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琳連等了五天,竟沒等到一個告狀的人。甚至連看告示的人都寥寥。和琳又讓守告示的人,每隔一刻鐘便輪流念告示上的話。又等了三天,仍是無人檢舉。和琳氣的臉色發白,指着自己帶來的親信牛錄額真索爾罵道:“廢物。八天了,你們連一個人也帶不回來。”
索爾委屈道:“和大人,不是小的無能,別說是帶人回來了,就是連個打問的人都沒有。”
和琳恨恨道:“這裡邊有貓膩。範思敬、劉錄勳一定暗地裡做了手腳。這些人真是狗熊的心膽,竟連欽差大臣也敢騙,這是欺君啊。”和琳用氣的有些顫抖的手指着索爾道:“你立刻將你的人都召回來,今兒個給我吃飽睡足,明天辰時,我升堂後。你們將縣衙大院圍住,一定要守得嚴嚴實實,就是一隻耗子也不能放出來。我要當堂和他們對質,事到如今也由不得我翻臉了。”
和琳停了停又道:“你帶兩個精明利索的戈什哈。明日在堂下候着,聽我的暗號行事……”
第二天一大早,和琳還是照常升堂。一連跟着和琳升了九天空堂,大家都有些皮了,三班衙役有說有笑,站班停當,升堂鼓三擊之後,兩邊齊聲威喝。和琳坐到當中,範思敬陪在一邊。劉錄勳、孟衛禮分做在下首。
範思敬剛要寒喧幾句,只聽和琳先發話道:“今天是第九天了,仍未有人來告狀具呈,你們看今天還會有人來麼?”
範思敬、劉錄勳互相看了一眼,不知怎麼回答。範思敬想了想道:“今天,恐怕應當會有人來吧。”他回頭看看劉、孟二人。劉、孟也附和道:“是啊。”
“放屁!”和琳憤怒的臉都紅了:“其實你們早都知道,別說九天,就是再等九個月,也不會有人來。你們早設好了套讓我鑽。我說過,私派親信阻攔威脅上告之人九品以上立刻拿下,聽候審處。你們真想試試?”
範思敬急忙道:“和大人,我們怎敢做出這樣的事來?”
“這麼說,你沒有做了?”
“當然沒有做。”
和琳轉向劉錄勳:“那你做了沒有?”
“下官絕不會做此無恥行徑!”
“既然他倆都沒有,那定是你了。”和琳惡狠狠的逼視着孟衛禮。
孟衛禮驚的一抖:“沒有,沒有。我怎有膽做這種事。”
“這倒奇了,你們都沒有做。那又是哪位高人能讓偌大一個平陽縣竟無一個人敢看告示。不說別的,按着常理,就憑風聞無罪,坐實有賞這兩條也
該引得幾個人到告示前問一問啊,怎麼一連八天,竟沒有一個敢問尋的人。你以爲我抓不到你們攔阻情弊、恐嚇證據就拿你們沒辦法麼?”
“和大人,諸位實無攔阻恐嚇之事。之前,海成大人亦來過,他曾經調集人證一一問尋,結果並無學政竇光鼐所參之事。海成大人已帶部分人證入杭,不日省裡也將傳來消息。”
“省城的事咱們管不着,阿桂中堂讓我來查案,我不能一句話沒問就這麼回去吧。你既然說海成大人已經問過人證。好!你立刻將海成所問過的人證名單取回來。他們不來舉證,我派人去請他們。”
劉錄勳答應道:“和大人既如此說,我立刻叫人去取。徐三、李堂!你二人立刻去將人證名單取回來。”
李堂、徐三喊一聲喳,走了出去。二人出了大堂向左拐,走了一截路,出月洞門向右轉,穿過不長一段草坪,進了刑部房。在刑部房只呆了一會兒,卻又從西面側門轉出來,沿着房後一帶小樹林子向北走。三拐兩拐來到一處窄的僅能容一瘦子通過的衚衕。兩人一前一後擠進衚衕,進了幾十步,衚衕才寬了起來。徐三拍拍身上的灰,唾口唾沫道:“這個地方倒是隱密,我當了這麼多年差,竟不知道。”
李堂輕聲道:“小點聲,百步之外,便是大道。這裡是黃老爺的密室,豈能讓你輕易知道。”說罷推開院門。見裡面一個穿着黑綢馬褂,青色夾袍的黑臉漢子迎上來道:“李爺,東西已經備好了,就在裡邊。”
李堂和徐三沒說話,跟着這人進去,那黑臉漢子捧出一個包袱來放在堂屋八仙桌上,解開包裹,取出一張名單,嘻嘻笑道:“人名都造好了,都是咱們的死黨。和琳按着這個名單查,就是查三年也別想查出一點破綻。”
李堂不放心的看了看:“千萬別出岔子,只要過了這一關,咱們都有重賞,若是弄砸了腦袋難保。”
“放心吧,李爺。石先生親自安排的,怎會有紕漏?”
