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抱緊了她,抱起了她,大步向竹林外走。
轉身的時候,他對上了被懷王緊緊禁錮在懷中的公主長歌的眼。
長歌公主看向他時,面色複雜,眼中有將說未說的痛。
若不是蘇行攔着,緊緊攔着她,狠狠抱着她,長歌早就撲過去一腳踢開沈約,抱住衛姜大哭了。
可是,不行,蘇行不讓她過去!
他自後頭緊緊抱住長歌的身子,他的雙臂橫過她的身子,讓她的身子同他堅實的胸膛想貼護。他在她耳邊一遍遍說着寬慰的話,他讓她冷靜,讓她不要衝動。他說她會幫她,他說她會幫衛姜討還一個公道,他說要她相信她……
長歌僵硬地轉過頭去,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雙眼,是以,蘇行的臉看在她眼中,也是模糊的。她記得自己當時是這般說的:“公道?公道能換衛姜一個未曾受傷嗎?”
蘇行默然。
長歌知曉,這是不能夠的。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的心好痛,好傷;替衛姜痛,替衛姜傷。是她帶衛姜出來的,最後,她平安無恙,卻讓衛姜出了這樣的事情……這樣的事情,對一個女子來說,是多大的傷害……長歌心中的苦沒人能明白!
如今,她不過是想去抱一抱衛姜,可是,他卻攔着她不讓她過去!
爲什麼?
爲什麼?
長歌痛苦,卻又死死忍住,不讓自己發出哪怕一點聲音。可她細細的嗚咽聲音才更叫人心疼萬分。
身子被翻轉過去,長歌又一次被蘇行裹進了他那溫暖的大麾裡頭。只是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徹底。
他死死把住她的雙肩,他迫得她不得不擡頭看他。他深深深深看進她的眼裡,這便恍惚間給了她一種錯覺,好似,此刻,他的眼裡只看得見她。
他對她說:“長歌。人最不該的就是爲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責怪自己。長歌,你聽我說,這不是你的錯。”
長歌呆呆看着他,沒有任何反應。
蘇行衝動地親吻上長歌的眉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或者說了些什麼。他一遍一遍在她耳邊喚着她的名字,他喚她長歌,“長歌,長歌,長歌……”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她的名字被人喚在口中,也是可以這般滿滿都是憐惜的。
有兩行淚自長歌眼裡落下,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蘇行的臉,眼中除了淚,還是淚。“衛姜,她要怎麼辦?”
蘇行拿自己的額頭去碰觸她的,“交給我,都交給我好不好?”他從未有過這樣溫柔地對她說話。
沈約抱着衛姜疾步往外走。衛姜被沈約的披風蓋着,那麼小,那麼小的一隻,窩在他的懷中。她仍舊沒有睜眼,她的手揪住披風的下襬,那麼緊,那麼緊。
長歌就要上前讓沈約放手。
蘇行攔住了她,他牽着她尾隨在後,他對她說:“也許,這一次對他們兩人來說,是一個機會。”
機會嗎?
望着前方沈約繃緊的背影和衛姜掛在他肩頭的那隻小手,長歌有些不確定。蘇行並沒有她這般瞭解衛姜,她眼中的衛姜,會給沈約,會給他們彼此,或者說,僅僅是給她自己一個機會嗎?
長歌被蘇行牽着疾步走出竹林的時候,衛姜已上了事先準備好的馬車。
有守衛盡職守在馬車前,沈約立在馬車邊,神色有些黯然。
蘇行向守衛陳三投去一瞥。
陳三立時上前回稟道:“主公,衛姜公主不喜見到沈約公子。”
所以,沈約沒能同上馬車,更別說一直跟着衛姜了。
蘇行等一行人走得乾淨,轉瞬便只餘沈約一人,站在野竹林外,看馬車與人越行越遠。
回去的時候,長歌同衛姜共坐一輛馬車,蘇行則上了先頭的那一輛。上車前,長歌聽見蘇行在對他的屬下們說話,她隱隱聽得一句,“今夜之事,不可泄露半句……”
長歌吐出一口氣,至少,四叔是叫她安心的。
上了馬車,長歌什麼也沒說,只是爬過去,將衛姜攬進自己懷裡。
衛姜的身量比她高上許多,她這般被長歌攬進懷中,顯得有些滑稽。可這個時候,滑稽並不適合這兩個女人。
衛姜有微微的牴觸,但長歌抱住了她就不鬆手。長歌一遍一遍順着衛姜的頭髮,她的另一手在衛姜的背上輕拍,給她無言的安慰。
衛姜的身子起先簌簌顫抖,繼而,她開始無聲哭泣,流下來的淚沾溼了長歌的衣襟。
不知過了多久,衛姜安靜下來,只她的手指仍舊緊緊絞着身上的披風一角,手指青白。
那是屬於沈約的披風。
披風畢竟不夠溫暖,長歌三兩下解下身上的狐裘,不由分說就給衛姜披上了。
衛姜仍舊沒有睜眼,她彷彿脆弱地不敢睜眼。
長歌就又抱住衛姜,這個時候,她感覺自己變換成了母親,一個安慰着受傷女兒的母親。
馬車終是停了下來,已經到了懷王府。
“長歌。”馬車外,是蘇行在叫長歌的名字。
長歌應了一聲,她握住衛姜的手,對她說話:“今夜就住在這裡,我們先洗個澡,洗完澡睡一覺,就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好不好?”
衛姜睜開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