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達蘭府碼頭,籠罩着一層薄薄的水霧。楊致用焦急的在一間木屋前徘徊,不時擡起頭向海面上望去。
得到張克楚留下的消息之後,楊致用就一直緊張的在碼頭等待着,按照張克楚的計劃,最晚今天就應該回到達蘭——無論成功與否,然而海上的事情誰也說不上,更何況對付的又是老奸巨猾的範爺。如果不是通海司在紅港的人手摺損太多,楊致用又何必請張克楚出手相助?
自從上次在蕉嶺島抓獲孫奕恆之後,同濟會便逐漸又浮現到通海司的視線之中,在排除了孫奕恆與寧國公之間的關係後,邱行遠當即命令楊致用不惜一切手段,也要把同濟會一網打盡,然而同濟會經過以前的打擊之後,行事越發詭秘,要不是因爲軍械走私這條線,還很難發現他們的活動。
正因爲如此,楊致用才緊緊抓住這條線,鍥而不捨的死死咬住,一直到發現同濟會的範爺在紅港收購軍械,繼而提供給那些叛亂的土人。然而針對範爺的幾次抓捕行動失敗,讓他承受了很大壓力,這一次張克楚會不會成功,說實話他心裡也沒有太多把握,不過很快就能知道結果了。
就在楊致用低着腦袋沉思的時候,他的一名手下忽然低聲道:“大人,他們回來了!”
楊致用猛地擡起頭,見海面上影影綽綽駛來一支船隊,舉起千里鏡仔細望去,果然是張克楚的克敵軍船隊。
“克楚,一切還順利吧?”當張克楚順着跳板走下勝利號的時候,楊致用迎上去急忙問道,他見勝利號似乎經過了一場惡戰,船身上有幾處新補換的地方,而且那些士兵看着也非常疲憊,心裡更加緊張了。
張克楚微微一笑,拱手說道:“幸不辱命。”
“太好了!”楊致用使勁在張克楚肩膀上錘了一拳:“我就知道你能行!”
“不過回來的時候跟海盜幹了一仗,損失不小啊。”張克楚苦笑道:“楊大哥,你可不能卸磨殺驢……”
楊致用哪兒還有心思跟張克楚開玩笑,抓着他的胳膊說道:“範爺在哪兒?”
“放心吧,跑不了,就在我這艘船上。”張克楚看看周圍,發現這個碼頭附近一個閒人都沒有,想必是被楊致用下令清場了,便對楊致用說道:“這老小子趁我的兄弟不注意,企圖自殺,還好被救回來了。”
“哼,他是知道自己罪大惡極,絕無僥倖逃脫的希望了纔會如此。”楊致用冷笑道:“只要人不死,我就有辦法讓他開口。”
張克楚似笑非笑的看了楊致用一眼:“那倒不用再費事了,範爺自殺不成,反倒想開了,他可是竹筒倒豆子,知道的都說了。”
“嗯?”楊致用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不過很快就笑道:“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不過,我還是要把他帶回去。”
“那當然。”張克楚說道:“還有這次抓的兩百多人,全都給你。”
楊致用驚訝的問道:“這麼多人?”
“也不都是同濟會的,大部分是他們外圍的人,知道的情況也不多。”張克楚沉吟了一下說道:“不過名單上的那些人,除了三個不在紅港,還有幾個被打死之外,其他人都抓到了。”
兩人正說着話,過來個通海司的人對楊致用低聲說了幾句什麼,楊致用點了點頭,擺手讓他離開了。
“怎麼?有什麼事麼?”張克楚見楊致用眉頭緊鎖,便問道。
楊致用搖頭說道:“沒什麼。對了,能不能讓你的兄弟們直接把人押到步軍司?到了那邊我再去提人。”
知道他這是要掩人耳目,所以纔會來這麼一出,張克楚便也沒有在意,當下便讓孟西城帶人去辦。
“這件事我可是給你辦好了。”張克楚笑吟吟地看着楊致用說道:“楊大人答應我的事呢?”
楊致用勉強笑了笑:“放心吧,我們通海司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過?”他說完之後又想到一個問題,便對張克楚問道:“範爺所交代的事情,你必須嚴格保密。”
張克楚摸着下巴,回頭看了看碼頭上停泊的戰船,笑道:“放心吧,我纔不會到處亂說的。”
回到觀瀾院,張克楚還沒來得及休息一會兒,郭玉郎便聞訊找了過來。
“這幾天沒事吧?”張克楚揉着眉心說道,紅港一行雖然總體來說還算順利,但是回來的時候和一支海盜船隊遭遇,他本意是威懾對方不與糾纏的,然而那支海盜船隊竟然以爲張克楚船隊中的商船載着貨物,不要命的攻了過來,結果從中午打到天黑,海盜船被燒燬了兩艘,被俘了一艘,剩下的幾艘見勢不妙,乘着夜色溜走了。
郭玉郎來的急,額頭上都是汗,他擡手擦了擦,這才坐下來說道:“有事,不過是你的事,還是麻煩事。”
“哦?我的什麼麻煩事?”張克楚不明所以的問道,心想我能有什麼麻煩事?
