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飛虎軍軍營校場上立着三千多條軍漢,汗水從他們的脖子上不斷淌下。這幾日在杜睿的慫恿下,李承乾藉着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已經處罰了好些人,讓這些勳貴子弟,驕兵悍將第一次見識到了一國儲君的威嚴。
李承乾這次也是狠下了心,任誰求情都沒用,只要犯了軍規,便要杖責,不過李承乾倒也還算厚道,那些個受不住,想要退出的,李承乾也是大開方便之門,只三日,那些勳貴子弟便跑了大半。
如今剩下的,便是尉遲敬德的兩個兒子,尉遲寶慶和尉遲寶林,長孫無忌的長子長孫衝,羅士信的獨子羅通,秦瓊的兩個兒子,秦用和秦束,高士廉的四子高真行,屈突通的兩個兒子,屈突壽和屈突詮。
李承乾坐在校場前的大帳中,看着站在身側的杜睿道:“承明!這萬一~~~~~~”
杜睿沒等李承乾把話說完,便道:“殿下!慈不掌兵!若要練成一支強軍,首先要做的就是紀律,只有有了紀律的約束,才能讓所有人的心都擰成一股繩,到了與敵對戰之時,所有人能如同殿下的左右手一般,進退自如!”
李承乾點點頭,咬了咬牙,便帶着恆連出去了,杜睿則留在了大帳之中,這是李承乾的飛虎軍,未來也將成爲李承乾的親軍,他此刻作爲一個幕僚的身份,是不能參與進去的,他必須保證李承乾能在這支軍隊面前樹立足夠的威信。
李承乾站在這三千多條軍漢面前,看着這大陣仗,心裡的一絲怯意也消失的乾乾淨淨,有的只是熱血沸騰,此刻他滿腦子都是如何按照杜睿的法子,將這支軍隊訓練成一支虎狼之師,讓他的父皇爲他感到驕傲。
“大唐的將士們,飛虎軍的勇士們,段軌的事情你們大概也都聽說了,他因盜賣軍馬已然被髮配嶺南,你們當中或許有人爲他感到不值,有人爲他感到冤枉,但是孤要說的是,對他的判罰實在是輕了,段軌有罪,但是孤這個主帥卻也有錯,正是因爲孤的縱容,才養成了段軌,還有你等的驕悍之氣,今天孤要告訴你們一句話,不要將孤的仁慈,當成了軟弱可欺!現在全天下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北伐,盯着你們這支延續了飛虎軍榮耀的軍隊,你們要做的便是沿襲先輩的光榮,而不是將他們的英明放在地上,容人踐踏,此時節已然有人將飛虎軍看成了紈絝子弟,流氓兵痞,這是飛虎軍的恥辱,當年渭橋大戰,飛虎軍千餘人敢挑戰頡利數十萬突厥鐵騎,你們呢!卻整日裡窩在營帳之內聚賭酗酒,這便是你們身爲大唐軍人的榮耀?”
李承乾的話,讓下面的這些驕兵悍將一個個都低下了頭,臉面上一個勁兒的發燙,羞得無地自容,想想此前的做派,他們確實稱不上一個軍人,充其量也就是一羣兵痞,還是上不了陣的兵痞。
李承乾很滿意士兵們的反映,接着說道:“從今日起,孤將常駐這裡,訓練你們,將你們打造成一支真正的強軍,把被你們玷污了的飛虎軍的榮耀重新奪回來,沿襲先輩的榮耀,成爲大唐北伐突厥,開疆拓土的一把利劍!”
此時校場內的兵卒血氣已然被李承乾激發了起來,三千餘人同時高呼起來:“萬勝!萬勝!萬勝!”
“恆連!”
恆連拱手道:“臣在!”
李承乾從一個東宮侍衛準備好的箭囊當中抽出一枝箭,用手指一彈,交給了恆連。
恆連接過那支箭,高喊道:“第一行第一名出列!”
一個士兵走出隊列,恆連一指幾十步外,剛剛立好的一道箭靶下令:“站到那裡去!”
那名士兵不明所以,但是軍令已下,還是跑到靶下,恆連猛然張弓搭箭瞄準了他頭上的箭靶,久久的引弦不發,現場氣氛緊張起來,漸漸地箭靶下的那名士兵身體開始發抖,突然絃聲一響,他撲通蹲下,箭頭刷地飛入靶心。
李承乾見狀,心中雖有不忍,但還是冷冷的對恆連說道:“讓他走吧,下一個!”
就這樣連着試了幾十個人,面對飛來的羽箭,沒有一個不發慌的,李承乾露出失望的神色,當一名士兵甚至嚇得暈倒在地之後,李承乾有些不耐煩了,他大聲道:“誰敢來,自己走過去。”
一名身穿着校尉衣甲的大個子神色從容地走到靶下。
恆連伸手一摸,拿起一枝箭來正要搭在弓弦上卻發現這枝箭沒有箭頭,臉一沉,看向了李承乾。
李承乾心中也是暗怒,那名給抱箭的東宮侍衛嚇得撲通一聲跪倒:“是小的沒有細驗!小的再也不敢了!”
李承乾眼神露出一絲不忍,但還是狠了狠心,沒有理睬他,擡頭看了恆連一眼說道:“按飛虎軍的規矩,這該怎麼辦?”
恆連大聲應道:“去一臂。”
校場中人聞言無不駭然,剛要有人出來求情,就聽到李承乾對恆連喝道:“你還愣着幹什麼?”
恆連的目光中露出些許遲疑。
李承乾也是咬着牙,拼命讓自己狠下了心腸,大聲道:“恆連,你難道忘了,這裡是飛虎軍軍營!”
恆連聞言,再也不敢再遲疑,他拔出腰刀,揮刀剁下,那侍衛發出一聲駭人的慘叫。
李承乾面色微變,心裡如翻江倒海一般,但是想着杜睿那句慈不掌兵,他硬是沒有看那個侍衛一眼,大聲道:“繼續!”
恆連也知道李承乾今日是狠了心了,張弓搭箭,一聲弦響,箭流星般飛出,貼着頭皮扎進大個士兵的頭頂,大個士兵連眼都未眨一下。
李承乾見狀,點點頭髮令道:“好,你到那邊站着!”
一整天的功夫,三千餘名士兵全部考校完畢,包括那名大個子兵在內,校場上只留下了千餘人。
恆連擡頭看看天,太陽已經西沉,他轉臉對李承乾拱拱手道:“殿下,先請去帳中用些飯食吧!”
李承乾想杜睿昨日和他說的話,道:“孤既是主帥,如何能于軍士分開用食,便在這校場和軍士們一同吃吧!恆連!你去給承明也送一份。”
恆連領命去了,很快就有幾名侍衛提着食盒過來,在李承乾面前擺下幾樣飯菜。李承乾的面前有一隻雞,還有幾樣蔬菜。剛舉起筷子正要夾雞肉,一擡眼看見一個小校的手裡只有糙米飯和鹹菜,手猶豫了一下縮了回來,指着雞對身邊一名侍衛道:“你把這個端走。”
侍衛露出猶豫的神情,李承乾加重語氣道:“嗯,你沒有聽清孤的話嗎?”
侍衛這才端起那隻盛雞的盤子離去,李承乾在衆人目光的注視下走到大竈前,給自己盛了一碗糙米飯,夾了兩大塊鹹菜便走了回去。
李承乾自生下來便是錦衣玉食,哪裡吃過這些東西,但是心中卻牢記着杜睿的一句話“將以士卒爲子,同甘共苦,則士卒必以將爲父,誓死相隨”。
李承乾不知道杜睿這句話說得是不是對,但當他將一碗糙米飯端起來猛吃的時候,周圍將士們看他的眼神果然變了,在敬畏之外,更多了幾分信服,特別是尉遲寶慶等留下來的勳貴子弟,看着李承乾的目光也閃着激動的神色。
李承乾的所作所爲,軍帳之中的杜睿全都看在了眼裡,心中也是陣陣激動,或許經過了這次的事情之後,李承乾能真正的成長起來吧!
李承乾都開動了,操場上也支起了幾張大桌子,飯食全都擺在桌上。士兵們操練了一天,早就餓了,紛紛走向桌子,狼吞虎嚥起來。
只有最開始的那名大個子兵昂然不動,其餘的士兵都看着他發笑,有人在喊:“傻大個,過來吃啊!”
大個子卻像沒有聽見似的,釘子一般立在原地,桌上很快吃得只剩下些殘羹剩飯,李承乾吃完後便進了軍帳和杜睿商談接下來的訓練大綱,聽到外面亂糟糟的便走了出來,見了那個大漢,也是感覺奇怪,兩人走了過來,看看桌上的飯菜,又看看大個子士兵,杜睿不禁說道:“你爲什麼不跟着大家一起吃,難道不餓嗎?”
大個子兵回答道:“我餓,但殿下並沒有發令讓我們吃飯,當兵的就應該令行禁止,方纔整訓後,殿下並沒有下令解散!”
杜睿聞言,心中不禁一陣驚奇,臉上也露出讚許的神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大個子兵沒說話,李承乾又問了一邊,那個大個子兵纔回答道:“邱志磊!”
杜睿在心中暗暗讚許,對着李承乾耳語了幾句。
李承乾面帶疑惑,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大聲宣佈道:“好,邱志磊!從今以後,你便是這飛虎軍的掌軍校尉!”
李承乾的話,讓四周圍的將士均是一驚,唯有那段志磊好像李承乾說得不是他一般,只是單膝跪地,口稱:“卑職尊令!”
