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恢復到了以往的平靜,寒冷依舊凝固不住李雄漫飛的思緒。十九年前的那個冬天,他還是一個一文不值的臭苦力,整天在碼頭上搬着比自己的身體還重的貨物,一個月下來也就那麼幾個屈指而數的工錢。每到月末他幾乎沒有米下鍋,靠着工友們的偶爾施捨擦纔等到了發工錢的那天。可是這樣的命運依舊阻止不了他愛情的到來,在一個下雨天的下午,是李雄與他後來的妻子惠珍的第一次見面。那時的他們情竇初開,雖然李雄的苦力打扮以及那飽受歲月摧殘的額頭不堪入目,可是這些依舊沒能阻止這對鴛鴦的結合。二人的戀情如日中天那麼激情四射,熱火朝天,即使惠珍的父母極力反對,可是他們最終還是走到了一起。
結婚時的那個夜晚,李雄跪着揭開了妻子的紅蓋頭,他向惠珍發誓,他一定會讓她過上好日子。惠珍被李雄的話語感動的淚流滿面,那一晚他們如膠似漆,恩愛纏綿,真是‘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從那以後,李雄更加的賣力氣,一天下來全隊的人員就數他做的活最多,一個月下來的工資也就他最高,爲此他的工友還打趣他說:“晚上**了你還這麼能幹,看來你是越戰越勇啊。”
可是靠苦力賺來的錢供小兩口的日常生活還湊活着,可是一天李雄回家後,惠珍告訴他自己懷孕了。聽了這個消息,李雄既激動又憂愁,激動的是自己終於快要做父親了,憂愁的是從今以後自己肩上的負擔有更重了。也就是從那個晚上起,李雄有了另外一種的謀生思想。
在碼頭的時間久了,李雄也從當中摸出了一些門道。他知道每個月的十五,他們的碼頭就會接收一批不知從哪裡來的**。在李雄的極力慫恿下,有幾個哥們願意與他一起打這批**的主意,這裡面就有現在的老丁。
果然那天卸貨的時候,在老丁等人的把風下,李雄偷偷藏起幾斤的**,等待下班後,他們便悄悄的將它帶出碼頭。事情原本做的天意無縫,可是誰知在一次交貨的時候出了差錯,被貨主的一個手下發現了,結果李雄等人就被貨主抓走了。他們幾個被貨主打得就剩下一口氣,看他們也快不行的樣子,貨主才大發慈悲將他們放了。可不想李雄突然發瘋般的從打手們的手中奪過刀具,一刀就捅到了貨主的心窩,貨主當場命喪黃泉。這一幕把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呆了,最後李雄振臂一呼:“兄弟們,這個老傢伙壓榨我們的還少嗎?我們爲何不起來反抗!”
此時李雄的這句話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他們面面相覷之後最終還是同意了李雄的提議,就這樣他們一致的推選李雄爲他們的新頭目,李雄的命運從此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可是當李雄回到家準備將這個消息告訴惠珍的時候,他卻收到了妻子的難產而死的死訊,聽他的鄰居說妻子在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囑咐他要好好對待他們的孩子。李雄抱着妻子的屍體痛哭不止。也從那一天開始他把兒子當成了自己的一切,從小到大他都沒有動過他一根手指頭,如果不是今天的事情嚴重,他也不會如此大動干戈。
李雄看着妻子的照片,那雙蒼老的手不停在妻子的臉上來回撫摸,此時的他老淚縱橫。
“珍兒,你在那還好嗎?今天我打了我們的兒子,你可千萬別怪我,如果我再不給他點教訓的話,恐怕還會出現類似的事情。”
“珍兒,時隔十八年了,我沒有哪一天不在想你,現在的我可以說是什麼都有了,可是你卻永遠的離我而去。今天我做了一件有可能會受千夫所指的事情,可是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想你一定是可以理解的,對吧?”
“那就要看是什麼事情了。”突然從窗外飄進了一句話。
李雄頓時臉色煞白,神情說不出有多驚訝與緊張,他迅速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說:“是誰?”
