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剛過,次日子時。
衆太監應喬師望陛下吩咐,將準備妥當的宵夜及馬肉,端至含元殿,以慰問犒勞文武百官。
“陛下可真會挑時候。”
行軍總管李靖尚未酣睡,卻已被衆太監吵醒,牢騷兀自脫口而出。
“都什麼時候了,還吃宵夜,居然還有馬肉!”
“這什麼馬肉?”
李靖一副勞形苦心的狀態,那眼瞼上的黑暈着實已對這司空見慣的馬肉露出來了嗤之以鼻之厭。
“回大將軍!”
一名矮小的太監鞠了一躬,娘氣道:
“這是秦王殿下那三千鐵騎中的汗血寶馬!”
聞言。
三省六部二十四司的肱骨之臣,哪裡還有什麼睡意。
一嚇間。
這震驚便猶如轟天震雷般劈在腦門頂上。
瑟瑟發抖……
啥?
這是啥玩意?
這是秦王李世民殿下的王牌鐵騎?
給燉了?
要知道,大唐初期爲抵制突厥胡虜,既定了【以騎制騎】的戰略方針。
而光這三千鐵騎所需的汗血寶馬可整整花費了大唐三年時間。
爲了這批精良的三千鐵騎,秦王李世民不僅耗費了無數的精力,攻苦茹酸,還於優勝略汰下,累死了二千匹汗血寶馬。
汗血寶馬,本就來之不易。
整個大唐爲了得到汗血寶馬的精良品種,莫說花費了萬兩黃金,就是拿一條長安街堆金疊玉,恐怕都不足以匹配大唐所耗費的心血。
可是。
駙馬功高震主登基大寶後。
居然就將這三千匹汗血寶馬一鍋燉了。
那不就等於,大唐之前所斥的巨資都打水漂了麼。
“陛下!”
“糊塗啊。”
宰相裴寂雙腿一軟,遂跪在當下,痙攣了臂膀,痛哭流涕。
“三千鐵騎乃是我大唐兵種當中的王牌。”
“一鍋燉了,陛下可想過後果麼。”
忽然。
禮部尚書李道宗打一冷戰。
陛下做了啥?
燉了秦王殿下手裡的精銳寶馬?
那三千鐵騎不是名存實亡了嗎?
想着,禮部尚書糗出雙眼,恰與吏部尚書對視,面面相覷。
一怔下,卻被秦王府邸的幕府謀臣的眼神殺,驚出一身冷汗。
陛下這是燉了汗血寶馬嗎?
分明是嫌君臨天下來得太容易。
這怎麼搞?
震懾襄邑郡王李神符,拿頭震懾。
半晌,恍如隔世的行軍總管李靖含着半口馬肉,嚼不敢嚼,咽又捨不得咽。
只期望這汗血寶馬並非是被陛下全部燉了。
“小太監!”
“陛下是不是偶然興起想嚐嚐鮮,才宰了一匹燉了啊。”
見狀,小太監一愣,口沒遮攔道:
“大將軍。”
“這是哪裡的話!”
“陛下昨日下午可是親自督導我們將三千匹汗血寶馬一塊燉了。”
“哈哈……大將軍真會說笑!”
笑着,笑着,卻見秦王殿下的幕府謀臣等人,俱都像失了魂一樣癱倒在地,口歪眼斜。
咋的。
陛下宰幾個畜生給衆位大人嚐嚐鮮,有什麼錯嗎?
忽然。
行軍總管李靖惱羞成怒,一把便將小太監拽近身旁,提拎個半起。
“你胡說,咱這含元殿纔多少大臣,怎能宰殺那麼多汗血寶馬?”
話音剛落,小太監遂哭出一副嚇尿的神色,囁嚅其言。
“陛下以及太上皇的後宮嬪妃,含元殿的百官,青樓環採閣的太上皇,以及襄邑郡王、趙郡王、隴西恭王可都有份啊。”
“奴才們小心翼翼分揀了馬肉,還……”
“還……”
行軍總管越聽越怕,越怕越是對小太監橫眉冷對。
“還怎樣?”
“還不夠分的。”
這一句話炸出來,可真成了晴天霹靂。
半晌。
一衆滿朝文武、十二衛大將等臣。
俱都啞然失色。
這一套操作騷啊。
騷的不要不要的。
三千鐵騎怕吃不完,還給藩王備了些?
不一會兒,行軍總管李靖冒出汩汩的大汗,哆嗦不已。
“崔宣慶!”
“崔恭禮!”
“納命來……”
行軍總管李靖一把推了小太監個倒栽蔥,遂大步流星地朝崔宣慶、崔恭禮二人,宣泄仇恨。
艹!
什麼情況?
崔宣慶、崔恭禮二人尚未緩過神。
我們貓得不夠隱蔽?
這都能殃及池魚?
哥哥可真坑我們啊!!!
陛下哥哥這招難道還是長衫馬褂瓜皮帽——老一套!
待行軍總管擂出碗底粗細的硬拳,舉過崔宣慶頭頂的時候。
幸虧太子李建成的心腹,東宮參軍王珪,擋在他們二人面前。
“李將軍息怒!”
“畢竟在含元殿上。”
“將軍如此得怒髮衝冠,是對陛下不敬啊!”
這時。
行軍總管李靖一愣,才從王珪的面部表情中掃出些落井下石之意。
這他麻是在我十二衛將軍面前得意啊。
陛下宰了我們的良駒,等於削弱了秦王的勢力。
所以。
你見太子有機會了。
就敢在我面前針鋒相對?
想着。
一股氣衝牛斗的三千丈火焰,從肝膽上冉冉升起,勢要將暴怒,撒在王珪身上。
“你給老子滾開!”
但聽李靖的喉嚨裡尚夾着沙啞的“開’字音,並怒目而視。
這還沒等重拳砸下來。
卻聽宰相裴寂的一聲喝止,穿雲裂石。
“還嫌我大唐不夠危機四伏麼!”
“都給老朽住手!”
“事到如今,只能相信陛下的手段了。”
“沒了三千鐵騎還不要緊,難道你們的自相殘殺,是要讓親者痛,仇者快麼。”
幾聲顫音喝止,行軍總管李靖的頭都大了。
“老宰輔!”
“這三千鐵騎可是我秦王的壓箱底啊。”
“陛下明顯是在削弱我秦王。”
“他這樣做,臣等寒心啊。”
此時。
吏部尚書長孫無忌見調好的機會來了,當即硬着頭皮出來勸和。
“李大將軍!”
“稍安勿躁。”
“陛下運籌帷幄……說不定已經有了妙計!”
“安下心想想,突厥胡虜不就是在吃肉喝酒下被滅的麼。”
見狀。
早嚇尿的崔宣慶、崔恭禮只得腆着臉出來,左右逢源。
按照他們的理解。
陛下能不能滅掉亂王逼京還在其次。
但他們脖子上的二斤半,可要比這重要多了。
以前。
他們不是沒見過陛下的英明手段。
雖然屢陷險境。
但都被陛下一一化險爲夷。
可是。
如今卻不同。
三日期限;宰殺汗血寶馬!
這一件件,一樁樁……
便使他們成了陛下身前的擋箭牌,炮灰。
此時此地!
若自己還不挺身而出。
誰還能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