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有些小鬱郁,可她知道,自己沒有立場拒絕。她如果不想同左左分開,那麼,可以選擇回宮,但這條路也不好走。她聽衛姜有意無意提起,現如今,父皇同太子衛衍間的矛盾愈發激化,她是萬萬不能成爲某些事的導火索的。
唉,長歌覺得自己活得頗無奈。
長歌的長吁短嘆自然是落在蘇行眼中的,但他的視線卻落去了左左身上。
左左已收回了同大灰瞪眼睛的視線,他拍拍衣服站起來,小腰桿挺得特別直,方纔天真玩耍的7歲孩童一瞬間就遠去了。
左左身在帝王家。
在長歌長吁短嘆的時候,蘇行朝左左招手。
左左猶豫了一會兒,走去了他的身邊。左左對這個四叔並不排斥。
蘇行看左左,目中露出深思來。他說:“若不想回去,我可替你暫緩幾日。”這個時候,不知是否也感染到離別的氣氛,大灰突然驢叫起來。大灰身邊的長歌也就沒能聽見蘇行同左左的幾番對話。
儘管極力剋制,但左左的情緒仍舊有些失落,“不用了。該來的總會來,這是我必須要擔負起的責任。”
“哦?”蘇行的聲音裡露出意外之色來,他的手指在躺椅的扶手上輕叩,“那麼,你想讓那一份責任變得更大一些嗎?”
左左小臉上先是現出困惑來,看着蘇行甚至是帶了鼓勵的笑,左左一瞬間就明白了。他就怪異地看了蘇行一眼,聲音雖然稚嫩,但顯然已有了自己的主張,“我纔不要咧!那個位置有什麼好的?整天累死累活!你看衛衍坐了那個位置,悲催死了,連喜歡姐姐也要遮遮掩掩不能公開……”說到這裡,左左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下意識就拿手捂住嘴巴,一雙同長歌極像的眼睛滴溜溜看蘇行。
蘇行煞有其事點頭,“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覺悟,不錯。”
見蘇行的樣子表現得好似不懂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的深意,左左就放心了下來。但他畢竟年幼,馬上就要離開心愛的姐姐,心中難免惆悵。
蘇行就伸手拍了一拍他的肩膀,“去找你姐姐玩吧。人生得意須盡歡。”
左左很想回他一句,“你整天和姐姐泡在一起,當然可以說風涼話了!”但左左是個聰明的孩子,他深刻認識到,眼前的四叔關係着姐姐今後的幸福生活,是得罪不得的。於是,他就支支吾吾說了聲“謝謝四叔”,轉身,屁顛屁顛跑去找長歌玩了。
傍晚時候,來接左左的竟然是衛姜。
長歌欣喜,既然是衛姜的話,那就好說話了。長歌提出要帶左左和衛姜去看燈會。雖然還未至上元節,但這個時候,衛都的燈會已經很繁盛了。前次晚間坐四叔的馬車從宮裡頭出來,途徑朱雀大街的時候,長歌就被那一盞盞栩栩如生的花燈給亮瞎了眼。到底是年輕的女孩子,自然是喜歡這一些小玩意兒的。
衛姜難得出宮一次,想着散散心也未嘗不可。且對於長歌亮晶晶的眼和左左期盼的小眼神,衛姜自覺不能拒絕。衛姜突然生出一個想法來,這一對姐弟齊齊向你亮出那樣的眼神的時候,這世上怕是沒人會拒絕他們的吧。
望着長歌歡蹦亂跳回懷王府換衣服的長歌的背影,衛姜便想着,這樣子的長歌,怕是沒人會捨得讓她傷心的。
姐弟三人出行的時候,除了衛姜宮中帶出的便裝侍衛外,長歌同左左身邊又跟了懷王府中的三個護衛。一行人去到長安大街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天上無月,人間卻有燈。燈火明亮,驅散了一點嚴寒。
姐弟三人裹得圓滾滾去逛夜市,當然,圓滾滾的是長歌同左左,衛姜除外。
一路行去,賣花燈的小攤攤無數,攤主吆喝的聲音此起彼伏。更有那一對對小兒女的竊竊私語聲交錯其間,當真是熱鬧的緊。
三人都未用晚飯,長歌就找了個小餛飩攤攤,說要請客。
外頭的小餛飩彷彿真比宮裡頭好吃似的,衛姜和左左都吃了一碗還要一碗。反而長歌沒覺着有什麼,主要是吃多了。這便是住在四叔府上的福利了,想吃什麼,直接打發了府裡的下人去買。
餛飩攤前的熱氣四溢裡,長歌就有一搭沒一搭看左左和衛姜吃。
看着看着,長歌就聽見了隔壁座位上一位老太太長吁短嘆的聲音。
老太太把自己裹在大冬棉襖裡,在自言自語:“雖然我很老了,但是我的心還是很年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