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勢圓融,狠辣無情。
單以刀法而言,馬信長這一刀已不在雁高飛之下,不愧御林軍第一刀手之名!
白城一掌將他擊暈,心中猶自感慨,若是三年前與此人相遇,只怕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不過,他這三年進步奇快,再加上以有心算無心,憑藉破玉十三式之“移形式”,事先變換自身面容,化作馬信長的模樣,然後再猛然擡頭,以此亂他的心神,隨後只是一擊便將馬信長輕鬆拿下。
白城輕輕嘆了口氣,五指憑空虛點,五道白色勁氣飛出,其中三道扯住馬信長腰間布帶,將他攔腰提起,另外兩道將他手中長刀拽起。
他將馬信長提起之後,喚出九竅行空舟,縱身躍上法器,乘着茫茫夜色從太陽島上離去。
馬信長雖是楚西魯座下弟子,還兼着御林軍中的職位,按理來說身份十分重要,一旦消失便會引起軒然大波。
不過白城早已打聽清楚,馬信長近一段時間一向獨居練刀,極少與衆人接觸,縱然消失不見,也不會引起引起他人的警覺。
九竅行空舟離開太陰島之後,並未向計都島方向行去,而是攀上高空,藉着半懸空中的雲霧,向太陰島上行去。
千尺之上,白城藏身雲霧之中,仔細觀瞧太陰島上情形,藉着重重夜色,小心翼翼繞過帕卡道長所居的“南明離火宮”,最終落在太陰島東側一處叢林之中。
太陰島高手雖多,白城業已今非昔比,除了帕卡道長,當真是誰也不懼。
落在林中之後,白城收起九竅行空舟,一手挾起馬信長,一手提着馬信長手中長刀,飛身向島中掠去。
馬信長這柄長刀非比尋常,乃是東海扶桑島上的名刀,喚作“無限刃”。
這柄刀刀長三尺,刀身赤紅,出手臨敵之際,自然帶有重重熱浪。此刀本是扶桑島一代邪道宗師志志雄的佩刀,志志雄過世之後,便下落不明,不知何時流落到楚西魯手上。
後來,馬信長拜在楚西魯門下之後,便被賜予這柄長刀,他仗此刀修行人刀合一之法,一身刀法的三成威力都落在這柄長刀之上。
這柄刀雖然不錯,但卻不放在白城眼裡,他之所以帶着此刀,是要憑此刀去做一件事情。
疾如驟風,悄無聲息。
白城一身修爲絕高,輕功更是一絕,此時全力趕路,尋常高手根本無法瞧見他的身影。
況且就算被人瞧見,他也絲毫不懼,因爲他已易容成馬信長的模樣,就算是有人無意瞧見,也要顧及到楚統領的顏面,不敢輕易出聲阻攔。
不過片刻功夫,白城便已穿過大半個島嶼,來到太陰島西側一所竹樓前面。
……
竹樓共有三層,下方兩層一片漆黑,只有最頂上一層,從門窗之中,透出一絲亮光。
足尖一點,白城如一縷青煙,飛身躍上竹樓,將馬信長平平放在竹樓頂上,又將其身上衣衫褪下,與自己的衣衫調換一番,方纔轉身向竹樓之中潛去。
白城攀在竹樓邊上,雙腿勾在樓頂樑上,一個“倒掛金鉤”,順着兩扇窗戶之間的縫隙,向屋中瞧去。
屋子裡極爲簡樸,只有一牀、一椅、一桌、一櫥,書桌上點着一盞油燈,將屋中照的透亮。
章伯雅端坐在書桌前面,一手捧着半張殘缺古舊的符籙,一手抱着一本厚厚的書卷,蜷着身子倚在椅上,眉頭緊鎖,冥思苦想,臉上帶着幾分愁苦,髮髻之間帶着幾絲灰白。
白城輕輕點頭,看來章伯雅確實急需功勳點數,不然也不會如碰大運一般,去破譯上古符籙殘片。
“吱呀”一聲,白城隨手推開竹窗,閃身向屋中進去。
章伯雅背對窗戶,只聽竹窗一響,當即面色一驚,右手一抖,書卷落在桌上,也不轉身去看來人,喉頭一動,張口就要呼救。
白城修爲已至練氣巔峰,單以肉身而論,與煉神宗師也只差一毫。
章伯雅不過是名文弱書生,雖然上島之後練過幾天武藝,但在白城眼裡,與嬰兒也差不了多遠。。
還不待章伯雅張口,白城手腕一抖,赤紅刀刃帶着一股燥熱空氣,從後方向章伯雅急速削去。
章伯雅只覺喉頭一緊,便見赤紅刀鋒頂在喉頭,陣陣熱浪將喉頭燒的生疼,隨着熱浪襲來的還有低低一聲斷喝,“想死?想活?”