從窗外跳進兩個人,一個是許戈,一個是李麗娜。
見有陌生人闖進了他的臥室,李雄剛想大叫卻被許戈搶先一步扼住了他的咽喉。
“如果你覺得你的命就這麼不值錢的話,那你大可喊破喉嚨的喊你的手下。”許戈突然將手撤回。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李雄定了定神說。
“我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是什麼人?”許戈突然賣起了關子。
“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李雄不解。
“你是中國人嗎?”李麗娜搶先問道。
“當然!”李雄意簡言該。
“可是你爲什麼爲日本人做事?”許戈問。
這話一出李雄大感震驚,神情比之前還要緊張。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李雄假裝鎮定。
“看來你並不是一個聰明的人,這樣吧我來給你提個醒,今晚吳淞區廢鋼廠。”
“夠了!你們想怎麼樣?”李雄終於按耐不住問。
“能告訴我你與日本人做了什麼交易嗎?”許戈問。
李雄緊盯着許戈的臉,他潛意識感覺到許戈的身份絕非一般。
“我的兒子被他們綁架了,今天我過去只是拿贖金贖回我的兒子。”李雄靈機一動。
“如果你覺得這樣可以騙過我的話,那你真是太高估你的智商,而太低估了我的智商了。”許戈諷刺道。
“我說的是實話,二位要是不相信的話我也沒有辦法。”
“我來之前聽說過一些你的故事,我知道你也算的是條漢子,我原本不想爲難你,於是我纔給你這樣的機會。可是如果你將我的好意當成是我們的懦弱的話,那麼你就大錯特錯了。日本人就是再不濟他們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想出這麼拙劣的辦法,他們靠詐你一個人的錢能起到什麼大作用?他們可以綁架你的兒子,難道你以爲我們就不會這樣做嗎?”
“你……”李雄緊握拳頭怒視着許戈,可最終他還是妥協了。
“好吧,我告訴你……”
李雄將事情的經過詳細的告訴了許戈,他最後還不忘加一句話算是爲自己開脫:“我也是被逼無奈,我兒子落在了他們的手裡,我要是不救的話,恐怕他性命不保啊。”
“你好歹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怎麼在這樣事情的面前就分不清一個輕重呢?你把那份名單與地圖交給日本人,這樣無疑就是助紂爲虐,日本人要是打進來,你覺得你還有能力保護你的兒子嗎?到時候恐怕連你經營了大半輩子的生意和性命都沒了。”
“可是你說我該怎麼辦?我難道要眼睜睜的看着我的兒子就這樣被日本人殺死嗎?”
“愚蠢,日本人的野心昭然若揭,一味的忍讓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反而會刺激日本人對我們的更大強度上的索取。國家尚且不保,個體豈能完整!”
“我真的恨不得一槍崩了你!”李麗娜惡狠狠罵道。
“如果中日開戰,我希望你能夠選準立場,否則的話我隨時都可以過來取你的狗命!”
許戈知道事情緊急,於是他並沒有在李家過多停留,他與李麗娜迅速的從窗口跳下,臨走前還看來一眼李雄說:“記住我的話!”
回到杜公館以後,許戈將這件事情告訴了杜月笙,杜月笙一聽大驚:“什麼?還有這事?”
“是啊,我也感到很是震驚,現在看來日本人是蓄謀已久啊。他先是拿到上海潛伏人員的名單,只要消滅了這支力量,那麼黨國在上海灘的眼睛就算是挖掉了,之後他又除去這些商人及銀行家,這樣一來,作爲上海的經濟支柱算是被嚴重摧毀,只要這兩個目的都達到了,那麼他們攻取上海將變得唾手可得。”
“許老弟分析的透徹啊,看來日本人真他媽不是泥捏的,依我看我們應該立刻通知那些上海的潛伏人員,讓他們做做快的撤離工作。”
“和我想的一樣,只是這還需要您的幫忙。”
“說吧,我一定竭盡全力。”
“首先我在上海人生地不熟,就算通知他們也需要你的人與我一起前往。其次,依我現在的身份,他們絕對不可能相信,因此這更加需要你的出面,幫我儘快聯繫我們的老闆,只有他的命令纔是最好的說服力,如果依舊沒能聯繫到的話,那只有有勞您出面了,我想他們看在您的面子上應該會相信我說的話。”
“這沒有問題,我叫萬管家陪你們去吧,他完全可以代表我的意思。”
“那我先替兄弟們謝謝您了。”許戈十分真摯的答謝道。
其實在與杜月笙接觸的這一段時間裡,許戈已經改變了不少對於他的看法。如今的杜月笙已經不在是許戈眼中的那個單純的青幫分子,他清楚的意識到杜月笙在這種大是大非面前把握的十分準確,尤其是在對日本人的態度上十分明確。許戈曾感嘆道現如今的中國又還有那些大佬能夠擁有這樣的覺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