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武掃了一眼跪伏在地的衆人,微微沉吟,才放緩了語氣說道:“八旗互不統屬,各旗歷來是隔旗如隔山,組建禁衛新軍是爲了征戰四方,大軍在外數千裡,統軍主將若不能收以臂使指之效,何能克敵制勝?禁衛新軍統一戰甲統一旗幟,乃是出於征戰的需要,是爲了全軍上下緊密團結,各軍種合作無間,聚散自如。
軍中雖不分八旗,但軍中八旗子弟隸屬各旗的戶籍未變,禁衛新軍所有士卒亦非終身服役,最長期限爲十年,退役後,仍各回本旗。”
聽的這番話,一衆旗主王公不由暗鬆了一口氣,貞武既無一統八旗的意思,他們也不用如此擔心,服役十年,這些兵丁也才三十上下,能活着回來的,都堪稱是百戰精兵,補入各旗,倒是能夠提高各旗的戰力。
馬齊聽的暗暗點頭,貞武可是深諳馭下之道,敲了衆人一記悶棍,又稍加安撫,他忙率先說道:“皇上志吞天下,聖慮深遠,奴才等鼠目寸光,安於現狀,實不及皇上萬一。”
領侍衛內大臣,鑲.白.旗旗主顯親王衍潢亦是心思靈動,一見大局已定,亦是趕緊立起身奉承道:“皇上聖明燭照,洞悉萬里,宏圖遠略……一見這架勢,貞武知道接下來必是頌詞如潮,忙伸手阻止他接着往下說,略微沉吟,他才道:“八旗乃國之根本,朕焉能放任不管,朝廷也不能白養一羣只知玩鳥溜狗,泡茶館,逛戲園,成天打架賭博的八旗兵丁。”
微微一頓,他便道:“豐臺大營提督阿爾圖,年邁體衰,着回家休養。着怡貝勒胤祥總管兵部,領豐臺大營,並整肅駐京二十四旗軍紀,制定新的訓練考覈制度。今春必須完成逐旗考覈,凡考覈成績下等及舞弊者,一律革退。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此次考覈,不論革退多少兵丁,皆不追究各旗統領、參領、佐領之責任。所缺兵額,着各旗自行補齊,明年春季考覈,朕親自主持,凡考評下等者佔據三成以上之旗,所屬統領、參領、佐領盡行革職。”
胤祥忙立起身道:“微臣尊旨。”
聽的這道諭旨,一衆統領參領哪裡還有心思去管禁衛新軍的閒事,各旗如今都是軍紀散漫。訓練懈怠,一年之期,如何才能保證自己不被革職纔是他們眼下該關心的問題。
八阿哥胤禩及一衆上書房大臣、各旗旗主王公卻都是心裡一驚。貞武此舉,無異於將京師二十四旗的兵權盡攬在手,看來,經過半年時間的佈置,貞武要開始大力整合朝局了。
正月二十三日,貞武在交泰殿舉行了御寶開封儀式,長達一個月的年假就此結束,京師各部院寺監府的大小衙門官署也都隨之開印,貞武元年正式拉開序幕。
次日一早,一衆皇族宗親、王公勳貴及京師四品以上的文武朝臣盡皆趕來參加貞武元年的第一個早朝。貞武在順義考覈禁衛新軍的情形以及對十三阿哥胤祥的任命,早就傳遍了京師,所有人都意識到,貞武皇帝開始真正的掌控這個龐大的帝國了。
開年的第一個早朝,自然沒人敢缺席,誰心裡都清楚。貞武這時正是需要立威的時候,若是撞到他的槍口上,他應是絲毫不介意殺幾隻雞給猴看的,可沒人願意成爲那個倒黴鬼。
由於天氣冷,入冬之後,貞武便將聽政地點改在了乾清宮,平時人少,乾清宮倒能容的下,但今日官員衆多,品極低的,就只能夠是站在門外的走廊上了。
雖然官員來的齊,又是新年的第一個早朝,貞武卻沒有長篇大論,仍如平常一般,升座後,便開始逐個部院的點名,叫各部院主官彙報情況。
整整一個月,全國各地都在休假,能有什麼事?即便有事,也不可能報上來,因此各部院寺監的主官很快就完成了例行的日常彙報。
例行彙報一完,上書房大臣張鵬翮便出列,躬身道:“稟皇上,進人二月,天氣便日趨暖和,天津港再有一個多月便要解凍,去歲雪小,微臣擔憂今春恐有春旱,澳洲移民乃是朝廷一大要政,微臣懇請皇上下旨,着北方各省地方官員嚴加管束各地流民,以防流民大量流入天津。”
春旱?貞武略一回想,去年冬天確實雪小,開年後雖有幾場小雪,卻是不大,今年倒真有可能大旱,這可是貞武元年,可不能出什麼漏子,稍稍沉吟,他才道:“此乃老成謀國之言,此事上書房先會同欽天監議議,再奏報上來。”
