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先生”自然是化名,化的名兒叫“懷英”。
早在運動會突厥請求內附的時候,駱賓王便和李象提起了這麼個人物。
按照駱賓王的說法,此人姓狄,名仁杰,字懷英,幷州人士,其才學勝他十倍。
好傢伙,你也是程昱?
計量單位是吧。
爲了穩妥起見,所以駱賓王推薦了狄仁傑,修書讓他前往薛延陀,去遊說夷男。
效果自然是顯而易見的,狄仁傑作爲銜接房、杜和姚、宋的宰輔,能力那自然是不用說的。
作爲李唐的鐵桿,他一向是不掩飾自己的政治傾向的。武則天也是心知肚明,但她還是要捏着鼻子用狄仁傑。
無他,總不能用大菜葉武三思吧?抑或是張昌宗張易之等人,他沒那個能力你知道吧……
其實阿武也是兩頭堵,鐵了心和她混的沒一個有能力,有能力的人心裡都裝着李唐。
狄仁傑很快就取得了拔灼的信任,畢竟他也和駱賓王一樣,常年在北境支教,早就混了個臉熟。
出門在外,人設是自己給的,狄仁傑的人設就是屢試不第且懷才不遇的書生。
“殿下,殿下!”駱賓王敲着李象的門。
現在是工作時間,但李象也沒什麼需要處理的政務,他正在編寫小學數學教材。
聽到駱賓王的聲音,他說道:“進來吧。”
駱賓王進了房門,將信件呈遞給了李象。
“殿下,這是從漠北來的信,狄懷英已經取得了拔灼的信任。”
李象接過信,大致掃了一眼,便明白了狄仁傑在漠北都做了些什麼。
對於狄仁傑的名聲,他可謂是如雷貫耳。
當年的幾部《神探狄仁傑》,可謂是他的電子羽絨服。
與《是,大臣》、《地下交通站》並列爲他的三大下飯劇。
“狄懷英果然是幹才。”李象欣喜地讚賞一句,“這樣一來,薛延陀內部和大度設各執一詞,朝廷也有了不干涉的理由,蠻好。”
“走吧,現在也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一起。”李象起身說道。
在李象的改制下,京兆府衙門設立了食堂,在京兆府工作的官吏都可以在京兆府內,花上一枚開元通寶,吃上一頓飽飽的午飯。
當然了,只供應一頓。
味道不錯,有肉有菜,廚師都是在江湖酒樓進修過的。
李象打了兩道素菜,兩道葷菜,又加了四個饅頭,拿着餐盤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他現在正是最能吃的長身體年紀,必須要多多攝入營養。
“京兆府食堂的這道魚湯,孤一直很喜歡。”李象又讓人端來一碗魚湯,笑着對駱賓王說道。
“殿下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些魚也是好事。”駱賓王應道。
李象嗯了一聲,又說道:“狄懷英此次功勞不小,若是能夠促成突厥內附一事,孤當給他請個首功。”
“殿下所言甚是。”駱賓王附和了一句,又有些擔心,“只是狄懷英的安全……”
“嗯,這的確是重中之重。”李象伸手敲敲桌子,“狄懷英乃是大才,萬萬不能有失,的確也應該挑幾個有能力的人去保護他的安全。”
“臣以爲,這護衛必須機警。”駱賓王說道。
“也必須懂得審時度勢。”李象也說。
“也要通曉草原語言風俗。”駱賓王又說。
“更要在關鍵時刻,能夠身段靈活,甚至絕處逢生,化險爲夷,把保護目標安然無損地帶回大唐。”李象最後說道。
說到這裡,二人福至心靈,盡皆想起一個人來。
他們對視一眼,盡皆笑了起來。
“哈哈哈……”
“這可不行,不行……”駱賓王擦擦笑出來的眼淚,和李象說道:“若是再讓紇干將軍與張將軍去的話,臣怕狄懷英也會……哈哈哈哈……”
“爲什麼不呢?”李象也笑:“他們二人畢竟是專業的,對於營救與保護都有成功的例子,我覺得他們倆很適合。”
話音剛落,從後面便走來了端着餐盤的權萬紀。
“殿下。”權萬紀坐下之後,開始和李象簡單聊一聊京兆府的案子。
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他是不上報的,涉及到刑罰他纔會往上報。
等到他彙報完畢後,李象便說道:“權長史,孤問你個問題。”
“殿下您說。”權萬紀將小本本收起來,揣回懷裡。
李象問道:“孤打算派紇幹承基去薛延陀,保護狄懷英,你覺得如何?”
