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知非道人從定境中甦醒過來,凝神細查體內,傷勢比預想中的恢復的快了許多。經脈上的裂痕幾乎都已癒合,只是還很脆弱,暫時卻是不能動用太多功力。暗自估計了一下,估計也就相當於自己全盛時期的兩三層左右。
嘗試着活動了下身子,雖然行動起來還有不適,感覺虛弱了許多,好在並無大礙,慢慢調養便好了。推開房門,只見得一道河溪從西北蜿蜒而來,在屋前繞了半個圓圈流往東南。兩岸長滿楓樹,此時可能是深秋時節,楓紅似火,煞是好看。
石青璇正坐在溪水旁邊的一塊大青石上,披散着一頭青絲,將一雙雪白的腳丫子浸在溪水裡,意態甚是慵懶嫺雅。聽見推門的聲音,她扭過頭來,正見着知非道人緩步走出房門。
“你的傷好了?”石青璇這會兒的聲音透着一股子難以言說的慵懶味道,像是沒睡醒似的。“真是個怪人。上次服了藥後你又昏睡了三天三夜,怎麼叫都不醒,我還以爲你要死了呢。沒想到你一醒過來便可以行動了,你的傷可是都好了?”
知非道人苦笑不已,哪有當面說人死了的。不過他這條命都是人家救的,哪還能計較這些?只是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這麼放心這少女,能毫無防備的沉入定境。他慢慢地想石青璇走過去:“那時候我心神都在療傷之中,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倒是讓姑娘擔心了。託姑娘洪福,貧道的傷已無大礙。”
石青璇往旁邊挪了點,將青石空出來大半,示意知非道人坐下來:“沒看出來你還是蠻厲害的嘛,那麼重的傷勢,我還以爲你要在牀上躺上三五個月呢。不過你要真躺三五個月,我可不會伺候你。”
知非道人順勢坐在石青璇旁邊,和她保持着大約一尺的距離:“不管怎樣,都要謝謝姑娘救命之恩。否則,貧道說不定已然喪生於山野狼吻也未可知。”
石青璇道:“那倒不會。這附近沒有餓狼的,倒是有些野狗什麼的。嗯,反正差不多就是了。”
知非道人臉皮抽動,這姑娘真不會說話,一點都不討人喜歡。他岔過這個話題:“對了,石姑娘,如今是何年月,貧道向來在山中清修,於世間諸事多有不解,還請不吝賜告。”
石青璇翻了翻白眼:“你這人,說謊都不會編個不容易被拆穿的。你要是一直在山裡清修,又怎麼會身受重傷,躺在我這幽林小築外面?這附近方圓二十里地一個道觀也沒有。還有,都說了不要叫我石姑娘,難聽死了。你就叫我名字吧。”
知非道人尷尬不已,好在石青璇並不刨根問底,說道:“如今正是大業十年,隋帝楊廣三徵高句麗失敗,留下了一堆爛攤子。方今天下,盜匪四起,民不聊生。楊廣昏君之名遍傳九州內外。怎麼,你也想趁這機會去做一番事業?”說到後來,她可愛的瓊鼻微微一皺,小女兒姿態十足,知非道人也不由看得呆了一下:“像,真像……”
“像什麼?”石青璇回過頭來,瞬也不瞬地盯了知非道人一會兒,知非道人別過臉去,不敢與之對視。石青璇微微一笑:“又想起你家凝兒啦?”
知非道人避而不答,目光望向四周的火紅楓樹:“青璇向來一個人幽居在此嗎?對於你這樣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而言,未免太過悽清了些。”
“不會啊,我很喜歡這裡的,相比於鬧市的喧囂,我更愛這裡的寧靜。沒事的時候清溪濯足,玉蕭遣懷,這樣的日子,青璇覺得很好哩。”石青璇的聲音恬靜安詳:“你作爲道士,難道不應該向往這種隱逸的生活嗎,怎麼會覺得悽清呢?是了,你剛纔還對我撒謊來着,你定然是個假道士,青璇猜的沒錯吧。”石青璇頑皮地說道,眉宇間說不出的慧黠可人。
知非道人無奈,應承道:“是是是,青璇最是聰明瞭,行了吧。”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對這個精靈般的女孩子,他全然應付不了。
石青璇享受着他的承奉,忽然對知非道人邀請道:“咦,你怎麼還穿着鞋子?快脫了在這清溪裡泡泡腳,可舒服了。”
知非道人聞言一笑,真的脫了鞋襪,將腳伸在清溪裡面。溪水冰涼,潺潺流淌着沖刷着腳底板,果真愜意得緊。只是,忍不住地,知非道人忽然想到了一件大煞風景的事。於是開口說道:“青璇啊,咱們這裡的飲水也是在這溪水裡面取的嗎?”
石青璇不曾多想,回答道:“是啊,都是在上游取的。這溪水實際上是山裡的清泉,清甜甘冽着呢。”
知非道人說道:“是這樣的,我在想,倘若有人住在咱們下游,也是取這清溪之水飲用,豈不是喝了咱們洗腳的水了?”裝作沒看見石青璇臉色漸漸不好看了,直飛到人接着道:“最可怕的是,萬一咱們上游也有人居住,也有着清溪濯足的愛好,那咱們……”
“啊……”的一聲尖叫,石青璇一雙素手握成拳頭,使勁的砸着知非道人:“叫你胡說,叫你胡說,噁心死了……”手一推,知非道人重傷未愈,竟被她給推到了溪水裡。
不等石青璇過來扶,知非道人便自己爬了起來:“這回可好,下游的人連洗澡水也喝了。”
石青璇嬌嗔道:“你還說!”知非道人笑道:“不說了,不說了。對了青璇,我這數日不曾進食,卻是有些餓了……”
石青璇嬌哼一聲:“廚屋裡有些米粥,你自己去熱着吃吧。”一跺腳,便向臨近知非道人養傷的一間屋子奔去,片刻功夫,便取了一套青衫扔給知非道人:“這是我前天去買的,自己換上吧。天氣寒涼,別凍感冒了,哼。”說完便又扭頭進了屋內,到了門口,又回過頭來:“還有,以後不許說這些噁心的話了。”“砰”的一聲,便把門給關上了,留下拿着衣服苦笑不已的知非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