“微臣尊旨。”張鵬翮躬身道。
貞武掃了階下一衆官員一眼,微微沉吟,才道:“吏部漢尚書吳一蜚病故,其職不宜空缺,着張鵬翮兼任。”
一衆官員聽的都是精神一震,貞武是不是開始調整京師各部院大臣了?一個個忙豎起耳朵等待下文。
不料,等來的卻是包福全拉長聲調的一聲,“退朝。”
回到乾清宮東暖閣,貞武換下了朝服,便吩咐道:“包福全,將胤祥、胤禩、胤祉、胤祺、胤佑、胤祹叫來。”
一衆阿哥散朝後走的不遠,聽聞貞武召見忙匆匆折了回來,胤祉、胤祺四人心裡都是頗爲納悶,老十四登基之後,極少單獨召見他們幾兄弟,今天是爲何事?想到老十四正開始着手鞏固皇權,幾人心裡難免有些忐忑。
包福全進去稟報後,很快便出來躬身道:“八爺、十三爺,皇上叫進呢。”
一見貞武做的竟然如此明顯,胤祉、胤祺、胤佑、胤祹四人不由有些惴惴不安,待胤禩、胤祥兩人進了殿,包福全才含笑道:“皇上吩咐,四位爺不必跪候,站着等就行。”
胤祉幾人心裡不由暗暗鬆了口氣,看這樣子,不象是壞事,不妨十二阿哥胤祹卻道:“包總管,你可別害我們。”
聽的這話,胤祉三人都是一驚,難道是老十四有意設的套?包福全忙躬身陪笑道:“十二爺說笑了,給奴才天大的膽子,奴才也不敢在乾清宮門口矯詔誆騙四位爺。”
胤祹這才站起身,微笑着道:“我這是跟幾位兄長開玩笑,倒嚇着包總管了。”
聽的這話,胤祺不由輕斥了他一句,“胡鬧也不看看地方。”
東暖閣內,胤禩、胤祥兩人進殿請安後,貞武便含笑道:“賜座,賞茶。”兩人謝恩落座後,胤禩便開口道:“皇上繼位後,臣便奏請過,咱們一衆兄弟太多,這名字應該稍改一下避諱,皇上當時未允,臣每次陛見,心裡都甚是不安。”
貞武微微笑了笑,老八這是見自己開始大力整合朝局,有意試探自己對一衆兄弟的態度,當下他便隨意的說道:“所有兄弟的名字皆是皇阿瑪所取,朕豈能做了皇帝便令一衆兄弟改名避諱,一衆兄弟在奏摺上,都已將“胤”字少寫了一橫,如此甚好,改名之事,八哥不必再提。”
說着,他便看向胤祥,直接說道:“清理整頓駐京八旗兵丁,制定新的訓練考覈制度等事宜,十三哥必須抓緊,若有難處,儘管跟朕說。”
胤祥知道貞武這是關心他接收豐臺大營的情況,忙躬身道:“微臣尊旨。”起身後,他才道:“稟皇上,臣正月二十日便趕到豐臺大營,一應交接,極爲順利,這幾日來,駐京二十四旗的統領、副統領盡數前來拜訪,徵詢考覈和新的訓練事宜。”
聽的這話,貞武不由放下心來,微微頜首道:“駐京八旗暮氣沉沉,論資排輩情況較爲嚴重,年紀大了,思想容易僵化,難以接受新事物,若遇抵制情形,儘管給朕放開手腳,大膽提拔擢用年輕將領,一切有朕爲你做主。”
胤祥聽的心花怒放,忙躬身道:“微臣尊旨。”
貞武微微笑了笑,道:“你剛剛上任,事務繁忙,先跪安吧。”
“臣胤祥告退。”胤祥忙起身,行禮後,便躬身退出。
待胤祥退出,貞武回身望了一眼坐在裡面的起居注官張廷玉一眼,張廷玉忙知趣的起身,躬身告退,待其退出,貞武端起茶盅輕啜了兩口,才緩緩道:“八哥,胤禎從未忘記過咱們四兄弟的盟誓,即便是最困難的時候,也從未起心對八哥不利,這些年來,八哥對胤禎的關愛,胤禎從未忘記過。”
微微一頓,貞武話頭一轉,道:“皇阿瑪名爲守成之君,實爲開拓之君,胤禎不才,也願效仿皇阿瑪,內修政治,外治武備,爲大清開疆拓土,把大清發展成繁榮富庶,兵鋒鼎盛的大帝國。
我希望八哥、九哥、十哥、十三哥能夠與我齊心協力爲大清創建一個輝煌的貞武王朝,創造一段君臣兄弟的佳話,永世流傳,朕不吝嗇爵位,大清能有八大鐵帽子王,也能有十二大鐵帽子王。”
聽的貞武竟然以鐵帽子王相許,胤禩哪裡還坐得住,忙起身跪了下來,沉聲道:“四兄弟盟誓,臣不敢一日或忘,即便甘腦塗地,臣亦願追隨皇上,鞠躬盡瘁,亦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