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偷兒一邊嘿嘿笑着,一邊用細繩將一個白玉瓶穿了,接着手腕一翻,輕輕地擲了出去。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法,每次都能準確地將玉瓶擲入陰陽魚眼內卻不濺起一絲水波,接着再猛地一提,玉瓶內便裝滿了龍涎與地肺之精。
如法炮製,用了短短一刻鐘,十餘個玉瓶內便都各自充滿了,樑偷兒剛將這些玉瓶都塞上蓋子。“噠噠……”寧靜的夜裡突然傳來的一陣突兀的腳步聲。
隨風驚恐地看着樑偷兒,兩個眼睛瞪得很大,分明是在說:“怎麼辦?有人來了!”樑偷兒手一揮,眉頭微皺,卻絲毫不見慌亂。聽得腳步聲一點一點地近了,樑偷兒突然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抄到隨風背後,兩隻手穿過隨風腋下,一下將其抱了起來。
樑偷兒腳下一陣變幻,最後他一步踏在虛空上,就好像那裡有一塊看不見的基石一樣。隨風身子猛地遭受一股大力拉扯,之後竟然就這麼憑空升了起來。他本就因驚訝而長大的嘴長得更大,低頭一看,樑偷兒緩緩地出了三步,這三步每一步都是踏於虛空之上。竟然是傳說中的虛空借力,之前在登金陵城牆的時候見樑偷兒用過一次,只是那一次的時候畢竟還有城牆可以用以借力,這次不但完完全全凌空而行,更是帶着一個隨風。如此輕功當真如神一般。
樑偷兒這三步,每一步都跨得極大。三步一出,樑偷兒真氣已撐到了極限,氣息一亂,兩人身子橫斜着摔進了邊上的樹叢裡。好在隨風與樑偷兒身形都比較瘦削,而慕容家的花樹枝葉相比來說較爲稀疏,在最後落地的關頭,樑偷兒顧不得體內紊亂的真氣,一腳撐在地上,穩住了兩人的身形。
隨風心裡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沒有發出什麼聲響來,像是一道清風拂過樹間隱沒在月色裡。隨風轉過頭去,樑偷兒滿臉的汗珠,不僅是運氣過度,更是因爲他本來右臂就有傷,此番這樣一折騰,舊傷又有些裂開,更是撕心裂肺一樣的疼痛。樑偷兒齜牙咧嘴地拉着隨風輕輕地躲進了花樹的陰影裡。
隨風這才發現有一個人走到了池塘邊,久久地凝視着地上。“不好!難道是我們之前留下了什麼痕跡?”隨風心裡猛地揪了起來。
眼見的那個華服男子緩緩地轉過身來,隨風已經屏住了氣息甚至連心跳聲都嫌太過大聲。即便如此,隨風又驚又怕,心臟撲撲的跳着。透過花樹的重重枝葉,隨風終於勉強看到了對面那個男子的臉。嘴一下長得極大,險些一口氣抽了出來。也斷了隨風最後一絲幻想。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慕容家實力已至先天的家主慕容彧。
隨風回頭看了看,樑偷兒已然閉上了眼睛,“想必也是心如死灰了吧。”隨風這般想着,再不報能逃出生天的奢望,看他的樣子應該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加上先天高手那敏銳到極致的靈覺,他們被發現也只是遲早的事。
“完了完了,這次真的完了”不知爲何,慕容彧還沒有發現他們,隨風卻覺得比上次女鬼近在眼前還要危險。
慕容彧看了看,竟然緩步向着隨風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待會我會躍出去引開他,你好好躲在這裡,我之後會回來接你的。”樑偷兒的傳音又響在了他的耳邊。
隨風拼命地搖頭,一臉傷痛地看着樑偷兒。樑偷兒眼神一凜,不怒而威。隨風看着一個哆嗦,不敢再反對。樑偷兒小心地將懷裡的十餘個玉瓶交到了隨風的手中,又緩緩地運了下氣,就準備衝出去。
就在此刻,突然“呀!”的一聲淒厲的啼鳴,就在隨風兩人右側不遠處響起。是烏鴆的聲音!隨風已能聽到它扇動翅膀那呼呼的風聲,此番連樑偷兒也是絕望了。前有慕容彧搜查,右有烏鴆擋道,後面是困人的上古奇陣,簡直逃無可逃,命懸一線。
聽到啼鳴的自然不止他們兩人,慕容彧猛地一驚,轉過了頭去。喃喃自語道:“竟然有人威脅到了烏鴆,聽它的叫聲還很緊急?什麼時候有如此人物闖到了這裡?”一邊說着,一邊提氣向着烏鴆的方向奔了過去。
而直到此刻,隨樑二人才發現,烏鴆的蹄聲竟然在飛速地遠離。兩人又屏氣耐心地等了一刻鐘,直至最後連蹄聲也聽不到了。樑偷兒這才長出了口氣,臉色蒼白,剛纔那幾步早已超越了他的極限,他依靠逆轉經脈的禁術才使了出來,全憑一股意志力撐着。此番危機一過,樑偷兒再也忍不住,猛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隨風從衣袖上撕下了一塊布條,擦了擦他口角邊的鮮血,道:“是烏鴆救了我們?”
