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跟著我,把慕容的頭蓋骨當夜壺使 咕嘟……
李明艱難地嚥了口水。
雖然這些粗製濫造的棍棒很難稱得上武器。
但捅死幾個細皮嫩肉的小朋友,那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大娘你怎麼……”
吳頭領壓抑著滿腔怒火,低沉地吼道:
“你救錯人了!”
“我……我……”吳大娘眼淚汪汪,幽怨地剜了李明一眼。
總不能說自己被這羣小崽種騙了吧。
要臉。
“我們姓張,我們確實是張家的兒郎!我們沒說謊!”房遺則還在那裡嘴硬。
“對對對!我又沒見過張家的兒子們,見到四個年紀相仿的小孩被慕容家的走狗追趕,把他們順手救回來有什麼錯!”
吳大娘也跟著狡辯起來。
他爹吳頭領被氣得出離了憤怒:
“這四個貴氣的小孩兒,你哪隻眼睛看著像張里正了!給老子把他們……”
唉……
吵吵嚷嚷的父女倆身後,傳來一聲蒼老的嘆息。
一個身形傴僂的老頭正跪坐在屍體旁。他拄著柺棍,慢慢轉向李明一行。
借著閃爍的火光,李明發現這“老頭”的實際年齡其實並不大,頂多三十出頭。
只是被艱苦的日子璀璨得腰彎背駝,頭髮花白,臉上的皺褶就像燕山的河谷一樣深刻。
赤巾賊們似乎很敬畏這未老先衰的小個子,立刻安靜了下來。
李明猜測,他就是父女倆口中的“張里正”。
唐朝的行政制度,縣城實行裡坊制,城外實行鄉里制。
里正,就是最小行政單位“裡”的頭領,一般由村裡德高望重的耆老擔任,相當於後來的“村長”。
“你們赤巾軍被契丹人趕出平、營兩州邊界,是我們村子給你們庇護。”張里正坐在地上,尖細的聲音充滿了失望:
“慕容燕的走狗進村逼問你們的下落,我們一個字沒透露,結果那羣畜生綁走了我的四個幼子。”
吳頭領慚愧地低下了頭。
赤巾軍中有些人吐了口痰,輕罵一句“慕容家都是畜生”。
“今天,我讓你們幫我救回我的兒子,還讓村裡的青壯們一道幫忙。”
張里正陡然提高嗓音,擡起柺杖,重重地杵了杵地面。
“就這結果?我兒的四具屍體,還有四個來路不明的小鬼頭?!”
吳大娘羞紅了臉,像桃子一樣。
尉遲循毓不知腦子抽了還是怎麼的,小聲嘟噥了一句:
“四個兒子找到了,四個活的小孩兒也找到了,其實也差不多……”
現場一靜,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把頭轉了過來,直勾勾地瞪著四個小小的不速之客。
眼神已經不能用“不善”來形容了。
李明只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呵,呵呵,呵呵呵!”
張里正唐突地笑了起來,尖細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裡格外瘮人。
“你說得對,說得對。”他指著四小隻連連點頭:
“只要你們的命能換我兒的命,能換村裡人的命,你就說得對!”
村民對赤巾軍的不滿達到了頂峰。
而赤巾軍也把仇恨轉移到了這四個油滑的小孩身上。
“那個……”尉遲循毓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闖大禍了,拚命想找補:
“你們與慕容家族爲敵,我們也與慕容家族爲敵,我們不應該是朋友嗎?”
吳頭領眼神冰冷:
“這就是你們的遺言?”
“呃啊!呃啊!”
就在這個時候,村口的山林裡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一夥武裝的村民攙扶著一個受傷的年輕人,狼狽不堪地跑回了村子。
“三郎!”
一位婦人發了瘋似的撲向了年輕人,待看清兒子的傷口後,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那年輕人面色蒼白,氣若游絲,整條手臂被砍斷了,鮮血不止。
深山裡的住民,顯然沒有什麼急救常識。
過不了多久,這年輕人將鮮血流盡而死。
“又是一個……”張里正唉聲嘆氣:
“因爲你們這什麼賊什麼軍,又搭上一個!”
