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面上是如臨大敵的模樣。
林子裡有風吹與草動。暗夜裡,有無數個黑影將陳三包圍。黑影們個個身手矯健,且手上帶到。
“嗆——”的一聲,陳三亮出了鐵劍。
陳三的鐵劍,在月光下閃着森冷的光。
長歌記得那把劍,第一次同四叔見面的時候,陳三就是要用這把劍殺了她。那時候,陳三是要殺她,可幾經兜轉,也還是這一把鐵劍,卻成了保護長歌的堅韌利器。
誰能不說世事的奇妙?
左左的小身子在發抖,但他仍堅定地以保護者的姿態抱住長歌,在她耳邊用小的不能再小的聲音安慰:“沒事的,我知道他很厲害,肯定會沒事的。”左左對陳三的功夫頗欽佩,這些日子以來,陳三儼然成了左左的半個師父。
長歌反手抱緊了左左。
那一邊,氣氛愈發箭弩拔張。
領頭的黑衣人道:“你我所各爲其主,但算起來還是一家。我不想殺你,告訴我人在哪裡。”
陳三傲然道:“我主只公子一個。”
領頭的黑衣人面色陰寒,一揮手,黑衣人涌上前去,霎時就將陳三淹沒。
雲層遮擋住了月亮的整個臉,樹洞內的長歌同左左,只能聞其聲,卻見不到人。
空氣裡那血腥味愈發濃烈。
閉上眼睛,長歌彷彿就能看見肢體飛濺,血流成河的場景。
長歌同左左只能緊緊捂住彼此的嘴巴,才能讓自己不發出一點聲音。
到了某一個瞬間,打鬥聲突然停了。林子裡萬籟俱寂,好似方纔的激烈鬥爭場面,只是長歌同左左的錯覺。
只那空氣裡的血腥味只增不減。
烏雲散去,月亮重新露出了頭。
可這個時候望過去,小林子的正中,空無一人。
長歌同左左躲在樹洞裡不敢出去,待太陽重新升起,但晚間的陰寒盡數被暖陽吞噬,姐弟二人才敢從樹洞裡爬出來。
可是,他們找不見陳三。
陳三他……是生是死?
還有一個更現實也更重要的問題,眼下,他們該去哪裡?
莊子裡是不能回去了,懷王府,還是……回宮?
長歌心思紛亂,如何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到底是誰想要對她不利?
一聲嘰裡咕嚕響打斷了長歌的思緒。
左左緋紅了一張小臉,支支吾吾道:“姐,我、我肚子餓了。”左左昨夜頑皮,晚飯就沒怎麼吃。緊張了一夜,小肚皮自然是餓得受不住了。
長歌親親左左的腦門,給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姐弟二人手拉手,找吃的去了。
陳三是有先見之明的,離開前還幾下替他們收拾了包袱。眼下,包袱裡不缺吃飯的銀子。
目前情況不明,長歌覺着他們處事要低調,便打算尋一家不起眼的早飯鋪子,同左左在裡頭不起眼的角落裡坐坐。
可尋了半天,愣是沒找着合適的店家。不是他們挑剔,而是……一家家店鋪都店門緊閉,頗有些關門大吉的意味。
怎麼會?衛都的商業何時變得這般蕭條了?
越往鬧市區走,長歌越發現情況的不對勁。
路上的人行色匆匆,或包袱款款,或拖家帶口,一溜煙似的往同一個方向趕。有一個大媽被一個小青年撞倒,大媽雖然吃痛,卻並不撒潑,爬起來繼續跑。可這些老百姓的樣子,倒像是去……
左左:“逃難的。”
長歌看左左,“你也看出來了。”
左左點頭,小模樣頗鄭重。
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有人因爲推搡被撞倒在地。長歌只得領着左左貼了牆角走。
左左望着老百姓逃跑的方向,若有所思道:“他們去的是城門的方向。”
“你在想什麼?”長歌看左左,這個孩子,有時候,比她這個大人更有敏銳的判斷力。
左左:“在想什麼時候才能吃到早飯。”
長歌:“……”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燒餅油條小攤攤。
別人匆匆在逃難,左左同長歌坐着啃油條,樣子頗違和。
小攤攤的老闆是一對親切的老夫妻,老闆娘雖愁眉苦臉着一張臉,仍關切問長歌:“姑娘咋還不走咧?”
長歌吞下一口油條,“走?走去哪裡?”
老闆娘見長歌姐弟皆一副懵懂的模樣,更加長吁短嘆,“唉,打仗來打仗去,苦的都是些孩子。”
老闆就走過來拍拍老伴兒的肩膀,“唉,這都是命啊。”
長歌驚,最後一口油條也不吃了,只急急問:“打仗?什麼打仗?衛國要打仗嗎?”
老闆娘就給餓壞了仍在猛吃的左左新添了一碗豆漿,嘆息道:“可不是要打仗了。唉,聽說陳國人就要來攻城了。唉,咱衛國這麼厲害,怎麼就讓陳國人一路這麼打着打着,就到自家城門下了呢?”
長歌當時就震驚了。
“不要震驚,陳國人馬上就要兵臨城下了。”左左咬着油條,口齒不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