……
章伯雅心知不好,來者武功太夠,他竟連張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
更令他心驚的是,太陰島乃是軍機重地,又有帕卡道長坐鎮,竟被人無聲無息攻到此處,恐怕不是他所能應付。
“撲通”一聲,章伯雅跪倒在地,連聲說道:“想活!想活!”
“想活?就把你的同黨都交代出來!”白城壓低聲音喝道。
章伯雅身形微晃,想要去看身後是誰。白城輕壓長刀,喝道:“不許回頭!否則殺無赦!”
章伯雅連忙縮回肩膀,戰戰兢兢,低頭伏在地上,似乎不敢去看白城,只是右手卻偷偷向前探出。
在他右手食指之上,戴着一枚黃銅戒指,這隻戒指也沒有其他特殊之處,只是其中一面打磨的極其光亮。這一點光面雖然細微難見,但卻如明鏡一般,將他身後的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
目光所及,章伯雅心中劇震,身後之人並非島外來客,而是島上熟人,乃是御林軍統領楚西魯座下弟子馬信長。
他這才反應過來,脖子上的長刀不就是九曜列島中鼎鼎有名的“無限刃”!
白城輕壓刀鋒,口中低聲喝道:“說出同黨有誰,還有你一條活路,否則你就與周信黃泉相會去吧!”
章伯雅聽到“周信”二字,腦袋不由的嗡嗡作響。
他昨日纔去計都島上找過周信,說出了舍利子的情報,馬信長今日便追殺上門,看來事情便是壞在周信身上。
他心中雖然通透,但嘴裡卻驚訝問道:“周信?他與章某又有何關係?同黨又是什麼意思?”
“刺啦”一聲,章伯雅只覺得頸部劇痛,幾乎忍不住要昏厥過去,卻是白城已長刀劃過他的脖頸。
長刀過處,皮開肉綻,鮮血還不及傷口流出,便被刀上附有的灼熱氣息燙傷凝結。
白城冷冷說道:“你不要說廢話,否則下一代切的就是喉管!”
章伯雅跪在地上,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試探着問道:“難道閣下問的是舍利之事?”
白城冷笑說道:“你終於想起來了?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究竟有幾個同黨?又是如何知道舍利的消息?”
章伯雅連連磕頭,說道:“章某並無同黨!”
白城冷哼一聲,怒道:“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你當真是活膩味了!”
說話之間,他手中長刀一顫,似是要向章伯雅喉頭切去。
章伯雅連忙說道:“閣下且慢,章某自幼修行了一種秘術,可以察覺舍利子的氣息,這才知道楚統領帶來一枚舍利子,絕無人做章某的同黨!”
白城冷笑道:“秘術?你一個文弱書生又能有什麼秘術?”
章伯雅顫聲說道:“章某雖然沒什麼本事,祖上卻與佛門有些關係,所以才學了這麼秘術。”
白城皺了皺眉,說道:“難道天下間真有這種秘術不成?”
章伯雅連連磕頭,說道:“章某豈敢隱瞞!”
白城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你也沒什麼活下來的價值了,乾脆死了算了!”
章伯雅大驚失色,再也顧不得長刀鋒利,起身就往前衝,想要從刀下脫身。
就在他起身逃離之際,猛然從屋外傳來一聲金刃破空之聲。
白城面色一變,也不去追殺章伯雅,反身撞開窗戶,從竹樓之中縱出。
章伯雅死中得活,欣喜若狂,大步向樓下逃去,卻也不敢放聲呼救。
馬信長是楚西魯的弟子,若是真引來別人,來人是會救他一命,還是會與馬信長同流合污,那都難說的很。
……
白城飛身縱出窗外,幾步掠入林中,只見遠遠一棵大樹之上,插着半截斷劍。
他輕笑一聲,袖袍一拂,將斷劍收入袖中,隨即長刀連連揮舞,發出金刃破空之聲。
片刻之後,他飛身縱回竹樓上方,褪去身上衣衫,與馬信長換回衣衫,又撤去面上移形式,恢復本來面貌。這一切準備做完之後,他才施施然托起馬信長,大步向章伯雅逃亡的方向離去。
轉眼之間,白城已追到章伯雅身後,低聲呼喊:“章兄慢走,是小弟來了!”
