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把徐樂送到家時天色已經隱隱見黑,徐樂的自行車被他留在學校車棚,說是可以搭順風車就懶得去騎了,張強問他,那你明天早上怎麼去上學?徐樂嗒的一聲扣上頭盔,聲音倍兒自信,我跑步去,讓王柯來搭我也成,張哥,要不你明兒一早來送我?最後一句純粹是徐樂說順溜了,沒想到張強非但沒拒絕,還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真的麼真的麼?”徐樂跳到張強面前,睜着一雙大大的,帶着滿滿期盼的清澈黑眸,“我早上八點半上課,你騎車的話最多就半個時辰,那你七點來,我在這兒等你?哦,算了,還是我七點去找你好了。”徐樂用力地點點頭,似乎覺得自己的這個主意委實不錯。
張強把玩一下手裡的頭盔,上面還帶着方纔某個小孩腦袋的溫度:“怎麼那麼早,你可以在家裡多睡一會兒的。”八點半上課七點出發,這是不是太早了點。
哪知徐樂似沒聽到張強的疑惑,還一本正經地說道:“不早啊,我們還要去吃飯,然後纔去學校,早點出發你也可以騎慢點啊。”這兩年外面出車禍的可多了,徐樂也是不想張強太過着急而萬一出什麼事。剛纔他問張強他們校長說啥沒有,張強說沒有,徐樂不信,他們校長才沒那麼好說話呢,張強拿那般耍賴的徐樂沒辦法,只得斟酌下語言說道:“你們學校的老師很看重你,希望你不要辜負他們的期望。”
徐了瞪眼,這話說的真好,可爲啥他自己都覺得不太靠譜呢,不過呢……這到底是誰的意思啊?
“哎,張,張哥,這真的只是我們老師的意思?”還會不會是其他人的意思啊,比如說……
張強看了徐樂一眼,眼中的深意很複雜,徐樂和他對視了半天愣是沒明白,還是最後張強好心解惑道:“是啊,你可別再貪玩了。我也希望你好好讀書。”
徐樂自動忽略張強說的前面那句,連連點頭:“嗯嗯!好好讀書!”
第二天早上七點時,張強果然在約定的地方等着了。徐樂今兒個穿了一件長袖單衫,前面印着一個大大的M字母,天氣已經沒有前段時間那麼燥熱了,甚至不時還秋風颯颯,別提多愜意了。張強眯了眯眼,竟然這麼快了麼,不知不覺中都快回來兩個月了。
徐樂手裡還捏着一袋饅頭,他媽宋紅英給他準備的,昨兒個他回家只說是和王柯一道玩去了,車還停在學校就沒騎,他媽宋紅英叮囑了兩句說要仔細點,別把車給丟了。他們學校有人把車停在停車場結果忘了鎖還丟過車呢。
從袋子裡拿出個饅頭慢慢嚼着,然後伸手把剩餘的遞給張強:“饅頭,我媽做的,可好吃了,張哥也吃點?”
張強瞪着眼前的塑料袋,裡面裝了起碼有四五個大白饅頭,瞧着模樣並不是有多好吃,這小孩該不會把家裡的饅頭都帶走了吧。見張強沒動,徐樂又說了一遍:“真的,很好吃,你也吃吃。”說着徐樂從袋子裡撿起一個遞到張強的眼前。
張強很想說其實他已經吃過早飯了,不用再吃了。可徐樂不依,仍然固執地伸着胳膊想要張強也吃吃看。
張強最後勉爲其難地從他手裡接過,三兩口,沒了。
“怎,怎麼樣?好吃嗎?”
