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的臉色似乎也有了幾分紅潤,不再是之前病怏怏的模樣。便如隨風所說微微閉上了雙眼,小心地運氣。隨風只是爲他疏通了經脈,對於受損之處毫無辦法,還需要他自行調理。是以凌也只能一點點地運功。
過了半響,才緩緩睜開了眼睛。臉上也有了一絲笑意,“不錯,確實已無大礙了。”
隨風只是微微笑了笑,沒有接話,反而看着樑偷兒手中的舍利,道:“通過這個便能練成鐵布衫了麼?”
樑偷兒點頭,遞過了舍利,“確實如此,你將行功線路記下便可。沒想到少林竟然會將絕世神功刻在高僧舍利上,早知如此,便多偷幾顆出來了。”
“多偷幾顆?”連凌都被樑偷兒無良的玩笑逗樂了。舍利每一顆都分別存於一座佛塔,他們偷這一顆都九死一生,更不要說幾顆了。
樑偷兒嘿嘿一笑,笑罷,才道:“你看完了後把它給凌大哥,行功時氣放於外便是鐵布衫,氣斂於內便是金鐘罩。我們三人都學了這門功夫,日後行走江湖,也算多了一條籌碼。”
隨風仔細地看着捏在手裡的舍利,隱隱散發着些溫暖祥和的感覺,不愧是高僧圓寂後全身精華所化,果真不是凡物。隨風也沒有心思想這麼多,匆匆把手間的舍利轉了幾圈,它周身刻着的各色行功路線圖便被他牢牢記了下來。
“凌,你準備什麼時候給月夕治病?”隨風遞過舍利,隨意地問道。
凌眉頭一皺,有些黯然,“至多再過幾天,等我調理好內傷便可以了。這舍利雖是佛門祥和聖物可是畢竟也是先天高手一生的精華所在,若是沒有人以內力引導恐怕並不能完全發揮它的效力,若是此番不能根治,我們此次行動也就算是白費了。”
“樑大哥,你不是可以替月夕引導麼?”隨風測過臉來,有些好奇。
樑偷兒笑着搖搖頭,“凌大哥功力遠甚於我,由他親自出手要比我穩妥得多。而且這引導藥力最是考驗功力,自然是越深厚越好。”
隨風略一點頭,只說自己有些乏了,便走了出去。
屋外是一片的天朗氣清,這些木屋建在少室山腳,上觀蒼穹九霄,下接磅礴地氣,絕對是福祉臨門之所。晚風輕送,穿梭於林間,一片沙沙的摩挲聲響,頭頂是一方浩瀚的璀璨星空,皓月半隱,彩雲逐月。
屋外的樹下,站着位少年,正在擡頭仰觀着上空難得一見的山間月色。眼神裡一片淡然,似乎世間只有月色,再無其他。
看了許久的月色,還是排除不了心中的不安和疑惑。爲什麼凌的輕功和樑偷兒所說的青雲步那麼像?
還有,慕容家到底有沒有知道登龍臺的所在?陰陽玉佩到底在不在碧涵身上?若是在,她知不知道這塊玉佩的重要?她有沒有將這個給了慕容彧?接下來的路還如何走,治好了月夕之後該做什麼?
這一串的問題,一個都找不到答案。隨風又站了一會,便回房去了。
他們幾人毫不避諱地在山腳下住了下來,也不隱藏,更不逃跑,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會被少林的和尚們發現。每日都有許許多多的少林底層的弟子提着尖底的木桶下山打水從他們屋前經過,甚至還有過幾個沙彌問他們討過水喝。
這幾日,凌一直臥牀療傷,而月夕也一直在靜養,前前後後都是樑偷兒在打理。隨風每日都坐看雲天和流水,想想事情,練練內功,就和之前在錢塘慕容家時一樣,只不過此刻他不再是寄人籬下,也不用想着趕路的事情。
日已近中天,經過了這些天的調理凌的內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還剩下些許外傷,可是凌已經等不下去了。便將樑偷兒和隨風都叫到了屋內替他護法。
躺在病牀上的月夕,前幾日因爲雪參效力而重新燃起紅暈的臉龐重又恢復了蒼白。雙眼半睜半合,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額頭上滿是虛汗,剛靠近牀邊似乎就能察覺一道寒氣。讓人擔心若是她就這麼睡了過去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凌從袖子裡取出了那枚舍利,似乎是受到了凌月夕周身寒氣的刺激,舍利周身散發的光芒比之之前盛了許多。淡金色的光暈中透着溫暖的氣息,就像是冬日裡的太陽一般。
見此情景,凌心裡的把握又大了幾分,連帶着臉上都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意。
月夕勉強擡起腦袋,看着凌手中散着光的舍利,有些哽咽,“凌哥哥,你竟然真的爲我去偷舍利。月夕……月夕,真的不知該說什麼好。”說着說着,眼裡都閃出了淚花,兩行清淚順着她慘白的臉蛋就這麼流了下來。
凌滿是柔情地看着月夕,“傻丫頭,我偷過的寶物無數,還在乎這一件?何況我就你這麼一個妹妹。你先起來,我來餵你服下它。”