黑臉漢子剛說完,只聽哐的一聲,房門被踹開。三個壯漢旋風似的闖進來,李堂等三人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已經被掀翻在地。李堂等人還要掙扎,但那三人都是功夫在身的,哪裡能起的來。李堂壓着嗓子厲聲道:“你們是誰?膽敢搶奪官府證物?我一嗓子喊起來,怕一個也跑不了?”
那人笑道:“你敢喊就喊啊!不要命就一嗓子喊出來!看誰跑不了?”
李堂一聽這話,知道來人背景深,道:“好漢饒命,要名單儘管拿走。留下
我們性命就行。”
“呸!誰要你的假名單?真名單在哪?石先生又是誰?”
索爾見沒人作聲,獰笑一聲道:“看來你是沒見識過我索二爺的厲害。”話音未落,刀已落下,只聽李堂慘叫一聲左手四根指頭已經被削去半截,雙腿一蹬,暈了過去。
另一個摁着黑臉漢子的戈什哈也舉刀一剁,卻是刀揹着肉,那黑臉漢子乾嚎了一聲道:“千萬別剁我手,真名單在石先生那裡。”
“帶我們去!”
索爾讓人給李堂止了血,又將李堂和徐三捆得嚴嚴實實。扔下二人,押着黑臉漢子出了密室。黑臉漢子引着三人順原路回到小樹林,又向北走,走了半刻鐘,過了一座小橋,右拐進一座藤羅繞綠的月洞門。卻是二堂大院。索爾心中疑道:“如此關係重大的名單竟然就放在這人來人往的二堂之內麼?”
正想着,卻見黑臉漢子引着他們穿過二堂,過了雕花屏門,來到夫子院。院內種着三棵高大繁茂的桂花樹,桂花正開的豔,清香四溢,芬芳撲鼻。幾個人聞的都有些醉了,那索爾抽抽鼻子卻怪道:“怎麼有燒紙的味道?”說話間,幾個人已經到了正房。索爾一腳將門踹開。那門並未閂上,哐一聲開了,又彈回來,索爾再踹一腳,那門終於吃受不住,咔啦一聲裂開。索爾跳進屋內,只看到當地擺一個火盆,一箇中年人穿着一件青不不青灰不灰的巴圖魯背心,禿了線的四開氣團花袍坐在火盆旁在燙酒喝。
“你就是石先生?”
那人扭轉頭來笑道:“不敢稱先生,在下石太生,你是來取名單的吧?”
“痛快!這些天的陰招,都是你使的吧。你立刻將名單交出來,我們和大人還能免你一死,從輕處置。”
“哈哈哈”那人仰天狂笑:“名單就在這火盆裡,你自己來取吧。”
“你!”索爾飛身上前一腳將火盆踢翻,火星四濺,紙灰亂飛,哪裡還有半點墨跡紙片可尋。索爾將石太生的脖領揪住道:“你立刻將名單給我默寫下來,不然老子把你活剮了,你信不信。”
石太生從牙縫裡擠着話音:“竇光鼐已經滿盤皆輸,所奏皆無實據。唯有平陽一縣尚有人證可尋,物證可查,可惜啊,嘿嘿,所有人證物證都已讓我化到火盆裡去了。此時,也是我石太生以身相報的時刻了。”後面的話便聽不清了,只見口鼻耳眼都有血泌出來。”
索寧急忙鬆手,但眼見石太生的身子已經僵了。“他服毒了。”索寧懊喪的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