第一篇 蟄居 第六十章 滿則溢
李承乾和杜睿在軍營中住了十日,按照杜睿的建議,李承乾將這一千兩百餘人分成了三個營,每個營三百人,剩餘的三百人做李承乾的親兵,親兵營校尉就是那個邱志磊,李承乾不在的時候,他便是掌軍校尉,一營校尉是秦用,二營校尉是羅通,三營校尉是高真行。
原本李承乾還打算,將長樂公主的駙馬長孫衝擢拔爲校尉,但卻被杜睿給勸阻了,李承乾此時對杜睿言聽計從,倒也沒有再問。
各營的主官已經確定了下來,訓練大綱也已經頒佈,在太宗一道詔令下,李承乾也只好帶着杜睿,恆連暫且離開了軍營。
到了長安,杜睿便和李承乾告別回家去了,李承乾先去承慶殿給太宗請了安,太宗對李承最近所作所爲也是知之甚深,但卻不認爲兩個小輩亂鼓搗,能練成什麼強軍,只是勉勵了幾句,便然李承乾退下了。
李承乾剛回到東宮,便得知手下終於弄清了段軌賣馬被抓這件事的真相,敢情是李恪在後面搗的鬼。當於志寧把此事稟報給李承乾時,這位太子爺的臉氣得鐵青,他怒衝衝地說道:“我說嘛,魏徵素來不過問兵務上的事兒,有人出去賣軍馬,孤這飛虎將軍都不知道,怎麼倒叫他查着了!原來是老三指使人去報的信兒。”
張玄素在一旁道:“從近來這幾件事兒看得出,他二人已經互有勾結,沆瀣一氣了。殿下往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既要防着皇子中的這個蜀王,又要防着朝臣中的這個諍臣,您可夠不容易的!”
李承乾也點點頭道:“孤今後確實要小心這兩個傢伙了。”
嘴上說着,心中卻在想,要是杜睿此刻成年入仕的話,他也就不用這麼提心吊膽的了,只要杜睿能跟在他身邊時時提醒他,任何明槍暗箭他就全都不怕了。
張玄素不知道李承乾在想些什麼,但是他深知東宮是個招血雨腥風的地方,光小心是不行的。從李恪平日的做派上,他已經看出了這位三皇子懷着不小的野心,這讓他想起了從前李建成被弟弟扳倒的命運,他開始爲李承乾謀劃一個能使儲位更爲牢固的長久之計。
張玄素首先想到的是太子的婚事,他捋着鬍鬚對李承乾道:“殿下!你和侯君集女兒的婚事,臣看實在是不宜再拖了,雖然聖上早有旨意,但六禮未成,終究不妥,不如趕緊把婚事兒辦了吧。有了那份嫁妝,哼,蜀王想扳動您東宮這棵大樹就沒那麼容易了。”
李承乾有些奇怪地說:“誰不知道侯家窮的家徒四壁,她能有什麼嫁妝?”
張玄素點撥他道:“你難道沒看出侯君集的這股子勢頭?侯君集眼下掌着一半御林軍,大唐天下,還有哪個女子能帶來一筆比這更值錢的嫁妝!”
李承乾這才明白張玄素的意思,侯君集的女兒海棠,他也見過兩次,對這樁太宗和長孫皇后爲他安排的婚事,他心中倒也不十分抗拒,能娶回這麼個美若天仙的妻子,又得到這樣的臂助,他自然沒有反對的理由,便同意了張玄素的建議。
李承乾本人點了頭,張玄素就開始上下張羅,長孫皇后巴不得早一天娶回兒媳婦,就藉着他的話茬兒去跟太宗商議。
太宗與侯君集一家的交情那麼深,自然不會推阻,事情很快有了眉目,不幾天,一道聖旨下來,許了李承乾和侯海棠擇日完婚。
挑了個好日子,張玄素帶着幾馬車的聘禮,引着一行吹鼓手敲鑼打鼓地來到潞國公府門外,侯君集早就得了聖旨,心中也是歡喜,喜氣洋洋地將他引進客廳。
保完大媒,張玄素不住地恭喜侯君集,侯君集也對張玄素千恩萬謝,他吩咐人擺下謝媒酒,請太傅大人入席。張玄素心裡高興,禁不住多飲了幾杯,酒過三巡,臉上已露出幾分醉意,開起了侯君集的玩笑:“皇上讓我來保這個大媒的時候,我可是一萬個不樂意呀。皇上問我,你這個老傢伙,保個媒怎麼都推三阻四的,你猜我跟皇上怎麼說的?”
侯君集知他是說笑,故意板起臉應道:“還不是因爲看不起我侯君集。”
張玄素一本正經地道:“哪裡的話,我當時對皇上說呀,老臣怕去侯府吃不到一杯酒。”
侯君集一陣開懷大笑,說道:“我侯君集再窮,就這麼一個閨女,這頓謝媒酒,總得請吧,看得出張師傅今天高興,你就敞開了喝吧,酒雖不好,但一定管夠。”
張玄素喝了一杯之後,對侯君集道:“君集,你敬了我這麼多杯了,我也該回敬一杯纔是,來,我替大唐的億萬蒼生敬你一杯。”
張玄素後一句話說得很重,侯君集聞言,不禁臉色一變,放下酒杯道:“張大人,你這話什麼意思?”
張玄素正色道:“因爲你應下這門親事,就爲大唐的江山社稷的安定挑起了一副重擔。太子稟性仁慈,朝中一直有人蠢蠢欲動,覬覦東宮,他有了你這樣一位岳丈,那些懷着野心的人,自然就該掂量掂量了不是。”
侯君集臉色一變,看着張玄素道:“你指的是蜀~~~~~~”
侯君集的話沒有說完,張玄素的話讓他聽得心驚膽顫,看着張玄素道:“這些事情我在襄陽時也有所風聞,現在看得是越來越清楚了。”
張玄素把臉湊近一些道:“你馬上就是太子岳丈了,我又是太子的師傅,這些話自然不用瞞着你。”
侯君集也神色莊重的說:“張師傅,我觀蜀王人小鬼大,心術之多,不遜於他外祖父煬帝,一旦羽翼豐滿,這朝廷裡恐怕就再也不會有人彈壓得住他了。”
張玄素點頭道:“你是個聰明人,要是等到蜀王飛起來的那一天,您這女婿就難保不會跟他大伯李建成一個下場了。”
黃昏時分,李承乾到了杜睿的府上,一進門就氣哼哼的,杜睿寫書寫得累了,正在自斟自飲,身旁只有黛玉一人侍候着。
杜睿見了,笑道:“殿下這是怎麼了?”
李承乾將李恪害他的事情照實說了,他這次過來,不過是想討個注意,應該如何應對,李恪終究是他的弟弟,他也不想撕破臉皮,讓太宗傷心。
杜睿聽了,笑道:“怎麼,殿下就爲這事兒傷心?這壇酒可是小弟藏了多時的佳釀,來,小弟陪殿下好好飲上幾杯。”
李承乾見杜睿滿不在乎的樣子,也坐了下來,道:“承明,你倒是說說,我還如何應對!?”
杜睿笑道:“張大人不是已經在爲殿下張羅了嗎?”
李承乾看出杜睿臉色不對,忙道:“承明,你覺得我與侯府結親不對!?”
杜睿沒說話,而是提起酒盅往酒杯裡倒酒,酒漫過杯沿溢了出來,他仍未罷手。
李承乾看在眼裡喊了一聲:“滿了!”
杜睿頭也不擡地問:“滿了會怎麼樣?”
李承乾答道:“滿了就會溢出來唄。”
杜睿放下酒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得好呀,滿了就會溢出來,如今殿下着東宮有了一後一相一儲,眼下又添了一將扶持,殿下,你覺得這是好事嗎?要是把朝廷看成一隻杯子,地兒都讓你這東宮站了,這酒就得溢出來,當今這位萬歲爺是個能做主的英明天子,就能一直瞧得下去?”
杜睿這話說得實在是有些離間人家父子的嫌疑,但是他有些擔心,卻不得不說出來。
李承乾聞言大驚,道:“承明,你的意思是說,我會招致父皇的猜忌!?”
杜睿點點頭,又搖搖頭,說:“也不盡然,殿下終究是一國儲君,聖上自然要爲殿下的未來鋪好路,但是殿下有一點要切記,與侯君集大人,不可過密,也不可過遠。”
李承乾點頭記下,又道:“那李恪那邊!”
杜睿道:“道理是一樣的,如今蜀王自以爲得計,卻不曾想過,聖上登基之前,已然發生過一次玄武門之變了,聖上難道會眼睜睜的看着,舊事在自家的子嗣身上重演?殿下大可放寬心,蜀王身上有煬帝的血脈,秦王府一派,是決容不得他登上皇位的!對於蜀王,殿下大可放縱,還是那句話,滿則溢!”
這句話說得十分在理,讓李承乾大感振作,他的眉目舒展開來,也舉起杯說道:“多謝賢弟指點,來飲了此杯。”
杜睿也端起酒杯,向李承乾一敬,兩人一飲而盡,接着二人便放下了朝中那些鉤心鬥角的齷齪事,彈起了詩詞歌賦,李承乾倒也不愧是天家貴胄,雖然在詩詞上的造詣不如杜睿,但每每也有獨到的見解,讓杜睿受益匪淺。
兩人一直聊到天黑,李承乾才起身告辭,杜睿將李承乾送到門外,看着遠去的馬車,心中不由得再次涌起了一陣感嘆,或許李承乾保住太子位的話,這大唐也能少幾分動亂吧!
第一篇 蟄居 第六十一章 閱兵
承慶殿內,太宗正在與長孫無忌,房玄齡這兩大左膀右臂議事,自打杜如晦因病辭世,太宗在於羣臣商討軍國大事之時,便少了一個智囊,這也讓太宗每次需要人拿主意的時候,總會感覺到一陣深深的乏力。
太宗目視房玄齡與長孫無忌,不禁想到:好在杜克明還留下了一個好兒子,等那個少年長成之時,也不知能否挑起扶保社稷的重任。
眼看着氣候漸冷,涇渭兩河又要冰封,此前每年這個時節,突厥人都要南下牧馬,草原上氣候甚冷,還有可怕的寒流,一進冬天,草木皆枯,突厥人的日子過不下去,便要兵進中原劫掠,每到了這個時候,也都是太宗最爲頭疼的一段時間。
好在前幾日衛國公李靖進來本章,言道此前承諾的十萬匹戰馬已然足備,當年渭橋之戰後,太宗與李靖談兵事,李靖便曾向太宗禁言,欲要北伐,須重開馬政,蓄養戰馬,以資軍用。如今戰馬經過了四年的時間,總算是練成了。
太宗看過李靖的奏摺之後,便差人將房玄齡和長孫無忌召入宮中,上個月封德彝病逝之後,朝中門閥勢力被大爲削減,太宗也趁機提拔了一大批寒門出身的士子,本想着讓長孫無忌更進一步,登上右僕射的寶座,但長孫皇后卻三番五次的勸諫,最後太宗在感動之餘,只好斷了這個念想,讓房玄齡官居右僕射,統領百官。
房玄齡和長孫無忌進得宮來,太宗便將李靖的奏本傳閱給了兩人,兩人看過之後,心中全都知曉,太宗這次是要準備北伐了。
渭橋之恥已然過去了四年,但是當年委曲求全,買退了突厥人的奇恥大辱,卻好像一塊巨石一樣,壓在了太宗君臣的心中,北伐當然是一定要完成的,但是此時時機是否已經到了?這纔是太宗君臣要斟酌的問題。
正說着,內侍王德來報,太子覲見。
太宗微微詫異,最近李承乾的行蹤,他也是知之甚深,雖然不相信自己的長子能練出什麼強軍,但是見李承乾能一心的撲在兵事上,太宗也是老懷彌慰。
李承乾入內,先是拜見太宗:“兒臣參見父皇!”
