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徐樂聳拉着雙肩走出校長辦公室，後邊跟着他班主任周然。一直等在外邊的王柯見他們終於出來了趕緊上前。
“怎麼樣？校長他怎麼說？”
徐樂懨懨地擡頭瞅了他一眼，沒說話。周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下次別再做那種事了，這次就聽顧校長的吩咐。”
徐樂扭頭，瞪着一雙隱忍委屈的大眼：“我沒有！周老，你要相信我，那紙上根本就不是我寫的。”被顧校長親自撿起的紙團中寫滿了他們那場考試試題後面的幾道大題答案，而那答案正巧就落在徐樂的凳子下，如果不低頭細看，根本就不會有人發現。
周然看了徐樂一眼：“我知道，你是我帶的學生，我知道你不會做那種事。”
“那……”難道有希望了……
不過還沒等徐樂說出口就聽見周然繼續說道：“可只有我知道又有什麼用，你也看見了，這次是顧校長親自發現的，就算不是你，那肯定還是我們班上的另一個人做的。顧校長這次沒有懲罰全體學生已經是最大的寬容。”
周然的意思其實已經很明顯了，徐樂他其實就是一隻替罪羊，顧北川當着全班同學的面讓徐樂進了校長辦公室，那絕對是沒好處的，顧北川其實就是要告訴所有人如果被抓住作弊將會受到的嚴厲懲罰。
王柯在一邊也聽得難受，這種擺明了是栽贓嫁禍的做法實在讓人生氣：“周老，那團紙不是在徐樂的凳子下發現的嗎？如果真是徐樂寫的，他幹嘛要放在凳子下面？還有，上面的字跡也可以分辨出不是徐樂寫的啊？”這麼多疑點難道他們就沒人發覺嗎？
見徐樂仍然一臉灰敗模樣，周然也是一嘆，搖了搖頭：“有些事你不知道，那紙上的筆跡，”周然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和徐樂一模一樣。”
“啊，居然還有這種事？”王柯真的吃驚了，居然有人的字跡和別人的一模一樣？“難道是有人在故意模仿徐樂的筆跡？”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徐樂別的本事雖沒有，可他那一手比標準正楷字還標準的字跡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徐樂本來人就長得乖巧靈動，雙手也是比一般男孩子還來得纖細勻稱，過去就有人嘲笑過徐樂這點，說什麼人長得清秀居然連寫出來的字也比那些個小姑娘還規矩秀氣。不過徐樂貌似一般都不當回事，只是斜眼翹着嘴角說道，那也比有些人寫的字最後連自己都不認識的強啊。
沒錯，徐樂的字從小就寫的很漂亮，上小學時還拿過學校第一呢，不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此刻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王柯太過吃驚，說的也無比自然，笑話，一模一樣，這怎麼可能？連他自己那時也沒發覺自己所說的話中帶着何種意味，他就是單純的覺得世上不可能再有像徐樂那麼變態的人了，你想啊，一個男人啊，居然寫出那麼一手好字，還是他哥們，怎麼想怎麼怪異呢。
周然就不一樣了，再怎麼說他至少也比眼前的毛頭小子年長了那麼十來歲，故意模仿？爲什麼？又是什麼人要這樣做？還有，那人有何目的？
“既然校長都說了，徐樂你就回家喊你父母來一趟，有什麼事我會去解決的。”有什麼事他下來會調查的，這時候沒必要再多說什麼。
徐樂早就咬住了嘴脣，按徐樂以前的腦回路來看，他是做夢也想不到那層陰暗，平常和自己相親相愛的同學竟然暗下給自己使絆子。不是沒有懷疑過，可方纔在校長辦公室，顧校長輕飄飄的三言兩語就讓他徹底失去了語言。
“他就是周老師你說的那位潛力生。”
潛力生，顧名思義，就是很有潛力的學生，作爲一校張之長，發掘這麼一個學生是很有利益的，不是牟取暴利，而是能更多地培養出更好的學生。
徐樂不解地擡頭看了眼坐在寬大真皮椅上的顧校長，再三思量他還是覺得這話有點怪怪地，可是當着全班同學的面把他叫出教室，徐樂不認爲這人的這句話是在誇獎自己。
徐樂沒開口說話，一旁的周然到是適時地上前爲徐樂說話：“是的，就是這位徐樂同學。顧校長，這孩子單純的很，腦子活，悉心栽培假以時日定能成爲大器之才。”
徐樂有些吃驚地看了看自己的班主任，他怎麼沒發覺原來他們班主任是這麼可愛的一個人呢。
顧北川像是沒聽見周然的美言一樣，只是那麼冷冷地坐在辦公桌後直視徐樂：“仗着自己有點知識就自作聰明？你也該知道，一個人若連最基本的道德都不在乎還有什麼可值得嘉獎的。”潛意思則是徐樂都被他親自逮着作弊了你竟然還要維護？連一個爲人師表的基本道德都不知道。
周然抹了抹腦門上的冷汗，他老大說話果然毫不留情啊。
“從小就學着舞弊撒謊，一點承受錯誤的勇氣都沒有，男子漢就要敢作敢爲，推卸責任只會讓人鄙視、唾棄，何況教不嚴師之過，周老師平常是怎麼教學生的？”
