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民間遠沒有唐朝民間的勇烈好武,受到朝廷重抑武的影響,民風也偏向於柔弱,連最流行的兵器也由刀劍變成了哨棒。
在大宋市井街頭,很少看見惡**件發生,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情況很少發生,那種強搶民女,欺男霸女的情況也不多。
但並不是說大宋是沒有欺壓良善,沒有仗勢欺人,只是宋朝的這方面的事情會以另一種方式表現出來,想對付一個人,請得往往不是殺手,而是潑皮無賴。
京城街頭的潑皮無賴尤其多,給了他們錢,他們會用各種無賴手段來對付目標。
範寧看到的,是一個前來尋釁滋事的潑皮,只見一個頭戴短襆頭,身穿灰色短衣的無賴潑皮坐在石破天石館大門前,他抱來大大小小二十幾塊大石,正好擋住店鋪門口,雙臂交叉抱着胸前,揚着頭,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模樣,掌櫃範鐵戈在一旁苦口婆心勸他離去,他卻置若罔聞。
在一塊石頭立着一塊牌子,寫‘等田白石出售!’
範寧頓時明白了,這顯然是針對田黃石而來。
有人高聲問道:“你這漢子,堵住人家店鋪做什麼?當心別人告官把你抓了去!”
潑皮眉頭一揚,哼了一聲道:“我一不偷,二不搶,在大街賣石頭,有什麼不可以?”
周圍人鬨笑道:“你這石頭能值多少錢?”
“我這石頭叫田白石,是罕見的石,一斤一兩銀子,一律不還價。”
範寧大怒,正要前呵斥,卻感覺有人拍自己肩膀,他一回頭,只見是徐慶站在自己身後,範寧見他給自己使個眼色,便從人羣走出,來到大相國寺的側門前,朱佩已經等在這裡了。
“這個潑皮是什麼人?”範寧問道。
“這人叫楊棍兒,是大相國寺一帶有名的潑皮,收拾他很容易,但我想查到他背後的人是誰,究竟是誰讓他來這裡鬧事?”
朱佩眼閃過一絲怒色,問道:”查到什麼線索沒有?”
徐慶目光向左角一瞥,“小主人看見那個穿淺紫色錦袍的年男子嗎?”
範寧和朱佩的目光同時望去,只見一個體型微胖的年男子,小鼻子小眼,穿着一件淺紫色錦袍,頭戴紗帽,正站着木柱後面向潑皮張望,神情十分專注。
朱佩眉頭一皺,“他是什麼人?”
“他是前面明珠石館的楊大掌櫃,他從早站在那裡,一直沒有回去過,似乎看熱鬧做生意重要。”
範寧沉吟一下問道:“憑這一點,你能確定是他在幕後搗鬼?”
“不能,但我今晚會找這個楊棍兒問清楚,到底是誰讓他來石館搗亂!”
朱佩卻不能容忍這個潑皮在這裡鬧事,她回頭對劍梅子道:“劍姐,去把他趕走。”
劍梅子點點頭,走前分開衆人,抽出了身後的長劍,範寧還是第一次見到劍梅子的長劍出鞘,竟然是黑漆漆的純鐵,鈍圓無鋒,居然沒有開刃。
潑皮楊棍兒見一個長得高的女人執劍走前,他頓時嚇了一跳,跳起身大喊道:“朗朗乾坤,你想殺人嗎?”
劍梅子一言不發,揮劍向地的石頭劈去,只聽‘砰!’一聲巨響,一塊四五十斤的石頭竟被她一劍劈爲齏粉,周圍人一陣驚呼,紛紛後退,衆人紛紛咋舌,這是多大的力氣。
楊棍兒驚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只見劍梅子一劍一個,只片刻,便將二十幾塊石頭悉數擊得粉碎。
範寧的目光卻盯着明珠石館的楊大掌櫃,只見他臉色大變,轉身便匆匆向自己的店鋪走去,範寧輕輕哼了一聲,幕後者十有**是此人了。
這時,周圍響起一陣熱烈的鼓掌聲和喝彩聲,楊棍兒嚇得渾身發抖,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忽然轉身連滾帶爬地向南面逃去,不用朱佩吩咐,徐慶已經迅速跟了去。
劍梅子已經收劍回鞘,她不想被人矚目,快步進店裡去了,周圍人小聲議論着各自散去,範寧和朱佩也走進了店鋪。
“劍姑娘,今天多虧你了!”
範鐵戈正在給劍梅子道謝,他認識劍梅子,知道是朱佩來了,他一回頭看見範寧,頓時驚喜道:“阿寧,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二叔,我昨天午剛到,今天特地來店裡看看。”
範鐵戈嘆了口氣,“我知道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他們來得這麼快?競爭不過我,用這種卑劣的手段來對付我們。”
“二叔知道是誰幹的嗎?”
