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紫禁城鳴鑼上市,還差幾步?
連續2天的晝伏夜行,
清風寨好漢們終於擺脫了沿途官府的視線,成爲了來路不明的流民。
作爲一名前綠營千總,苗有林深知手底下的兵纔是安身立命的本錢。
若是沒有這百十號敢玩命的漢子,
自己就一錢不值。
那位素不相識的李爺還會招攬?怕是讓自己下井挖煤就不錯了。
抵達長興縣後,按照韋俊手裡的一份簡易地圖。
他們終於抵達了目的地,弁山。
……
待接頭人搭上線後,苗有林當着所有人的面,焚香跪拜對天立誓。
保證,永世不和李鬱爲敵,奉其爲盟主。
若違此誓,不得好死。
之後,接頭人下山。
夜間,一艘運輸船悄悄抵達山腳下。
卸下了諸多物資。
包括刀劍,火繩槍,糧食,藥品,禦寒衣物,鹽巴,還有一些工具,繩索。
第二天,第三天夜裡,
這艘船又來了,送來了其他物資。
10天后,
簡陋的清風寨終於建成。
苗有林也大爲忌憚,深感李鬱的實力深厚。
爲了表達謝意,
立刻帶人下山,去尋了幾個大戶的晦氣。
這些人,都是李鬱在長興佈局的絆腳石。
苗有林沒有實力把他們連根拔起,
但是放把火,殺幾個人還是遊刃有餘的。
只要攪合的他們不得安寧,李鬱就安寧了。
三十六計,之圍魏救趙衍生版。
……
入住望北樓的“甘肅反賊”蘇十八,來了。
被蒙着眼睛,帶到了一艘船上。
李鬱就是好奇,
想瞧瞧被千里追殺的通緝反賊,到底是什麼成色。
“兩人?”
“是啊。據說是兄妹。”
李鬱很懷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
倆人眼睛都蒙着黑布,未曾取下來。
男的就是蘇十八,像個書生,不過手掌有老繭,臉上還有刀疤,應當是個不安分的書生。
女的姿色出衆。
“給他們解下。”
適應了光線後,二人連忙施禮。
“感謝恩人搭救。”
“唔,你們到底做了什麼?蘭州官府花這麼大的精力追捕你們?”
蘇十八倒也爽快,說道:
“我本是蘭州附郭縣的大戶,因爲不願給甘肅布政使王亶望銀子買監生,他就發兵打破了我們的寨子。”
“然後呢?”
“然後我們僥倖逃脫的族人,就去陝甘總督府告狀。結果他們蛇鼠一窩,又被殺了十幾口。”
“再後來呢?”
“我們就想去京城告御狀,沿途揭露王亶望的醜事,結果在黃河風陵渡被官兵堵截。就這樣一路逃命,沒想到官兵居然還死追不放。”
……
李鬱沒有太多的驚訝,
畢竟在我大清,這樣的故事只算稀鬆平常。
不過,
這個蘇十八的義妹,倒是長得驚爲天人。
很像巔峰時期的赤/阪麗!
就在他肆無忌憚的打量,琢磨是不是那邊的羊肉營養豐富時。
蘇十八突然跪下:
“我義妹蘇卿憐,願意伺候您這樣的英雄。”
這個反轉太突然,在場衆人都感覺閃了腰。
李鬱也是尷尬,咳嗽掩飾了一下,
笑道:
“姑娘,你自己的主伱來做。”
“小女子願意。”
這一下,就沒有轉圜餘地了。
李鬱感覺,是被這倆人給算計了。
雖然這女子長得極美,但是來歷不明。
萬一,
是包着毒藥的飯糰,隨意享用是會死人的。
我李鬱可比曹孟德更謹慎。
楊雲嬌更是惱火,
她本來是跟着來散心的,結果遇上了這麼個不要臉的假兄妹。
……
“蘇十八,說吧,你想從我這得到什麼?”