“嗯。”
“真的啊,那這一袋都給你吃。”徐樂把手裡的大白饅頭全部仍張強懷裡,“以後我都叫我媽做,我給你帶啊。”聽張強喜歡吃老媽做的大白饅頭徐樂很高興。
那天早上,張強一直把徐樂送到七中校門口,見小孩揹着挎包蹦蹦跳跳地進了學校才返身。
方纔小孩問他他們校長怎麼說的,其實張強並沒撒謊,顧校長的確沒說什麼。
“這就是顧校長,校長,這位是徐樂同學的哥哥,張強張先生。”周然帶張強到校長辦公室。
“你好,張先生,快快請坐。”顧北川招呼張強坐在會客室。
周然放下手中的資料,轉身從飲水機旁倒了三杯水,分別放在顧北川,張強面前,他纔在一邊坐下。
“你好,顧校長。我是徐樂的哥哥,他父母因爲有事無法親自來,顧校長有什麼交代都可以對我說,徐樂是我看着長大的,自認對他還是比較瞭解的。”張強眼也不眨地說着,有模有樣。
“既然這樣,我校可就直說了。”顧北川靠在真皮沙發山,雙腿交疊,閒散不失威嚴,“我們七中學校其實是很看重每位學生的,在我們眼中,他們都是未來的希望和棟樑,七中給每人都提供平等的爭奪機會,同時也會爲各位同學做最有效的教學指導和安排。徐樂同學一直都是老師心目中的可造之材,無奈這次在考試中的做法實在影響甚大,我校對此也是頗爲爲難。”
張強擡了擡眼,問道:“哦,是怎樣的事呢?”
這次顧北川沒有說話,而是在一旁的周然開了口:“張先生,是這樣的。我們學校這次原本打算在高二開學初舉行一次月考,這次的考題綜合了過去高一整個學年的題型精粹,而我們也會根據這次的考試成績對學生進行分科建議和分班,評出上、中、下三個等級教學。只有每位同學都竭盡所能地去發揮才能得到最有效的成果,所以我們這次的考試內容和範圍都沒有公衆。可就在考試之中,卻發現了作弊的現象。”
張強在一邊聽着,沒說話。周然繼續道:“一分可壓倒十個人的排名,這是我們七中絕對無法容忍的。張先生請看,”周然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資料,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張試卷,“這是徐樂同學的試卷,不論徐樂同學最後的考試結果如何,他把答案寫在紙上傳遞給其他人的做法已經違反了考試規則。對於在考試中舞弊的學生,我校決定當以零分處置,並處以記過處分。”
一旁靠着的顧北川只聽的周然在一旁言語,神色嚴肅中帶着我意已決的淡定。
張強定睛一看,只見一張書面極其整潔的試卷擺在面前,大致掃了一眼,張強眼底隱隱浮現複雜,等周然說完他才慢慢擡眸,眼中已經恢復平靜,低沉嗓子一字一句敲出:“學校有何安排、流程、模式,這些我都不懂,也不覺得有什麼意義,不過從方纔周老師所說的話中我到是有兩個疑問。”
“張先生可直說,不必計較。”
張強點點頭:“周老師所說的無非就是徐樂因考試中作弊無法得到學校正常提供的分班機會。既然如此,我想問一下,學校是如何判斷徐樂作弊了呢?如果僅從一張紙條上的字跡就下定論,這未免也太草率了。何況,這件事情並不能排除是有人故意陷害徐樂的。”
“張先生說的沒錯,我們也給過徐樂同學機會,只要能找出模仿他字跡的人,我校即可立即撤除對徐樂同學的處分和懲罰,可無奈最後我花了所有心思都沒能找出是何人做的。”
張強微微眯眼,眼中有幾許掙扎,半響才聽他說道:“你們的意思是,只要找出和徐樂字跡一模一樣的人就可以洗清徐樂作弊的嫌疑?”
