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嵋個子中等,但是比這個年紀大的侍女稍高點,這會兒對她一邊臉蛋又是擰又是掐,屋裡幾個侍婢都傻了眼。等她說出口要把這侍女嫁出去,屋裡更是靜的掉根針都聽得見。
這侍女臉上嗡的一下衝上一層血紅,看着江嵋的眼睛裡,是遮掩不住的深深厭惡。
裡屋的簾子啪的一聲響,楊卿兒衝出來。這回她臉上沒再掛着平時那種笑容,而是帶着剋制不住的惱意。
“小嫂嫂,我母親已經病倒了,你還想幹什麼?上次你來,氣的她暈過去一回。我們念着你初來乍到,不知道規矩,沒和你計較,反倒給你送去婢女使喚。這次你特地派了個潑婦一樣的婢女過來,又把母親氣的病倒,怎麼就沒點節制,還親自找上門來,如此篡越本分,可還要臉不要,眼裡又有沒有大人的地位。”
楊卿兒越罵越得意,她胸口忍這口氣已經很久了。這楊家,只能是她的天下,誰敢在她頭頂動土。江嵋果然像是被她嚇住的樣子,一句話不說,半天才喊她的婢女過來。
江嵋把小環叫到身邊,淡淡開口:“小姑說的,想必都是楊家的規矩!”
楊卿兒小胸脯挺得老高,點點頭。江嵋對着小環耳語兩句,小環吃驚的看着江嵋,江嵋點點頭,小環又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挽起來袖口。
這兩主僕行動打啞謎一樣,看的楊卿兒不解。她還在疑惑,小環忽然一巴掌甩過來,霹靂巴拉正反輪流摑在她臉上。小環常年幹活,力氣不小,楊卿兒登時給打的都傻了,連尖叫都忘記尖叫。
小環幾巴掌扇的楊卿兒眼冒金星,倒是那年紀大的侍女撲將上來,嘴裡喊着:“你這挨千刀的下作婦,爪子是要剁了麼!”說着就要和小環廝打!江嵋猛的厲聲喝出口:“都給我站好!”
那侍女還要動手,終於還是迫於江嵋的威嚴,停將下來,扶着一副要死過去樣子的楊卿兒,靠在牆邊。
楊卿兒一直憋着氣抽搐,臉龐埋在那侍女肩膀上,跟抽羊癲瘋一樣,偏偏不見哭聲。江嵋瞧着跟要殺人一樣瞪着自己的年紀大侍女,厲聲開口:“我念着小姑沒嫁出去,在家沒得幾年福享,是個嬌客,才一向忍讓,想不到竟成了你有理由!長兄如父,長嫂如母,我今兒就代九泉下
的母親大人教訓你,讓你別忘了身份!”
自從楊卿兒掌家,她就一直對何氏叫母親,這不合規矩,可是現在誰肯說她,況且又是內宅的事情。楊紀現在年紀大了,清心寡慾,根本從不和兩個同樣人老珠黃的侍妾同牀。即便是江嵋回來,他也爲了避嫌,連江嵋的晨昏定省都免了,只是有時叫人把楊書汝和江惜叫去到他膝下承歡。他人常年住在外院的一處小院落,很少到二門裡。這件事,根本沒傳到他耳朵裡半點風聲,不然楊卿兒少不得一頓排頭吃。
往小了說,這是楊紀教女無方,楊卿兒目無綱紀,敢朝一個妾叫母親,反倒忽略了死掉的正牌大婦。朝大了說,就是何氏竟敢攛掇女兒做出來這些,目的是爲了想要扶正。如今楊卿兒正到議親的時候,別人聽到家裡傳出來這樣的醜聞,別說楊卿兒嫁不出去,就是楊家整個門風都要臭掉。到時候別看何氏年紀大,爲了亡羊補牢,就是把她賣掉,都很正常。
江嵋並非剛來這個世界時候的小白,自然想到其中關鍵。抽的楊卿兒一頓七葷八素後,又冷厲的看着這一屋子人,開口指揮:“今兒不管屋裡多少人,都跟我過來,到裡面何娘子的屋裡。我要好好交代你們一番!”