李承乾最近的表現,讓太宗相當滿意,微笑着點點頭,虛託了一下,道:“乾兒平身吧!”
李承乾起身之後,又向長孫無忌和房玄齡見禮,他知道此二人是太宗的左膀右臂,更何況長孫無忌又是他的舅父,自然不敢怠慢。
長孫無忌和房玄齡見李承乾溫和恭謙,心中也是大喜,他們都是將大唐天下裝在心中的人,國之儲君能如此,他們自是高興。
“乾兒此來,所爲何事!”
李承乾道:“兒臣奉旨操練飛虎軍,如今已有五月有餘,如今飛虎軍已初具規模,兒臣此來,是特地請父皇閱兵的!”
“哦!”
太宗聞言不禁一驚,當初讓太子操演飛虎軍,爲的不過是迷惑頡利,除了叮囑房玄齡一切應用之物勿使有失之外,便不曾過問,卻不曾想李承乾今日居然來交旨,還說飛虎軍已初具規模。
長孫無忌和房玄齡也是大爲驚訝,太宗在打什麼主意,他們二人最是清楚,特別是長孫無忌,本想着去寬慰一下李承乾的,只是李承乾這段時間時常住在軍營,也沒有個合適的機會,卻不曾想到李承乾居然能將飛虎軍練成。
太宗如今正在爲是否應當北伐遊移不定,如今聽了李承乾的話,便想着去看看,便是李承乾練出了花把勢,也要好好的勉勵一番,這個長子一向被人詬病,過於懦弱,要是真的能通過飛虎軍這件事,穩固儲位,倒也是一件好事。
“既然太子說飛虎軍已初具規模,朕便去看看,輔機,玄齡你們也一道去!”
太宗下了旨意,早有馬宣良去準備了,君臣一道趕往了飛虎軍的軍營。
杜睿這段時日也一直跟着李承乾操練兵馬,他前世雖然不曾有過參軍入伍的經歷,但是兵書戰策,歷次戰爭的精要也也曾演習多時,只是那時節太平,杜睿沒有用武之地,如今生逢大爭之世,杜睿便將前世總結出來的一些練兵的經驗,用在了這支飛虎軍身上,五個月下來,倒也小有所成。
太宗父子君臣趕到時,杜睿正看着軍士操演,原本四千人規模的飛虎軍,如今只剩下了一千二百餘人,但從軍陣變換之間,卻不難看出,這一支飛虎軍當稱得上精銳之師,他們唯一欠缺的就是實戰經驗了。
太宗的車馬行到營前,早有站崗的士卒將車馬攔下,李承乾見狀趕緊出來呵退了守卒,太宗見狀,不禁大笑道:“乾兒難道也要學一回周亞夫!”
李承乾忙道:“兒臣不敢,然軍營重地,無令豈可擅自出入!”
太宗聞言點頭道:“乾兒!你能明白這一點,也是不易!便去看看你操練的人馬如何!”
李承乾本想着喚杜睿一起來見駕,卻被太宗攔住了:“乾兒!這飛虎軍的操演,那杜睿可出力不小!”
李承乾道:“回父皇,杜承明文武全才,兒臣自嘆不如,這飛虎軍的操演,訓練大綱皆是出自杜承明之手!”
太宗身旁的房玄齡聞言,不禁大驚,此前他只知道杜睿文采斐然,沒想到於兵陣之術居然也有研究,不過想到杜睿能編寫出《三國演義》那麼一部書,想來也是精通兵法,隨即也就釋然了。
太宗將車馬駐在一旁,遠遠的看着兵士操練,但見雖是千餘人,但陣型轉換,士卒揮戈呼嘯之間,卻透着難言的氣勢,心中不由的也是大喜。
“乾兒!你當真練得好。”
李承乾忙道:“此皆杜承明之功,兒臣不敢當父皇的誇獎!”
太宗笑道:“杜睿善將兵,乾兒身爲一國儲君,只要善於將將便是難得!”
太宗說着便帶人走上了演武臺,杜睿早就看到太宗到了,忙拜道,口稱萬歲。
太宗一擺手,道:“不必多禮,繼續操演!”
杜睿回道:“軍陣操演已然完成,接下來便是要操演特種科目了!”
太宗奇道:“何爲特種科目!”
杜睿以目視李承乾,李承乾領會了,忙回道:“啓稟父皇!這特種科目乃是兒臣與杜承明研習之後,新得出來的一種兵士,兒臣謂之特種兵,其行動具有目的特殊、計劃周密、方式獨特、手段多樣、隱蔽突然、速戰速決等特點。”
太宗聞言,還是不解其意,便道:“操演來朕看!”
杜睿奉命,揮動令旗,臺下衆軍士立刻分成了數隊,分別操演破襲,潛入,刺殺等等科目,看的太宗面帶驚恐之餘,不禁大喜過望。
原本只想着李承乾和杜睿這兩個少年君臣,只要能將兵士操練的稍具戰鬥力,便已然不錯了,卻沒想到居然得了這麼一支意料之外的強兵,或許杜睿對這大唐版特種兵,還有諸多不滿,但是在太宗這些古人的眼中,已是非常難得的精銳之師了。
“好!好!好!”太宗連道了三個好字,看着李承乾和杜睿道,“今日此來,收穫頗豐,皆太子與杜承明之功,不可不賞!來人,賜太子封邑千戶,杜睿加兵部郎中銜,飛虎軍校尉,賜封邑百戶!”
李承乾和杜睿聞言,紛紛拜道:“兒臣(草民)不敢奉旨!”
太宗奇道:“這是爲何,你們爲國練此強軍,理應有所封賞,爲何推拒!”
李承乾道:“兒臣乃是太子,爲國分憂自是兒臣的本分,哪有做了分內之事,反而要求封賞的,況且如今突厥未平,兒臣卻領受封賞,自是心中不安!”
太宗點頭,大感欣慰道:“乾兒一心爲國,朕心甚喜,那麼杜睿,你又是爲何不願要封賞呢!?”
杜睿道:“草民年幼,尚不更事,如何能一朝而居顯貴之位,草民來此,只爲盡朋友之誼,未曾想過什麼賞賜,況且草民不過一無知少年,深怕擔不起聖上的厚愛!”
太宗聞言又是點頭,突然想到杜睿甚有見識,北伐之事,何不問問他,或許他能有所見解!
第一篇 蟄居 第六十二章 對奏
飛虎軍大帳之內,太宗端坐帥位,李承乾,杜睿,長孫無忌,房玄齡分居兩側,馬宣良被太宗遣到了帳外,吩咐不可使人靠近。
太宗目視杜睿道:“杜睿!朕聽太子說,你博學多聞,文采如何,朕不想說,卻不曾想你於兵事也有所得,那麼朕倒要考校一番!”
杜睿也見過太宗幾次,倒也不覺得緊張,聞言便道:“請聖上出題!”
太宗故作沉吟,道:“依你看,如今我大唐兵事,首要是什麼?”
杜睿不假思索便道:“北伐突厥,以雪渭橋之恥!”
太宗的目光驟然變得鋒利起來,看着杜睿,道:“渭橋之盟,如何便是恥辱!?”
杜睿知道太宗有意如此,也不慌亂,言道:“渭橋之戰,我大唐雖有小勝,最終卻不得不用錢財買退了頡利,如何不能稱之爲恥,聖上!如今我大唐經過四年的休養生息,國力與武德九年相比,不可同日而語,如今時機已到,聖上爲何還要遲疑!”
太宗被杜睿一個小小少年,這般逼問,心中自是微微不喜,但聽得杜睿所言,似乎別有深意,便問道:“你如何說時機已到!?”
杜睿起身,對着太宗與長孫無忌,房玄齡一拱手,道:“當年渭橋之盟,我大唐爲了國內的穩定,不得不委曲求全,輸送金珠,與突厥結爲兄弟之盟,然今年四月,突厥無故犯我綏州,致使數萬百姓罹難,上月東.突厥將軍雅爾金和阿史那杜爾又率軍進擾河西。幸得肅州守將張士貴、甘州守將張寶相互相統兵結成掎角之勢,堅壁清野,利用城池阻擋突厥騎兵,最終使突厥人無功而返,如今北伐,已不是我大唐背盟,而是突厥無信,可謂師出有名!況且突厥內部由於連年征戰和今歲霜凍乾旱等天災,使得民疲畜瘦,很多羊、馬被凍死、餓死,再加上頡利爲人殘暴,突厥諸部早有不服,如今薛延陀、回紇、拔也古、同羅諸部亦趁機羣起反抗,共推薛延陀首領夷男爲真珠可汗,東.突厥次汗突利也因長期受頡利可汗壓制排擠,與頡利面和心不合,此時北伐,時機正好成熟,當可一戰功成!”
太宗雖然看重杜睿,卻不曾想杜睿居然能有此見識,聞言也不禁信心倍增,但見杜睿似乎言之未盡,便問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進兵,放心大膽說,便是說的錯了,朕也不怪罪!”