“沒錯。”
……
對話已然不覺進行到雙方都毫無退路的地步,彼此都僵持着,好半響才聽得張強似囈語般說道:“或許我可以。請問能否借一支筆和一張紙給我。”
周然疑惑卻不覺張強話中有何異樣,和顧北川對視一眼,見老大仍然面無表情,實在猜不出他在想什麼,只當是默認了便起身替張強準備好。
半分鐘過後……
“神奇啊,世上居然真有人的字寫的一模一樣?!”周然跳起來,站在張強一旁,仔仔細細地看着桌上的兩張紙,不可置信道,“你瞧着撇,這捺,這豎提鉤,連分毫都不差啊!這怕是連本人都無法保證能寫出一模一樣的字啊。”
沒錯,和徐樂那張試卷擺在一起的紙上,寫着一模一樣的字,筆鋒,力道,這些不是三兩日可練成的,沒有幾年用心的專研和磨練是不可能達到如此神似的字。
“哈哈哈,張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啊。”一直沒說話的顧北川突然出聲,露出今日第一個笑意,“有道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張先生對徐樂同學當真有心,教導有方啊。”
有心?只是不知這是誰對誰罷了。
“哎,那張先生的第二個問題呢?”周然適時說道。
張強輕笑了一下,說:“既然第一個問題已經解決了,我想這第二個也就沒必要了吧,依我看,貴校目前最主要的還是要抓學生的素質教育才是首要,像這種無憑無據就定罪的做法實在欠妥,你說是吧,顧校長?”
“呵,哈哈,”顧北川搖了搖頭,說道,“張先生真是……今日遇到張先生這般精明之人,周老師還是認輸吧。”
周然眨了眨眼,帶着三分不確定地看了他們老大一眼,老大,你確定就這麼,這麼……完事了?雖然吧,老大的話就是聖旨,可這麼無端被拿出來當擋箭牌的感覺實在不怎麼樣啊。
“對徐樂同學的處置我校已經決定了,張先生大可放心,不過我校希望張先生能多盡一點心思去幫助徐樂同學,畢竟他……呵,是張先生的弟弟不是嗎?你的話他多少是會聽的,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張強上前和顧北川握手:“嗯,那是自然。”
高大挺拔的背影透出一股非比尋常的傲然和霸氣,周然有些惆悵:“校長,把徐樂交給這樣的男人,您放心嗎?”
顧北川正在喝水,聽周然這樣問,擡眼淡淡說道:“這是他們父母該操心的事。”
“嗯?”
“還不明白嗎?”顧北川微微蹙眉,這人的腦子怎麼如此愚笨,直把周然看的赧然纔開口說道,“我們學校最終明確的方針是育才,潛在目的卻是盈利,這和其他任何盈利活動的性質是一樣的,只是選擇的方式不同罷了。”
周然尷尬不已,顧北川都說了這麼多,只差最後臨門一腳了,可他還是不明白他們老大的深意啊。
顧北川見周然仍是一臉迷茫,真想仰天長嘯了,同時也不得不再次自我反省,這樣的人他們學校是怎麼招進來的?!
“聽好了,這種話今日我只說一次。學校是個大環境,變通是必不可少的,只要是對雙方有利的事情,學校是可以隨之改變的。就拿徐樂同學這件事來說,經過方纔的事想必你也看出了點眉頭,既然你竭力向我推薦徐樂,想必你是有原因的,什麼原因我不在乎,只要是人才我都願意多給他一個機會。徐樂並非你過去了解的那般頑劣,有人比你更能震住,既然如此,我們爲何不把這個任務交給對方呢?在你情我願的條件下才能收到最大的利益不是嗎?這一點張先生就比周老師聰明,或許因爲他是個生意人吧。”精明的生意人,是不會做吃虧買賣的,張強既然答應自然也有爲人不知的目的。
“你要記得,有時候‘有所爲有所不爲’並非不能爲,而是不到時候,等到時機成熟,一切都是可爲的。小不忍則亂大謀,隱忍纔是成功的秘訣。”
周然連連點頭,他們老大都說的這麼明白通透了,如果他再不明白當真是無藥可救了呢,有種被砸中心底的惶然,驚覺頭上竟然都出了一層薄汗,周然心道,這番話真是精闢之極、深沉至極,的確不是一般人能明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