“我想讓那王亶望,爲我蘇家堡陪葬。千里迢迢進京,我需要銀子。”
李鬱點點頭,
慢悠悠說道:
“你覺得告御狀有用嗎?民告官,自古有幾個贏的?何況,那是一省大員,皇上親自封的能吏。”
這話,就像一盆冰水,
把蘇十八澆的透心涼。
趁着他心理崩潰的時候,李鬱盯着他的眼睛說道:
“你要是個漢子,就糾集一幫弟兄,打下蘭州府,就能報仇了。”
“到時候,什麼布政使,按察使,都得跪在你族人的墓前痛哭流涕。”
蘇卿憐,
突然向前兩步,跪着說道:
“謝老爺指點。”
“義兄愚魯,還望老爺多加栽培。”
小模樣,惹人憐愛。
尤其那眼神5分堅貞3分柔弱2分英氣,赤阪蘇。
李鬱哪受得了這個,正在猶豫時,
楊雲嬌突然開口了:
“蘇妹妹,奴家瞧着你不似西北人氏。”
李鬱一愣,隨即眼裡多了警惕。
蘇卿憐莞爾一笑,解釋道:
“奴家也是個可憐人,本是蘇州府常熟人氏,自小就被賣給了人牙子。後來輾轉流浪,最終是蘇家堡收留了奴家。”
這話一出,楊雲嬌的心裡就鬆了口氣。
瞬間,就把這蘇卿憐撕下了一層僞裝。
其餘的,
後面慢慢撕。
她是個聰明女人,知道李鬱的心思。
……
果然,李鬱一揮手:
“蘇十八,在我這學點造反技能。等時機成熟了,我支援你一批軍餉,軍火,你回去報仇。”
“蘇卿憐,你留下吧。”
西山島,
李鬱的府邸,坐落在一處平坦的山谷中。
有嚴密的守衛,安全制度。
甚至,他的廚房都是有專人檢查的。
潮州府生意夥伴太公贈送的女子,也派上了用場。
其中6人,進入府邸做了女管家。
楊雲嬌對她們的評價很高,
耐勞,沉默,忠誠,存在感低。
一開始,
她擔心過這些人會不會泄露機密,後來發現根本沒有機會。
女管家們,根本不和外界接觸。
只負責內宅的事。
而且,西山島都是自己人,外人根本沒法生存。
蘇卿憐有些惱怒,
因爲這些女管家實在是細緻,凡是可能私藏管制刀具的部位,一點都沒有放過。
甚至,
她原來的衣裳、鞋子、簪子,也沒有留給她。
初一入府,
她就領教了楊雲嬌的厲害,還有話語權。
後來,她甚至驚訝地發現,
這女人手裡還掌握着兵,簡直兇殘。
……
“蘇卿憐,原本姓吳。確係蘇州府人氏,因家貧,被賣作揚州瘦馬。”
“13歲時,以2000兩銀子的高價被一位揚州鹽商買下。作爲禮物,送給了時任兩淮鹽運使盧大人。”
“後鹽引案發,輾轉被賣到了甘肅布政使王亶望宅中,頗得寵愛。”
李鬱錯愕,問道:
“那爲何又成了蘇十八的什麼義妹?”
楊雲嬌笑道:
“乃是二人編的故事,爲了遮掩歷史。”
“奴家找到了當時的邸報,蘇家堡乃是蘭州附近的豪強,因爲賦稅的事集衆伏擊了王亶望的車隊,差點把他幹掉,擄走了蘇卿憐。”
“就因爲這事,王亶望發了瘋一樣的圍剿蘇家堡,連祖墳都給掘開了。”
李鬱點點頭,若有所思。
似乎,這是一頭很有破壞力的西北狼。
還帶着一匹頗有心機,擅長宅斗的江南小馬。
他擡起頭,還未開口。
楊雲嬌立即答道:
“有過。”
一瞬間,
李鬱眼神裡閃過一絲殺意,惱怒。
蘇十八,倒是膽子夠肥。自己染指過的,就敢這麼獻給我。
他差點脫口而出,都給我殺了。
轉念一想,先留着,還有點油水榨榨。
男的可以留着當先鋒炮灰,女的可以當炮靶。
畢竟自己還處於創業期,沒能在紫禁城鳴鑼上市,當節儉行事。
……
“還有一件事,奴家擅自做主了。”
“嗯?”
