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八年的春天,天氣格外地寒冷,入春以來,春雨便淅淅瀝瀝地毫不間斷,今天雖然總算轉晴,陽光依舊十分地無力,大殿內也感到一陣陣地陰寒。張啓披着黑色的錦袍在殿內批閱奏章,剛剛打開一份,只聽殿外忽然傳來幾聲低低的輕笑。
笑聲未落,一名身穿錦袍,五歲大的男童連蹦帶跳地來到殿中,身後兩名十七八歲的小內侍苦着臉,小心地勸道:“殿下,皇上正在批閱奏章,不能進去啊!”
小男孩嘻嘻一笑,向那兩名滿頭大汗的小內侍扮出一個鬼臉,看那兩人慌得滿頭大汗,這才得意地向殿內跑去。甫入殿中,也不去理會殿內的內侍和宮女,徑直撲到張啓懷中,撒着嬌地低呼道:“父皇,熹兒相同父皇前去騎馬,父皇已經答應熹兒整整兩個月了,到如今都沒有實現呢!”
張啓無奈地苦笑一聲,放下手中的奏章,疼愛地看着熹兒那稚氣的小臉,點頭苦笑道:“父皇今日的奏章還沒有批閱完,待朕批完了奏章一定陪你去。”
熹兒不滿地嘟着小嘴,也不敢過分放肆,並不哭鬧,只是可憐兮兮地道:“父皇已經是第五次這樣說了,熹兒盼的好苦啊!”
張啓忍不住低嘆一聲,疼愛地輕撫着熹兒的頭頂柔聲安慰道:“熹兒,朕乃是大秦的皇帝,天下的百姓和庶民都要仰仗父皇,父皇不能辜負了他們啊。”
熹兒那明亮的雙眸定定地望着張啓,充滿了崇敬地點頭道:“熹兒長大了也要做一個像父皇一樣的君主!”
張啓聞言心中一動,一把抱起熹兒,含笑道:“你要怎樣做一個君主呢?”
熹兒那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認真地道:“像父皇一樣,天天批閱奏章!”
張啓聞言,仰天大笑起來:“熹兒,果然是朕的兒子!哈哈哈哈哈……”
隨着他的笑聲,皇后左芫在兩名宮女的攙扶下含笑而來,寵溺地看着被張啓抱在懷中的嬴熹,輕搖很首,假意嗔怒道:“熹兒,好大的膽子,竟敢打擾父皇處置朝政!”
熹兒戀戀不捨地從張啓身上爬下來。悶悶地回到左芫身邊,神色大是可憐。看的張啓也忍不住低嘆起來。
看到張啓皺眉不忍的樣子,左芫撫弄着熹兒的頭頂,整理了一下那微微有些散亂的柔發,向張啓笑道:“陛下整日操勞,何嘗有片刻休息?今日既然熹兒纏鬧,何不當真帶他出去走走?”
張啓苦笑着看了一眼几上厚厚的一摞奏章。忍不住點頭嘆道:“唉,好吧!只能騎兩個時辰!”他話音剛落,嬴熹那小小的身影便衝出殿外,向侍立在殿外地內侍大聲地命令着,要立刻把戰馬牽來。
看着嬴熹那歡快的身影,張啓不禁笑道:“啓兒今日可還好?”
左芫含笑地看着張啓微微點頭道:“啓兒年紀太小,整日纏着熹兒,偏偏熹兒總是想要學着父皇,總不肯和他一起玩,兩個孩子總是因爲這個打鬧。我這做母親的,當真也不可奈何。”
說到這裡,擡眼望着張啓,輕輕笑道:“臣妾此來乃是向陛下道喜的……”
張啓渾身一震,驚訝地望着左芫。點頭道:“什麼喜事?難道……”
左芫那動人的秀眸,深深地望着張啓,含笑道:“慧妃,今日不適,請來御醫看過之後,才知道竟是懷孕兩月了!臣妾恭喜陛下!”
張啓被這意外的喜訊驚得渾身一震。起身拉住左芫的玉手大笑道:“好!好!好!嫣兒總算心願得償了哈哈……”
看着張啓興奮不能自己的樣子。左芫那雍容的玉容上終於顯出了一絲一閃即逝的苦澀。是啊,自己入宮十幾年,膝下猶虛,若非父親位列三公,這廢后的提議恐怕就很難壓制。幸好皇帝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將熹兒交給他撫養立嫡以長,這皇長子在自己身邊長大,無疑是皇帝在用行動來安慰她,這其實令左芫十分地感激。
這時看到趙嫣懷孕,張啓那驚喜若狂的樣子,心中卻再也忍不住地泛起一陣難言的酸澀。張啓的後宮,滿打滿算也不過十幾人,而除去趙嫣和魯元之外,那些在趙高專權時進宮的美女即便曾經侍寢,卻再也沒有被張啓臨幸過,偌大的咸陽宮比起前朝歷代秦王算得上是最冷清的了。這種情況也使左芫十分爲難,宮中嬪妃不多必然影響皇家子嗣的延續,必然引起朝臣和宗室對自己這個皇后不滿。只是張啓一直對此不大在意,令左芫的數次選妃行動都以失敗告終。
每每問起此事,張啓總是笑道:“朕已經有了三位絕世美貌的嬌妻,那些庸脂俗粉,如何相比?”