吳頭領面色陰沉,無言地瞪了一眼自己的馬大哈女兒。
吳大娘悶聲不響地低著頭,內疚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這個時候,好像聽見有人在呼她。
“嘿!嘿!姐姐,姐姐!”
吳大娘擡起頭,卻見那四個孩子中,最萌最年幼的那個在叫她。
哼……她鼻子輕哼一聲,不想搭理。
李明不依不饒:
“我能辦法救那年輕漢子!”
“你們就繼續扯謊吧!”這幾個狡猾小鬼說的鬼話,吳大娘是一個字也不信了。
“反正他都要死了,何不讓我搶救一下?”
李明的話就像惡魔的低語,撩撥得吳大娘心癢癢。
但她再也不敢自作主張了,悄悄在父親耳邊說了幾句。
吳頭領壓根兒就不信,煩躁地揮了揮手,不悅地訓斥女兒:
“被坑了一次你還不長記性?”
“我的兒啊!”
這時,傳來村口婦人淒厲的哭聲。
那年輕人的臉色比剛來時更慘白了些,已經意識不清,氣息奄奄了。
村民們望向赤巾軍的目光已經帶上了敵意。
如果再不找回點面子,這個寨子是肯定待不下去了。
“嘖……”
吳頭領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吐了口痰,大步流星地跨到李明面前。
三小隻立刻幫腔:
“明哥可是能起死人的神醫!他不出手的話,那傢伙馬上就嗝屁了!”
吳頭領無視嘰嘰喳喳的三個孩子,對李明惡狠狠地賭咒:
“你小子要是敢耍花樣……”
“你就把我們的心剜出來泡酒。”李明平靜地直視對方的雙眼。
吳頭領被這氣勢嚇退了半步,撓著腦袋嘀咕:
“那倒也不至於……你打算怎麼救人?”
李明思路流暢地說:
“先止血,用布條將他的斷臂緊緊扎住。
“再給他喂水,喂些有營養……也就是,喂他些貴重的吃食,補補血氣。”
這一套流程,聽起來很合理。
吳頭領便硬著頭皮,蹲在婦人耳邊勸了幾句。
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精神,村民們便也讓開了,不以爲然地看著吳頭領的操作。
吳頭領望向李明:
“你等什麼?快上啊!”
“你上,我力氣小,手勁兒不夠包紮不緊。”李明理直氣壯:
“你按我說的做便是,相信自己。” 吳頭領嘴角一抽,意識到自己被套路了。
但衆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可能打退堂鼓。
只能在嘴強王者李明的遠程指導下,扯下自己衣服的一角,替那年輕人包紮。
“往上,再往上,動脈破損得要包紮靠心臟的那一邊!
“緊一點,再緊一點!力微飯否?
“對對對……不對不對,你別把爛肉一起包進去,感染了你負責?”
一通手忙腳亂,傷口算是包紮得像模像樣。
村民們手持火把,湊近了仔細觀察。
“血不流了,真的止住了!”
大家頓時慶幸地鬆了口氣。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傷員的母親不斷地重複著。
呼……吳頭領長出一口濁氣,向李明點點頭:
“算你有點本事。”
山賊們也放下了武器,沒有拿槍尖指著他們的喉嚨。
李明卻絲毫沒有放鬆,語氣中帶著焦急:
“我交代你的你忘了?快給傷員補充營養!”
在他的吆喝下,村民們都忙乎起來。
“水必須燒開,不能給他喝生水,他現在身體虛,喝進去大腸桿菌拉肚子就完蛋了!
“有什麼吃的趕緊給他端上來,肉,蛋,奶!至少也得要大豆,補充蛋白質!”
村民們聽得半懂不懂,但又不敢問,這樣會顯得自己比小孩子還呆。
全村人把村莊翻了個遍,纔在空蕩蕩的窩棚深處,摸到一個雞蛋。
煮熟了搗碎,喂進年輕人的嘴裡。
熱水下肚,雞蛋下肚,他的臉色果然肉眼可見地紅潤了起來。
“阿孃?我這是……沒死嗎?”他睜開眼睛,疑惑地四處張望,虛弱地喃喃。
婦人已是淚流滿面:
“兒啊,別說話,好好休息。是一位小神醫救活了你……”
唉……一直沉默的張里正嘆了口氣:
“這樣救回來有什麼用?只是迴光返照罷了。”
婦人面色突變:
“姓張的,你什麼意思?!”
