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海軍學院雖然名義上是擴招一萬人,但各大水師都譴有官兵前來受訓,實際上這一屆足有一萬二千人,富翰一天到晚忙的是腳不沾地。
不過,眼看着爲期半年的隊列訓練已經完成,馬上就要進入火槍火炮的實彈訓練以及出海進行戰艦的實際操縱訓練,富翰卻是有點急了,戰艦和武器都早已備好了,但是教員卻大爲不夠,教員當初都是按五千人規模配置的,隊列訓練、平常授課問題不大,可一出海和實彈訓練,就跟不上了。
如今在全面攻佔了南洋之後,北洋、南洋兩支艦隊卻仍然壓在南洋,任誰都清楚,南洋來年必然有場大海戰,如今在學院訓練的學員,就是爲南洋大戰準備的,眼看時間越來越緊,這實彈訓練和戰艦操縱跟不上,可就要命了。
正在富翰急的抓頭皮的時候,傳來消息,十四爺領着艦隊回上海了。
胤禎此番率着四千海軍帶着三十艘大小戰艦匆匆趕回來,便是希望通過以老帶新,儘快的帶出這批新兵來,以正常的航行速度來算,西洋各國的戰艦抵達南海,應該在明年的六月左右,這是受季風決定的,有老兵半年時間一對二的傳、幫、帶,應該問題不大。
留春園,胤禎首先見的就是富翰,富翰系滿族八大家富察氏之後,今年二十六歲,爲人穩重,處事謹慎、耐煩瑣,亦是名臣之後,其祖父乃是議政大臣米思翰,其父馬斯喀亦是領侍衛內大臣,兼管火器營,授昭武將軍,可謂家世顯赫。
待其見禮落座之後,胤禎便問道:“新學員如今的情形如何?”
富翰略微沉吟,便欠身從容回道:“回院長,這批學員整提素質比起前兩期都要高出許多,識字率高達二成,多是大家子弟,官宦子弟亦不少,就步列訓練和海軍基礎科目訓練而言,成績要比上二屆好上不少。”
胤禎微微點了點頭,這個情況這他的意料之中,海軍成軍時的大肆封賞,不少漢人,滿人都是由白身而官至四、五品,林衛、付安定幾人更是授予參將,大大的刺激了那些大戶豪族的神經。
而海外分封和澳洲的發現又將海軍的重要性大爲提升起來,稍有點眼光的都能看到,海軍必將迎來更大的發展,參加海軍可說是目前大清最爲投機的事業。
富翰接着說道:“再有一旬,隊列等基礎訓練就將全面結束,轉入海上的戰艦操縱訓練和火槍火炮的實彈訓練,標下前幾日還在發愁這教員跟不上,影響訓練,院長既然回來了,標下也就放心了。”
“現在還不是鬆懈的時候。”胤禎微笑道:“南洋被咱們吃了獨食,西洋諸國是不會甘心的,大清如今是整個世界的經濟中心,香料、絲綢、棉布、生絲、瓷器還有茶葉等等商品都是西洋諸國必需的,他們不可能放棄與大清的貿易,更不會放棄他們的既得利益。
南洋一戰不過是遲早的事,預計最早便在明年的五、六月間,如今已是十一月,也就半年的時間訓練了,我計劃在開年之後,就帶領新學員下南洋,順帶剿剿南海一帶海盜,剿賊練兵兩不誤,因此,這兩個月時間,要加緊訓練,不能因爲有老兵帶,就鬆懈下來。”
“是。”富翰興奮的起身敬禮道,開年就下南洋,這苦日子算是熬到頭了。
“恩,去忙吧,順帶叫鄭清海進來。”胤禎笑着端起茶杯,啜了口茶。
鄭清海和一衆人都守在外面的廂房裡,聽的胤禎傳他,立即就快步走了進來,就地打了個千兒道:“奴才鄭清海給十四爺請安。”
胤禎微微笑了笑,隨意的一伸手,道:“看你精神尚好,看來呂宋發賣的不錯,坐,坐下說。”
鄭清海道了謝之後,從容落座,而後才道:“回十四爺,呂宋的發賣不如人意,只進帳二千萬。”
“恩?”胤禎眉頭一揚,詫異的問道:“不好賣?”
