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有事嗎？”
徐樂睜了睜眼，下意識瞄了一眼張強手中的墊子，雨還在下，徐樂一時竟然有些膽怯了。
“我，那個，”徐樂伸出一指指了指張強手中的墊子，比了半天，又朝自家還淋着雨的穀子比了比，“那個，墊子，能借，借我用用嗎？”徐樂平常說話啥時候這麼結巴過啊，可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想說的話沒一句完整，整個透出一股呆樣。這也不能怪徐樂，首先，這男人他還記得，就是前天他在地裡碰上的那個還把他嚇的掉進溝裡的男人，此刻再見到他人，多少還有些彆扭。其次，先前的幾次碰壁多少讓徐樂有些受打擊。
最後，每次這人直直望過來的視線都讓他有些發怵。
張強隨着徐樂的手扭頭向後看去，又看回來。
“你家穀子怎麼還沒收？”
徐樂挺沮喪地低聲說：“我一不小心睡着了，等醒來時已經，下雨了……”
“你爸媽呢？”
“……沒在家……”說着又瞅了張強一眼。
張強抿了抿脣，站起來。徐樂又向後退了一步，一腳踩進墊子裡了。
“去把穀子掃一下”張強走到另一處卷墊子，頭也不回地朝徐樂吩咐道。
徐樂咧嘴，回身走了幾步，又倒回來，拾起仍在一旁的掃帚，再咧嘴呵呵笑了兩下。
等張強把墊子卷好抱過去的時候，正瞧見徐樂撲哧撲哧地掃穀子呢，一掃，後邊全是。無奈搖頭：“給我。”
“啊？”徐樂擡頭，“哦。”趕緊遞過去，他發覺這個男人的手挺大的，就連從掃帚裡傳遞過來的力道都不輕。
張強彎腰埋頭掃穀子，動作很利索，一掃就一片乾淨，沒兩下就掃完一塊地，雖然下着小雨，空氣中仍然瀰漫着不少灰塵。徐樂兩手空空地站在一邊，不時用手抹了一把鼻子，有點嗆人，臉上帶笑，還挺虛心地指點一二：“啊，謝謝啊，唔，那邊，那邊還有一塊……”
張強從眼尾縫裡瞥了一眼笑眯眯的徐樂，嘴角不自覺也勾了起來。
虧得張強動作快，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就弄好了，墊子也蓋上了，應急也算可以的了。這場雨來得及，去的應該也快。
張強和徐樂站在大壩上，徐樂偷偷瞅了眼一旁的張強，試了幾次才撲哧撲哧說道：“謝，謝謝張哥啊……”最後幾個字幾乎聽不見。
張強扭頭，不知道從哪裡弄得一截青草叼在嘴裡，嘴角上勾：“終於認識我了？”
“嘿嘿，”徐樂很不好意思地笑了兩下，摸了摸頭，“記性不好，當時沒想起來。”哪裡是沒想起來，那就是壓根兒給忘了有這麼個人，你說這都快八*九年沒見了，忒麼的突然出現，誰知道那是誰啊！
“張哥，你啥時候回來的呢？”這人都走了好幾年了，沒想到還會回來。
“半月前。”
……
好吧，他的確是不怎麼注意這方面的事，隔壁鄰居家的兒子回來都半個月了他居然一直不知道？那天要不是聽他媽說起張強這個名兒，他都差點給忘到天邊去了。
“啊，呵呵，那，那這可是張哥這麼些年第一次回來啊”徐樂咧着個大白牙問道。
張強扭頭，眯眼，嘴角處的青草隨着他的動作一動一動的：“我每年都有回來。”
……
徐樂徹底呆了，他要不要這麼不理事兒，不對，這人要不要這麼神出鬼沒！每年都回來，可他居然從未看見過？還一直以爲這人離開他們萬城去遠方了……
徐樂自唾，他這神經果然夠粗的，王柯那小子果然沒說錯啊。