聽到這麼個消息,權萬紀的嘴幾次開合,瞅瞅李象,又看看駱賓王,似乎是不敢相信李象的安排。
駱賓王極力壓制着自己的嘴角,試圖不讓自己樂出聲兒。
半晌後,權萬紀才反應過勁兒來。
“紇幹承基?”他問道。
李象頷首。
“去保護狄懷英?”權萬紀再問。
李象再度頷首。
權萬紀整個人都怔住了,彷彿時間就此凝固一般。
半晌後,他白眼一翻。
“噦……”
“權長史,您的意思是不贊成?”駱賓王關切地問道。
老權深吸一口氣,翻翻白眼,但不是針對駱賓王。
“我……覺得可以……”
“好!”李象一錘定音道:“權長史是見識過紇幹承基的可靠……”
“噦……”權萬紀又幹噦了一聲。
“好吧,咱們吃飯的時候不要提他。”李象連忙安撫住權萬紀,然而權萬紀緩過神來之後,第一反應是端着餐盤告退。
開玩笑,再和你們聊下去,這飯我也不用吃了。
吃過飯後,李象便讓人傳召紇幹承基與張思政。
“殿下!”二人齊刷刷地叉手一禮。
你別說,雖說當年二人是李承幹豢養的死士,但是被李象洗白了之後,現在都快成李小象的死士了。
能給他們一個陽光下行走的身份,還給他們以地位,更兼李象給的工資出手也闊綽,這怎能不讓他們二人死心塌地?
再加上李象還和二人約定下來,若是以後孩子想學文就去文學院,想學武就去軍事學院,這個待遇更讓他們忠誠度爆棚。
國人活在世上,無非爲的就是一個子孫後代。
“孤打算交給你們二人一個光榮而艱鉅的任務。”李象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們倆。
“殿下,請下命令吧!”二人齊聲說道。
“好!”李象十分滿意他們倆的態度:“此前你們二人營救權萬紀,已經證明了伱們的能力;如今在草原之上,有一位士子正冒着生命危險,爲我大唐謀劃,若不出意外,此人在孤身邊歷練個一二十年,便是我大唐的下一個房相。”
“孤決定派你們二人潛伏到他的身邊,保護他的安全,必要的時候可以帶他回到大唐。”
聽到這個任務,紇幹承基和張思政對視一眼,盡皆點頭。
“殿下,沒問題!這個任務我們接了!”
能不接嗎?李象給出的這個評語,就意味着此人以後就是板上釘釘的宰輔。
能和未來的宰輔打好關係,去草原護衛他周全混個臉熱,這簡直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兒。
這倆人,李象倒是也有大用,不過也要等到他們倆回來之後再說。
狄仁傑啊,必須得重視起來!
當然了,李象也是好信兒,想看看這狄仁傑是不是胖乎乎的模樣。
紇幹承基和張思政也不愧是死士出身,行動速度就是快。
經過兩天的準備,他們帶上了駱賓王的信物後,便啓程前往草原,去尋找狄仁傑。
尋找狄仁傑自然是需要一點時間,與此同時,李象也收到了來自安東大都護府的戰報。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準確的說,是安東大都護府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新羅軍隊和唐軍在阿利水附近有局部的衝突,按照劉仁軌和蘇定方的說法,是新羅軍隊先對唐軍進行挑釁,隨後一支新羅的百人隊被唐軍全殲,屍體扔進了阿利水當中順着河衝了下去。
當然了,涉事雙方最後均稱誤會。
所謂阿利水,便是現如今的漢江。
在半島三國時期,高句麗稱之爲阿利水,百濟稱之爲鬱裡河,新羅人則稱之爲泥河。
唐軍稱誤會的原因是不粘鍋,新羅人稱誤會是因爲敢怒不敢言。
李象看到這封戰報後,在上面批閱道:“高句麗已亡,阿利水之名不詳,此後便改名做漢江”。
他也沒當回事兒,再說李象現在已經先入爲主,就認爲是高句麗人先進行的挑釁,所以纔有的這次局部衝突。
李象不覺得有什麼,但是這件事在新羅當中,卻引起了軒然大波。
新羅朝野上下,儼然就已經分成了三派。
一派是以國王善德女王、輔臣金春秋爲首,認爲這件事的確不佔理,就算是理論到天可汗面前,依舊討不到什麼好。
畢竟你新羅人不僅在泥河裡撒尿,甚至還想獨佔泥河,不讓唐軍在泥河裡取水。
另一派則是以真骨貴族毗曇、廉宗爲首,他們認爲大唐是在蔑視新羅,不把新羅放在眼裡。
泥河本就應該是新羅所有,就算大唐是天朝上國,可也總得講點道理吧?
