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徐樂蹬着自行車慢悠悠繞過大紅鐵門，“吱”的一聲剎住，扯了扯肩上的揹包，嘴裡還含着一根棒棒糖，一翹一翹的，朝着大門處張望了一下，什麼也看不見，因爲門關着。
他都兩天沒看見張強了。
學校前些天關於將在十一月二十二號舉行的校運會安排表出來了，他和王柯果不其然都報了男子三千米的比賽，這是他們最後一年參加高校校運會了，所以徐樂決定這次一定要拿的好成績。高三都是讀書狂，徐樂可以想象明年他將會面對的苦難。
校運會安排一下來，他們班主任就把所有參賽的同學都集合在一起，趁着每天下午放學後的半小時對他們進行分工，安排時候訓練，做思想工作等等一些列瑣事。徐樂心不在焉地聽着，和王柯在一邊嘀嘀咕咕地商量着比賽後要到哪裡去放鬆。
就這樣，每天都回來的比較晚，自然也就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去隔壁串門了。
今兒走得早點，徐樂騎着自行車不覺就來到這熟悉的張家，從門縫裡朝裡瞅了瞅，沒見着人，連一點動靜都沒有。徐樂奇了，他張哥去哪兒了？小心翼翼推門，左右一瞅，還真讓他給瞅見了個人。
徐樂蹬蹬蹬走過去，一臉不愈地看着懶懶躺在那張吊牀上的男人。
“你是誰？爲什麼會在我張哥家？”還躺在這吊牀上？！
躺在吊牀上的男人睡得正舒服，突然聽見有人在說話，這纔不得不睜眼，赫然看見個清瘦少年穿着一身鬆垮垮的單衫站在面前，而且還皺着眉頭，顯然正不高興着。
“你問我？”男人坐起身，雙腳支地，腦袋微微向前伸着，笑眯眯地說道，“先告訴哥哥我你叫什麼名兒？長得真可愛。”
徐樂不着痕跡地向後撤了一步，把都快伸到自己面前的腦袋隔開一段距離，定了定神，見是一個和張哥一般年紀的成年男子，不過和張哥不同的是這人總是帶着笑眯眯的笑容，不像他張哥總是沉默着一張酷酷的俊臉。
徐樂拉了拉肩帶，理直氣壯說道：“我憑什麼要告訴你。你從哪兒來的？不知道亂闖民宅是犯法的嗎？”沒經過主人的同意，那是小偷纔會去做的事。
“哈，哈哈哈。”男人再也憋不住大笑起來，“怎麼這麼可愛，像小大人一樣，對了，小弟弟，你又是誰？你現在不也是正‘亂闖民宅’嗎？我倆一樣呢。”
“你——”徐樂瞪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眼睛四處亂瞟也沒看見他張哥。這家裡都來賊人了，他張哥都沒察覺嗎，還有張叔也沒看見嗎？
正當徐樂進退爲難的時候，從他身後傳來轟隆隆由遠及近的機車聲，霎時就已經停在了門口。
“你們在笑什麼呢，大老遠就聽見了。”
徐樂回頭，赫然看見從車上下來的男人。
“張，張哥。”
“哎呀，你可終於回來啦。”坐在吊牀上的男人起身，走了過來，徐樂這才發現這男人也挺高的，和他張哥竟然不相上下，不過據他目測了一下，嗯，還是他張哥高點。男人朝張強笑道，“強哥，這誰家的小孩啊，真是可愛的緊。居然把我當小偷了要趕我出門呢。”
徐樂瞪眼，這會兒他見張強看到這男人並沒異樣，那該是認識的，可被這男人添油加醋的亂說一通，好似他方纔有多惡劣一樣，頓時不樂意了，撅着嘴，就要反駁。
張強把車裡的東西提出來，嘴裡說道：“瞎說什麼呢，肯定是你先逗他的，你什麼貨色我還不知道嗎。”
“哇哇哇，你居然不相信我？！”男子真的冤枉了，“真的是這孩子一來就問我是誰，還問我怎麼會在這裡的！”他這可是說的實話。
“那你是怎麼回答的？”張強把東西放進屋，仔細一看竟然是一些菜，順便問了一邊兀自撅嘴的小孩，“今天怎麼過來了？吃飯了嗎？”
徐樂斜眼看了一旁暗自懊惱的男人，擡頭向張強搖頭道：“沒呢。我回來就過來了……”自覺失言，後邊越說越小聲，有些理虧和羞窘，徐樂惴惴擡眼看了張強一眼。
張強微微嘆了口氣，這小孩想什麼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腦袋，張強從兜裡掏出手機遞給徐樂，朝一邊努嘴示意：“先去給家裡打個電話。我去做飯。”這小孩怕是連家都還沒回過，還是給家裡說一聲的好，免得徐樂父母擔心。
徐樂咧着小嘴接過張強遞過來的手機，捧着手機在一邊撥電話。
“喂，老媽！我樂樂！”
“咦？樂樂？樂樂啊，是樂樂嗎？”宋紅英似乎沒料到會是自家兒子打的電話，一開始還遲疑了一下，“樂樂啊，你怎麼打電話了？回來了嗎？在哪兒玩呢？”
徐樂抱着電話：“唔，老媽，回來了，那個，”說話間，徐樂偷偷朝張強所在的位置瞅了一眼，見沒人看見，這才繼續說道，“老媽老媽，今晚我在張哥家吃飯就不回來吃了，你和老爸就別等我了啊。”
“不是，”宋紅英在那頭砰地一聲，該是什麼落在地上了，叮叮咚咚一陣響後，才聽到宋紅英繼續說道，“兒子啊，你這三天兩頭朝你張哥家跑，小心人家厭煩你呢。”
徐樂嘟嘴：“纔不會，今兒個是張哥喊我的。”