“我們去二樓說話。”
範寧走二樓,卻發現二樓的擺設都完全變了,靠牆的格子架都沒有了,只有一座造型高古的古玩架,擺放幾塊普通田黃石,範寧有點驚訝,這是怎麼回事?
朱佩倒是瞭解情況,對範寧解釋道:“現在田黃石的價格已經來了,這種普通田黃石,價格要百貫,凍石田黃石更是珍貴,範二叔決定先賣普通田黃石,凍石田黃石留到以後再高價出售。”
範寧當然知道田黃石的珍貴,但那是要到明清以後,但現在還是宋朝,只是因爲天子喜歡,所以才一時洛陽紙貴,要形成全民認可它珍貴的意識,還需要時間沉澱,不可能這麼快。
這種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只能說有聲譽而沒有美譽,定價這麼高是否合適?
範鐵戈安排好夥計去清掃街頭,他也走二樓,他見範寧望着古玩架發怔,便解釋道:“現在生意還可以,差不多每天都能賣出兩塊田黃石,今天被人搗亂,屬於例外情況。”
“沒人買凍石田黃嗎?”
“當然有,每個客人都喜歡凍石田黃,但價格昂貴,每塊價格基本在三百貫到五百貫,普通田黃貴多了。”
範寧沉思片刻又問道:“別的店也有田黃石出售嗎?”
“都有,不過都是從我們這裡買過去的,第一天他們買走了近五百塊,變成了他們的貨物,我們低價賣出,虧大了。”範鐵戈想到這件事,心是一陣恨意。
“那他們賣得如何?”
範寧現在並不關心誰佔便宜,他只關心整個田黃石的銷量。
範鐵戈搖搖頭,“他們買走的都是普通田黃石,據我所知,基本都沒有人買,田黃石都是我們店賣給客人。”
範寧低低嘆口氣,“這麼大的京城,兩百餘萬人口,富豪成千萬,居然每天才賣出兩塊田黃石,說明大家都還不認可這種石,還需要時間沉澱。”
範鐵戈愕然,半晌問道:“那阿寧覺得怎麼做較好?”
範寧沉思良久對他道:“以後田黃石論兩來賣,普通田黃石十貫錢一兩,凍石田黃則賣五十貫一兩,而且不賣原石,都賣雕刻品,朱哲的雕像在五十貫一兩的基礎再加五百貫錢。”
停一下範寧又道:“田黃石主要用來做印,所以制鈕很重要,要多擺一些空白印章,放在精美的盒子讓客人選。”
範鐵戈默默點頭,“我明白了!”
朱佩在一旁笑道:“田黃石的事情以後有的時間談,咱們先說說今天潑皮的事情,範二叔瞭解多少?”
範鐵戈請二人坐下,他輕輕嘆口氣道:“事情不是今天才發生,實際在我的意料之,還是和田黃石有關!”
“是明珠石館嗎?”範寧冷冷道。
範鐵戈有點驚訝,他沒想到範寧這麼快發現端倪了。
範鐵戈點點頭,“明珠石館是領頭者,但其他幾家石館也有份。”
“二叔最好從頭說起!”
“事情還得從剛開業那天,那時我們不懂行情,以十貫錢一塊的價格賣田黃石,結果一個午賣了近五百塊,剛纔我已經說了,都是被各家店鋪買走。
不過明仁很精明,他在前一天晚,把凍石田黃全部撤下來,換普通田黃石,所以各家石館買走的都是普通田黃,潤澤程度遠遠不如凍石田黃。”
範寧忽然發現不見明仁,連忙道:“二叔,容我插一句話,明仁呢?”
“他去福州了,前天一早出發,我們要開發其他高品壽山石,他們去着手實施了。”
“二叔請繼續說!”
範鐵戈又繼續道:“後來他們也得知還有品質更好的凍石田黃,前天下午,五家石館的掌櫃一起來找到我,爲首之人是明珠石館的楊掌櫃,他們提出分享貨源,或者我以低價大量賣凍石田黃給他們。
這種無理要求我當然一口回絕,楊掌櫃威脅我,這種賺錢的事情不能一家獨享,否則我們店鋪很難做下去,他丟下這句話走了,然後出現今天潑皮堵門的事情。”
“這家明珠石館是什麼背景,二叔知道嗎?”
“我只知道他們剛剛換了東家,東家姓張,聽說他兄長好像是國丈!”
“張堯承!”朱佩和範寧異口同聲道。
兩人都沒想到冤家路窄,居然又遇到了張堯承。
朱佩見範寧眼流露出一絲狠意,便問他道:“你打算怎麼做?”
範寧冷冷道:“和其他四家的合作不是不可以,但要把今天的帳算清楚再說,至於明珠石館,它不是想與我們合作,而是想獨家壟斷田黃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