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連幾日,隨風一直都未曾邁出房門一步。松風自然也不能走脫,一直守在門外。好在當時他們就想到了這點,選了一個最爲偏僻的廂房。倒也沒什麼人來此打擾,松風也知道接下來也許會遇上的兇險。也在門外打坐了起來恢復之前消耗的功力,一邊打坐,一邊分出心神聽着房內的動靜。
隨風雖然沒有多說,可是他卻還記得隨風眉宇之間掛着的那分凝重。想要恢復已然死寂的丹田談何容易?不亞於又一次的脫胎換骨。稍有不慎,便是經脈具廢的下場。只消隨風房中的動靜一有什麼不對,松風立時便會衝進去。
一開始,房中一片寂靜,只有隨風淺淺的喘息聲迴旋。這道喘息聲極是平淡,纖細如同遊絲一般。隨風雖然沒了功力,可是之前畢竟也是突破了先天境界的存在。全身的四肢百駭盡皆打通,更能夠引動天地靈氣。是以他的呼吸之聲要比常人要淺上許多,只是唯一讓松風有些奇怪的是,隨風明明可以轉爲胎息,胎息之法能夠吸入得靈氣要多上許多,爲什麼他不用呢?
就這麼過了一日之後,隨風房中的呼吸之聲突然如同大江大河、瀚海狂瀾一般浩蕩了起來。不但如此,松風更是驚覺,隨着他呼吸的變化這四周的天地靈氣也猛烈地變化了起來。就彷彿虛空之中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將這四方的靈氣一陣的攪動。那靈氣波動的中心,正是隨風所在的廂房!
“公子他……不會有什麼事情吧。竟然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松風有些驚訝地擡起頭來向着房中看了一眼,眼神之中不禁帶上了幾分憂慮,可是隨風此刻也許正好行功到了緊要的關頭,他也不敢闖入其中。
這麼宏大的喘息之聲就這麼又持續了一日,才逐漸緩緩平息了下來。
可是,這般平靜並沒持續多久。又一下轉而又變化了起來,聽起來有些尖銳而高亢。就像是狂風吹拂過萬千空洞的山峰一般,松風一怔之下就明白了過來。這是人身之上千萬道穴竅共同呼吸,震盪的聲響!聽出了這些,松風的臉上多了幾分喜色。可憂愁也重了幾分。
“公子他終於用上了這胎息之法。可是這樣的動靜未免也太大了些。但願他不要出什麼岔子纔好。”松風皺了皺眉,淡淡自語道。
在松風的擔憂之中,這麼恢宏尖銳的喘息之聲就這麼又足足持續了一整天之後,沒有任何徵兆的陡然一下就平息了下來。
整個房中只剩下了一片寂靜。甚至連一根銀針掉落在地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公子。他……怎麼連呼吸之聲都沒了。”松風吃了一驚。一下就從地上站了起來。
一下轉過身,剛剛伸出手來。突然聽到一陣木頭擰動的聲響,眼前的木門竟然這麼自行動了起來。剛敞開了一條細縫。立時便有一道淡淡的光暈從中散射了出來。晃得他眼睛就是一眯,還未適應過來,眼前突然就多了一道人影。
“公子……”松風一愣,分辨了許久,才終於敢相信眼前此人正是隨風。
倒不是隨風的外貌起了多大的變化,相反,他臉上每一分每一毫都和原先一模一樣,沒有絲毫改變。
真正讓松風吃驚無比的,是他周身外的氣勢。剛剛從門縫中透出的那道清色的光暈正是從隨風身上散出的,此刻的他,一身白衣纖塵不染。周身外散着淡淡的清色玄光,也不知到底是他本身散出的真氣,還是從外灑進來的月光。臉上盡是平靜,眼波之中如同一泓深泉,一眼竟看不通透。
看起來,他就像是身披着清光,從仙界剛剛降入塵世一般。周身外盡是純淨空靈之氣,若是腳下再生出點菸霞,恐怕松風都要懷疑自己是否還在這人世間,還是到了那九霄之上的仙境了。
隨風看着松風一臉呆愣地盯着自己,不禁一陣好笑,淡淡道:“怎麼,我看起來像是有什麼不對麼?”
聽到隨風的聲音,松風愣了一愣,滿是驚喜地擡起了頭來,笑道:“公子,你全身的功力終於恢復了?!”
隨風眉眼一低,先是點了點,然後又是搖了搖。
“這是何意?到底有沒有恢復啊?”松風看着一頭霧水,忙急着問道。
“還差一些,不過卻是有了一些自保之力了。好了,不說這個了,今日我將那些藥調好之後,便可以出發了。”隨風應了一聲,隨口就扯開了話題。說着,周身外泛着的玄光隨之逐漸黯淡了下來。看起來就像是從仙境回到了凡間。
“這些藥材很是重要麼?”