說着,伸出手將月夕從牀上扶了起來。又回過頭看了樑偷兒和隨風一眼,道:“這一次非同小可,我運功時不能分神,若是外面有什麼事就請你們多多照料了。”凌一直古井無波的眼神裡,今日難得地露出了請求的神色。
樑偷兒重重地一點頭,“凌大哥,你儘管放心。”隨風也感嘆於他們的兄妹之情,只點了點頭,說不出話來。
“來,張嘴。”短短的一句話裡滿是哥哥對妹妹的溺愛。
雖然有些害怕這個散着金光的東西,但是看到凌那飽含期待的眼神,月夕心裡不知從哪裡就冒出一股勇氣,一張嘴,就將凌指間的舍利吞了下去。
舍利子,乃是高僧一身功力的精華凝聚,自然不是像普通的補藥一般吃到肚裡就完事了。一見舍利入肚,凌趕忙將月夕轉了個身子,自己也脫鞋盤膝坐到了月夕的背後。
“小夕,你還記得哥哥教你的內功麼?”凌的雙手已然抵在了她的背上。
月夕不明就裡,但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你就按照我教你的來運功,我會在你背後給你指引,引導你將舍利內的陽氣釋放出來。”凌也不過內傷剛愈,可是他不管不顧,吸了口氣,緩緩地將自己的內息通過手掌輸進了月夕體內。
月夕也閉上了眼睛,按照凌所說的一點一點地調息。
也不知是因爲凌的內功深厚,還是這神僧的舍利確實不凡,沒過多時,月夕的體表泛起了一道淡淡的金光。月夕本就生得極美,被這金光一襯,更添了幾分聖潔,整個屋裡似乎都洋溢着一股暖意。
隨風和樑偷兒還沒來得及鬆口氣,被這道金光所壓下的寒氣竟然加倍地噴涌出來,一下又將那道金色的佛光給壓了下去,轉而變成了刺骨的寒氣。
運功中的月夕的身子被寒氣催地都有些顫抖了起來,即便功力深如凌,也皺起了眉頭。
看着樑偷兒一臉的淡然,隨風便也耐着性子,原以爲只是因爲舍利的效力暫時沒有散發出來,過一會兒便沒事了。可是越等,月夕身上的寒氣竟然越發地濃重,連帶着凌的眉毛上似乎都染上了一絲寒霜。
現在月夕的身體就好似被寒氣冰封的一個封閉的冰洞,而之前被她服下的舍利就像是在冰洞裡點燃的火堆。凌想用這樣的火堆來融化封閉的冰洞,恐怕最終的結果不是冰洞融化,而是因爲火堆的存在使得其中受熱膨脹,最終把整個冰洞炸開。
被月夕服下的舍利多麼像一個即將引爆的火器!危險,已經到了間不容髮的關頭。
突然,凌的臉迅速變得赤紅,額頭上似乎都冒出股股熱氣來,不時還有着縷縷汗水留下。接着,就見他身子猛地一震,口角流出一絲鮮血來。即便如此,他還是死死咬着牙,不肯放棄。
“陰陽濟而混沌生。”看着他們兩個,一個寒,一個熱,隨風想到了之前爲凌療傷時的情景,隨意地就冒了這麼一句出來。
凌似乎大受啓發。本來已經閉上的眼睛,猛地閃動了一下,好像在一瞬之間閃過一道精光。而且,他的整個人的氣勢登時就是一變,由如山般的厚重巍峨,一變而成春風般的和煦。剛纔赤紅髮亮的臉也逐漸恢復了正常。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們靜靜地在一旁守着。此時的月夕一動不動,她皮膚本就極白,加上又沒有血色,寒氣又重,就像是一尊冰雕的美人。
想要徹底地治好月夕的寒脈之症不同於驅寒,並非只是去除掉她經脈的寒氣便萬事大吉了。寒脈之所以會出現還是因爲陰陽不調,要想根治,必須重新人爲地重新調整好她體內的陰陽流動,這也是最爲關鍵和最爲困難的地方。
隨風看着他們兩個,也不知爲了什麼而緊張,手都緊緊地捏在了一起。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樑偷兒似乎很有信心,絲毫擔憂的神色也無。
隨風也深知凌的功力深厚,加上少林舍利神奇,想來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果然,凌臉色的神色又舒展了幾分,月夕體表的寒氣也漸漸地消退,整個人的膚色也隨之有了幾分紅潤,再不是之前白若冰霜的樣子了。
這一點一滴的變化隨風都看在眼裡,就像是一個冰雕美女逐漸富有了生機就要活過來一般。
形勢雖好,凌依舊不敢大意,一點一點地驅動着舍利所散發的佛之氣息逐漸溫暖月夕體內那些被陰寒之氣冰封的經脈,只有將這些經脈徹底地融化,使人的生氣能夠從這之中流通,月夕纔算真正的好了起來。
一個時辰的時間就在隨風的緊張和一絲欣喜中過去了。
凌行功也到了末尾,月夕眉間之前一直蹙着的眉終於展了開來,臉上也滿是紅潤。隨風好似聽到了自己心裡的石頭落地的聲音。
凌緩緩收功,一直冷淡的臉上難得的有了一絲笑意,“終於是成”
他話未說完,突然“嗡——”的一聲,異變突起!
三個人措手不及,都愣在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