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晦冥地穴誰扶將

八十、晦冥地穴誰扶將

於竹恨恨地瞪着阿段,阿段垂頭喪氣,根本不敢和他對視。

“你是不是想說絕無此事?”李鄴似笑非笑地盯着於竹,神情讓於竹心中慌慌的。

他卻不知,李鄴盯着他時,覺得彷彿就象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一般的狡猾,一般的憊怠,一般的頑皮。不過這小子比起當年的自己,還多了一分狠厲,他方纔瞪着同夥的目光,顯然不是善茬。當年若不是大郎給自己一個機會,諄諄教誨不止,只怕自己也是這般模樣,最後……路死溝埋吧。

原本李鄴是想嚴懲於竹的,只因這個念頭,他也想如同當年大郎一般,再給這小子一個機會。

機會雖是要給,卻不能不受罰。

“俺與這廝有仇,他出了事卻來咬俺,俺根本未曾說過要打阿銳,俺與阿銳是多年的好友了,不信你找他來對質!”於竹轉過頭來對着李鄴時,神情就變得極爲老實了,他原本長着一張憨厚的臉,因爲額頭的深紋,使得他象個小老頭兒一般,故此才被同伴稱呼爲“老竹”,當他一臉老實模樣時,若不是李鄴,旁人倒真有可能給他迷惑住了。

“自然會讓李銳來對質的,不過不是現在。”李鄴淡淡一笑,他向阿段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出去,單獨將於竹留了下來。“俺……俺……”於竹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瑟瑟發抖起來,彷彿極是害怕地模樣。

“我不會打你,至少現在我不會打你,我知道你這種人,一頓打是不怕的……你最怕的是旁人都不理睬你,無論你做什麼,旁人都當你不存在,你這種人,將無知充作美德無聊視爲有趣。”李鄴湊到他耳邊。聲音很是輕柔:“你是極聰明的,老早便學會裝模作樣,就象現今這般,騙得旁人以爲你老實,你一定在想,最初不過挨頓打罷了,對不對?”

於竹拼命搖頭,眼淚都擠了出來:“俺真不是壞人。俺……俺最老實,故此他們總冤枉俺!”

到這種關頭,他還負隅頑抗,李鄴搖了搖頭,嘖嘖了兩聲,然後出了門。於竹一個人被關在這黑屋子裡,起初他只道自己已經熬過了審訊,心中老大地瞧不起李鄴,此人被學堂少年稱爲“李閻羅”。卻是有些名不副實。過了會兒,一個護衛隊員進來。拎着他的脖子笑道:“好小子,你算是有出息。咱們李隊正說了,要你第一個嚐嚐八卦爐的滋味,瞧瞧你是不是有着孫大聖的本領!”

於竹不知道這八卦爐的典故,更不知道那孫大聖是何許人也,這原本是趙與莒在培養義學少年時,用於拉近彼此關係而說的“話本”(注1),與勾欄瓦肆中所說大有不同。李鄴最是歡喜那孫行者孫大聖。常常以此自喻,護衛隊跟得他久了。也自他嘴中聽聞這故事,故有此說。

那護衛隊員將於竹到到一處屋子,屋子裡空空蕩蕩,唯有地面有一塊水泥板被掀起,露出底下深坑來。於竹正驚詫間,護衛隊員推了他一把,指着那深坑道:“下去!”

於竹探頭向那坑口望去,發現這坑形爲圓桶形,口小底大,確實象個爐子,四壁與底部皆用水泥砌成,有個梯子放在其中,顯然是供給上下用地。他不知李鄴是何意思,身後的護衛隊員厲聲喝斥道:“莫非你要我推你下去不成?”

好漢不吃眼前虧,於竹磨磨蹭蹭下了梯子,還不等他定住神,那梯子便被護衛隊員抽走,他這纔有些驚慌,大聲喊道:“你待如何?”

“咯——吒!”