郭玉郎見他還愣愣的,便笑道:“還不是你那個不甘寂寞的舅老爺,聽說咱們打下了木吉島,又賺了許多戰功銀子,所以嘛,就搭船來了達蘭府,這會兒應該還在殷家老宅裡。”
“殷家老宅?他去那裡幹嗎?”張克楚現在一聽到王立誠就頭大,不過這廝跑去殷家,又是要出什麼幺蛾子?
郭玉郎苦笑着搖頭說道:“他來了三天了,每天都去找殷老伯,我估計他是看你死活不肯鬆口,所以去找殷老伯,讓他當說客吧。”
“找誰也沒用!”張克楚厭煩的揮了揮手,“他愛折騰就折騰去吧。”
“這事你得儘快解決啊,老拖着也不是個事。”郭玉郎皺眉道:“要不,給點銀子遠遠的打發了算了。”
張克楚凝神想了想,說道:“行,這個狗皮膏藥整天貼的人難受,就這麼辦吧。”
說完王立誠的事,郭玉郎又將張克楚離開達蘭府之後發生的一些事說了,主要是羅威濤派人來買燧發槍,這件事張克楚走之前已經交代過了,所以倒沒什麼問題。另外王如海派人送來一筆銀子,是南鎮守軍蘇望秦購買燧發槍的貨款。
“那邊的訂單算是完成了,不過還不能停止製造。眼下燧發槍有多少存貨?”張克楚問道。
郭玉郎說道:“長槍八百支,手銃三百支。”
“太少了。”張克楚皺眉道:“咱們怕是等不及軍械作坊升格的批文了,現在就得招募工匠,還要招大批學徒。”
“人可以招,但是材料怎麼辦?沒有批文,咱們購買銅、鐵,木材這些都是受限制的啊。”郭玉郎有些無奈地說道。
張克楚嘿嘿一笑,摸出那塊通海司的腰牌:“這玩意兒還沒來得及交還,想來總有些用處吧?”
“這個?”郭玉郎神色一凝,“你這可是打着通海司的名義……就不怕楊大人找你麻煩?”
“找麻煩?那也是以後的事了。再說現在他可不會來找麻煩的,而且軍械作坊的事,他以後還得給咱們幫忙,這點小事他才懶得管。”張克楚胸有成竹地說道。
郭玉郎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好,這件事我今天就去辦。”他想了想又說道:“從範爺那裡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沒?”
“呵呵,你別說,這老小子知道的還不少。”張克楚笑道:“他在同濟會裡也算的上一號人物了,不過這件事我不打算再跟下去了。”
“同濟會?不是說很多年前就被通海司給連根拔起了麼?”郭玉郎有些納悶地問道:“不打算跟下去?那咱們就不管了?”
“嗯,這條線讓通海司的人去抓吧。我想過了,咱們還是要發展好自己,擴編練兵增船。這些都要銀子啊,別看這次咱們又得了三十萬兩戰功銀子,可是以後花錢的地方更多……”張克楚說道。
“還要增船?”郭玉郎有些遲疑地說道:“咱們不是已經俘獲了好幾艘海盜戰船嗎?”
張克楚搖頭道:“即便加上那些戰船,還遠遠不夠。”
“還不夠?克楚啊,咱們可不能一下擴編的太多了,不然戰力必然下降,得不償失啊。”郭玉郎不無擔憂地說道。
張克楚笑了笑,說道:“不用太擔心,即便戰力有所下降,那也是相對的,放心吧,只要抓緊訓練,很快就能拉出來收拾土人了。只有在戰場上,才能更好地提高。”
“這倒是。”郭玉郎點頭道:“這段時間我已經招募了三百多人,加上咱們原來的三百八十人,已經有七百六十人,這還不包括水手,廚師和雜役。新招的士兵已經陸續編入各隊之中,並且開始隨同老兵一起訓練。”
“很好!谷成良和孟西城他們怎麼樣?”張克楚問道。
郭玉郎想了想說道:“他們雖然也在招募士兵,不過只是補充了之前的損失,多也只多出十多幾十個人而已。”
“嗯,看來他們還沒打算擴編。”張克楚笑了笑說道:“回頭得敲打敲打他們,有了銀子不用,留着下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