說完還讓人取來地圖,君臣五人,圍着地圖,聽杜睿侃侃而談:“如今時機雖成,然突厥縱橫大漠多年,頡利更爲一時梟雄,帳下鐵騎多爲悍勇之輩,且也不可小視,若要功成,當須正奇相扶,方可一戰而竟全功。其一,聖上可大張旗鼓,以突厥無故兵犯河西爲名,兵分六路。第一路,可使兵部尚書李大人爲定襄道行軍總管,率領中軍;幷州都督爲通漠道行軍總管,由東路率主力直接進攻東.突厥腹地;華州刺史柴大人爲金河道行軍總管,在西路順黃河前進,與李靖、李績遙相呼應;禮部尚書任城郡王爲大同道行軍總管,從靈州往西北挺進;檢校幽州都督爲恆安道行軍總管,鎮守燕雲地區防止突厥軍隊東逃;靈州大都督薛萬徹爲暢武道行軍總管,借道東北出擊突厥後方,監視突利。”
太宗聽得暗暗心驚,長孫無忌雖然不通兵事,然而看着房玄齡那驚訝的神色,也知道杜睿此計大妙,雖然比不上漢代韓信的十面埋伏,但也堵住了頡利所有的退路。
“有其一,必有其二,這六路是正,那奇在何處?”
杜睿道:“這六路可大張旗鼓而進,聖上可另遣一將率數千驍騎從馬邑出發,草民僭越,這一路可使侯君集,侯大人領軍,進屯惡陽嶺,乘夜襲佔襄城。頡利必未料到我大唐軍隊敢孤軍深入,再加上另外六路不時騷擾突進,其心必慌,草民猜想頡利定會將牙帳撤至磧口。此時可派人離間其部衆,不時騷擾,頡利必不敢停留,定會繼續率部向陰山方向撤退,此時節柴紹一路當可行進至渾河邊,堵住頡利的退路,即便不能一戰功成,也能損其大部,白道而後可是李績李大人兵出雲中,搶佔白道截擊頡利所部。然頡利雖敗,其心必定不服,若任其逃往漠北,依附於薛延陀等部,則很難追殲。可使遣使招撫,另遣侯大人引兵至白道與李績李大人會合,選精騎襲之,頡利見唐使前來撫慰,以爲安然無事,定可不戰而擒之。”
“好!”太宗聽杜睿講完,不禁拍案叫好,大笑道,“你這小小少年,如何能有這般見識,當真是天佑我大唐,以使神童降世,依朕看,便是那《三國演義》當中的諸葛孔明,也未必能有你這番謀略,諸葛孔明未出茅廬,而知三分天下,你這少年,卻是未出長安城,卻已將北伐諸事,瞭然於心,此次突厥若是還不能滅,便當真是天意了!”
杜睿聽了,不禁一陣汗顏,他這番謀劃,不過是前世看唐史的時候,李靖滅東.突厥時的戰法罷了,杜睿唯一改變的就是,將突襲頡利汗帳,這一大功交給了侯君集,侯君集這人雖然在歷史上,對他的評價有諸多瑕疵,但他畢竟是李承乾的鼎力臂助,杜睿自然想讓他成此大功。
“聖上謬讚,草民年幼狂悖,妄議軍國大事,還請聖上贖罪!”杜睿自然知道他方纔的這番言論,已經觸犯到了一些規矩,但是想到以太宗的寬容大度,自然不會見怪,但是請罪也還是必須的。
“你這小小的過失,和北伐大業比起來,何足道哉,犯得好,犯得好!”太宗大笑,接着有對房玄齡道,“玄齡啊!你來思量一下,杜睿這正奇相扶的戰略,還有和漏洞?”
房玄齡思慮了一番,笑道:“這杜承明想的面面俱到,合該頡利當亡,臣也看不出還有什麼破綻,只是臣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一番!”
杜睿忙道:“不敢當房大人請教一詞,大人要問什麼,請問就是!”
房玄齡也不客套,笑道:“爲何突襲頡利牙帳這一重任,不是由行軍主帥李藥師擔任,而是由侯君集領軍!”
杜睿見房玄齡一臉的深意,心中也是感嘆,看起來還是小看了古人的智慧,他那點兒小心思,敢情全都被人家看在眼裡了,用李靖領兵突襲,自然是最好的結果,但是李靖這人一向對太宗諸子之爭不大參與,便是當年的玄武門之變,也是兩不相幫,便是讓他成了全功,於李承乾也沒什麼益處,而且這次大戰,取勝當沒有問題,既然如此,可不讓侯君集立這一功。
想着,杜睿便道:“這一路突襲,所選兵士當爲軍中精銳,侯大人向來將兵有法,麾下將士人人敢死,所以草民才僭越推薦了侯大人,若是房大人覺得不合適,草民也無話可說!”
太宗自然也猜到了杜睿的小心思,卻也不點破,只是道:“好了!此時從長計議!杜睿,你謀劃有功,這次朕卻不能不賞你了,方纔朕授予你官職,你不要,那麼你且說說,想要什麼!?”
杜睿聞言,拜道:“聖上既有此言,草民便斗膽說了,草民不要別的,但請聖上降旨,此次北伐,飛虎軍可從軍而徵!”
第一篇 蟄居 第六十三章 再生事端
從飛虎軍中回來,太宗自是心中大喜,不但得了一支強兵,而且聽了杜睿的分析,北伐時機確實已經成熟,而杜睿用計,真可謂面面俱到,便是連頡利如何行動,也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只是這樣一來,太宗不禁覺得杜睿實在是過於可怕了,這算無疑算簡直就堪比那本《三國演義》當中的諸葛亮。李承乾又與杜睿相善,對杜睿幾乎言聽計從,要是等將來李承乾坐上他這個位子的話,朝中還有誰能壓制的住杜睿。
太宗不是沒想過要將杜睿貶走,可是畢竟人才難得,朝中那些肱股之臣,大多已經老邁,能留給李承乾的幹臣剩不了多少,這杜睿要是用的好了,未必不能成爲李承乾的左膀右臂。
“但願你能做一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諸葛武侯,千萬不要做三馬競槽,欺凌主上的司馬懿!”
太宗這邊還在爲如何處置杜睿憂心,卻不防事端再起,一封信不知經由誰的手,被轉到了岑文本的手中,岑文本看過之後,不由得大爲驚訝,這封信實際上是一道奏章,是已故襄陽別駕萬暉寫給太宗的,內容竟然是參奏侯君集貪污了一百萬兩白銀。
萬暉於此前渭河漕運不通之時,押送糧草進京,於途中失足落水,因公殉職,太宗爲了嘉獎他,還讓人在他的家鄉建造忠烈祠供奉。
岑文本拿着那封奏章,自言自語道:“這萬暉不是死了一陣子了嗎?他家鄉的忠烈祠都建起來了,怎麼現在他的奏章又冒出來了?可真夠蹊蹺的。”
正在岑文本府中的蜀王李恪也看了奏摺,大喜道:“管他是如何來的,這就是侯君集的一大罪狀,他把自家的閨女嫁給了東邊,便是本王的大敵,且呈上去,看父皇如何處置!要是能憑藉此事剷除了侯君集,也算是斷了東邊的一大臂助。”
岑文本知道太宗正在籌備北伐,實在是不想這個時候,再生事端,便道:“殿下,臣覺得還是應先查查此信的來路,如今這朝廷裡頭風雲變幻,誰都不知道哪塊雲彩會下什麼雨,咱們貿然出頭,就怕會落進人家的套子裡去!況且如今聖上正着力北伐,這個時候,鬧出這等事,恐怕朝中又要亂了!”
李恪卻不聽,咬牙切齒的說道:“管他是死人活人寫的,也別管他有沒有這事兒,先交給父皇再說。御史臺的老吏們不是常說嗎,官場上最鋒利的銳器就是這參人的奏章和告密的信函,那可是殺人於無形啊。侯君集帶了那麼些年兵,常在河邊走怎能不溼鞋?就算這貪財是捕風捉影,只要一竿子查下去,保不齊又撞出個別的什麼罪狀呢!”
岑文本還是有些顧慮道:“老臣是擔心,此時萬一是別人的計策,該如何是好,到時候別沒去了東宮一臂,反而惹禍上身!”
李恪言道:“先生就是小心,這能有什麼計策,東宮那邊不是些沒用的腐儒,就是獻媚的小人,要是他們都能想出害人的計策,那才叫怪了呢!先生不必多言,此事本王自會料理!”
岑文本皺眉道:“老臣擔心的不是那些東宮屬吏,而是那個叫杜睿的少年,次子心機深沉,算無疑算,此前太子幾次犯錯,都讓他化險爲夷,殿下,東宮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個少年郎!”
李恪卻不在乎,道:“先生言過其實了,一個少年郎而已,有什麼可怕的,本王就不現象,本王這個皇家子弟,還鬥不過一個布衣少年!”
岑文本見勸不住,也就只好應了,要把這封離奇的死人告活人的告狀信遞給太宗不難,讓權萬紀辦就是了,他乾的就是向皇帝打小報告的差使,因此這封奏章沒費什麼周折就通過御史臺呈到了太宗的几案上。
因爲是御史臺轉上來的,按慣例,他不能壓着不予理睬,便只好召了房玄齡、魏徵、岑文本等人來商議。正好張玄素來稟奏太子婚事的籌備情況,太宗就讓他一起參與議論。一來太傅的品銜不低,二來長孫無忌此時正在籌備糧草,準備北伐不在,許多原本該由長孫無忌出面替侯君集說的話,可讓張玄素站出來說。這就是所謂的帝王心術,什麼話自己不方便說白了,就找張合適的嘴替自己說出來。
人都來齊了以後,太宗便把那道奏章遞給大家傳閱了一遍,然後問大家怎麼看這件事兒。
張玄素當即站出來道:“臣以爲這一定是頡利的離間之計。侯君集之廉,世人皆知!武德九年,他率部與頡利血戰於高陵,斬殺了他們不少人,頡利心懷仇恨,便使出這記毒招,目的只有一個,離間皇上與肱股之臣的關係,以逞報復之心。”
岑文本聞言,佯作毫不知情,裝嗔弄傻的說道:“是啊,張太傅說得有理,萬暉的靈位都進了忠烈祠,這死人難道還會說話?”
魏徵看了張玄素一眼,他與張玄素一向不合,頗有點兒水火不相容的味道。魏徵爲人雖然一向忠厚,但一見到張玄素這個教壞了隱太子的人,就處處和他針鋒相對,當年他也曾爲隱太子李承乾宮中的洗馬,隱太子倒臺,此事一直是他心裡的疙瘩,因此雖然如今和張玄素同朝爲官,兩人卻總是意見不合,這次也不例外,他接過岑文本的話茬,說道:“死人當然不會說話,更不會說假話!皇上,這奏章從筆跡印信上看,確係萬暉所寫,應是他生前留下的絕筆。這麼看來,就連萬暉的死因也值得懷疑了。”
張玄素對魏徵的挑戰十分不滿,他駁斥道:“魏大人,侯君集是爲朝廷立過大功的人,憑這麼一張紙,就去查他,這會讓功臣們感到寒心的。”
岑文本在一邊不陰不陽地說道:“魏大人,臣子們因爲彼此心存嫌隙而無中生有,羅織罪名誣告他人的事情,過去不是沒有發生過。侯君集是立過大功的人,查出問題還好,要是查不出什麼,怎麼向朝廷交代?”