張強可不知道徐樂此刻有多麼尷尬，只聽他說：“你趕緊想辦法把穀子弄回家去，這麼遮也不是個長法，這雨也不知道會下到什麼時候，徐叔他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回來，你趁現在雨小還是得先把穀子推回去才行。”
徐樂擡頭，一臉痛色：“我也知道啊，可這麼，我咋推啊！”就他那小身板兒，別讓挑子給壓塌了。
張強上下看了徐樂一眼，這小孩怎麼長成這樣，像沒發育好的，豆芽似的，小小的，瘦瘦的，不過膚色還行，眼很大，清澈，也就這麼點瞧得過去。
“你，平日不幹活嗎？”這小身子骨受得住？
徐樂搖頭：“幹啊！昨兒個我還和我爸推磨子呢？就是把我手掌都磨出血……”
張強垂眼看了看伸至自己面前的小手，看了許久才從那細長的中指縫裡瞅見一個粉紅血泡。
“我是說你都不下田幹活嗎？比如割穀子”
徐樂瞪眼：“這年頭哪個爺們還下田啊”
張強沒說話。徐樂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是說，那個”徐樂在徐家那就是個寶，他父母捨得讓他們的寶貝兒子下田去做農活？今天讓徐樂收收穀子都是無奈之下的抉擇，過去，那就從來沒有，徐樂也幾乎從不下田。
“你命真好。”張強看了一眼面前細皮嫩肉紅撲撲的臉蛋，低低說了一句，很低，像無意識的喃語。
“嗯？什麼？哎，張哥，你要相信我，我真不是那個意思，沒有瞧不起割穀子的人”他這不是在老虎面前扒鬍鬚，找抽嗎？
徐樂有些急了，跑到張強前面張牙舞爪地想要表達他絕對絕對沒有那種意思。
張強動了動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你真沒必要這麼急於表達自己的意思。
雨已經有逐漸增大的趨勢，張強仰天凝眉，末了，轉身朝回去的路大步走去。
“哎……”眼睜睜地看着張強離去，徐樂只來得及張了張嘴。
“切。”徐樂沒來由有點不高興了，嘟着嘴，順腳踢了兩下一旁的掃帚，沒注意好角度一腳提在了頭上，頓時疼的他眼淚差點都飆出來了。
“走，都他媽走！嗚，老子的腳……”徐樂抱着自己的腳一屁股就坐在了水泥地上，真他媽疼啊。
獨自坐在地上，腦袋埋得低低的，頭髮差不多都溼透了，也不知道是在和誰慪氣，當然，他願意坐在那裡陪着他家的穀子淋雨也說不定呢。
“傻了啊，趕緊讓開。”
頭頂傳來一道低低沉沉的聲音，徐樂眨眼，順着眼下的黑布鞋朝上看人，呆了兩呆，這才驀地清醒過來。
“啊，你，你”徐樂一手指着男人，眼兒睜的大大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男人朝一旁努嘴示意讓開，徐樂立即滾開，咧着個小嘴，傻乎乎的：“哎呀，你怎麼回來了，我還以爲你走了，要我幫忙嗎，我可以做什麼嗎？”
男人停好拖車：“沒走。你，一邊兒呆着就好。”
“那怎麼好意思呢，來吧，我幫你。”說着徐樂就要去幫張強擡已經用麻布口袋裝好的穀子。
張強看了他一眼，沒開腔，只是繼續手上的動作。
“呃，”徐樂被自己閃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訕笑道，“這怪沉的，呵呵。”
張強單手把一袋穀子仍在車上，回身輕聲說：“呆着就好。不要打擾我。”
徐樂站在一旁撅嘴，他沒打擾他啊。望着張強緊實的精瘦肌肉，徐樂挺沮喪地瞅了瞅自己的細胳膊，他什麼時候才能擁有那麼一身魁梧健碩的身材啊。
是個男人都特希望自己擁有一身人人羨慕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