“白菜價,豈有不好賣的,實在是呂宋的地太少了。”鄭清海含笑道:“均價在一兩一錢一畝,不過,未開墾的荒地卻是無人問津。”
胤禎微微楞了下,才道:“沒賣出去更好,幾年之後,就不是這價錢了。”
“十四爺說的是,有這二千萬,足夠支持三年時間了。”鄭清海說着又問道:“聽說在南洋繳獲了十幾艘海船?”
“二千萬,那裡能夠支持三年?”胤禎輕笑了笑,卻是好奇的道:“現在的海船很好賣?”
聽的胤禎這話,鄭清海心裡不由一跳,這錢都還未捂熱,難道轉手又扔出去了?他心不在焉的道:“很搶手,千五料的西洋大帆船已經漲到十萬兩一艘了。”
這價都比新船的價錢還高了,胤禎聽的心頭一喜,沒事讓海軍去印度洋扮海盜玩玩?想想還是算了,這太打擊海外貿易了。
鄭清海接着又道:“今年海軍的消耗比去年多,十四爺又在天津投錢,又是修路,淨支出高達到一千一百萬,不過發賣呂宋的所得再加上貿易船隊股份倒賣,還淨落下三千二百餘萬。”
“難怪你一臉帶笑。”胤禎微笑道:“別高興太早,明年,天津、噶羅巴、馬尼拉等地都要投錢,還有澳洲移民也要五百萬,我還打算在廣州投點錢......。”
鄭清海聽的一張臉立刻就黑了下來,遲疑着道:“澳洲移民要五百萬?”
胤禎點了點頭,道:“七年時間,爲澳洲移民投入五千萬。”
“十四爺,去美洲搶個大銀礦吧。”鄭清海幾乎是呻吟着說道。
胤禎輕笑道:“何至於跑那麼遠?澳洲就有金礦,特別大的金礦!”
“真的?”鄭清海精神立時一振,兩眼只差放出光來。
“何至於騙你。”胤禎微笑道:“叫你來有正事交代,明年海軍在南洋要聚集四萬多人,澳洲移民也要在噶羅巴中轉,糧食的壓力很大,從現在起,你就的開始收購糧食,組織船隊轉運噶羅巴,另外,開年過後,二月初左右吧,還有大量的軍需物質也要轉運噶羅巴,你不要指望張元隆的船隊。”
說到正事,鄭清海的神色立刻峻然起來,一俟胤禎說完,他就肅然道:“奴才尊令,還請王爺示下,具體要多大的量。”
胤禎略微算了下,才道:“按每人每日食米一升,月食三鬥算,一起準備二十萬石吧,如果擡高了糧價,就先收十五萬石。”
“奴才尊令。”鄭清海恭謹的道。
“恩,去吧,着人快馬去趟江寧,去曹家問問,上半年我交代的飛鴿傳書一事,準備的如何了?二月下南洋能否帶上?”胤禎隨口吩咐道。
“奴才這就譴去問。”鄭清海說着躬身退了出去。
胤禎接下來又召見了各個工廠作坊的總管,詳細詢問了解一番各廠的產量、質量、庫存等情況,各總管彙報的情況,讓他頗爲擔憂,火藥、鍊鐵、被服、造船這幾個廠還能跟的上進度,足以保證明年南洋的海戰,但火器廠、鑄造廠就不如人意了。
這兩個廠的產量都卡在一個問題上,拉膛線跟不上,不僅是大量的新戰艦和新學員要裝備,還有大量磨平了膛線返回的,更惱火的是,拉膛線不是短時間就能培養出合格的工匠來的,一個合格的工匠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槍管炮管,才能培養得出來。
胤禎對此亦未有什麼行之有效的辦法,這不是流水線能夠解決的問題,在工業革命之前,根本就無解,只能是通過大量的培訓熟練工匠來增加產量,沉吟了半晌,他纔對火器廠、鑄造廠的兩名主管道:“將拉膛線的學徒、工匠的薪酬提高三成,對熟練工匠提到六成,讓工匠們多招收學徒,多留意觀察,沒天分的學徒要果斷的剔除出去,槍管炮管也損耗不起。”
將一衆人等打發走之後,胤禎才轉進後院,張夢嬌領着幾個丫鬟婆子笑吟吟的迎了上來,蹲身行了個萬福,道:“妾身恭迎王爺回府。”
這二年張夢嬌的變化很大,雖然性格沒多大的改變,但在禮儀方面卻是注重了許多,胤禎含笑上前握住她的手,微笑道:“半年未見,怎得文靜了許多?”
