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衆大臣退了出去,貞武亦起身在殿裡緩緩的踱了起來,入關數十年,通過不斷的結親聯姻,各旗之間在無形中已經連成了一片,所謂的隔旗如隔山,僅僅只是上層的王公勳貴不相往來而已,各旗的旗民早已是血脈相溶,這種情形對他而言卻並非好事,會加大對八旗革新的阻力。
要想改變這種局面,必須得打破現有的這種限制旗、民通婚的制度,不過,這是動搖八旗制度根本的大事,至少在目前,他是不敢破除的,如今能做的,只能是破除上三旗、下五旗軫域隔閡,鼓勵八旗自由通婚,如此才能進一步削弱各旗王公對旗民的掌控。
不過,對於宗室和各旗的異姓王公勳貴,還是得由他這皇帝來指婚最好,不能任由他們聯姻,以免形成大的利益集團,那不利於江山社稷的安穩,想到這裡,他不由輕嘆了一聲,沾上政治,便別奢望婚姻自由,除非是能夠放棄現有的身份。
朝廷對倉場營私舞弊一案的懲處意見很快就在內城傳了開來,各旗的王公勳貴聽聞之後皆是暗鬆了口氣,對於犯案的倉官庾吏他們倒不是太上心,他們關心的只是對一衆糧商會如何懲處,既然只是勒令加倍退還,就說明貞武對他們沒有深究的意思。
一衆旗人聞知這一消息後,亦是長鬆了一口氣,既然只是懲處鉅貪,那就不會殺太多的人,一般的倉官庾吏他也沒資格能夠上鉅貪,沒什麼好擔憂的。
最鬱悶的則是涉案的一衆糧商,相比於明正典刑和抄家革職的懲處,雙倍退還非法所得不異於是法外開恩了,可問題是並沒有確切的年限,這筆糊塗帳該從何時算起?誰都清楚,與犯官同例是什麼下場,一衆糧商擰着眉頭再三思量。爲保險起見,只能是量力而行,將手中所有的存糧全部賠了出去。
京師大小糧商大規模的將糧食運回官倉立時就引起了轟動,對這些糧商。京師百姓素無好感,見次情形,無不拍手稱快,官倉糧食越充足,糧價就越穩定,平糶的官糧也就有保障,一衆百姓自然大爲欣喜。
時間一晃便進入三月。仍然是滴雨未下,不過,南洋、江南、湖廣的賑濟錢糧已開始源源不斷的運抵天津,隨之便轉運至各省災區,天津的大小碼頭每日裡都是一片繁忙,所有進埠之船,無一例外,全部是裝的糧食。出港之船則是奔赴澳洲之移民。
這是朝廷考慮到災情嚴重,以及北上運糧的船隻多,爲儘可能的減少空船的損失和減輕災區的壓力。從而大副度增加了各省的移民數量。
賑災糧食源源不斷的到來,京畿之地的民心立即便安穩下來,貞武與一衆朝臣見此情形也都是暗鬆了一口氣,賑災糧食、銀錢及時接濟上了,具體的賑濟事宜就是下面各省的官員的事了。
山西、陝西、河南、山東等省的賑濟災事宜早就已經全面鋪展開來,各地官員從‘四大恆’提取到劃撥的賑災銀子後,便開始收購當地儲糧大戶的餘糧進行施粥、施藥,以工代賑工程也在各地相繼展開。
各地的大小官吏都清楚此次賑災意義重大,誰也不敢有絲毫的輕忽懈怠之心,再加上京師往各地派了不少監督的官員和監生。更令他們如履薄冰,官員尚且好說,最難防的是那些個年紀輕輕的監生。
監生雖然有做官的資格,可畢竟還未做官,對官場的規矩可說是一竅不通,賑災的事宜他們雖然從未經歷過。但下地方來之前都專門做過了解,一些常識卻是基本都懂,凡事都喜歡加以印證比較,更是喋喋不休的問個不停,一衆地方官員皆是煩不勝煩,偏生又得罪不得,這些個監生每日都要寫監督日記,並隨京報直接送回京師,可說是直達天聽,他們如何敢輕易得罪?
喜歡與地方官員交流的監生倒還好應對,最令他們懼怕的是喜歡微服私訪的監生,那才叫是防不勝防,這年頭做官的有幾個屁股下面是乾淨的?若是道聽途說一些貪賄、冤屈之類的事記入日記,那可真就叫要命了。
對這些要命的監生,地方官們可說是頭大無比,一邊忙着賑災事宜一邊還要分心招架他們,可謂是苦不堪言。
苦不堪言的不僅是地方官員,朝中的一衆大臣亦是因爲監生的日記痛苦不堪,一衆監生皆知日記有可能直達天聽,因此也是格外認真,不僅是勤於觀察,而且多附有各自的見解,以期能得到貞武的青睞,日記也不僅只侷限於記錄賑災事宜,對各地的驛站、路橋、城池、書院、學宮、年歲,催科,獄訟等等皆有涉獵,篇篇皆是長篇大論。
初時,貞武還逐一細看,只看得一天,便大覺受不了,便將一應日記轉交上書房先行初審,有價值的再行呈報,上書房幾位大臣本就繁忙無比,哪裡抽得出那麼多時間逐一細看,當下就請旨,建議將日記轉給各部院寺監府及翰林院的官員先行閱覽甄選,僅只保留一小部分在上書房和貞武手裡。
對此建議,貞武自是沒有意見,只是提醒留意各地方官員的關係,以防有人刻意隱瞞,這一來,京師官員便多了一件事,每天都要看上幾篇監生日記,還得寫出節略,一個個自然是滿腹牢騷,但此舉是貞武創舉,衆官員也只能是腹誹幾句而已。
看的幾天下來,一衆親力親爲的官員便覺的受益不小,前往各地監督的監生皆是從國子監挑選出來的,基本都是舉監、貢監,廩增附生、及旗人勳臣子弟,大都是才學品行兼優,清高自律的,日記所敘,涉獵廣泛,看的幾日下來,對其所在的府縣便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當地的官員的形象亦是躍然紙上,一些有心的官員漸漸認識到這些個監生日記的重要性。
因爲這些監生沒入官場,不瞭解官場的規矩,也不存在利益關係,可以說完全是站在公正的立場,如實的記錄下當地的情形,這些日記完全可以做爲官員考評的依據或者是佐證,他們對此事都逐漸上心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