這話激得魏徵發起怒來,他梗着脖子大聲說道:“一條五品官員的人命,再加上大量財寶,這樣的案子不查,那朝廷又如何向天下交代?”
太宗見魏徵又犯起了軸脾氣,也是皺了皺眉頭,他已經瞧出這幾個人各懷着不同的心思,只好把目光轉向房玄齡,房玄齡長於謀,更重要的是他的性子比誰都柔和,再難和的泥巴他都能把它和稀了。
想到此,太宗便向房玄齡問道:“玄齡,你怎麼一聲不吭,你是右僕射,這麼大的事兒,你該說說話。”說着,他投去了意味深長的一瞥。
從太宗的眼神裡,房玄齡似乎已經看出了什麼,他開口說道:“張太傅所言不無道理,對侯君集這樣的功臣,不可輕易查劾。而魏大人也是出於一片公心,畢竟案情看起來十分重大,要是弄清楚了也能還侯君集一個清白。臣的意思,不可查亦不可不查。”
魏徵說道:“你這叫什麼話,查就查,不查就不查,查亦不查算什麼?”
房玄齡看了魏徵一眼道:“密查!”
魏徵聞言,頓時被噎住了,他也知道房玄齡這辦法就是最好的辦法了。
太宗也是暗自讚歎房玄齡的急智,當即拍板:“好,那就密查!”
岑文本下朝,回到府中,李恪已經在等着他了,二人一見面,李恪迫不及待地詢問事情的結果,當岑文本把皇帝的決定說出來時,李恪不解地問:“這密查是什麼意思?”
岑文本冷笑一聲道:“哼,那不過是遮人耳目的招法罷了,你想,一沾上這兩個字,派誰查,到底查沒查,查出了什麼,只有皇上自己知道。結果必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不了了之。唉!說到底還是聖上高明啊!”
李恪倒吸一口涼氣嘆道:“這房玄齡果然工於心計,他出的這一招看似不偏不倚,實際上完全是幫侯君集的,還教人看不出來!如此一來,侯君集算是逍遙法外了,太子宮裡宮外、母子甥舅三個人,再加上個侯君集掌着兵權,房玄齡又只顧着趨炎附勢明哲保身,這朝廷還成個什麼朝廷?不行,不能讓他們得逞,本王這就派人秘密去襄陽查訪,那麼多財寶,我就不信他侯君集做得天衣無縫,不留下一點蛛絲馬跡。”
岑文本忙攔着他道:“不可!荊襄到處是侯君集的舊部,萬暉何等強悍之輩尚且有去無回,殿下的人又能查出個什麼結果?”
李恪問道:“先生可有何良策?”
岑文本道:“看而今的形勢,咱們只能來個順瓜摸藤。”
李恪一臉不解地問:“何爲順瓜摸藤?”
岑文本說道:“一百萬兩銀錢,這麼大個瓜可不好藏呀,只要咱們找到了一百萬兩贓錢的去處,是什麼人在貪贓枉法,這根藤不就自然明瞭了嗎?”
第一篇 蟄居 第六十四章 搜府
就在李恪與岑文本進行這番對話的同時,太宗已經在去往侯君集那另一支飛虎軍大營的路上了。他悄悄來到終南山中侯君集的大帳,進帳後對隨從們說道:“你們先出去一下,朕要和潞國公商量商量太子的婚事。”
潞國公是侯君集的封號,他戰功赫赫,貞觀元年的時候就被封了公爵。
衆人躬身退下之後,太宗看着侯君集,眼中放出電一般的光來,他問道:“有一件事兒你必須對朕說實話,襄陽別駕萬暉究竟是不是你殺的?”
侯君集心頭一凜,但馬上鎮靜下來,他將一隻拳頭緊緊握住,然後伸展開來道:“聖上應當瞭解臣,臣自弱冠從軍,南征北戰,這隻手殺過無數人,但從來沒有殺過讀書人。”
太宗久久地看着侯君集,對方的表情似乎十分坦然,沒有半點兒心虛的樣子,太宗放下心來,他與侯君集相交日久,對侯君集的爲人十分了解,侯君集這個人雖然能幹出天大的事,卻從來都不說假話,點點頭站起身來朝外走去,嘴裡說道:“既然如此,寡人就信了你,你好好練你的兵吧!”
侯君集見太宗這便要走,忙起身問道:“聖上!難道您就不問問別的事兒?”
太宗望着帳外正在操練的士卒說道:“朕只擔心這件事兒,你是個愛殺人的人,但你不是貪財的人!就算偶有小過,朕也能原諒你,你好好地練你的兵吧!”
侯君集聞言一怔,呆立在帳中,久久地回味着皇帝撂下的話,臉上的神色,漸漸有些掙扎起來,他想要追上去,但是步子卻怎麼都邁不動。
萬暉的死確實與侯君集無關,但是卻與侯君集的義子遲德立有關。去年冬天,遲德立手下的人在往北去的官道上截住了一個可疑的人,從他身上搜出一封襄陽別駕萬暉告侯君集貪污的奏章,遲德立忙把這道奏章呈給侯君集。
當時前線戰事正吃緊,爲了不影響戰局,侯君集下令讓遲德立將萬暉軟禁起來,一切等打完仗再說。誰知這萬暉偏偏是個倔強的主,在囚室裡又寫了一道奏章,還想買通衛兵送走。
遲德立知道後,只好把他押到水師的一條船上,讓他無法和外界聯繫。不想到了春天,突然連降暴雨,河裡下來洪水,他坐的那條船竟然被巨浪吞沒了。七天後纔在下游找到一具屍體,不過已辨不太清楚模樣,只能從屍身上尋出的官牒判斷是萬暉。
侯君集爲了這件事還狠狠教訓了遲德立一番,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將錯就錯,向朝廷上報萬暉是在運糧途中遇洪水溺亡。好在知道這件事的人極少,荊襄間又遍佈侯君集舊部,萬暉死亡的真相就被瞞了下來。
原本侯君集以爲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日子久了,也就不會有人在提起,只是不知道這件事如何又被翻了起來,還冒出了一份奏本,當年他也知道萬暉一共寫了兩封狀告他的奏本,其一到了他的手上,被他燒燬了,難道將這件事,舊事重提的就是那第二封奏本。
當初那第二封奏本,是被他的義子遲德立得去了,聽遲德立說也已經被銷燬了,那這份奏本又是怎麼來的呢?
侯君集滿心疑慮,便讓人去傳遲德立,派去的人卻說,遲德立方纔出營走了,侯君集一聽,也不禁驚呆了。
從軍營逃出來後,遲德立一時走投無路,暫時在一家客棧裡住下,然後找到在蜀王府中當侍衛的一個同鄉,求他引見,欲投到蜀王門下。
聽說當年飛虎軍中的第一虎要投到自己門下,李恪先是吃了一驚,接着便動起心來。萬暉的那道奏章呈遞給太宗後,太宗只用一個“密查”,就搪塞了過去。
李恪心裡一直不服這口氣,他想按照岑文本的點撥“順瓜摸藤”,可這藤似乎也不大好找。如果能把遲德立延至自己帳下,沒準就能順着這個瓜並摸出那條藤來呢?畢竟此人跟了侯君集很多年,對侯家的事兒應當知道得很多。想到這兒,他決定接見遲德立,看看這個人再做決定。
李恪讓人先把遲德立安頓在客廳裡,等了半個時辰,他自己才步出書房來向客廳走去,可以說是端足了親王的架子,爲的是先煞煞這遲某人的銳氣,沒想到這位昔日飛虎軍第一猛將身上早就沒有了半點桀驁之色,木然坐在房中,看着插在花瓶裡的一枝海棠花發愣,一副爲情所困,失魂落魄的樣子。
遲德立眼睛看着那株海棠花,心裡想着的卻是另一個海棠,就是爲了即將成爲太子妃的侯海棠,如果侯君集因爲萬暉這件事成了犯官,那麼他的女兒自然也就成不了太子妃了,而他身爲侯君集的義子,理所應當,就成了海棠的良配。
李恪走上前意味深長地道:“多好的一枝海棠花呀,可惜就要凋零了。”
遲德立身子一顫,回過頭來,見是李恪,趕忙單腿跪倒行禮,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自己所求盡數說了。
李恪雙手將他扶起道:“將軍不必多禮,你也真是個情種,和太子爭女人,唉,這又哪裡能爭得過?”
遲德立聞言,更加難過,李恪偷眼觀察着遲德立的表情,接着說道:“將軍先在這兒住上一段日子散散心,瞅個功夫我向父皇上表推薦你到北方去領兵。國家正在用人之時,你這樣的將才閒着,實在太可惜了。”
聽李恪這麼一說,遲德立朝他深深一揖,急迫地說道:“殿下,求您幫幫我,那侯君集真是個大貪官呀,我早就聽說過萬暉告他的事兒,以前也不相信,可前些日子,我在侯府親眼看見過一張一百萬兩白銀的字據,才明白萬暉沒有說假話!”
李恪臉色一變:“那字據上寫了些什麼?”
遲德立回答道:“好像是說他在長安一家富戶存着這筆錢,可以隨時憑藉那張字據取用。”
李恪接着追問:“那字據現在何處?”
遲德立想了想應道:“應該就在侯府,侯君集把它收得很嚴實,末將也是偶然見過一次。”
李恪心裡一陣狂喜,這不正是他期待已久的“瓜”嗎?他卻沒有把這喜悅掛在臉上,而是帶着一絲不屑,久久地看着遲德立,半晌才說道:“世人皆說無毒不丈夫,遲德立,你夠丈夫,爲了一個女人,連自己的義父都肯賣!我還真服了你這股子狠勁兒了,這件事本王可以幫你,但你也要收斂一下心思,既然投到了我的府上,那你就算是和侯君集徹底劃清了界限,此事過後,安心爲本王辦事!”
