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的尚書府很安靜,夜幕籠罩下,只有走廊上的燈籠裡散發着昏黃的光芒。
梅園很安靜,蘇離已經睡下,整個院子顯得很黑暗。
今夜她沒有去熠王府,南宮熠也沒派人來強行帶她去熠王府,她樂得清靜,早早就睡下了。
而此時,原本很安靜的院子裡,突然出現一抹黑影。
黑影如鬼魅般出現在寬敞的院子裡,背脊挺拔地望着眼前這座房屋。
他的臉上戴着一張銀質面具,幾乎遮擋了他的整張臉,只露出一張纖薄的脣瓣和尖削的下顎,以及漆黑如墨的眼眸,讓人無法看清楚他的整個容貌。
他的身材頎長,一身月牙白長袍,將他的身形勾勒得更加挺拔完美。一頭柔順的長髮用髮帶隨意綁着,散亂地披散在寬厚的後背上。
此人豁然便是聖夜。
只見他揹負着雙手,靜靜地站立在院子裡,並未進入屋子裡。
自上次和蘇離發生爭執後,他便有好幾日沒再踏足梅園,可今晚,他卻是忍不住來到了這裡。
這一下意識的舉動,讓他很困惑,卻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一瞬不瞬地注視着房屋,他微微勾了勾纖薄的脣瓣,揚起一抹意味深沉的淺笑,邁步便準備進入屋子裡。
然而,他纔剛往前走了一步,又是一抹身影,突然出現在院子裡,快步來到他的身側,躬身垂首,恭敬地說道:“主人,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剷平了整個寒空教。”
“然後呢?”沒有看莫傾一眼,聖夜低沉着聲音,漫不經心地說道。
莫傾的頭埋得更低了,只見他忽然單膝跪下,頗爲自責地說道:“屬下無能,沒能保住回生草,回生草被寒空教教主毀了。”
聖夜沒有說話,但他那揹負在身後的雙手,卻瞬時間收緊,手背上青筋暴起,顯露了他內心的不悅。
就連他的周身,也瞬間暴漲出一股懾人的寒意,讓莫傾覺得頗有壓力。
“回生草被毀了?”沉默了好一會兒,聖夜才緩緩開口道,語氣冰冷得讓人如墜冰窟,“那你還回來作何?”
“主人息怒!”莫傾被他的話嚇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臉上是一抹誠惶誠恐的神色,“屬下無能,還請主人責罰。”
轉回身來,聖夜居高臨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莫傾,纖薄的脣瓣微抿成一條線,稍許過後,他才輕啓薄脣道,“這點事情都辦不好,還奢望本座能饒過你?”
“屬下不敢。”莫傾依舊很是惶恐不安,低聲回答道,“屬下甘願受罰。”
他跟隨主人身邊多年,很明白主人的脾性,主人將寒空教和回生草的事交給他,就表示是信任他。
雖然他剷平了整個寒空教,卻沒能保住最重要的回生草。
要知道,爲了得到回生草,主人可沒少花費心思,而回生草對於主人而言,幾乎堪比性命般重要。
是自己的失職,因此,莫傾也並不奢望能得到原諒。
聖夜冷冷地看了莫傾兩眼,剛準備開口,卻忽然聽見一道柔媚的聲音從暗處傳來:“主人息怒!”
緊接着,一抹曼妙纖瘦的身影,從黑暗中閃現而出,來到聖夜的跟前,同莫傾一樣單膝跪下:
“還請主人饒恕莫傾這一次。”
“紅蓮。”扭頭看向身邊的妙齡女子,莫傾略顯詫異地說道,就連眼眸也下意識地瞪大,“你不必替我求情,我沒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務,本就應該受罰。”
紅蓮沒理會他,而是目光堅定地看着聖夜,眼神中充滿了請求。
她和莫傾都跟隨主人好幾年,兩人之間已經有了很深厚的生死友誼,就連這次去寒空教,也是他們倆一起去的。
若是主人怪罪莫傾沒有完成任務,那她也難逃其咎,也應該受到懲罰。
“主人若要懲罰莫傾,還請連同屬下一起責罰。回生草被毀,不是莫傾一個人的錯,屬下同樣有錯。”紅蓮垂下頭來,語氣堅定地說道。
依舊背手而立,聖夜沒有說話,微抿着脣瓣,眼神凝重地看着二人。
儘管他的面龐被面具遮擋着,但依舊不難想象出,他此時的臉色肯定很不好看。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沉默稍許,他冷冷開口道,“該怎麼做,你們自己清楚!”
“屬下明白。”二人齊聲應道。
跟隨主人多年,他們怎麼會不知道規矩?
雖說逃過一死,但該受的責罰,自然逃脫不了,等回到聖夜宮,他們自然要按照規矩去領罰。
“回去吧。”懶懶地說出三個字,聖夜沒再多言,轉身背對着二人,繼續看着眼前這屋子出神。
三人說話的聲音都壓得很低,並未引起屋子裡蘇離的注意,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三人在這裡。
莫傾和紅蓮對視一眼後,朝着聖夜恭敬地行了一禮,便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無聲無息地離開尚書府,走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紅蓮微蹙着眉頭,忍不住詢問莫傾道:“莫傾,那屋子裡住的是什麼人?主人爲何會去那裡?”
