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出房門,確定屋裡的人聽不見他們的談話之後,花無絕才開口,聲音出奇地沉重,“酌酌醒是醒過來了,雖然你耗盡真氣幫她把毒逼了出來,但是,三日醉的毒沁入心脈。所以……她現在的智力就跟七八歲的孩子一般,而且……除了你,她應該是什麼都不記得了,無論人,還是事。”
“……”容銘沉默一會兒,出乎意料地沒有傷痛,而是淡淡的欣喜,“七八歲嗎?那我以後就得把她當女兒來養了。”
“銘……”花無絕微微訝異。
“無絕,還記得我們當時找到酌兒的時候,你讓我節哀;後來,你說酌兒會永遠沉睡……所以,這次我也抱着一份期望,說不定,哪天早上,我一醒來就會發現她痊癒了。”
“會有這麼一天的。”不知爲何,花無絕竟會說出這句連自己都相信不了的話,可是他還是不忍打破這個美好的祈願。他深知當初上官酌從鬼門關險險撿回一條命是容銘用自己的修爲換來的,雖然關於那兩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容銘從未向他過透露隻言片語。但是作爲一個醫者,一個人在短短兩日內頭髮全白,就算是活了下來,也必定是去鬼門關走了一遭的。
話音剛落,一陣吵鬧聲由遠及近。
“銘王爺,好久不見啊。”中氣十足的聲音,言語間夾帶着一絲不滿。
容銘和花無絕雙雙轉身,“王丞相,今日親自造訪不知有何貴幹?”又是那副平和卻又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王爺真是貴人多忘事。你我現在是翁婿,這樣稱呼是不是太過生分了。”
“丞相怕纔是貴人吧。本王記得清楚,本王與王家小姐並未行結婚大禮,這樣也稱不上是夫妻吧。”
“王爺這是什麼意思?現在這玉京城裡誰人不知我王博淵的女兒進了銘王府的大門,王爺以爲這樣就可以糊弄過老夫嗎?”
“丞相大人聰睿過人,本王又豈有糊弄之心。”
“王爺,俗話說,凡事留條後路。當日請旨賜婚的是王爺,今日悔婚的還是王爺,這恐怕於理不容吧。再說王爺讓小女在這府裡住下,又是何居心?”
“要求留下的是王小姐,本王看府裡剛走了一個丫鬟,王小姐願意留下來幫忙,本王當然不能拂了小姐的好意。”
“你……”王博淵氣急敗壞。
“不過,王小姐從小嬌生慣養,做不來這些粗活,丞相還是早些接小姐回去纔是正理。”
“好好好!”連連三個好。“既然王爺是這種態度,老夫也覺得沒有多說的必要。老夫本以爲王爺是天之驕子,現在一看也不過是凡夫俗子,匹夫之見。王爺的志向至此,老夫再怎麼勸,怕也是無用了。至於小女,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進了銘王府便與老夫無關了。哼!”憤憤然甩袖離開。
看着王博淵離去的身影,花無絕微微皺眉。“銘……”得罪了王博淵,以後想要拿回自己的東西可是難上加難。
“我現在是有女兒的人了,不適合這些玩弄這些。”難得的戲言,卻是無比認真。
花無絕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恍惚覺得有些陌生。
一個揹着親族血海深仇的人,竟然有一天會放下這一切。
“……我打算回一趟百毒谷,看看師傅是否有辦法,”
“……嗯,路上小心。”
“放心吧,我知道。”花無絕怕怕容銘的肩膀。
花無絕前腳剛走,管家後腳就趕了過來。臉色爲難,“王爺,宮裡又派人來催了。”
“回了。本王身體不適,無法面聖。”毫不拖泥帶水。
“是。”
還不到午膳時間,上官酌就嚷嚷着餓了。容銘讓人趕緊準備。沒一會兒一道一道佳餚就被一一呈了上來。王佩雪放下手裡端着的熱湯,然後學着小釵的樣子,默默地站到一旁。
“你這是做什麼?”容銘看着王佩雪,臉色微沉。
“王爺……佩雪,佩雪只是聽聞上官小姐醒了,怕小釵姐姐照顧不過來才……”
“不必。你下去吧。”容銘感覺到握着他的手緊了緊,他知道他的酌兒現在不喜歡看到陌生人。
“佩雪還望王爺成全。”王佩雪當下跪了下去,“那日姐姐任性爲事,佩雪沒有攔住,才讓上官姑娘受了那麼嚴重的傷。一直想要表達一下歉意,但是又苦於沒有尋到機會,現在總算是能爲姑娘做點事,還望王爺成全佩雪!”情意拳拳。
思慮良久,“酌兒,留下她和我們一起吃飯好嗎?”