但有經驗的村民點頭道:
“張里正說得其實沒錯。”
里正的聲音包含滄桑:
“過一會兒,他的傷口就會長壞疽,流膿流血,高燒不退,他最後還是得死,而且死得很痛苦……”
壞疽……聽見這個詞,婦人的臉色頓時煞白。
吳頭領的臉色也重新沉了下去。
壞疽,就像揮之不去的詛咒。
他手下的不少戰士,明明只是受了點小傷,傷口卻會無來由地潰爛,最後高燒不退,全身流膿,悽慘地死去。
甚至可以說,死於壞疽的赤巾軍戰士,比直接被慕容燕殺死的更多!
這時,那個稚嫩而淡定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壞疽就是感染,趁現在還來得及,趕緊用高溫消毒,殺滅傷口的微生物。”
村民,赤巾軍,以及長孫延、房遺則、尉遲循毓三人,都疑惑地看向李明。
這是一段佛經的經文嗎?
明明每個字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就聽不懂了。
李明看著他們一臉懵逼的樣子,急得大吼:
“用火!用熱的東西燙傷口!”
用火燙傷口?
這是治傷還是給驢子燙烙印?
你怎麼不索性在傷口上撒鹽呢?!
吳頭領眼珠一瞪,咆哮一聲:
“別亂說!”
這一吼稱得上中氣十足,讓不少村民心中一顫。
連林中飛鳥也被驚起無數。
李明卻絲毫不怵這種無名小賊,底氣比吳頭領更足:
“人死了你負責?!”
“這……”吳頭領被反問得噎住了。
這小鬼什麼來歷,難道一點也不怕綠林好漢嗎?
“阿爺……”吳大娘拉了拉父親的袖子。
“唉我知道了!”
吳頭領只能破罐子破摔。
“生火!”
吳頭領將一隻梭鏢——這是這支“義軍”手裡僅有的金屬器具——放在火上烤了許久,深吸一口氣,將滾燙的鏢頭貼在年輕人的斷肢上。
嘶……所有人都能聽見皮肉燒焦的聲音,讓他們毛骨悚然。
“呃……”青年根本沒有力氣大喊,只能脫力地申銀著,額頭滾下豆大的汗珠。
母親將頭瞥向一邊,不忍再看。
“呼……”吳頭領再次深呼吸,顫抖著將梭鏢移開。
哦?
他有些驚喜地發現,傷口被這麼一燙後,居然閉合了。
那年輕人也精疲力竭,沉沉地睡了過去。
雖然創口處被燙出了水泡。
但致命的壞疽並沒有產生,傷口沒有破潰。
年輕人也沒有發燒,呼吸十分均勻。
人,救活了!
吳頭領抹了抹汗,故作輕鬆地對張里正點點頭,果斷髮動“我有一個朋友技能”:
“這四個小孩是我朋友,本來就是要救他們出來的。
“在村裡的這段時間,他們也不妨爲村裡人看看病。”
吳大娘嘴硬的毛病,其實遺傳自她的父親。
“真的嗎?!”村民們低聲歡呼。
村裡終於能有醫生了!
張里正嘴角抽搐。
山賊的鬼話,他是一點也不相信。
然而,一個醫生。
而且是一個能起死回生的醫生。
在燕山之中的這個小山村……不,在盧龍縣,在整個貧瘠的平州。
都是萬分珍惜的資源!
張里正感到了村人們熱切的目光。
只能將喪子之痛強行壓下,望向了李明一行。
“沒錯,我和吳頭領、吳大娘都是朋友。”
李明自來熟地站在父女倆的中間,抱起胳膊,對張里正說道:
“我們也是朋友。我們都對慕容燕有深仇大恨。
“跟著我,一起把他的頭蓋骨當夜壺使。”
…………
慕容燕感到腦殼疼,手裡不停地轉著念珠。
“你說什麼?那四個孩子都被山賊劫走了?!”
侯君集拍案而起,宛如怒目金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