不知道那頭又說了什麼，反正徐樂在一邊突然就興奮了起來，連連點頭，嘴裡也說着“好，好，真的嗎？哈哈哈”，沒過一會兒就掛了電話，徐樂蹦着跳着跑到廚房，自動忽略那坐在客廳裡看電視的男人。
“哥，張哥，”徐樂跑進廚房，張強正在剁魚，一條滑不溜秋的魚被他一刀剁成兩半，徐樂握着電話，愉悅地說道，“我回趟家啊。”
“碰”一刀下去剁滑了，魚頭從張強刀下滑在了一邊，骨碌碌轉了幾下。
“哎呀，小心！”徐樂驚呼一聲，趕緊上前查看他張哥有沒有受傷，剛纔那一下差點把張哥手指給剁着，可把徐樂嚇了一跳。
張強見小孩一臉緊張兮兮，差點就要把整個臉蛋貼在自己的手上了，心底微動，擡手，用左手背蹭了蹭徐樂的臉頰，張強啞聲問道：“剛纔你說什麼？”
見張強沒事，徐樂大大鬆了口氣：“回家啊，不過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唔，一定要等我吃飯啊。”方纔才把嘴裡的棒棒糖吃完，這時候他整個嘴裡都是一股甜甜的味道，徐樂伸出舌頭無意識舔了一圈，一不小心就捱上了張強的手指，略帶腥味兒，徐樂皺了皺鼻子，做出個嫌棄的表情。
張強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看着徐樂動作，一時廚房裡安靜的令人發慌。徐樂手裡還握着張強的電話，也有點受不住這一刻的安靜，低了頭自顧自把電話塞張強兜裡，眼兒四下瞅了瞅，外面看電視的男人正看得認真，似乎一點也沒發覺這廚房裡的動靜。徐樂暗暗深吸了口氣，閉眼，踮腳，極快、極輕地在張強脣上印了一下。
腳後跟還沒落地，柔韌的腰身就被一道鐵臂攔腰勒住。
偷雞不成蝕把米，身子被迫緊貼着滾燙的身軀，徐樂腦袋都快冒煙了，他，他只是想，想偷襲一下的，真沒想過要怎麼樣啊。被張強那像下一秒就要吞噬自己的專注眼神看着，徐樂覺得身上都快燃起來了，好半天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
大手不着痕跡地卡了卡徐樂的腰身，張強發覺這小孩的身子骨比看着還要來的細弱。張強輕聲問道：“回去做什麼？”不是說好要在這兒吃飯的麼，難道是家裡不同意？
徐樂睜大黑眸，眼底都快因緊張而失去焦距了，眼神兒也呆呆的：“我，我爸讓我回去拿點酒過來，說，說你喜歡，喜歡”喝。
最後一個字還未出口，就被突然低頭的張強吻住了微張的小嘴。張強勒緊了懷裡的身子，側了身子擋住外面的視線。一通短暫而徹底的深吻下來，徐樂早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早點回來。”張強拍了拍徐樂軟軟的短髮，把小孩送出門去。徐樂木木地走出去，臉上還掛着傻呼呼的笑容。
待徐樂出了大門看不見身影了，一直在客廳裡看電視的男人才慢悠悠地走出來，搖頭晃腦悲嘆道：“我是隱形人麼？強哥啊，你要幹啥事也得考慮我這個孤家寡人的感受啊，這人生啊，果然都是寂寞空虛的啊。”
張強扯了扯嘴角：“既然如此，你明天就趕緊回去吧，那兒可是有很多人等着你。”
“別啊！”男人一臉驚駭之色，“你不一起回去？！不是，強哥啊，你走時說的好好的，和以前一樣最多隻待一個多月的啊？！這都快兩個月了！！！”
張強不理會在身後仍然叫囂的男人，只是轉身進了屋：“有你看着還能出啥意外？這次就當我休假好了，時間到了自然會回去的。”
“大，大概多久？”男人吞了吞口水，一臉小心翼翼地問道，心裡祈求着老天開眼啊，這從來不休息的彪悍之人竟然主動說要休假，這不亞於晴天霹靂啊，呃，不對，這簡直是災難啊。
張強把先前剁碎的魚拾掇好倒進池子裡清洗：“不知道。”小孩嫌棄腥味，那就多倒點酒去腥味，“過年吧，一年？或許還要……”
“等，等等，等等等！！！”男人驚了，一臉不可置信，“強哥，你的意思是可能會不回去了？”他沒聽錯吧，是這個意思吧？如果真是這樣，那他也可以考慮拾掇好家產逃路了。
山中無老虎，那是等着讓人收拾啊！！！
張強斜了一眼那故作一副賊頭鼠眉的男人，冷哼一聲：“你小子心裡在琢磨什麼以爲我不知道？我不在你不是可以更好發展發展你的‘宏圖大志’？”
“別，別，強哥啊，瞧您這話說的，我肖辰對您老的心那是絕對忠貞無二、日月可鑑、天地良心啊，這輩子我可是絕對只忠誠以對你一人啊。”若是張強再不相信這男人的肺腑之言，怕是他下一秒會立刻撲到張強身上去巴拉巴拉。
張強揹着他擺擺手，就繼續着手上的動作，他得先把飯菜做好，等會兒小孩該回來了。
果然不出所料，“吱呀”一聲大門被推開，只見徐樂懷裡抱着兩大瓶黃橙橙的東西正站在門口處，大概是由於跑得太急，此刻胸口正急促地起伏着，可不知怎地，那張小臉一點笑容都沒有，惡狠狠的看着屋裡的兩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