“……小白陪着我。”上官酌注視着他。小白陪着我,跟誰吃飯都可以。
“好。”摸摸她的頭,扭頭對王佩雪道:“起來吧。這裡不差人服侍,也不用你來償還什麼。下不爲例,坐下一起用膳吧。”
王佩雪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是,佩雪知道了。謝王爺。”優雅起身,在容銘和上官酌坐下之後,才坐下。
上官酌看着滿桌好吃的飯菜,胃口大開。雖然她非常不喜歡除了小白以外,桌上還有別人,但肚子實在是太餓了,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王爺,嚐嚐這個吧。”王佩雪總是適時爲容銘夾菜,讓人很覺得很自然。
上官酌對桌上正發生的事毫不自知,一心一意地跟一隻水餃大戰三百回合,但最後卻輸的一塌糊塗,水餃沒夾起來,還把湯濺到眼睛裡了。
“小白……我夾不起來……”一手捂着眼睛委委屈屈地說。
那次夾傷終是留下了後遺症,她的手到現在還是不太靈活。
“讓我看看眼睛!”容銘放下玉箸,緊張不已。
“眼睛沒事,可是肚子好餓。”上官酌摸摸肚皮。
見她真的沒事又加上這一副可愛的模樣,容銘心軟得一塌糊塗,寵溺地笑笑,然後夾起一隻水餃喂到她嘴裡。
上官酌頓時眉眼彎彎,幸福地吃着水餃。末了還不忘在他臉上印下一吻,桌上其餘兩人皆是一驚。容銘微怔片刻,寵溺一笑。王佩雪則是詫異好一會兒,剛恢復過來,看見容銘的笑,臉色“唰”一下慘白。而後趕忙低下頭心不在焉地吃着自己碗裡的飯菜。
“王爺今年的生辰大辦嗎?”一個侍女小聲問着身旁的另一個侍女。
“王爺一向不喜歡熱鬧,今年應該也是在府裡慶祝一下就完事了吧。”
“也是,離王爺的生辰還有三天了,府裡都沒什麼大動靜……”
上官酌正到處溜達,忽然聽見兩個侍女的對話,心裡咯噔一下,自己竟然連小白的生日都忘了。真是不好!於是,某人就到處央求人帶她出府。
“上官姑娘,您還是等等吧。王爺回來了,您再出去吧。”管家苦口婆心,王爺現在是在乎她在乎得不得了,讓她出府萬一出個什麼事,誰也擔待不起啊。
“不行。”上官酌堅定地搖搖頭,她是要出府去給小白準備禮物,怎麼能讓小白陪她一起去呢。見管家不幫她,上官酌轉身就跑開。
“上官姑娘……”管家衝着那個匆匆跑開的身影喊道,但對方好像根本沒有聽見。管家搖搖頭,算了,這府裡除了王爺也沒有誰敢擅自帶她出去吧。
“你帶我出府好不好?”上官酌逮着一個人就問,但是誰都不敢答應她。不知問了多少人,眼看着小白就快要回來了,上官酌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你能帶我出府嗎?”
“奴婢不能隨意出府的……不過,姑娘若是真的想出去,爲何不去找王妃呢?她一定有法子帶您出去的。”
“真的嗎?真的嗎?她在哪兒?你帶我找她好不好?”一聽有人可以帶她出府,上官酌心花怒放,完全沒有注意到那特別的稱呼。
“好,姑娘請隨奴婢來。”那個侍女走在前面,就在轉身之際,那清秀的臉上露出一個得逞的笑。但只是一瞬間,眨眼的功夫,臉上又是一片乖巧。
“求求你帶我出府吧,我只出去一會兒。”
“這……”王佩雪一臉爲難。
見她不答應,上官酌想起那個帶她來的侍女教她的,若是對方不答應,她就以死威脅。於是,
“你要是再不答應我,我就死給你看!”義正言辭。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把匕首,比在自己的手腕上。
“姑娘,萬萬不可!好,佩雪現在就帶你出府!”
“恩恩。”上官酌眉開眼笑,好不開心。
不知管家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的,顯然也聽見了屋裡的對話,王佩雪帶她出門的時候,管家也不敢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