內心裡他已經相信遲德立的話了,他明白色字當頭一把刀,男人沒有不貪戀女色的。
遲德立見李恪允諾,狂喜道:“只要王爺能成全了小人,小人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讓遲德立下去之後,李恪連忙讓人將自己的心腹全都招來,岑文本因爲最近幾日要爲太宗起草祭天的文告,在弘文館中離不開,但是權萬紀等人都盡數來了。
李恪說了遲德立的事情之後,就要進宮去稟告太宗。
權萬紀見狀,忙攔住了他:“不可,殿下忘了上次的教訓?侯君集手眼通天,你這裡進宮向皇上一說,他那裡立即就得到消息,等皇上召集重臣們議上半天,就算是定下來徹查,這時間也耽誤了,差官到了侯府,還能找到什麼?此事萬萬不能通過聖上,殿下您是知道的,聖上可是個最念舊情的人,當初這侯君集就是親王府的舊部,跟隨聖上東征西討,可以說這大唐的江山都有一半是侯君集打下來的!單單貪瀆一事,殿下覺得聖上就能當真治了侯君集的罪,無非就是懲戒一番罷了!”
李恪忙問:“那你說咱們該怎麼辦?”
權萬紀一咬牙說道:“一不做二不休,豁出這一回了!先把侯府圍住,搜!只要找到了證據,聖上就算是想要回護,也堵不住這天下悠悠之口,到時候爲了安撫羣臣,聖上就算是不想辦侯君集都不成!”
李恪臉上露出猶豫之色,畢竟侯君集是一品武職,當朝的國公,要是查不出什麼來,那可就不好收場了。
權萬紀在一旁跺着腳道:“殿下,不能再遲疑了,尋到這樣一個機會容易嗎?這事兒你不用出面,我來挑頭便是了,我是治書侍御史,監察百官是我的職責!到時候當真出了事,臣一個人頂着,只要能搬倒了侯君集,東宮的位子也就不安穩了!殿下!這可是天賜良機啊!”
權萬紀心中其實也有自己的小算盤,一向渴望出人頭地的他不想放過這麼一個機會,侯君集的官銜比他大很多級,案子查清了,必然驚天動地,他權萬紀便可揚名立萬,沒準從此平步青雲,就是再不濟,做這麼一回強項令,也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文人求得是什麼,無非就是名利二字,權萬紀對錢財並不看重,他要的就是一個名。
李恪當然不知道權萬紀的這番心思,他被權萬紀的慨然之色打動了,咬咬牙終於下定決心,吩咐人去左屯衛軍營中,找他的姐夫程懷亮借五百兵丁來,聽權萬紀差遣,等兵馬一到立即圍住侯府和竇家的店鋪,強行搜查。
入夜時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停當,權萬紀領着四百兵丁,跟着遲德立等衝到侯府前,將這宅子團團圍住。當即下令留二百人把住四面路口,封鎖消息,其餘的跟着他進府搜查。
幾名士兵衝到門口,使勁拍打門環,門一開,裡頭的侯府看門人還沒張口說話,幾把刀已將他逼到一旁。
權萬紀帶着衆兵丁打着火把魚貫而入,一行人走到院中,幾個侯府家人已經挑着燈引着侯君集走了出來,他瞥了一眼權萬紀,端足國公的架子神色威嚴地道:“是權大人呀,你們這是唱的哪出啊?”
權萬紀看着侯君集道:“你難道自己心裡不明白?有人舉報你貪污納賄一百萬之多!”
侯君集仰天長笑:“你說多少?一百萬!你還真瞧得起我侯君集,我侯君集這輩子窮慣了,別說一百萬兩,就算是一百兩都不常見。”
權萬紀道:“我辦案子,向來只憑實據,有沒有一搜便知!”
侯君集皺起了眉頭:“案子?你把我侯君集當成什麼人了!我侯君集封爵國公,便是聖上要查我,也要先頒出聖旨來,權大人,請將聖旨請出來,若是聖上要搜,便許你等搜,若是聖上不讓搜,休怪老夫無情。”
權萬紀被侯君集的氣勢弄得一驚,但此時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一揮手對身後的兵丁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搜!”
一名小校帶着十幾名兵丁欲衝向各房強行搜查。侯君集見狀,怒不可遏,大喝一聲:“拿我的傢什來!”
一個家人應了一聲,跑進屋吃力地扛來一把大刀,侯君集一把接過,把刀柄往背後一甩,刀尖衝地,怒視着衆兵丁道:“我看你們誰敢,爺這口刀舐過何止千人的血,再加你們幾個也不多,你們要是覺着自己的腦袋不值錢,在脖子上待着難受,就只管上來!”
侯君集聲若洪鐘,猶現當年高陵血戰頡利大軍時的一身霸氣,小校和衆兵丁都知道侯君集的威名,有的更在戰場上見過侯君集那殺神一半的英姿,一時面面相覷,心中無不駭然。
權萬紀見狀,脖子一挺:“侯君集,我權萬紀的這顆腦袋不值錢,你來吧!”說着,擡腿欲親自進屋搜查。
侯君集吼道:“權萬紀,我可不吃你這套,再往前走,我就不客氣了!”
說着侯君集像是動了真火,舉起大刀就要劈,屋裡頭衝出一個人來,卻是侯君集的女兒海棠,忙攔在侯君集和權萬紀之間,嘴裡喊着:“爹爹,他是朝廷命官,你不能呀。”
侯君集定睛一看,是女兒海棠,她帶着哭腔向那幾個家人喊道:“你們還不過來幫忙!”幾個家人聞聽,連忙一起將侯君集死死地抱住。
侯君集臉上青筋暴起,用力掙扎着道:“你們這些狗奴才,快放開我,我侯君集縱橫四海,侍奉過我朝兩代聖主,豈能受這般污辱!放來我,讓我殺了這個狗賊!”
那幾個家人卻按海棠的吩咐死死抱住了他,讓他不能動彈,海棠擡起眼來,一眼看見人羣中一張熟悉的面孔,竟是遲德立!她雙眼如電地看着對方,遲德立不敢與她對視,慌忙低下了頭,像是恨不能在地上找個洞鑽進去似的。
權萬紀一揮手,士兵們衝向各屋,翻箱倒櫃地搜了起來,不一會兒,他們紛紛從各屋退回來,向權萬紀稟報沒有搜到那張字據。權萬紀心頭一驚,臉色變得鐵青,額上沁出汗來,他急切地問道:“都搜過了?”
一個裨將一指一間廂房回答道:“只有後院的一間靈堂沒有搜。”
已經感到有些心虛的權萬紀,用變了調的聲音道:“搜!一個角落也不要留下。”
那裨將稍一猶豫,一揮手,一隊士兵朝靈堂衝去。
侯君集拼命掙開家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大聲喊道:“不許你們進那間屋子!”
權萬紀冷笑一聲道:“你要是心裡沒鬼,怕什麼?”
海棠也情緒激動地衝過去,站到了侯君集的身邊,怒道:“權大人,你們太過分了。你們知道里面是什麼人的靈位嗎?那是武德九年,高陵血戰,戰死的千餘飛虎軍將士的靈位,他們爲了大唐獻出了自己的一腔熱血,如今你們難道就不能讓他們在天之靈清淨一下嗎?遲德立,他們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嗎?裡面供奉着的可是你的同袍,難道你就不說句話嗎?”
海棠的話打動了衆人,他們都是敬重英雄的人,武德九年的渭橋血戰,他們當中也曾有人蔘與過,對於飛虎軍,他們是打心底裡佩服,士兵們面面相覷,誰也不動腳了,權萬紀卻不管這些,如同一個抱着最後一絲翻盤希望的賭棍,瘋了一般地看着衆人:“你們怎麼了?這樣一個謊言就把你們唬住了?你們不搜,我來搜!”
說完,他一步衝進後院,竟將擋在前面的海棠撞倒在地,遲德立伸手欲扶起海棠,海棠狠狠瞪了他一眼:“誰要你扶,你這個飛虎軍的叛徒!”
出人意料的是,站在一旁的侯君集並沒有做聲,他扶起海棠,只是冷冷地說了一聲:“他們瘋了!”
過了一會兒,權萬紀喜瘋了一般,從裡面走了出來,手裡舉着一張什麼東西,伸到侯君集面前,說道:“這是什麼,難道是紙錢嗎?”接着他發出一陣怪笑,聽得衆人無不駭然。
侯君集一言不發地看着權萬紀,這時院中突然有人高聲說道:“不錯!那就是紙錢!”
第一篇 蟄居 第六十五章 何苦來哉
聽到那含威的一聲怒呵,衆人不禁一凜,回頭看去,見是太宗帶着房玄齡、岑文本等人走了進來。
太宗面若寒霜,快步朝權萬紀走去,一伸手奪過那張紙,看了一眼,冷笑了一聲,對權萬紀道:“你可立了一記大功啊!侯君集是朕欽命的左衛大將軍,要抄家也得朕來抄,你憑什麼來做這個主?”
權萬紀撲通跪倒:“回皇上的話,臣得到線報,侯君集貪賄一百萬贓錢。事情緊急,臣怕走漏風聲,是以機斷行事,借兵圍住侯府,想起得贓證,挖出侯君集這個大貪官,再向皇上稟報。”
太宗寒着臉,問道:“你怎麼知道侯君集是個貪官?”
權萬紀指着太宗手中的字據說:“難道這一百萬兩還不足以證明他是貪官嗎?”
太宗聞言,也是一皺眉,但很快就掩飾住了,舉起那張字據,使勁晃了幾晃,漲紅着臉怒吼道:“這不是侯君集的錢!這筆錢是朕支給他撫卹飛虎軍遺屬的,這些年來,飛虎軍這筆賬一直是侯君集一個人在還,這不公平!朕偷偷將這筆錢給了他,讓他替朕還這個賬!這不是燒給英烈們的紙錢又是什麼?!”
這句話像一聲晴天霹靂,震得權萬紀等人臉色蒼白。太宗把臉轉向權萬紀恨恨地說道:“朕不想讓世人知道這件事,說朕對飛虎軍偏心,你卻因一己私念非要將它抖出來,這是借死人來整活人呀,其心可誅!”