徐樂心裡扭曲的厲害，他何時受過這麼嚴厲的教訓？男孩子哪有不惹事的，不過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自從他懂事以來所犯的事就沒有一件值得他人這麼嚴厲教育的，他爸沒有，他媽沒有，就連過去十六年人生裡都沒有。徐樂咬牙，鼓足了勇氣擡頭說道：“顧校長，一人做事一人當，關周老師什麼事？何況，那件事本來就不是我做的，我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周然很想給徐樂擺手示意他別再說了，這不是當着老虎的面撩它的虎鬚麼。
顧北川雙手交疊環抱於胸：“是麼。可據我所知那筆跡是你的沒錯吧？怎麼，我還冤枉了你不成？好，那你倒是說說是什麼原因，別告訴我說是有人借用了你的手寫的。”
徐樂瞪眼，即將出口的話就被顧北川那麼生生的堵在了喉嚨裡，是啊，只要他能說出一個讓人信服的理由就可以洗刷冤枉。
可是沒有。
寫着答案的紙團就那麼穩穩地落在他的凳子下，而且上面的字跡和自己的簡直一模一樣，要不是他很肯定自己沒有寫過，徐樂說不定都得懷疑是不是自己半夜夢遊的時候跑到辦公室裡去偷了一份答案。他想不到還有什麼其他理由，只能悶着不說話了。
周然聽出了一絲異樣，試探回到：“校長，您的意思是說，我們班上，”有些小心地看了一眼前方的男人，周然繼續猜測道，“是有人故意陷害徐樂的？”
顧北川沒直接接周然的話，端了一杯水喝了兩口，面無表情擡頭：“你是他們班的班主任，是與不是你應該最清楚不是？”言下之意則是在責備周然的管教不嚴。
“是，是。”周然訕訕點頭，“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會查清楚的。那，這次的事……”見一旁沙發上的徐樂還一臉苦色，周然不由爲他求求情。
“一事歸一碼，關於徐樂同學這件事，我覺得還是請他父母來一趟學校爲好。”
“哎，徐樂，怎麼辦吶？難道你真要喊徐叔徐阿姨來學校啊？”見徐樂走遠，王柯趕緊追上去。
“不知道。”
徐樂此刻的心情煩躁的很。喊家長——那是他幾輩子以前就沒有的事了好不好，居然現在輪到了自己的頭上。從小到大，他爸媽到學校的次數就沒超過三次，第一次是送帶他到幼稚園報道，那時候的他才五歲，第一次進學校，什麼也不懂，何況他媽宋紅英也不放心寶貝兒子；第二次則是他初三最後的畢業典禮會，他們中學考上高中的沒兩個，所以學校對那些考上高校的學生給與物質和精神上的雙重慶賀，同時也表揚了他們的父母教子有方。
徐樂那時候並沒太大的感覺，其實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考上高中的，中考時他簡直是一路暈乎乎的，走出考室他都不知道自己方纔寫了什麼。你說，這平日從不看書熬夜的怎麼就讓他給考上了呢？這讓那些成日勤奮啃書最後卻沒考上的同學情何以堪啊。
可以說，徐樂在學校混的怎麼樣，徐江海和宋紅英並不知道，他們只知道自家兒子越來越有出息了，在人前也越來越擡得起頭，面兒大了。
作弊，那是什麼人才會幹的事？拖後腿、掉尾、混日子、從未想過讀書的人才會做的。如果讓徐江海和宋紅知道他們的兒子因爲考試作弊而被叫家長了，這是一件多麼受打擊的事啊。
不僅如此，而且還是被他們的校長親自給逮住的，你說，這算個什麼事啊。
當然，徐樂從不曾想過自己做事要做的完美、讓人抓不到一點嚼頭，可這麼，這麼無辜受冤的事他忍不下那口氣。
王柯再怎麼擔心徐樂回家後即將面對來自他父母的責罵，他也沒其他辦法可以幫忙的，讓徐樂注意點，說要是真出了啥事就來找我啊。
徐樂嗤笑他，我能有啥事啊，沒見過你這麼愛瞎操心的。
啥事？最壞的也不過是他爸媽打他一頓唄，還能怎麼着？難不成殺了他？真是的。
然而，等徐樂回到家，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把晚飯都吃完了徐樂還是無法開口，他無法那麼輕描淡寫地對他爸媽說，爸媽，我考試作弊被我們校長抓住了，他讓你們去學校走一趟。
徐樂在廚房邊邊上磨蹭了很久，宋紅英在裡面洗碗，不明白兒子在那兒磨蹭什麼，頭也不擡只是說道：“有啥事？怎麼不和你爸去外面看電視？別在這兒杵着，咱家廚房也就這麼大個地兒，你要是喜歡進廚房哪天就讓你來上廚得了。”
徐樂扒在門邊搖搖頭，有些糾結，忽地噌地一聲躥了出去。
徐江海在看今晚8:00，裡面正播放着一樁發生在浙江的連環殺人新聞，這都連着播放三天了，徐樂對電視本來就沒多大的興趣，他也就沒細看，只知道似乎是一對年輕戀人分手後，男的又重新找了一個漂亮女友，而他前女友因爲嫉妒，暗地裡下藥把那男的一家人都殺死了，那漂亮女人也沒能存活，警方現在正在做進一步深查。這種隔三差五就會上演一場的新聞似乎特別吸引人，徐樂常聽他爸這麼說：“樂樂啊，俗話說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這話固然沒錯，可咱們男人也是怕娶到惡婦啊，你看，要是找個這麼個狠心的女人那不是算完了，所以啊，樂樂，找媳婦還是要找個賢能淑德的才行啊，不說對父母好，起碼她要對你一心一意纔是啊。”
徐樂那時候就只管胡亂地點頭，說的這世上就好像女人有多惡劣一樣，定是他爸誆他的。
見他爸看的那麼認真專注，徐樂委實不願意上前去打擾他，說了一句“爸我出去一下啊”就一溜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