護衛隊員沒有理會他,在刺耳的摩擦聲中,那個小坑口被水泥板堵住,整個坑都暗了下來。

“哼,也不知那李閻羅打的是什麼主意!”於竹擡頭看了會兒,因爲沒了光源的緣故,這坑裡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了。他摸索着坐了下來,靠在坑壁上,心中盤算着出去之後如何收拾阿段,又如何報復李鄴。他心中想事,起初倒不覺得難過,可一段時間之後,耳中什麼聲音也聽不到,眼前什麼東西也看不到,他漸漸慌了起來。

“有人在麼?”他仰起頭大叫。

“有人在麼……”四面八方傳來他自己的迴音。

於竹嚥了口口水,他覺得過了這麼長時間,應該要放他出去纔對,因此他又再度大喊起來:“俺餓了,俺要拉屎,俺要撒尿!”

心中慌慌的,他全然沒有想到自己餓了該是要吃飯纔對,卻說成要拉屎撒尿,可是這種笑話,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迴應。他彷彿被這世上給忘了,關在這地牢之中。

“俺纔不怕,這樣便想讓俺認輸?”喊了好一會兒,於竹喃喃道,他嘴中說不怕,心中卻越發地不安起來,他終於意識到,李鄴是在玩真的。

他不知過了多久,在他想來,應該是過了兩三天,才聽得頭頂上傳來聲音,他立刻一縱而起,破口大罵道:“放俺出去,狗賊,忘八,快放俺出去!”

此時他已經顧不得再裝老實,各種污言穢語破口而出。

頭頂地蓋子被打開,露出一道光來,於竹眯了眼,有些不適應這光,然後看到一個竹籃子被人用繩索放下,他過去想要抓那繩索,卻嗅到一股米飯香味,顯然這是給他送飯來了。

“放俺出去,你這狗雜種龜兒子養的,俺不要吃什麼飯,快放俺出去!”他抓着繩子不放,可上頭沒有任何回覆。他覺察到手中繩子被股大力向上扯,便用盡全力向下拉,不曾料想手中一鬆,那繩索竟然完全放了下來,讓他摔了個腳朝天。

“咯吒!”

坑口又被堵了起來,沒有任何回答,於竹在底下咆哮叫罵了好一會兒,不知不覺中,他地叫罵變成了哭喊哀求。

他最怕的便是這種沒有人理睬關注。無論說什麼,都只能聽到自家的迴音。他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只要有人打開坑口的蓋子,他便立刻出聲認錯求饒,便是被當衆鞭笞,甚趕出淡水,也比在此要好。

然而,迴應他的仍然是黑暗與寂靜。於竹憤怒地去踢牆壁,水泥牆堅硬如石,只是讓他自家腳痛,他又抓着牆壁想要爬上去,但是牆壁四周沒有絲毫可以借力之處。

於竹終於覺得自己要崩了,他伏在地上,泣不成聲,心中開始後悔。

“有人說話?”隱約中,他似乎聽到有人說話。抹了把眼淚又爬起來,可是再側耳傾聽。卻是什麼也未曾聽到。他並不知道這是人自身產生的幻聽,只道這坑中有鬼。嚇得再度哇哇大叫起來。

哭累了,叫累了,他蜷成一團,靠在坑邊上,沉沉睡去。過了會兒,他又被噩夢驚醒,起來叫嚷了一番。覺得腹中飢餓難奈。再去尋方纔那個籃子,卻發現籃子裡的米飯被打翻了一地。

“何時再送飯來?”他心中暗想。然而,無論他是哭求也好,還是咒罵也好,坑口外依舊沒有任何反應,甚至他自家都開始懷疑,不知何處是上是下了。

待得送飯者終於來了之後,他迫不及待地大喊道:“俺認錯,俺認錯,俺再也不敢犯了,饒了俺,放俺出去!”

說這番話時,他聲音裡便帶着哭腔,但是迴應他地仍然是沉默,水泥板被蓋緊,連上頭的腳步聲都聽不見,於竹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

正當他絕望之際,頭頂地水泥板再度被拉開,他聽得一個無比親切的聲音在上頭響起:“你認錯了?”