“奴家命人將蘇卿憐,暫時幽居在藝廊。老爺興致來時,可去看望。”
李鬱沒有出聲,此事就算是定了。
藝廊,乃是西山腹心,一處山谷。
因爲有些像走廊,風光美,植物繁茂,
有小湖,有小溪,開闢成了李鬱學藝術的專用區域,故而取名“藝廊”。
保衛工作,由數名佩刀健婦擔任。
不過最近李鬱諸事纏身,實在是沒有時間和雅興。
楊雲嬌一下子,就把蘇卿憐的地位打落千丈。
無論如何姿色出衆,美的不可直視,終究是個物件,斷絕了後宅的威脅。
大婦她不奢望,絕無可能。
可做個被倚重被信任的側室,她還是想爭一爭的。 畢竟,
她手裡掌握着內務部,還有一些機密工業的數據。
韋秀,和她的關係甚好。
在她的建議下,
西山島水上巡邏隊的差事,交給了精通水性,划船的韋秀。
十幾條小船,幾十號人手,卻是內務部的好幫手。
……
任何人,想私下和外界有接觸,都躲不過內務府的眼線。
這段時間,
陸續查出了不少變節者,和暗樁。
根據楊雲嬌的估計,
島上肯定還有成色不純分子隱藏着,但是隻要他們斷了和外界的聯繫,就成了死棋。
望亭鎮士紳錢老爺的後宅,
新納的妾室,潘賽雲,就甚爲忌憚,
她隱約感覺到了西山島就像是個“信息黑洞”。
白蓮教3個暗樁,以苦力,匠人,家眷的身份混了進去,
可全部從此銷聲匿跡,再無一點情報傳出。
教主期盼她先摸清楚李鬱麾下的火器生產能力,最好能策反一些工匠。
然後再談判,提出購買火器的方案。
目前看來,計劃失敗了。
這讓她失去了耐心,決定親自上門和李鬱挑破窗戶紙。
“爹,你去安排一下,找個合適的機會。”
“萬一李鬱翻臉怎麼辦?”
潘賽雲停下了描眉的動作,笑道:
“殺了我?”
“他不敢。他若翻臉,教主會把他李鬱要造反的消息,滿天下嚷嚷。”
……
清廷的嘉獎到了,
給李鬱發了一塊匾:“江南義民”。
吹吹打打,招搖過市,最後才掛在李家堡的大門上。
有了這玩意,約等於一個護身符。
從此以後,誰再說李鬱要造反,就要掂量掂量了。
同時,還嘉獎了一個國子監監生的身份,以及候補從7品的身份。
憑心而論,這份榮譽真不輕了。算得上是厚賞。
朱珪的摺子,起了很大的作用。
而乾隆,因爲想給天下豎立一個榜樣,
號召其餘士紳,商民,踊躍的爲戶部做貢獻,因而大方了一次。
隨後,軍機處就給地方督撫發文,要求加強歷年錢糧拖欠的工作。
該催的催,
該打板子的打,
該殺頭流放的就殺頭流放。
一句話,刀不挨身,人人都哭窮。
以蘇州府爲榜樣,儘快爲朝廷分憂。
黃文運紅光滿臉,因爲他成了朝廷的楷模。
御賜“能吏”,品級升了一級,正四品,高配。
朱珪,只是得了口頭勉勵。
但是他很淡定,因爲他知道,什麼都是假的,皇帝心裡的分數纔是真的。
從這一點說,乾隆是懂朱珪的,不需要給他太多的花樣子。
還有一份密旨,
是給福康安的,千叮囑萬囑咐,
江蘇巡撫的第一要務是,穩定!給朝廷源源不斷輸送錢糧!