看到左芫呆呆地望着自己發怔,張啓輕輕握住左芫那微微有些潮溼的玉掌,欣然笑道:“芫兒,我們一同去嫣兒宮中看看。”
未等左芫答應,兩架軟輿已經侯在了殿外。只聽左芫含笑道:“左芫同熹兒同乘一輿,請陛下先行。”
張啓聞言,心中大嘆自己的幸福生活,這才登上軟輿向趙嫣這時居住的永和宮走去。永和宮建於秦昭襄王四十一年,距今已經將近七十餘年,是一處比較嚴整地宮殿建築羣,大體上有主殿和東西配殿,以及宮後一座小小的園林,趙嫣先前居住的飛仙殿由於去年夏季大雨影響,這才搬到永和宮,距離張啓的寢殿倒近了一些。
甫入殿中,便看到殿內的宮女和內侍人人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喜悅,看到張啓進來,永和宮掌令內侍孫原上前躬身笑道:“奴婢恭迎陛下,娘娘正躺着歇息呢!”
張啓聞言,點頭道:“嫣兒沒事吧?”
孫原恭謹地道:“娘娘只是有些頭暈,御醫開了一個調養地方子,說是不礙大事地,陛下放心好了。”
張啓聞言點了點頭。大步便向內殿走去,饒過迎面的花格架,便看到趙嫣臉色蒼白地倚在榻上,神色間充滿了幸福地笑容。看到張啓進入殿中,掙扎着便要起身,張啓上前一步將她輕輕扶回榻上,柔聲笑道:“如今你身體不適,跪拜之禮就免了,日後也無須行那些虛禮。”
趙嫣雖然玉容蒼白如紙,卻欣然笑道:“陛下。宮中禮儀嚴謹,乃是爲了維護陛下的天子之尊。怎可因趙嫣一人而有所改變?況且臣妾還沒到那種無法行禮的地步,怎能隨意破壞?”
張啓無奈地點頭嘆道:“一切隨你好了,只是今天就不必行禮,總是可以吧?”
趙嫣溫和地笑笑,正要起身,只見皇后帶着嬴熹盈盈來到殿中。正含笑望來。急忙起身行禮道:“臣妾見過皇后!”
左芫見狀急忙上前一把攙起趙嫣,輕輕皺眉道:“妹妹快些起來,如今你身懷皇嗣,大可不必行這些虛禮。”
張啓看着兩人互相關心地樣子,心中大嘆,驀地想起了已經許久未曾見過的麗姬,不知她現在可好?雖然痛恨她的狠毒行爲,但是每當看到熹兒那純真的笑臉還是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起麗姬,那個自己在這個世界睜開雙眼,見到的第一位美女。想到那個令人感到驚駭和不安旖旎夜晚。麗姬那驚恐的玉容,那玲瓏而勾人魂魄的裸體,是他今生都難以忘記的一幕。
思忖之間,趙嫣已經牽着嬴熹的小手在榻上坐下,疼愛地撫弄着嬴熹那柔軟而烏亮的長髮。左芫這時看到張啓失神地模樣。不覺輕輕笑道:“嫣兒妹妹,這次若能再爲陛下誕下皇子,陛下該當重重封賞纔是。”
張啓聞言點頭笑道:“理當如此,如何封賞,便由皇后作主罷!”
趙嫣蒼白的玉容透出一絲微微地紅暈,輕輕向張啓行禮道:“臣妾謝過陛下!”
左芫莞爾一笑。輕輕點頭道:“陛下。臣妾還要在熹兒前往嘉泰殿,太傅恐怕已經久候了。待用過午膳,陛下再帶熹兒前往上林苑吧!”
說畢,微微一笑牽着一臉失望的嬴熹匆匆向殿外走去。
望着那母子兩人的背影,張啓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看着張啓那望着熹兒,略帶痛苦的笑容,趙嫣心中一動,小心地道:“陛下爲何苦笑?”
張啓低嘆一聲道:“看着熹兒一天天長大,朕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他的生母,麗姬。大約已經五六年沒見過她了。唉!”
趙嫣輕輕握住張啓那溫熱的大手,淺淺笑道:“待熹兒再大些,明白了事理,陛下便將麗姬放回來,讓她母子見上一面。”
張啓感嘆地點了點頭,這才笑道:“今日朕是該當好好慶賀一番,難得嫣兒終於有了喜訊,這次你總不會再難過了吧?”
趙嫣被張啓提及懷孕,誘人地玉容上微微一紅,含笑點頭道:“嫣兒只盼着早日爲陛下誕下兒女,此生再無它願了!”
張啓輕輕愛撫着那還依舊平坦的小腹,點頭道:“朕倒是希望嫣兒能爲朕生下以爲如嫣兒一般美麗動人的小公主。那樣,朕就是兒女雙全了!哈哈哈哈哈……”
笑聲未落,便聽殿外隱隱傳來韓煥那熟悉的腳步聲,張啓便知必定有什麼大事發生,這種後宮之中並非處理朝政的地方,若非要事,韓煥絕不會輕易進來打擾。
思忖之間,只見韓煥匆匆進入殿中,緊張地道:“陛下,大事不好,隨章牽大人前往西域的一位都尉將軍親自回咸陽報訊。章大人帶領的商隊經過兩年的跋涉到達了名喚黑海的地方,已經換取了無數的珍寶,那些人對我大秦的絲綢極爲神往,都以高價購買。只是,由於沿途不少強盜的覬覦,我們的大軍將他們通通擊敗,卻引起了一個名叫‘馬奇冬’的國家向大軍索要財物,章將軍不肯答應,他們便……扣留了所有財物和章牽將軍!”
張啓聞言,吃驚地道:“莫非是馬其頓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