所謂真骨貴族,便是新羅現如今的血統制度。
其實論起來就和印度的種姓制度一樣,古時新羅實行的一種嚴苛的以血緣關係爲紐帶決定政治地位和社會地位的社會等級制度。
新羅國的統治集團是由三姓王族和六部貴族組成,爲鞏固其特權地位,大姓貴族爲了“別婚姻”,以森嚴的“骨品制”來劃分血統與身分的階級地位,在新羅貴族間實行了帶有奴隸制殘餘的封建制的“骨品制”。
樸、昔、金三家王族地位最高,稱爲“聖骨”,大小貴族依次分爲“真骨”、六頭品、五頭品、四頭品等四個等級。
“聖骨”貴族能繼承王位,在聖骨絕嗣之後,才輪到真骨來繼承王位。
各骨品都自我封閉,互不通婚。
除此之外,等而下之的,還有三頭品、二頭品、一頭品、平民、奴隸等等,不過這些都是不在貴族之列的非骨品,統稱“賤骨頭”。
現如今的新羅,“聖骨”只剩下了善德女王金德曼,還有她的妹妹真德女王金勝曼。
新羅人從中原學了一個同姓之間不能通婚,然後又爲了保持血統純潔性,就搞了一個女兒隨母姓的騷操作。
長年累月的近親通婚之下,導致聖骨的血脈越來越稀薄,這也是聖骨就剩下金德曼和金勝曼兩個人的原因。
第三派,則是以金春秋的好友金庾信爲首的一派,他們持以中立的態度,哪邊都不想偏幫。
新羅的朝堂之上,已經開始因爲這件事情而吵嚷不休。
毗曇和廉宗這一派,看似是爲了所謂的“大唐不把新羅放在眼裡”而憤憤不平,可實際上卻代表着廣大新羅貴族們的看法。
在他們看來,百濟和高句麗,都應該是新羅的,畢竟新羅獨自抗擊半島兩國這麼多年,對他們兩國進行多年的削弱,這才能夠讓大唐輕而易舉滅掉兩國。
現如今大唐滅了兩國,非但不走,反而還摘了桃子,在本地建立都護府,這可就真是讓人難以忍受了。
高句麗和百濟所佔之地,本就應該爲新羅所有,怎能讓大唐獨佔呢?
其實說到底還是土地鬧的,若是能夠吞併高句麗和百濟,那就代表貴族們也能分得更多的土地,他們又怎能不眼熱?
別說是其他貴族,就算是和白會議的上大等閼川,也是默認了毗曇和廉宗的主張。
這想法聽起來有些搞笑,但卻是大多數新羅貴族們內心的真實寫照。
而善德女王金勝曼,還有輔政大臣金春秋因爲到過大唐,見識過大唐的強大,所以本質上是不願意與唐朝起衝突的。
“王上!”毗曇站在下首,痛心疾首地陳述利害:“若是大唐一進再進,我等一退再退,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啊!還請王上三思,團結我新羅上下,共抗大唐!”
聽到毗曇的話,金勝曼默然不語。
其實道理她也懂,但現在大唐過於強大,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住口!”金春秋呵斥道:“爾等竟敢口出妄言,難道就不怕天兵一到,讓爾等立成齏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