樑偷兒點點頭,嘆道:“我只不過沒有殺它,不想它竟還過來救了我們一命。”
隨風也很是感慨,沒想到它這樣的動物竟比許多人還要通人性,怕是許多人的品行連這樣一個牲畜都比不過吧?轉過了頭問道:“你怎麼了,受傷重不重?”
樑偷兒澀聲道:“無妨,沒有大礙。慕容彧雖然走了,但此地依舊不可久留,說不定這麼一鬧,他會派幾個慕容家的弟子來此守着。你跟着我,我們快些出陣,我好回去療傷。”說這話時樑偷兒吸了一口涼氣,用左手捂住了右臂,隨風這才發現他的指縫間上滲出了片片殷紅的血液。
樑偷兒穩了穩體內的氣息,這才緩緩站起身來。帶着隨風轉身沒入了身後樹叢的陰影裡。只是這一次和來時不一樣,一路上隨風都能聽見他不住的咳嗽聲。
也許是樑偷兒受傷了的緣故,也許是換了一條路徑他不再熟悉,這一次足足用了一個半時辰兩人才走出了層層花樹佈下的陣。隨風把十餘個玉瓶推到了樑偷兒面前,道:“這是你剛纔給我的,現在可以……”隨風話還沒有說完,樑偷兒一把抓了過來,給隨風留下了八個玉瓶,囑咐道:“這麼多給你應該足夠了,切記龍涎與地肺之精需要交錯着服用纔會有陰陽相濟的效果。現在已經過了午夜,我們各自回房,一定要養好精神,不可讓慕容彧看出端倪。”
說完,樑偷兒迅速將其餘的玉瓶放入了懷內,轉過身匆匆地走了。
隨風小心地將玉瓶裝好,不敢多耽擱,踩着幻步沿着小徑回了屋內。
稍微洗漱了一下,躺在了牀上,卻久久不能入眠。今夜又是破陣,又是連番地遇險,以他的體力早該不支地睡去了。“難道是因爲我喝的那些地乳?”隨風想到了這一點,突然騰地一下騰了起來。
“此刻練功,地乳之氣未散一定能事半功倍。”邊這般想着,邊盤膝坐了下來。稍一行功便覺得不太對勁,原本他的氣海內只不過分散着絲絲縷縷的先天之氣,一片風平浪靜並沒有什麼不對。可是一旦他調動真氣時,海眼內竟然源源不絕地噴涌出真氣來,就像是挖到了什麼地下的泉眼一樣。
隨風拼了命地去以析天訣將其一點點地去雜存精,由後天返先天。這股氣息乃是地氣所化,祥和厚重,本不會傷人經脈。可是由於隨風練氣的速度太慢完全跟不上氣海噴涌的速度,即便他同時暗運天算調動無名劍訣擴展經脈,也根本就是隔靴搔癢,難有成效。
過了短短几息的功夫,隨風體內已經完全充斥着真氣。他自己感覺起來就像是體內不停地發脹,就快要炸開一般。經脈被撐得翻了一倍,早已滲出了鮮血,甚至有些地方已然有些撕裂開。隨風心裡不禁暗暗叫苦:樑偷兒啊樑偷兒,你怎麼不早些攔住我。卦象上不是說是會有機緣嗎?怎麼變成了災禍?
很快,他就連叫苦的心情都沒有了。實是因爲他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關頭,連氣海丹田都漲到接近之前的一半大了。可以說是下一刻若是再想不出辦法來,隨風便是僥倖能活下來,今生今世也別想再習武了。
也許有些智慧真的需要到了緊要關頭纔會偶然出現,隨風還真的想到了一個辦法。析天訣中不僅有將氣息化爲先天之氣的法子,還有把氣息化爲其他種種氣息的方法,隨風便想將體內那一股浩大的內息化爲陰陽二氣,然後各自催動最後交於氣海,讓其彼此陰陽交匯歸於虛無。那樣眼前的問題便迎刃而解了。
只是這一次沒了之前那麼容易,似乎陰陽二氣要比先天真氣高上一個層次,並非僅僅氣行周天配合法訣就行。更需要易學相左,結合一些八卦五行之術,好在析天訣內配着天算之法,最適合此類的推衍心算。
剛開始隨風還有些手生,一大片氣息相交匯也沒能誕生出一絲陰陽之氣來。不過好在也沒了爆體的危險,逐漸地,他摸到其中關竅,愈發地得心應手。孕育出了第一絲陰陽之氣,到了此時氣海內的噴涌之勢仍然沒有絲毫衰減之相。隨風也不能停下,不住地運功。
又過了足足一個時辰,終於氣海平息了下來,經脈也逐漸修補了傷痕。隨風也終於將所有的氣息都化成了陰陽之氣。和他所想的不同的是,陰陽之氣並沒有那麼多,大約只能剛好充滿氣海。
接下來又一個巨大的問題擺在他眼前,這陰陽之氣格格不入,他要如何將它們相匯呢?之前他都不敢將陰陽氣相互觸碰,之間都用他本身的先天之氣隔開。後來陰陽氣越來越多,先天之氣反而佔了少數,他便索性將本身的先天之氣也化成了陰陽氣息。
隨風抹了抹臉上的汗水,想想剛纔的危險現在還覺得有些後怕。算了算時間,再有不到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他將體內的氣息強行隔成兩半終究不是辦法。可是眼前既沒有秘籍遵循,又沒有高人指點,只能硬着頭皮自己去嘗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