隨風點了點頭,道:“那洞窟之前的池水之中有些說道,沒有藥水相助的話,便要麻煩許多。只可惜樑大哥不在此地,否則有他的萬人倒相助,便沒什麼問題了。”
“萬人倒……?”松風還想再問什麼,卻被隨風一口打斷,“好了,這些都沒什麼好問的,你到時候就知道了。來幫我將這些徐長卿洗淨,也不知這我從天山之中找到的迷藥方子到底有沒有效。”
“迷藥方子?”
隨風看了看松風手中拿着的藥草,卻沒有回答。
松風會意了過來,趕忙拿着手中的藥草下樓朝着水井去了。
隨風足足花了整整一整日,纔將這些藥材配好。任憑他天縱之才,可是之前對於這藥材方面幾乎絲毫沒有涉獵。他和松風兩人,大眼瞪小眼,磕磕盼盼之下,也不知是運氣好還是天命相助,雖然中途消耗了不少,但總算還是做了出來。
“成了,這一日卻是沒有白費。剛好,等會天色就暗了。我們準備準備就可以走了。”隨風拿着手中的玉瓶,沉靜的臉上難得有了一分笑意。
“這就要出發了麼?”松風看了看窗外,果然不知不覺就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了。
“嗯,這就走吧。”隨風應了一聲,徑直就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緩緩走入了夕陽下的陰影之中,“公子他,怎麼恍然之間改變了這麼許多。”
恍然之間,就這麼一日的功夫,可是隨風看起來就像是換了個人一般。萬物都不縈於心,恐怕就連泰山崩於他的面前,他都不會在意一樣。
“應該就在這附近了。”隨風擡頭看了看,他們出發之時還是夕陽漫天。一抹長長的晚霞橫亙在西方的天際,他和松風兩人到了鳳凰山腳的時候,夜幕已然升起。天色也昏暗了下來,點點璀璨的星辰佈滿了長空。
“不是說是一個洞窟麼,你怎麼帶我走到了這山腳的密林裡來了?”松風轉過頭四下看了看,入眼處到處都是叢林,還有在月光下投下的陰影。有時不小心之下踩到地上的枯枝,還會驚起一些飛鳥走獸。
“誰與你說是洞窟就不能在山腳下?”隨風停下了手中手指的掐算,頓了頓,這才擡起了頭來。
“這登龍臺乃是依據天罡地煞方位排列,在這鳳凰山山腳一共有一百零八個洞穴。其中陣眼處的七個,又是依據北斗七星的方位。可以說是陣中套陣,這所在之地,自然也與一般的洞窟不同。”
“登龍臺?”松風卻是第一次聽隨風提起這麼個名諱。
隨風點了點頭,也不瞞他,道:“這登龍臺便是今夜我們要去的地方,唔……這邊走。”
隨風手指又是一陣掐動,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一下便認準了一個方向。
“什麼人!”誰知他們不過剛剛走出了兩步,突然一聲冷喝極是突兀地從前方的樹叢之中冒了出來。
“前面藏着人?”松風大吃一驚,這四周的樹叢在夜晚看起來有些陰森,他的靈識一直仔仔細細地盯着四周的一舉一動。竟然沒有發現前面藏着人。“此人的實力怕是不下於我!”他心中暗暗想道。
“不必緊張,想來是慕容家派來看守此地的弟子了。只不過有一套特殊的閉氣之法罷了,卻是不必緊張。”隨風輕輕拉了松風一把,聲音壓得極低,幾乎只有他們兩人能夠聽見。
不知爲何,明明知道隨風此刻沒有功力在身,可是一聽到他的聲音,松風心裡卻還是一下就安定了下來。
前方的樹叢猛地被人撥了開來,兩道身影從中走了出來。這兩人一身黑衣,都以黑色的絲巾蒙着面,看不出來歷。
“兩位不要再向前了,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兩人對視了一眼,衝着隨風冷冷地喝道。
“兩位這話說得實在是好笑,莫非這裡是兩位的地盤不成?便是你們慕容世家的觀雲山莊在下也不知潛進去了多少次,難不成就憑着閣下兩人就想要攔我麼?”隨風話語平淡,臉上盡是笑意。可是聽在兩人身前的那兩個黑衣人的耳中就如同雷霆轟鳴一般。
即便是隔着面紗,依然可以看到那兩人眼中極是濃烈的震驚之色。
“看來兩位暴露了呢,在下不過是隨意一番話,兩人已經自己承認是慕容家的人了。”隨風突然話鋒一轉,變得冷厲了起來,“怎麼,慕容家也想要插手此事麼!”
“殺了他!”黑衣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眼中已盡是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