着眼前美好的一切。忽而一陣清風起,將那一聲百轉千回的“孃親”吹散,四下飄落。從清晨到黃昏,一直到奼紫嫣紅的霞光爲周圍的一切披上一件鳳冠霞帔時,上官酌才緩緩起身,拍怕身上的泥土,然後慢步離開……
多華美的衣裳,就像……小白的新娘的嫁衣那樣美……
喜樂聲響徹天,然後是鞭炮聲陣陣,此起彼伏。
容銘牽着紅綢,和王佩雪一起走進大堂。容銘一擡頭,滿目的紅色。那鮮豔的喜色,灼得他眼睛有些疼,還有……心。
心?!猛然驚覺,胸口是真真切切傳來灼熱感,心頭驀然一沉。伸手一拽,一塊碧色的玉出現手心。
“一拜天地!”禮官高唱。
那高亢的聲音像一滴水,啪一聲打在碧色的玉上,霎時暈開的一朵血紅色的小花。容銘看着那血紅色,瞳孔猛然一縮。手裡的紅綢翩然落地。
前來觀禮的衆人見此都小聲議論起來。坐在大堂裡的花無絕也不解地站起身來。
那紅色快速蔓延,不消一會兒,整塊碧玉完全變成血紅。容銘轉身,聲音顫抖無力,“無絕……”
他轉過身,花無絕才看到他手裡拿着的東西。震驚!
世上只有魄玉能解纏心之毒,但解毒之後,這魄玉就有了另一個作用。因爲魄玉是以血養成的,所以但凡養玉的兩人中的任何一人有性命之虞時,魄玉便會變成血紅色,待到整塊魄玉全變成血紅色時,便是那人命盡之際……
酌兒……
酌酌……
一紅一紫兩道身影急匆匆地從銘王府衝了出來……
城外普渡寺,蓮花開得正盛。
上官酌看着那滿湖的清蓮,會心一笑。大禮開始了吧,嘴角微彎,一抹鮮紅滑落。沒想到時間這麼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