“你不知道?”扭頭看向她,見她那美豔的面龐上帶着疑惑的神色,莫傾回答道,“我們剛纔去的是尚書府,那間屋子裡住的人,據說是尚書府的三小姐,好像是叫蘇離。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
“無關緊要的人,我關心那麼多做什麼?”斜睨他一眼,紅蓮沒好氣地說道,“主人爲何要去那裡?莫非主人和那個什麼蘇離,有什麼淵源?之前主人也去找過那女子吧?”
“主人的事情,豈是我們能隨意打聽的?”莫傾撇嘴,嚴肅地說道,看向紅蓮的目光,也帶着幾分打量和疑惑,“倒是你,你打聽這麼多做什麼?”
“只要是主人的事情,我們自然該上心纔是啊!”紅蓮急忙出聲解釋道,但語氣中卻有着一絲可疑的心虛。
莫傾沒再說話,而是目光深沉地注視着她,直看得紅蓮有些不自在。
擺出一副不滿的樣子,紅蓮瞪了他一眼,不耐煩地說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回去聖夜宮!”
說完,便率先邁步,快步往前走去。
望着她離開的背影,莫傾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邁步追了上去……
尚書府,梅園。
聖夜依舊靜靜地站在院子裡,望着眼前的房屋出神。
他剛纔原本準備進屋去,但因莫傾和紅蓮的出現,再加之聽說回生草被毀,他的心
情頓時有些糟糕,也不想進屋去見蘇離。
輕輕地嘆息一聲,他轉身便準備離開。
卻是在轉身的那一刻,竟意外聽見房門打開的吱呀聲。
“聖夜?”
腳下的步子猛然間停下,他怔愣了兩秒,才轉身看向站在房門口的蘇離。
即使院子裡很黑,但他還是一眼就看清了蘇離,在看清她之後,他竟有那麼一瞬間的恍神。
“你什麼時候來的?”沒有絲毫的異樣,蘇離跨步走出屋子,徑直朝着他走去。
她迷迷糊糊間醒來,忽然覺得有些口渴,便起牀倒了一杯茶,喝了茶之後她又有些睡不着,便走到窗邊,準備打開窗戶吹吹風。
卻是不想,她剛將窗戶打開一條縫,就發現院子裡站着一個人。
細瞧之下,發現那人竟然是聖夜,她不由地有些驚訝。
回想起前些日子,她和聖夜發生爭吵,之後聖夜便再也沒來找過她。
可今日,他居然出現在了梅園。
沒有片刻遲疑,她立馬朝門口走去。又因她醒來後並未掌燈,因此,屋外的聖夜並不知道她早已醒來。
“來了有一會兒了。”目光平靜地注視着蘇離,看着她一步步朝着自己走來,聖夜漫不經心地說道。
他還記得,上次和蘇離爭吵時,她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因此,此時見到她,他多少還是覺得有些尷尬。
但見蘇離那白皙的臉蛋上,卻沒有絲毫尷尬的神色,他反倒覺得自己有些多慮了。
“來了怎麼不進屋見我呢?”走到他的面前,蘇離擡眼看向他,卻依舊只能見到他那張銀質面具,“還在爲上次的事情生氣?上次是我不對,我不該和你吵架。我向你道歉。”
上次和聖夜吵過之後,她便有些後悔,更多的則是自責。
她和聖夜並沒有熟到可以暢所欲言,她有自己的秘密,而他自然也有不能告訴別人的私事。
她本就不能強人所難地逼迫他取下面具,他願意讓她看見他的真面目,那便是說明他信任她,他若不願意,她也沒理由強求。
吵過之後,她一直想着,若是能再見到聖夜,一定要向他道歉。
而之後的夜晚,她去了熠王府守着南宮熠睡覺,因此,並未見到聖夜,也不知他是否也如以往一般來找她。
幸好今晚她沒去熠王府,不然只怕就要和聖夜錯過吧?
“上次的事?”擺出一副疑惑的樣子,聖夜挑眉說道,“上次發生了什麼事?”
蘇離聞言,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稍稍怔愣了稍許,她才輕笑道:“什麼也沒發生,是我記錯了。”
聖夜這番話,是表示他已經不在意上次的爭吵了吧?
既然他已經放下,那她也就沒必要再提。
“你是睡糊塗了吧?”無奈地搖頭嘆息,聖夜沒好氣地說道,還屈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痛!”趕緊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蘇離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聖夜卻絲毫不在意,反而揚脣笑了起來,笑容顯得頗爲得意。
靜靜地看着他展顏一笑,蘇離也沒去理會額頭的疼痛,同樣勾了勾脣角,揚起一抹輕淺動人的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