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非道人在研究心靈的力量,石青璇自是知道的。到了他們這個境界,在想要快速進步幾乎不可能,那麼,修一修心靈的力量也算是另一種方向的觸類旁通吧,至少,對自己的潛能激發還是有着十分有用的功效——雖然石青璇知道這個跟知非道人說的用唐僧做實驗風馬牛不相及,不過是知非道人隨口拋出的一個姑且稱爲藉口的話題罷了。
給了知非道人一個白眼,石青璇便不再關注這件事情。隨着兩人的修爲增長,石青璇察覺的到她的修爲似乎有些不夠用,一種莫名的緊迫感促使她但凡有時間,都一直在心中打磨劍意,以求更進一步。
石青璇如此,知非道人又何嘗不是?真以爲兩個大羅境界的高手,就能整日裡只是陪着唐僧趕路?除了極小一部分心神關注着唐僧,他們更多的是在體悟自然,磨礪劍意——似他們這般境界,修行早不拘泥於形式,舉手投足,什麼時候沒有修行?
這一日正午時分,暖洋洋的太陽驅散了空氣中那種透人骨髓的寒意,唐僧正坐在一塊石板上面歇腳,忽然一朵白雲飄來,蹦下來了一隻猴子——不是孫悟空,還能是誰?這廝從老龍王那裡出來,始知三界水深,遠遠超乎他的想象,再不敢肆意妄爲,加上對唐僧的那一份恩義尚未報答,他便駕着雲朵找了過來。
只是漲了見識的猴子,誠然並沒有獲得跳出棋盤的能耐,但以他猴子的聰慧,自然隱約判斷出了一直將他玩弄在鼓掌之中的,除了佛門,還能有誰?有了這個認知,猴子別的不說,對於取經這件事,只怕不可能再按照原來的軌跡那般盡心竭力了——只要保護對他有三分恩義的唐僧一路平安也就罷了——雖然唐僧救他出來這份情多半也是佛門安排好了的,但恩情就是恩情,猴子這一點兒卻是不會否認。
猴子到了近前,先是對唐僧一拜,喊了聲“師父!”這才轉過身子,衝着不遠處的知非道人與石青璇打了聲招呼,接着便致謝道:“多承二位上仙看顧,照料俺老孫師傅,俺老孫這裡謝過了!”說着,拱手團團作揖,好好的禮節,偏偏猴子做來,總有種滑稽可笑的味道在裡面。知非道人與石青璇微微頷首,以作迴應,接着便又自陷入修行之中。
唐僧沒有擡頭,像是對猴子的那聲招呼混無反應,於是猴子又上前道:“師父!怎麼不走路?還在此做甚?”
唐僧這才擡頭道:“你往那裡去來?教我行又不敢行,動又不敢動,只管在那等你。從早到晚,腹中飢渴難耐,倒也讓我知曉了‘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索性就自發趕路,一路上也不見出什麼岔子,可見有你無你,並無分別。你既然走了,卻又回來作甚?”
聽到這裡,知非道人忽的想起了在地星上聽過的一句話兒:“你就像海里的一把鹽,有你沒你一樣鹹。”結合唐僧方纔說話的語境,自覺頗爲有趣,便說與了石青璇聽。果然,石青璇險些笑出聲來,白了知非道人一眼,傳音道:“阿秋你就會這等促狹之語。不過,你覺着以唐僧現在這個樣子,會再接納猴子麼?”
“看着吧,你道唐僧變得堅毅了,那其實不過是因爲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不得不如此罷了。要是他獨立的時間長些,或許有改變的可能,但這幾天的功夫,濟不了什麼事的。不信走着瞧吧,猴子回來之後,要不了多久,唐僧還是以前那般模樣。”說到這裡,知非道人像是頗爲緬懷一般:“不怕青璇你笑話,我以前也是這般,只因爲要達成心中執念,在無所依靠的情況下,纔不得不逼着自己前行。就這麼慢慢的,一直到今天。”
石青璇自然是知道知非道人的執念是什麼,以前是迴歸故地與親人團聚,或者還要再加上一位名喚做雨霏凝的女子,不過現在麼……石青璇笑盈盈的道:“放心吧,阿秋,這一天已經不遠了。”她如何不知,哪位名喚雨霏凝的女子早已成了過去式,在知非道人的記憶裡淡去了顏色。如今,該是他們兩人一起超脫,一起回去見見知非道人的親人,還有自己的父親,並得到他們的祝福……什麼諸天萬界任憑縱橫,知非道人與石青璇的最終目的卻始終不曾更改。初心不負,方得始終。
知非道人與石青璇這裡濃情蜜意,那邊兒唐僧的冷言冷語固然讓猴子心中不舒服,但猴子卻並未發作,只道:“師父你卻不知,我本是往東洋大海老龍王家討茶吃吃,老熟人見了面,難免說上一會兒話來,這就錯過了幾日功夫,師父你受累了。”
那唐僧說道:“你這猴頭,不尊教誨也還罷了,現如今又學會了說謊。那龍王家離這裡怕不有千萬裡之遙,豈是你幾日功夫便走了個來回?出家人不打誑語,你這般,咱們就是到了西天,卻又怎生能取回真經?”
猴子心道:“你取不取得到真經幹俺老孫屁事!只要保你一路平安也就罷了。至於求取真經,這分明就是佛門的什麼計劃,俺老孫沒存心破壞報佛門算計之仇已是大度,誰個管你那麼多?”心中這樣想,口中卻道:“不瞞師父說,我會駕筋斗雲,一個筋斗有十萬八千里路,故此得即去即來。”
唐僧略有緩頰,卻仍是抱怨道:“我略略的言語重了些兒,你就怪我,使個性子丟了我去。似你這有本事的,能訪友尋故,討得茶吃;偏偏我這去不得的,只管在此忍餓,你也過意不去呀!”
猴子道:“師父,你若餓了,我便去與你化些齋吃。”
唐僧言道:“倒是不餓,前些日子化緣得來的乾糧還有些,我已經吃過了。只是現在卻有些口渴,你要是不厭辛苦,就把我那紫金鉢盂取出來,去給我打碗水來。”倒不是唐僧真的口渴,只是一來想要試一試猴子是否誠心誠意,二來,便是思及觀音尊者傳給他的用以約束猴子的法門,想要用上。畢竟猴子神通廣大,若是沒個約束,他唐僧還真不敢放心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