權萬紀嚇得渾身戰慄,撲通跪了下來,太宗接着斥道:“權萬紀,你爲了博得一個直名,恣意妄爲,苛待同僚,是因直而廢忠忘恕,朕如果不懲戒你,百官豈不都會學你?那一來朝綱焉能不亂?我看這治書侍御史你就不要做了,去當鴻臚丞吧!”
從聲威赫赫的治書侍御史被貶到鴻臚寺去當個鴻臚丞,這可是個不輕的處分。不過犯的是這麼大一件事兒,這責罰可又着實是顯得太輕了。連權萬紀自己都感到意外,不知皇帝爲何會如此行事,他深深一叩:“臣領旨謝恩!”
這時一個士兵在偏院中喊了一聲:“這兒死了一個人!”
衆人急忙過去,穿過一道月門,見遲德立倒在血泊中,身邊橫着一把劍,脖子上開了一道口子,正汩汩地冒着血,已經奄奄一息。他的表情因傷痛而變得十分猙獰,眼睛也快閉合了,可一看見人羣中的海棠,又猛地睜了開來,死死地盯着她,在她那張美麗的面孔上依依不捨地停留了幾秒鐘,才沉沉地閉上,嘴角流露出一絲微笑,讓海棠的心爲之一顫。
太宗繃着臉回到宮裡,事情到了這一步,誰都看得出來,衝在前面的是權萬紀,後面卻一定另有人指使,而這隻能是蜀王李恪。
太宗當即下旨把李恪叫來,李恪戰戰兢兢地來到承慶殿,劈頭蓋臉地捱了太宗一通臭罵。
“結黨營私,恣意妄爲,你當真是朕的好兒子,還有什麼是你不敢做的,爲了一己私念,你當真要讓這個天下亂起來不成。”
李恪不敢再遮掩,只好交代了自己確實是幕後的主使。不過他辯解說自己這麼做都是爲了替朝廷掃除貪佞。
“便是如父皇所言,那侯君集沒有貪賄,然浪起必有因,兒臣身爲大唐的親王,得到了這樣的密報,焉能不管,至於沒有事先稟報父皇,是兒臣立功心切,還望父皇恕罪!”
太宗盛怒,一語道破了李恪的用意:“說得漂亮,可你瞞不了朕!你掃除貪佞是幌子,對付自己的大哥纔是真!朕給你取名恪,就是希望你能恪守本分,但是你身爲親王,卻見利忘義,結黨營私,做出這干政亂綱的事情來,真是膽大妄爲,無法無天!”
痛罵之後,太宗當即降旨:削李恪五百封戶,在王府閉門思過!接着又給幾個參與此事的官員相應處分,其中受罰最重的是程懷亮,被免去左屯衛翊府中郎將之職,理由是他擅自動了兵馬。
這件事兒讓幾年來蒸蒸日上的蜀王一黨大挫銳氣,聲譽掃地不說,還失去了左屯衛翊府中郎將和治書侍御史兩個重要位置,朝中已初見端倪的東宮與蜀府爭風的格局頓時瓦解了。
蜀王一黨倒了這麼大一個血黴,按說侯君集該高興纔是,可是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連着兩天,都一直守在那間停放着飛虎軍靈位的靈堂裡。只是如今靈堂裡新添了一副棺材,裡面躺着他的義子兼部將遲德立。
海棠從侯君集的悲傷中像是看出了什麼,問道:“爹爹,遲德立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侯君集一臉哀痛地道:“你不是罵他是飛虎軍的叛徒嗎?爹爹今天要告訴你,飛虎軍從來沒有過叛徒!”
說着,一行濁淚從侯君集的眼中涌出。海棠驚異地看着父親,突然一臉驚懼地看着侯君集:“難道,難道~~~~~~”
侯君集說道:“記住,睡在這個棺材裡的人和爹爹一樣,是最愛你的人,爲了你可以舍掉一切,哪怕生命。”
海棠一臉不解地問:“我真不明白了,既然這樣,他爲什麼還要將那道奏摺送給蜀王?”
侯君集看着遲德立的靈牌輕輕地說道:“你錯了,那道奏摺是我讓人送過去的。”
這句話聽得海棠心中猛然一震,她驚訝地問:“你?爹爹,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侯君集擡眼看着海棠說道:“爲了我的女兒!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一個親人了,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對她的傷害,一絲一毫也不行!你難道沒有看出來有人正在對太子步步緊逼嗎?太子仁弱,如果不早早地幫他打垮這些傢伙,他遲早要失去東宮的。我不能讓我的女兒去承受從前隱太子李建成的妃子們承受的那種痛苦,所以~~~~~~~”
海棠滿眼含淚地說道:“那您就可以犧牲遲大哥的生命嗎?”
侯君集說:“你又錯了,沒有人想讓他犧牲,這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
海棠更覺詫異,侯君集向她道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這幾天發生的一切,實際上都是侯君集與遲德立共同設計的,他們布了個圈套一步一步把李恪誘了進來。而遲德立投靠李恪,就是要拿自己做一隻誘餌去誘李恪上鉤。侯君集原本也不忍這樣,遲德立卻堅持說,爲了海棠,必須這麼做!侯君集拗他不過,只好和他一起唱了那出雙簧。
聽完父親的追述,海棠深深地震撼了,她真的沒有想到,那個看起來十分平常的義兄竟然對她懷着這麼偉大的愛,她面對遲德立的靈牌,淚水飛濺。
侯君集哀傷地說:“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孤苦零丁的人,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自小便被我養在身邊,我雖視他如同親子,但是最終還是爲了我的女兒,讓他送了性命,他這一生究竟爲什麼活着,什麼也沒有帶來,什麼也沒有留下,什麼也沒有帶走!”
海棠淚光瑩瑩地道:“不,他留下了,父親,我一生都不會忘記遲大哥,忘記這份兄妹之情,而且女兒相信,遲大哥走的時候也是帶着快樂走的!”
侯君集道:“快樂?他的命這麼苦,怎麼會快樂?”
海棠看着父親的眼睛道:“因爲我親眼看見,他是微笑着走的,從這微笑中,我看到了一顆快樂的心。”
侯君集聽着,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暗暗嘆了口氣。
海棠突然轉過臉來問父親:“爹爹,有一句話我憋很久了,請你面對遲大哥的亡靈向女兒說一句真話,你是不是真的貪了一百萬兩?”
侯君集低下頭,沉默良久,最終還是無力的點了點頭。
海棠見狀不禁大驚失色,悲傷的看着侯君集道:“爹爹,您在前朝就是聞名天下的虎將,槍刺刀砍箭射,讓敵人在身上留下了幾十處傷,可你一次也沒被打倒,這一回怎麼就被錢打倒了呢?”說完,海棠無比揪心地失聲痛哭起來。
侯君集心裡難受,柔聲說道:“孩子,你能聽爹爹說說心裡話嗎?”
海棠卻只顧哭不說話。
侯君集自顧自地說道:“去年,爹爹領軍攻下丁節大寨的那一天,我們發現了那座隱秘的錢庫,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那麼多銀子。我讓遲德立繳公,他當時對爹爹我說了一句話。他說,現在爹爹是個將軍,省吃儉用還能有些餘力恤養飛虎軍的孤老孤少,可爹爹是個清官,將來爹爹老到不能再當將軍了,那些人怎麼辦?他們能指望誰呢?”
海棠又一次泣不成聲。
侯君集接着說道:“我在那間屋子裡整整坐了一夜,想了一夜,也難過了一夜,最後還是邁出了這一步。可是,你知道邁出這一步有多難!你爹我是已經死過那麼多回的人,從來沒有覺得害怕過,可這一次,我心裡好怕呀。如果因爲貪污落罪而死,留下你一個人孤單單在這世上爲我揹負罪名,到了九泉之下我怎麼能閉得上眼哪!海棠,你不要恨父親。”
說到這裡侯君集已經涕淚橫流。
海棠大聲哭泣着投入父親的懷中,嘴裡說道:“不,爹爹,我不恨你,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爹爹!”
正在此時,家人卻來報,說是太子到訪,侯君集剛要說什麼,李承乾便已經到了靈堂的門前,和他一起來的還有杜睿。
侯君集和遲德立的這番計謀,杜睿通過李承乾已經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只是這一切便已然發生了,這讓他的心裡也是很不好受,一個忠勇的將士,未能死在戰場上,卻因爲對一個人的大愛,就這樣失去了性命,這讓他甚爲惋惜。
雖然侯君集的計策,能讓蜀王一黨被狠狠打擊,但蜀王倒了,還有魏王,將來甚至還有漢王,晉王,單單是靠這般計謀,是無法保證李承乾儲位的。
而且杜睿很有自信,憑他對歷史的熟悉程度,以及智謀武功,保住李承乾的儲位,根本不是什麼難事,侯君集和遲德立這樣做,雖然能爲李承乾掃清障礙,但是代價未免太大了。
所以便鼓動李承乾到侯君集府上拜祭,李承乾一開始還大爲不解,但聽了杜睿的一番話之後,這個善良厚道的太子,也掩住了心中那些許酸酸的嫉恨,帶着杜睿來了。
杜睿跟着李承乾步入靈堂,看着遲德立的靈柩,不禁嘆道:“遲將軍,何苦來哉!”
侯君集一愣,他見過杜睿,還是在那次迎接倭國使臣的宴會上,但是卻不曾知道杜睿居然和李承乾交往這般親厚。
李承乾祭拜了遲德立之後,也向侯君集介紹了杜睿,杜睿向侯君集,以及未來的太子妃見過禮之後,不禁嘆道:“侯大人,你這般做,雖說對太子殿下,甚有益處,然代價實在是太大了,此次聖上準備北伐,原本已經定下將最大的功勞交由將軍來取,將軍如果能立下大功,那纔是對殿下最大的幫助,但將軍此時出事,縱然被聖上遮掩了過去,但這領軍之職如何還能拿得下來。”
侯君集聽完之後,也是大驚,一來他不曾想到,他與遲德立的計策居然被杜睿這麼輕易就拆穿了,二來聽杜睿所言,自己似乎做錯了,還白白賠上了義子的一條性命。
“唉~~~~~~~如今~~~~~~~”
杜睿目視李承乾,道:“如今若要太子殿下打出在軍中的威望,只有一個辦法了!”
“是何辦法?”