那是李鄴地聲音,以前他聽得之後便覺厭惡,可如今,他覺得比夢裡聽到的他爹的聲音還要親切溫和。他撲地跪在地上,不停地向上磕頭,聲淚俱下地道:“俺認錯了,俺不該出主意要阿段去偷布袋子,饒命,饒了俺呵!”

“看來你還未真正認錯,待到你知道自家錯在何處時再說認錯吧。”上頭的聲音依舊如同方纔一般,然後水泥板喀一聲,再度合攏。

“不!”於竹向上伸出手,可是一切又陷入黑暗之中,他除了抱着膝蓋哭泣,再無任何奢望。若一直沒有人與他說話,他習慣了也好些,可偏偏兩次送飯和李鄴一次來臨,讓他有了希望,這黑暗與死寂,自然就顯得更加難熬。

最初進來時,他是滿肚子不服氣,經過一段時間之後,他開始後悔,方纔是打心眼裡害怕,如今則真正開始在想,自家錯在哪兒了。

“俺不該不服管束,俺不該唆使阿銳,俺不該想打他,俺不該逼着阿段去偷米袋子……”

反覆喃喃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嘴脣都焦裂開來,上頭的水泥板終於再度開了,他也不管究竟來的是送飯地,還是李閻羅本人,將憋着一肚子地不該一口氣說了出來。

“上來吧。”如同天簌一般地聲音響起,接着,一架木梯被放了下來,於竹掙扎着站起,腳下卻發軟,險些爬不起來。他一邊哭着一邊道謝,緊緊抓着木梯,彷彿溺水者緊緊抓着生的希望一般。

上來之後,於竹仍然覺得雙腳無法邁動,他不知道自己在下頭給關了多久,以爲定然過了好幾日。李鄴一隻手摻住他,他緊緊抱住李鄴地胳膊,死活不肯鬆手。

“俺錯了,俺不該……不該不想受着約束,俺不該想打人,俺不該要報復阿銳,俺不該想着出來收拾阿段……”

於竹不過是一個半大的小子,心智尚不成熟,李鄴傳自趙與莒的後世手段用了出來,哪有不舉手投降的道理。若是趙與莒見了他此時將李鄴緊緊抱住的模樣,只怕立刻會想到一個詞:斯德哥爾摩症狀。

見他今地模樣不似作僞,李鄴臉上依舊掛着笑:“好了麼,好了隨我來,你是八期乙班的吧,恰好我要去給你們班上堂督導課。”

於竹沒了命地點頭,臉色慘白,當他出來時,恰好看到他地那些個同夥,包括阿段在內都站着。這些同夥看到如今模樣,也都神色不安,因爲於竹那樣子,倒象是被兩匹馬碾過一般。

淡水初等學堂應當說是鬱樟山莊義學的分部,故此在學序上接着山莊而下,山莊義學共有六期,李銳他們第一批進入淡水初等學堂地便被稱爲七期,再以天干爲序,故此李鄴說於竹是八期乙班的。他們一行都被帶回班上之後,於竹才知道自己在地洞裡呆了纔不過一日,現在只是傍晚,原本嬉戲時間被改成了督導課。

李鄴上了講臺,八期乙班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極是敬畏,衆人多少都聽過他“李閻羅”的綽號,原本還有人不信,可現今看到學堂裡最爲頑皮的於竹,如今都給教訓得成了這般模樣,衆人推人度己,那敬畏便自心中尤然而出了。

“今日督導課,卻是你們說說,你們來淡水之前過過的最苦日子,誰說得好地,這柄木劍便送他了——不想要木劍地,也可以得這個瓷杯子。”

被李鄴拿出來的獎品,都是淡水生產地,雖不值幾個錢,卻因爲做工精細的緣故,很是得這些孩童與少年們歡喜。象那木劍,並非木匠手工而成,而是淡水木器場在義學少年指導下建起的水輪木工車牀製出,上頭還壓出精美的花紋,這種機械極大地加速了木器製做速度,而且節約了人工。