她威風凜凜,別人自然不敢不聽。乖巧的聚集到裡面屋子。江嵋掃視一眼,又道:“還有呢!姚女也給我叫出來!”
這時候誰還敢違逆她,數春走出內室門去,過會兒就領着姚女進來。姚女臉色雪白,一副嚇得三魂出竅模樣,低着頭不敢看人,擺出腦袋縮進頸腔裡都不嫌多的架勢。
裡屋的牀上,何娘子安安靜靜躺着,閉着眼睛,跟睡着一般。江嵋掃視她一眼,問道:”叫郎中看了麼?”
鹿韭上前細聲回話:“前幾年四娘被二孃推下水,才落下的暈厥毛病。給出名的郎中看過,說是吃丸藥養着。好幾年沒再犯過。”
江嵋嗯了一聲,掃視一眼屋裡衆人,最後目光落在還楊卿兒身上,她還趴在那年紀大婢女肩頭不肯起來。江嵋沉聲開口:“今日我不過是讓你學個乖。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不肯守的,就是滅祖,要亂棒打死的。你們母女天xing,我是管不着,父親大人容許你們住一處,肯定也是諒解的,可是別給點陽光就燦
爛,人五人六的抖起來,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雖然說是看着楊卿兒說話,可是江嵋眼角的餘光無意間落在牀上的何氏身上,忽然瞥見她臉皮動了動。難道她竟然這時候要醒過來?結果定睛再去看,卻沒半點反應。
江嵋心下疑惑,繼續開口:“我今日打你,是效仿的佛法裡頭的醍醐灌頂一說,小姑這麼靈秀,肯定知道這個。我打在你身,疼在我心,可是能有什麼其他法子?不打醒你,往後你記得住麼?你是快要嫁人的大姑娘,到時候去了夫家,再做出這些事兒,被休了回來,楊家也不容你!”
楊卿兒聽見她話,背都忘了抖,整個肩頸僵硬做一團。這看似寬慰,實則凌厲的話語,直戳在她心頭暗傷上。難道自己這個小嫂嫂,剛來這幾天,就看出什麼端倪不成。
江嵋看說中她心中事情。又道:“就拿今日木樨的事情來講,別說我身份如何,江惜卻是楊家正經姑娘,你身邊一個侍女,名字都不肯改,又是爲何?這木樨,對你們母女,就有如此重要?我知道了!你是知禮知事的人,何娘子也很好,定是這木樨攛掇着你們兩個,將那規矩都扔到一旁,好鬧出來笑話!好你個木樨,區區jian婢,怎能有如此惡毒手段,還想把主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不成?”
這下江嵋言辭犀利,直直bi問木樨,嚴苛的目光卻落在那個年紀大的婢女身上。
那婢女給江嵋盯上,忍不住打個冷戰,知道江嵋嘴上罵木樨,實際是在警告自己。江嵋從進屋到發飆,前後不到一刻鐘,卻硬是壓的楊卿兒頭都擡不起來,打傷人,反倒佔理。但是也怪姚女和水芝兩個笨蛋,這麼長時間,居然連一點這女人的把柄都蒐集不到,不然怎麼也能壓她一頭。
這邊惦記着姚女的不是隻有她一個,江嵋也惦記着。她說的爽快,接下來就點名姚女,讓她站出來,上下打量着姚女,冷冷笑道:“我可曾虧待過你?你爲何欺騙與我,又跑回來這邊?我相信卿娘純善,不會背地裡把已送人的婢女召回。那你是回來會哪一個的,誰有這麼大本事,竟給你灌了這樣的迷魂湯藥。”
姚女哆哆嗦嗦,鬼使神差,忽然把手一指,正對着木樨,結結巴巴說着:“我……我是來見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