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非道人取下背上長劍:“久聞少林寺羅漢棍陣的大名,便讓貧道來試試是否浪得虛名吧。”他放眼細看,但見得這裡但見羣僧衣帽分色,或紅或灰,或黃或黑;兵刃不同,或刀或棍,或杖或鏟,人人奔跑如飛,左右翼衛,前後呼應。知非道人雙眼微眯,瞧了許久也瞧不出破綻,暗暗讚歎:“少林羅漢陣,倒也真是名不虛傳。”
少林衆僧如何會給他太多時間觀察?一聲吶喊,便有一根棍子當頭打來,妙的是這一棍能彙集數名僧人內氣疊加,打將下來,真個有開碑裂石之能。在這一棍落下的當兒,又有方便鏟、戒刀等兵刃同時從側面打來,讓人無法迴避,只能硬接。
好個知非道人!如此情形下,但見他不慌不亂,只憑着腳步移動,身形前後搖晃,左右曲折,硬是避開了羣僧接二連三的攻擊。然而羅漢大陣畢竟是少林鎮寺陣法,一旦發動後羣攻之勢連綿不絕,永無休止,而且威力也是越來越大。在躲過數十次後,這羣武僧們出手更見凌厲,只見得人影憧憧,層層疊疊,縱橫交錯,倏忽往來。無數棍影禪杖,夾着明晃晃的戒刀劃破空氣,發出淒厲的破空之聲,如雷霆咆哮,極爲可怕,當真擋者披靡。知非道人被這個陣法籠罩起來,四面八方全是浪潮般綿綿不絕的攻擊,看得羣雄心驚不已,都暗暗爲知非道人提了口氣。
知非道人觀察良久,對這羅漢大陣有了更深的認識。知道若是自己再拖延下去,這陣勢會越來越厲害,說不定最後還真能困住自己,那可就丟人丟大發了。
知非道人長吸一口氣,長劍出鞘。像是一道流光閃過天際,羣雄都覺得眼睛一花,再定睛看時,只見得一團青影裹着銀光,在羅漢大陣裡上下左右來回翻騰,不時有少林和尚被這一團青影擊飛,或者被那銀光絞殺。也只有段譽等寥寥數人,內功高深,勉強跟得上知非道人的動作。
從知非道人拔劍開始,前後不過二十息的功夫,知非道人停下來的時候,掌中長劍正好抵在玄寂咽喉,旁邊那結成羅漢大陣的五百僧人便已紛紛躺下。這些僧人或是被知非道人震碎了丹田,或是被長劍挑斷了經脈,都已武功盡失。
還劍歸鞘,知非道人語氣平淡:“福生無量天尊。少林寺剽竊我道家功夫,卻又將之歸在胡人教派之下,既然如此,我便廢了爾等修行我中土武學的根基,你們自去練你們胡教的武功便是。”
玄寂氣急攻心,居然也暈了過去。羣雄瞧的也是心中害怕,生怕這武功神鬼莫測的道人給自己也來這麼一下。像是知道羣雄的心思,知非道人又道:“我中土武學,不論道家也好,儒家也罷,或者其他諸子百家的傳承,只要修習者不數典忘祖,那便算不得什麼。”
羣雄心中腹誹:“合着你就是故意找少林寺的晦氣的是吧。”心裡卻也安定了許多。忽然有人喊道:“走,去瞧瞧裡面現在怎麼樣了。”卻是包不同等人都想上山相助主人,方纔出口。衆人聽了,見攔路的和尚都已被知非道人放倒,何況經知非道人這麼一鬧,少林威望大跌,羣雄已不再敬畏,便都紛紛向寺內涌去。
有些三三兩兩的僧人還待上前攔下,卻哪裡攔得住?知非道人也牽着徐潼臻,隨着羣雄闖進山門。
少林寺佔地甚廣,前殿後舍,也不知有幾千百間,但見一衆僧侶與原羣豪在各處殿堂轉來轉去,吆喝吶喊,找尋蕭遠山父子和慕容博父子的所在。更有許多人躍上屋頂,登高四望,四下裡擾攘紛紜,亂成一團。少林寺莊嚴古剎,霎時間變作了亂墟鬧市一般。
知非道人認準了藏經閣的方向,拉着徐潼臻大步走去。快到藏經閣的時候,突然又有兩名中年僧人閃將出來,齊聲咳嗽,說道:“幾位施主到這裡有何貴幹?”
知非道人懶得多費脣舌,屈指遙點,便點了這兩僧穴道,大搖大擺的往藏經閣走去。走了數十步,便又有數名僧人執禪仗,攔在門口,說道:“施主請留步,本寺藏經重地,外人請勿擅入。”
知非道人笑道:“和尚不知貧道是來砸場子的嗎?”如法炮製,再度封了幾人穴道。
到了藏經閣,卻沒有見到那位傳說中的掃地僧,知非道人也不失望。事實上,他已經察覺到有人在暗中關注着他,只是憑着他的靈覺,卻是找不出這人在何處,料想便是那掃地僧了。
到了藏經閣門口,恰好聽見慕容博的聲音說道:“蕭兄,倘若宋遼間戰爭復起,那時我大燕便能乘時而動,吐蕃西夏定然也會趁機而動,舉兵伐宋。當年東晉有八王之亂,司馬氏自相殘殺,我五胡方能割據原之地。今日之勢,亦復如此。”
鳩摩智點着頭道:“不錯!倘若宋朝既有外患,又生內亂,不但慕容先生復國有望,我吐國蕃國也能分一杯羹了。”
知非道人推門而入,接口道:“慕容老先生想的固然沒錯,只可惜未免異想天開了些。做夢這種事,還是晚上休息的時候比較合適,老先生以爲然否?”
衆人聞聲看了過來,只見得一青衣道士牽着位十三四歲的小童,施施然走了進來,正是知非道人和徐潼臻。蕭峰喊了聲:“兄弟。”知非道人微笑着一一打了招呼。
慕容復湊到慕容博身邊耳語幾句,慕容博道:“這位道長冷嘲熱諷,可是有什麼高見?”
知非道人道:“高見談不上。在慕容老先生的盤算中,怕是想要我大哥揮軍南下,盡佔大宋黃河以北土地,建立赫赫功業,則進而自立爲王,退亦長保富貴;你慕容氏乘機建一支義旗,兵發山東,爲我大哥呼應;與此同時,吐蕃、西夏、大理三國一起伐宋,最終五分中原,我說的可對?”
慕容博道:“不錯,正是如此。”他忽然右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柄晶光燦然的匕首,插在一張桌子上,轉身對蕭遠山說道:“蕭兄只須依得在下的建議,便請立即取了在下性命,爲尊夫人報仇,在下也決不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