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訴自己那都是過去的事,她告訴自己別去計較,可有些事,越是壓抑,在光亮照不見的角落裡,它便越是瘋狂滋長。
這一間廂房,連太子妃,衛衍都是不讓進的。如今,林氏進到這裡了,卻沒想是用這樣一種方式。
衛衍立在廂房的正中央,他着了華貴的太子錦服,他背對着林氏,他負手而立的身影叫林氏癡迷。
“那東西可是你帶進宮的?”
衛衍並不看林氏,林氏也只是看着衛衍的背影,一手撫着肚子,不說話。
“糊塗!你可知謀害皇嗣是何等大罪?身爲太子妃,連這點基本常識你也不懂?”衛衍也是今晨從心腹那兒得到了消息,說那巫蠱娃娃搜到了,卻是……出自太子東宮。聽到那個消息,衛衍當時就是一懵。
有人蓄意陷害!他當時只想到這個可能。
心腹告訴他,那搜出巫蠱娃娃的是他們的人,這件事若想瞞下……
衛衍當時就喝斥了心腹的想法,這皇宮之中,皇帝的眼線無數。此刻,他衛衍的父皇纔是這座巍峨宮殿的主人。想要在主人眼皮子底下藏下如此大事,不要命了嗎?
衛衍便要親自去見高辛帝,無論如何,這件事不是他所爲,他問心無愧。
可是,他的心腹卻支支吾吾說出了更叫他震驚的話,心腹懷疑這巫蠱之術乃出自太子妃的手筆。
在衛衍眼中,太子妃林氏向來是柔弱的,依順的,這個女人自小大家閨秀式的教育容不得她出半點差錯。可不知爲何,面對心腹的眼神,衛衍突然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太子妃意圖加害皇子……
這樣的罪名衛衍甚至不敢去想。
林氏的不否認便是默認了?
衛衍猛地轉身,風帶起了他鑲了金邊的墨色衣襬,那祥雲的圖樣也叫林氏癡迷。“爲什麼?”衛衍語氣冰冷,“你究竟受了何人指使?”是了,在衛衍眼中,他那個向來柔若的太子妃是不敢做出這樣膽大妄爲的事的,那麼,唯一的解釋便是她受了旁人的蠱惑。
衛衍轉身,他便對上了太子妃林氏癡迷的眼。林氏眼中以往的柔弱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叫衛衍陌生的情愫。衛衍不由皺了眉頭。
太子妃林氏不知何時靠近了幾步,此刻,便同衛衍離得極近了。林氏伸手,她要觸碰衛衍的臉,卻被衛衍一個偏頭,躲過了。
衛衍的聲音透着壓抑的怒,“說出幕後主事之人,或許我還能救你一條性命。”
林氏一彎嘴角,露出一個苦笑,“沒有主事之人,一切都是我做的。”
衛衍眉頭蹙得更深,他的視線不由就落去了林氏挺着的大肚子上。這般直挺挺站着,對林氏和腹中胎兒都是不利的。想到此處,衛衍的眉頭便緩了一緩,剛要出口,卻被林氏截住了話頭。
“太子覺得妾生是怎樣一個人呢?”
衛衍未作答。
林氏面上有悽苦的笑,“是妾生逾矩了。太子從來都不需要了解妾生是怎樣的一個人,嫁予太子久了,妾生都要忘記當初是出於何種緣由嫁給太子了。”
衛衍仍舊不說話。
此刻,林氏面上的柔弱不再,有的是對衛衍的強烈癡迷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堅持,“能懷上太子的孩子,妾生此生已無憾了。”
衛衍側過身去,“孩子的事無需再提。”衛衍一直以爲孩子是自己酒後亂性所致,此番看來,若說林氏在其中做了手腳,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林氏自然看出了衛衍的臉色,她也不在意,只是深深注視着衛衍的面容,他瘦削的臉龐,他眉間的那一點硃砂皆是她的最愛。她說:“真的沒有旁人,妾生只是希望不會有人威脅到太子的地位。”
衛衍倏地轉身,面上寫着震驚,“你哪裡來的這番念頭?”已是怒極了。
衛衍的怒氣並未嚇退林氏,她反倒離得他更近了,“小皇子雖年幼,可皇上正當壯年,難保他不會有其他的想法。且皇上對小皇子多有寵愛……”
“蛇蠍心腸!”這是衛衍對林氏最後的評價。
言畢,不再看林氏一眼,衛衍甩袖便出了廂房。
“看好太子妃。不可讓她離開東宮半步。”
“是,殿下。”東宮守衛恭敬垂首,齊聲應道。
衛衍趕去皇帝日常料理國家大事的衛宣殿的時候,殿門正緊閉着。候在外頭的高公公一臉愁眉,見到衛衍前來,高公公且喜且憂。
“我要見父皇。”衛衍對皇帝身邊的親信高公公向來尊敬。
此時辰時方至,冬日裡的懶陽尚未照熱大地,高公公蒼老的額前卻是密佈了細細的汗。這個年老的宦官就看了衛衍一眼,面上的神色是複雜的,“太子殿下,皇上在裡頭等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