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中午時分,書房的門纔再次打開,洪七與呂丘臉色凝重,走了出來。
王府備飯,呂丘吃過後,與洪七聯袂離開,趙檉又喚來蘇石,交下令符,讓他去步兵司麾下神衛軍傳一道命令,這才歇罷。
下午時,府外有人拿着請柬送禮,趙檉看過柬子後讓管家把人帶來,見卻認得,乃是童貫的乾兒子童師閔,不由笑道:“童樞密何時返的京?”
童師閔拜道:“回王爺,家父昨夜返京,隨即入了宮,今日下朝後便一直在宅子裡呆着,未去西府辦公。”
趙檉道:“西南的事情如何了?”
童師閔道:“剿滅了兩夥賊軍,招安了一夥,卻是沒甚沃腴,西南的賊寇窮得緊!”
趙檉笑道:“那還往我這邊送什麼,童樞密這一趟勞頓,自家貼補就是。”
童師閔恭敬道:“回軍時在西京洛陽整頓,都是當地官員孝敬,家父又怎敢獨佔。”
趙檉搖頭道:“道夫卻是有心了,你去回他,晚間宴席我到場便是。”
童師閔拜別離去,趙檉去看了箱子,倒無金銀,盡皆是一些珠寶玉器,他命雷三將這些東西都送去碎玉樓,大抵要變現成銀兩纔好。
轉眼已近黃昏,見那天上,雲彩壯麗,霞光燦爛,空氣中的潮熱也漸漸淡下去,趙檉命人備了轎子,出府直奔童貫處。
童貫很早就住在宮外,在東京城內宅子不下七八座,卻最常住的乃是東大街辟邪巷的一處府第。
辟邪巷這處安靜,除了童府,便是些軍中高官家宅,再就是潛心修煉的道家隱士之類,並無雜人。
到了童府,只見好大一座門庭,只是門前沒甚車馬,顯然童貫未請多人,那值守的兵丁見了轎子,跑步進裡通報,趙檉下來後,剛走進大門,就見童貫迎出來。
只見這位領樞密院事,開府儀同三司,當朝的大宦官身着紫紅袍子,頭戴無翅絳紗帽,身材魁偉,面色紅潤,自有一番氣度。
“王爺大駕,下官有失遠迎,還請王爺恕罪啊!”童貫見禮,聲音雄渾。
趙檉看了看他,總是納悶這童貫身爲宦官,竟然生出鬍鬚,且他如今年齡也不小,還這般壯碩,有些匪夷所思。
若是說當年有人刀下留情,卻又不太可能,童貫是神宗熙寧時入的宮牆,那時內庭並沒有太多宦官,充其量也就二三百人,不比眼下,道君皇帝將內侍規模足足擴大了十倍有餘,想要做些手腳還有點機會。
趙檉道:“道夫你這卻是見遠了,何至親自來迎?且去裡面說話。”
兩人直入中堂,見得金碧輝煌,珠光寶氣,卻是比趙檉府上還要豪奢數倍。
中堂裡,早擺下大桌,四周僕從侍立,見兩人走進,盡皆拜倒。
唯有一人,只是上前端正行禮,趙檉見了卻是認得,不由臉上笑意更濃。
童貫道:“我叫良嗣前來陪席王爺,還請王爺莫怪。”
趙檉道:“我亦許久未見,今日正好敘說,卻是道夫有心了。”
這人再次見禮,道:“卻是良嗣魯莽。”
趙檉瞧他,中等的身材,甚爲結實,面容儒雅卻隱含一絲堅定,不由心中暗暗嘆氣。
這人叫李良嗣,原名馬植,是童貫前幾年出使遼國帶回來的,乃是著名的“海上之盟”始作俑者。
馬植紙上談兵,只知女真兵軍勇猛,遼軍糜爛,卻不知宋軍比遼還要爛,相互比爛,只有更爛,卻還想着宋金夾擊之下,
重定天下格局,沒料到宋之爛,又遠勝遼,十幾萬人竟打不過遼國幾千殘兵,末了,一切竟都是想當然,最後此身落於奸臣傳中。
又有說他是女真奸細,可其中缺少證據,且從這人最後結局來看,大抵應不是,否則早就跑了,不必最後還留在朝中等着被賜死。
海上之盟引發的巨大後果,無人能承其重,可說穿了,若沒有道君皇帝一意孤行,君綱獨斷,好大喜功,目光短淺,海上之盟也不會成行。
馬植隨童貫來東京時,趙檉只有十一二歲,尚未離宮開府,也是過了些時間,才知道這件事,那時別說有沒有實力弄死馬植,就是馬植的一套說辭已經進了道君皇帝心裡,且從那時開始,就商議這件事,直到如今。
眼下道君皇帝和朝上相公們,幾乎意見統一,只待等個恰當時機,就要行馬植之策,趙檉入朝太晚,而且這種事在道君皇帝心中, 簡直比天都要大,亦是難以阻止。
宴席開始,如今已叫李良嗣的馬植,倒並未言語太多,只是陪酒司局,至少表面比較持穩。
趙檉把酒:“道夫啊,本王亦習武藝,卻總難練得高深,就不知道你這一身銅皮鐵骨是如何練成,有甚法子還與本王說說。”
童貫連道不敢:“王爺,外門的武藝不過是打熬氣力,時日久了,自然結實。”
趙檉又道:“莫說這些人人皆知的,我記得你義父李憲當年威震西北,一身武藝何止銅皮鐵骨,就不知你得了幾分?”
提起李憲,哪怕童貫外貌粗豪,也不由露出一絲緬懷之色,道:“義父之能,貫不能望其項背,其武藝精通,亦只能繼承二三,義父有看家本領,貫也是近年才窺門入竅,若能相傳,當不負知遇之恩。”
趙檉詢道:“既是李忠敏的看家本領,道夫又如此在意,當是罕見之藝。”
童貫抱拳道:“王爺,非是童貫藏私,實乃義父這本領只有宦官去勢之人才能習得,下官可萬萬不敢獻與王爺啊!”
趙檉聞言眼珠動了動,哈哈大笑道:“自當如此,不過今日我卻有一事找你說。”
童貫納悶道:“王爺敬請直言,貫能爲之,蓋不推辭。”
趙檉道:“我有一人,在淮南西路無爲軍小地做通判,本待提攜他進京,初始以爲戶部最好,畢竟元豐改制後,三司取消,戶部集三司之大成,權柄甚重,只是後來思索戶部被蔡家左右,想想就罷了,還是要去你的樞密院任職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