章伯雅聞言,連忙止住腳步,回頭向白城瞧去,只見白城立於身後山道之中,一手提着長刀,一手挾着馬信長,神情雖然嚴肅,但卻未失方寸。
白城呵呵笑道:“章兄怎麼大半夜的往山裡跑?”
章伯雅連連擦去額頭冷汗,顫抖着說道:“周少俠,馬信長不是說你已經…”
說到這裡,他已有些說不下去,馬信長說白城已死,但白城如今卻好好站在他面前,他也不知該如何說纔好。
白城笑道:“他可是說小弟已經死了?”
章伯雅乾咳幾聲,卻不知要說什麼。
白城笑道:“小弟今日抽空去了一趟太陽島,想要打聽一下舍利的消息,沒想到被馬信長遇到,要與小弟廝殺。太陽島上高手如雲,小弟不便與他爭鬥,只等假死脫身,將他瞞了過去,這才趕到太陰島,將他一舉重創。”
章伯雅連連喘了幾口大氣,問道:“你殺了他?”
白城笑道:“那倒沒有,只不過將他打暈過去了。”
章伯雅顧不得其他,直接問道:“他爲何會知道舍利之事?”
白城笑道:“小弟爲了假死,不得不給他說了些消息,引動他的心神變化,不然又怎有機會脫身?”
章伯雅面色雪白,問道:“那咱們現在要怎麼辦?”
白城笑道:“小弟與他交手,並無第三人見到,舍利之事他也未曾告訴任何人,只要小弟將他除去,那麼一時片刻也不會走漏風聲。”
章伯雅長嘆一聲,說道:“他可是楚統領的弟子,消失時間短還好說,若是時日一長…”
白城笑道:“這也無妨,只要章兄告訴小弟舍利子的所在,咱們快些完成交易,便是日後馬信長失蹤之事事發,咱們也早已各取所需,又何必爲這個擔心呢?”
章伯雅方寸已亂,沉吟片刻,說道:“周少俠現在就要舍利子的位置麼?不如咱們現在就做交易?”
白城擺了擺手,說道:“章兄開玩笑了,常言道,無功不受祿,小弟還沒給章兄積分,又怎能接受章兄的消息?這樣吧,小弟先去將馬信長處理掉,轉過頭來咱們再做交易不遲。”
章伯雅有些慌張,說道:“那會不會…”
白城打斷章伯雅的話語,說道:“章兄莫急,此時卻不急於一時。”
說到這裡,白城也不等章伯雅說話,一手提起馬信長,一手握緊無限刃,喚出九竅行空舟,向太陰島外飛去。
章伯雅站在古道之上,望着白城遠去的身影,想要大聲呼喊,卻又不敢驚動他人,只得提着一顆心,重新往竹樓方向行去。
…….
太陰島上,章伯雅面前這一齣戲,都是白城通盤策劃。
自從那日章伯雅離開計都島之後,他便開始策劃這一齣戲,因爲他擔心章伯雅是楚西魯、樑九功甚至是者帕卡道長派來的棋子,這纔不得不演了這樣一場戲。
他先是在太陽島上擒拿馬信長,憑藉手中無限刃與移形式的易容效果,冒用了馬信長的身份,他爲的就是從章伯雅口中逼出實話,想要瞧瞧章伯雅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現在看來章伯雅還算老實,倒是沒有跟他胡說。
問過章伯雅之後,他才離開竹樓,又換回周信的身份,提着周信追上章伯雅,帶給章伯雅極大的壓力,甚至要提前完成交易。
竹樓外面的半截斷劍,自然也是白城拋出,他避過章伯雅的耳目,造成外面還有一人的假象,爲的就是再次引出周信這個身份。
章伯雅偷看戒指的小動作,他早已看在眼裡,不過卻不說破,只是將計就計罷了。畢竟他只是出手試探,還要找個藉口離開,不能真的殺了章伯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