八期乙班的孩童少年盯着他手中的獎品,卻沒有一人說話。

“於竹,你先說說。”李鄴笑着對還有些瑟瑟的於竹道。

他有命令,於竹哪敢拒絕,搜腸刮肚了老半天,只覺得自家在來淡水之前,過的都是極苦的日子,便是在紅襖軍中,也是任人欺凌打罵的對象,若不是自家機靈,早就被拉上戰場充數了。

他一邊想一邊說,雖然說的斷斷續續瑣碎不堪,可這些孩童少年都有相近似的,在他說完之後,李鄴又點了阿段,阿段說着說着便帶上了哭腔。有了兩人起頭,接下來便順利了些,一個女孩說得最慘,因爲兵荒馬亂沒了糧食的緣故,她被父母拿去與鄰居交換,眼見要被殺了煮吃,爲石抹廣彥用半袋子米買了下來。

說得後來,教室裡竟是一片抽泣之聲,便是李鄴,也禁不眼眶發紅。他見天色已晚,便中止了其餘想說話的少年,在講臺指着自己道:“你們經過的,我也經過,我當年也同你們一般,吃不飽穿不暖,有今天沒明日,你們知道爲何我如今卻能在淡水做這個護衛隊長麼?”

二六六虜胡雖狡何所懼一一五恰是潛龍臥大淵二四三逐鹿羣英正年少八十九浮生半日難得閒三一二未定四十一夜盜下一十八志向下五十拂淨征衣問疆外一五零朕有婦好名妙真三三零潑皮七十五海外喜傳豐收音七十六深入莽荒須放膽三十一春好上一一七忽聞海上有仙山四十弔唁上一八七勞餘復見寶船沉三三二書生豈只有意氣九十千舟競渡欲揚帆五十八百戰劫餘剩殘骨三四零集風雷一四二忽如一夜春風來三五一西征軍第四十五章一七七妾在深宮亦驚魂九十九何故西窗起惡言三十六結納下六十一世事洞明亦文章一六一此一時也彼一時五十八百戰劫餘剩殘骨十二愈勇下六十八自有妙手破妖氛三一四嫁衣一七四休令豎儒壞天機二十九巧取下八十九浮生半日難得閒綢繆豈爲富貴計二四八難捨此情成追憶第四十四章一七三國事不密釀大禍二八七天下板蕩忠臣死三零八功勳三三八馮雁亭九十四熄燭分香盟誓言七十二世間多有奇女子三一三大膽二七二安知血海壞攀籬二五四爾曹身名俱成灰二二一烏合之衆豈成事第四十六章二零七隻因多情賜金鞭一五三富貴豈可忘舊賢二九七敗由驕奢成由儉三十巧匠上六十人情練達皆學問一五五平地風雷起京東三五零東勝洲招商局九十四熄燭分香盟誓言一七零滿城風雨近重陽二四二唯恆產者有恆心二八一火槍初現立首功四十一夜盜下一六七天子無心尋芳柳二四一猶豫不決名臣心二三八仁心妙手驚杏林二二七諸是使至朝萬邦二九九多年離家老大回第四十一章二零八早藏伏兵待良機二二六名動遠蕃光明王九十五朕聞上古合天意二零九結草收網捕死魚一九九老虜惶恐臨天誅三二七鳳歌笑孔丘一九三膽破心惶潰窮寇三一五登陸十一北顧下二十四一年之計下二九四花開花落兩不同二零六財迷心竅膽包天七十四塞上忽聞金鼓響一九七赤血報國嘉忠勇二二二屯守戍疆爲永例第四十章一一四飛鳥盡後弓自藏一七八振臂三呼發聾聵一三七京畿暗伏背嵬營三二五上國第三十六章二一五維新正道多坎坷一七三國事不密釀大禍三二五上國一八七勞餘復見寶船沉一零七慷慨赴死豈懼難三一九大宋龍騎兵在此二十五孔明燈下二四八難捨此情成追憶二三一五步一計似臥龍二四八難捨此情成追憶二零四千裡救災急先鋒一六一此一時也彼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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