張夢嬌微微一嗔,道:“王爺不喜歡?”
“喜歡,怎會不喜歡?”胤禎牽着她的手,邊走邊道:“這陣子府裡可好?”
“有勞王爺掛懷,一切安好。”張夢嬌甜甜的笑道。
進的廳房,張夢嬌笑道:“王爺一回來就忙着見人,可是擔心南洋大變?”
“最近開始關心西洋局勢了?”胤禎微笑道,說着揮手將一應丫鬟婆子都打發了出去,而後,才道:“有何見解,說出來聽聽。”
“王爺現在跟西洋人在鬥,妾身自然要關係西洋局勢了。”張夢嬌微微笑道:“現任的西班牙國王腓力五世是法國路易王儲之子,法國國王路易十四之孫。箇中緣由,妾身不是很清楚,也想不通。
但是因爲腓力五世繼承西班牙王位,卻引發了一場戰爭,不是兩個國家打,而是兩個聯盟打,一方是法國、西班牙、巴伐利亞等幾個小國,另一方就是神聖羅馬帝國、英國、荷蘭、葡萄牙等幾個國家。
這兩個聯盟從康熙四十一年就開始大打出手,至今還未分出勝負,這是妾身從法國傳教士那裡打探來的消息,也不知道消息是否可靠,希望對王爺有所助益。”
胤禎聽的眉頭一皺,歐洲那點破事,他還真是不清楚,不過歐洲的皇位傳承確實不如中國,好象近親結婚的不少,以至很出了幾個白癡,而且動不動就喜歡聯盟,這也是他擔心幾國聯手的原因,如果這消息是真的,那麼英國、荷蘭聯手的可能就很大,而且葡萄牙也得小心防範,倒是西班牙,反而沒有聯手的可能。
不過,英國、荷蘭、葡萄牙這三國在亞洲的兵力似乎都不多,如今又陷在西班牙王位繼承戰之中,想來不可能抽出多大的兵力前來亞洲。
想到這裡,他神情不由一鬆,起身走過去,一把將張夢嬌抱了起來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在臉頰上親了一口,笑道:“這麼乖,想要什麼獎勵?”
對胤禎的秉性,張夢嬌現在是深有了解,在外曠了半年,他什麼事都做的出來,不由嬌羞的瞅了大門一眼。
“沒人敢進來。”胤禎輕嗅着她的脖頸,細語道:“用的什麼香,怎得這麼香?”
聞着胤禎身上熟悉的體味,張夢嬌直覺的渾身發軟,順勢軟軟的依偎在他身上輕聲道:“王爺才從香料之國回來,鼻子還這麼靈。”
“香料哪有你香?”胤禎說着,一雙手就伸了進去。
胤禎在上海停留了兩日,視察了海軍學院和各個工廠作坊之後就偕同胤祥一道快馬趕赴回京。胤祥年初就離京,如今已是年底,雖然不願回京,但今年康熙在天津落水,如此大事,他不回京請安是不行的。
兩人率着一衆護衛趕到天津時,已是十二月初七,正遇上大雪,看到漫天的大雪,胤禎不由想到了天津港口,這冬天港口封凍了,豈不是耽擱訓練?武格是如何處理這事的?
趕到才修了半拉子的海軍學院,聞報的十六阿哥胤祿滿臉驚喜的跑了出來,離着老遠便叫道:“十四哥、十三哥,你們不是下南洋了嗎?怎麼趕回來了?”
胤禎催馬上迎了幾步,暢笑道:“南洋有多遠?來回一個月就足夠了。”說着跳下馬來,張望了一眼空曠的學院,好奇的道:“怎麼沒人?”
胤祿鬱悶的道:“武格連人帶艦都拉到威海衛去訓練了,偏偏皇阿瑪不準十六隨艦出海。”
胤祥此時也下馬迎了上來,笑道:“十六弟,在天津呆的可還快活?”
“十三哥,咱兩換換吧,我做夢都想去南洋轉一圈。”胤祿涎着臉道。
“我沒意見,你問十四弟同意不?”胤祥輕笑道:“你就知足吧,多少人羨慕你能到天津來呢。”說着,他跺了跺腳,埋怨道:“十六弟,你也忒不地道了,就打算這麼着跟二位哥哥閒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