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的身子不由就是一抖。從方纔進了這大殿開始,長歌始終低眉順眼,萬分渴望將自己當做空氣。
“怕什麼?”懷王蘇行清冽的嗓音響在長歌耳邊,長歌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蘇行又道:“今夜無論你歸處爲何,說到底都是我的人,日後我自會罩着你。”
長歌只將腦袋埋得更深,一張小臉都快埋去了胸口。鼻尖上湊到胸前柔軟之處,哦,半年間,她的胸胸又長大了幾分。
她其實想說,她怕的不是這個。
“四弟,聽咱們太傅說,此處出行,你帶回了一個人?”上首的皇帝突然道。皇帝在笑,似乎興致頗高。
大殿內的臣子們早就對懷王看上的女人存了好奇之心,如今皇帝陛下這麼一說,大家便跟着起鬨,非要懷王殿下說一說他的這一段豔遇不可,連一貫嚴謹的太子殿下臉上都有了好奇之色。
蘇行也不推辭,只側頭對身後埋着的女人道:“既如此,你便出去讓陛下見一見。莫害羞。”聲音好不溫柔。
長歌很想去shi一shi。
長歌一身裙子的,跪拜在玉階下,儘量讓自己縮成了一坨。她以頭點地,卻是不吱聲。
皇帝陛下便只當這女子是害羞,儘量放軟了聲音道:“叫什麼名字?”
長歌不動。
大殿上漸漸安靜下來。
皇帝陛下繼續:“多大了?”
長歌仍舊不動。
大殿上鴉雀無聲,跳舞跳得歡快的舞娘們紛紛停了下來,跪倒在地,瑟瑟發抖,偏又不知發生了何事。
羣臣面露訝色,視線在懷王同那女子身上來回穿梭,莫不是有甚勾當發生了?
望着那女子縮成一小團的身影,太子衛衍眼中閃過一抹懷疑。衛衍不由擡頭看向懷王,懷王正看向玉階之下的那一抹翠色,面上的神色有一些莫測。
終於,皇帝陛下沒耐性了,沉聲道:“擡起頭來。”
長歌心說這回躲不過了,她調整好面色,讓自己看起來儘量安分一些,可憐一些。終於,她那一張帶了些委屈的可憐小臉暴露在了衆人的視線當中。
“啪——”的一聲脆響,是太子殿下手中杯盞落地的聲音。太子猛地站了起來,臉上滿滿都是不可置信。
蘇行就不着痕跡望了太子一眼,面上的笑意漸漸收了。
又是噼裡啪啦一陣碎響,這一回,拂落杯盞的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皇帝陛下陡然從那御座上立起,龍顏大變。
蘇行便緩緩笑了,果然,還是有那麼一些反應在的。
皇帝陛下猛地就衝下了玉階,立在俯身在地的女子身前,臉上是激動不已的神色,“長歌——”皇帝陛下低沉渾厚地喊了一聲。
蘇行舉杯的手便是一頓,長歌?
他緩緩擡眸,視線落去了那因了激動而不能自抑的皇帝臉上。老皇帝的舉動在他的預料之內,神色也同他所想相差無幾。可是,長歌?老皇帝怎會知曉那個女子叫長歌?
這麼想着,蘇行的視線隨意一掃,便掃見了同樣激動難耐的太子的臉。蘇行的眉頭便蹙了起來,關太子什麼事了?當年太子年幼,同那女子不可能有所瓜葛。蘇行心中狐疑,面上卻不露半分。雖然同他所料有所偏差,但到底無傷大雅。他便做出同在場大臣類似的神色來,等着看接下來的好戲。
接下來,皇帝陛下便激動地將長歌扶了起來,長歌低垂着腦袋,異常乖順。
看到此處,蘇行便在心中嗤了一聲。看樣子,她是認清形勢,做出對她最有利的選擇了。是了,在皇家,在天子面前,任哪個女子都會做出正確選擇。想到此處,蘇行突然又覺着有些無趣。這便如善喜登高之人,登時嚮往,待登上了那至高處,便也不過如此了。
蘇行舉杯,這邙山行宮中的佳釀比不上他所珍藏的十分之一,但也聊勝於無吧。眼見美酒便要入到他口中,他突然又頓了一頓,因他聽得老皇帝用哽咽的聲音道了一句:“長歌,你這一走便是大半年,你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