做到了,
那就是卓異。
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
乾隆的密旨是親筆所寫,蠅頭小字,密密麻麻,非常耐心。
就像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教誨。
甚至提點福康安,對漢官要防,更要用。
人心是看不透的,也沒必要去深究。
只要他忠心當差,不打折扣,那就是好官。
滿城設置後,有段時間摩擦不會少,務必上心。
在維護朝廷尊嚴的同時,也不能把漢民逼迫太狠。
江南這地方,和西南、西北不同。
不宜過於酷烈,宜溫和。
適當殺猴儆雞,警示即可。
最後是老生常談,提醒他整頓江南綠營。
……
兵部也來了一份公文,將蘇州城守營,重新劃歸巡撫的節制。
黃文運很惆悵,
然而卻沒法說什麼,畢竟按照舊制,城守營一直都是巡撫節制的。
然而,福康安打死也想不到,
城守營,含“李”量已經高達三分之一。
李鬱一聲令下,遊擊將軍胡之晃,就能帶兵把巡撫衙門給端了。
因爲,兩者駐地實在是有些靠近。
這事,也不能怪別人。
原本,城守營的營區是在府城的東北角,距離倉街不遠處。
爲了建滿城,積極響應號召,換了塊地兒。
距離道前街不遠,原本是糧庫,還有一些鋪子。
福康安偶爾巡視發現,這個順治年間就建起的糧庫裡,空蕩蕩的,早就沒儲糧了。
大手一揮,拆了。
這塊地就歸了城守營。
給了500兩銀子,又給了一些磚石木料,綠營兵自己蓋房子。
畢竟,大清綠營兵向來多才多藝。
穿上號服,我爲大清站崗。
脫下號服,那就是個小社會。
老胡私下和李鬱會面多次,他需要了解造反步驟計劃,還有城守營的定位。
……
城守營馬車出入城門的時候,悄悄分批偷運了100杆火槍,還有1門短管霰彈炮。
修建營區的時候,胡之晃早有準備,讓心腹們挖了個地下室。
蘇州潮溼,地下室挖起來特別費工。
還好李鬱把水泥搞出來了,
幾大包水泥,幾卷油紙,徹底的把地下室防潮問題解決了。
不然到了起事的時候,火槍都生鏽了。
胡之晃越想越擔心,於是又趁着夜色,讓人給槍炮都塗了一層薄薄的油脂。
火藥罈子用蠟密封了,倒是不擔心。
他覺得自己距離一個真正的反賊,越來越近了。
經常站在營區房頂,往東瞅。
琢磨着,從接到命令,到全副武裝的殺到道前街巡撫衙門,需要多久。
要是能把火炮搬進來就好了。
巡撫衙門的高牆,厚實的大門,絕對擋不住火炮的直接轟擊。
然而,李鬱拒絕了這個想法。
火炮是藏不住的,這是找死。
……
京杭大運河,逐漸恢復了熱鬧,氣溫上升了許多。
雖然說,春天還遙遠。
但是商船,已經是“春江水暖鴨先知”,出來謀生了。
胥江碼頭的地位,正在迅速的展現,讓人震撼。
3條碼頭,分別用石灰粉寫着數字,還劃了線。
苦力們像螞蟻一般,在工頭的指揮下,忙着卸貨。
卸貨結束,
商船就立即駛離,到泊位休憩。
水手們上岸,吃點東西,喝點劣質酒。
掌櫃的,和船老大去館子裡,小酌幾杯。
不遠處,還有男人的減速帶,可以去花點銀子,找找樂子。
貨物的買賣,可以去專門的中介區域,2層小木樓。
每天都把貨物的名稱,數量寫出來。
從樓下掛下來,讓所有人都看的見。
左邊的是待售貨物,右邊的是採購需求。
小樓裡,有專門的賬房先生。免費記錄商人的信息,並掛出去。
有意者看到了,就進到小樓裡詳談,然後等另一方來了。
一起進入單獨的“包廂”內談生意。
達成後,胥江碼頭抽固定份額的中介費。
……
需要暫時倉儲的貨物,登記後由苦力扛入倉庫區。
按照面積,天數,收取倉儲費用。
胥江碼頭,甚至還有配套的大車行,方便轉運,集散。
還有一個承諾很值錢:貨物下了船,無論發生,盜、搶、失火、走水事故,全賠。
這一點,大清的商人們很重視,因爲這個是一個缺乏保障的時代。
無論遭遇了什麼事,商人都是自認倒黴,官府概不負責。
破案?不存在的。
衙役會收了你的銀子,然後隨便找幾頭替罪羊,打到承認。
然後,就算破案了。
財物無法追回。
打官司?也不存在的。
即使你明確知道,是被誰搶了,偷了,坑了。有物證,有人證。
衙門也會按照他的那一套規矩來斷案。
先看雙方家世,再問親戚朋友,再掂量孝敬分量,
最後給出一個“合錢合理但就是不合法”的判決。
……
李鬱精通大清民情,
隔些天,就會發生一起不大不小的事故。
比如說杭州府某掌櫃的,一箱紙受潮了,當衆嚷嚷開了。
胥江碼頭馬上出面,當衆賠償現銀。
徙木立信,纔會讓人信服。
大清朝的商賈,都是被社會毒打過無數次的老油條,深諳社會邏輯。
他們從不看你說什麼,只看做什麼。
李鬱剛送走一個大商號的掌櫃,就嗅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
扭頭望去,
一個蒙着面紗的女子,款款走來。
輕輕地解開兩顆盤扣,露出一塊雪白的彌勒佛玉像,
柔聲說道:
“李爺少年英雄,賽雲仰慕不已。可否找個僻靜地兒談談心,交個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