侯君集,李承乾,還有海棠都急不可耐的看向了杜睿,希望杜睿能給他們出個主意。
杜睿猶豫了片刻,咬咬牙,道:“就由太子殿下親自領軍,突襲頡利牙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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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蟄居 第六十六章 主動請纓
杜睿的一句話,將在場的衆人全都驚呆了,由李承乾親自領軍,這件事本身就石破天驚,李承乾身爲一國儲君,如何能身處險地,一旦出現了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侯君集第一個反應過來,厲聲道:“此事萬萬不可,殿下,決不可聽信了此小兒的妖言,不就是聲明嗎?臣這就進宮,向聖上講明此事,便是拼着一條命,也要將這差事攬下來,決計不能讓殿下身臨險地!”
李承乾方纔聽了杜睿的話,也是一驚,他雖然自小也曾修習弓馬,但畢竟出身於皇家,自小錦衣玉食的,受不得那番苦,如今倒也上得馬,拉得弓,但要與如狼似虎的突厥鐵騎戰場交鋒,他那兩下子,根本就不夠看的。
不過李承乾對杜睿一向信任有加,倒也不怎麼驚慌,他知道杜睿定然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便道:“侯大人先不要着急,承明!這裡沒有外人,將你心中所想全都說出來吧!”
杜睿道:“如今聖上雖然將那件事遮掩了過去,但是心中自然對侯大人不如之前那般信任了,再加上朝中那些言官,大多都是蜀王,魏王一黨,慣用捕風捉影那一套,到時候,侯大人想要領軍,卻也是萬萬不能了。”
侯君集聞言,不禁暗暗點頭,心中卻是悵然若失,他是沙場宿將,指揮千軍萬馬,臨陣對敵,爲大唐開疆拓土,便是他的願望。更何況當初渭橋一戰,他麾下飛虎軍損傷殆盡,此事一直都是他的夢魘,如今北伐在即,有了這個解開心結的大好機會,他卻因爲一時動錯了心思,致使身涉嫌疑之地,錯過了這次報仇雪恨的機會,不能說不是一件憾事。
杜睿接着道:“殿下!侯大人!如今太子在朝中人望頗盛,然在軍中卻無所作爲,當今聖上弱冠從軍,大小戰陣百餘場,才帶領着諸位將軍打下了這大大的江山,軍中的一般宿將在朝中雖然不曾有什麼言語,但是影響卻不可忽視,而且我大唐最重軍功,如果這次太子殿下能主動請纓,率軍出戰,無論是對聖上,還是對軍中的一般元老宿將來說,都是改變他們對太子殿下印象的一個好機會,只要在軍中有了人望,那麼太子殿下的儲位,便是任何人都動不了的了!”
侯君集聞言,道:“這好倒是好,只是太子殿下從未歷經戰陣,如何能統兵作戰,而且方纔本將軍聽了你的那番作戰計劃,太子殿下居然還要領兵突襲頡利的牙帳,這不是將太子往火坑裡推嗎?”
杜睿聞言,笑道:“在下只是說,讓殿下於聖上那邊主動請纓,卻不曾說過,當真要讓殿下親自帶人突襲頡利的牙帳,便是殿下肯,聖上也一定不肯。到時,殿下領一監軍職,跟隨李靖大人的中軍行動,難道還不是萬無一失嗎?”
侯君集聞言心中稍定,只是還有些遺憾,道:“可惜了,生擒頡利的功勞,要是能搶到這個功勞,太子殿下在軍中的威望,何人能比。”
杜睿道:“太子殿下雖然不能親自領軍,然這功勞卻也跑不了。”
李承乾這下也動心了,忙道:“如何做!”
杜睿笑道:“難道殿下忘了飛虎軍!”
“飛虎軍!”
李承乾和侯君集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李承乾是猜到了杜睿的法子,侯君集則是大惑不解,他新練的飛虎軍倒是初具規模了,但是此時節上陣,卻也當不了大用,根本不曾想到李承乾麾下如今也有了一支飛虎軍。
杜睿點頭道:“對!就是飛虎軍!”
承慶殿內,太宗此時正皺眉思索,北伐就在眼前,如今侯君集卻因爲貪瀆一事案發,這時節,再想要領軍出戰,卻是不大可能了。
侯君集到底有沒有貪瀆,這件事根本就瞞不過太宗,就像他總能在第一時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樣,他在侯君集的軍中自然也有他的人,只是當初侯君集將那一百萬兩扣下,確實是爲了撫卹飛虎軍的遺孤,太宗對於此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現在事情已經被人掀開了一角,雖然被他遮掩了過去,但是朝中的諸位大臣也都不是吃乾飯的,難免不會被人查出來,到時候,那可就完了。
一想到此處,北伐很有可能成功的喜悅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是對侯君集的惋惜,以及對李恪的憤怒。
這時馬宣良稟報道:“聖上!太子殿下覲見!”
太宗揉了揉眉頭,道:“讓太子進來吧!”
一想到李承乾,太宗的煩惱的心情頓時也開解不少,總歸這個長子目前所做的一切,還都是讓他放心的。
“兒臣參見父皇!”
太宗伸手虛託了一下,道:“乾兒!這麼晚了,來見父皇,可是有什麼要事!?”
李承乾道:“父皇!侯大人的事情,兒臣都聽說了,兒臣此來是想爲侯大人求情的!”
太宗聞言,嘆道:“他是你的未來岳丈,你爲他求情,倒也合乎情理,只是乾兒,如今不是朕不饒他,而是他的事太大了,雖然目前還沒有人追究,但是朕卻也不得不罰他,可是朕罰他,卻是爲了要保護他!侯君集追隨朕十幾年,鞍前馬後,出生入死,朕決不能讓他因爲小過,就受人攻訐,遭一幫文人的羞辱,乾兒!你要理解父皇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李承乾道:“可是父皇,如今北伐在即,正是用人之時,侯大人身爲沙場宿將,這個時候將他處置了,豈不是白白便宜了頡利!”
太宗皺眉,道:“你說的倒也有理,可是朕身爲一朝天子,臣下有過,卻也不能不罰,至於侯君集的那個任務,朕會交給其他人去辦的!”
李承乾暗自咬了咬牙,突然奏道:“既然如此,兒臣便不再說了,兒臣請旨,此次北伐,兒臣也想要隨軍遠征!”
“什麼?”太宗聞言也是一驚,道,“乾兒!這件事可玩笑不得,你自小就沒經歷過陣仗,如何能領軍出征,此事萬萬不可,便是朕答應了,你母后也不能答應!”
李承乾爭辯道:“那前次父皇讓兒臣操練飛虎軍爲的是什麼?不就是爲了北伐嗎?如今飛虎軍既然已經練成,兒臣如今也該爲大唐的江山社稷承擔些什麼了,兒臣請父皇準了兒臣所請,兒臣願立下軍令狀,如果不能擊破突厥,生擒頡利,兒臣便不再回來!”
太宗見李承乾慷慨激昂的表態,心中也是一陣振奮,那一刻他真恨不得答應了李承乾所請,但是理智卻告訴他,萬萬不行。
雖然有了杜睿的分析,此次北伐,徹底剿滅突厥的希望很大,但也是賭上了大唐的江山社稷,一旦有失,則萬劫不復,李承乾雖然志向可嘉,但是卻也不能拿北伐這等大事兒戲。可太宗卻又不能說出當時讓李承乾操練飛虎軍的真相,唯恐寒了李承乾的心。
思慮了好久才道:“乾兒!既然你有此志向,父皇便準你所請,然突襲頡利牙帳一事,事關重大,朕還當另擇一將,你便道李藥師的軍中做監軍,隨軍出征,可好!?”
李承乾要的便是這個結果,聞言忙拜道:“兒臣領旨謝恩!”
李承乾退下之後,太宗忍不住一陣自豪的笑,每個做父親的心思都是一樣,都希望自家的兒女能有出息,以前李承乾的性子柔弱,雖然侍奉雙親至孝,對待臣下也寬厚有加,然太宗卻時常爲李承乾擔心,擔心他將來挑不起大唐江山着千斤重擔,如今看着李承乾一點一點的改變,他的心裡也總算快慰了不少。
正想着,身邊突然傳來了嚶嚶的抽泣聲,太宗詫異的轉頭一看,見大太監王德正站在一旁以袖拭淚,奇道:“你這老東西,沒來由的哭個什麼勁!”
王德泣道:“老奴失禮,還望聖上恕罪!”
太宗故意一皺眉,道:“說!你哭什麼?”
王德道:“老奴~~~~老奴是在爲聖上高興,太子如今有了擔當,聖上也總算能輕鬆些了,不用一邊處理着國事,一邊還要爲太子殿下操心!”
太宗聞言一笑,道:“你這巧嘴的老刁奴,偏你會說話,是啊!太子長大了,也有了擔當,朕也總算是放心了,可惜,朕也老了!”
王德忙道:“聖上一點兒也不老,誰要是敢說聖上老了,老奴第一個不答應,老奴還指望着聖上萬年,老奴也能沾些龍氣,伺候聖上萬年!”
太宗聞言大笑,道:“好!好!好!朕就承你吉言,王德!有沒有什麼吃的,朕餓了!”
王德一聽太宗要吃東西,頓時喜的眉開眼笑,這幾日太宗一直都沒有胃口,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王德看在眼裡也是急在心上,此時見太宗有了胃口,他這個內廷總管如何不喜。
“有!有!聖上開了金口,還能沒有吃食!老奴這就去吩咐御膳房準備!”
王德去了,太宗在殿上也是開懷,那些累人的奏摺,此時彷彿都變得有趣了。
第一篇 蟄居 第六十七章 追隨
李承乾忙着向太宗請纓的同時,杜睿也回到了家中,他不知道這般鼓動李承乾隨軍北伐,究竟是對,還是錯,李承乾性格仁弱,史書上對他的評價是,無帝王之資。對此杜睿卻不敢苟同,李承乾確實過於寬厚仁慈了些,甚至有些懦弱,但是要說完全沒有帝王的資質,則偏頗了些。
至少李承乾和太宗的其他子嗣相比,無論是無情無義的魏王李泰,性冷寡恩的蜀王李恪,還是將來那個一手將大唐天下送給了自家老婆的晉王李治,李承乾無疑算得上有長君之風,杜睿相信,如果這樣一個人能坐上帝位的話,無論對延續貞觀之治的治國方略,還是對大唐天下來說,都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少爺!起風了,您還是回房去吧!”杜睿正站在房門前的迴廊沉思着,突然身後有人說道。
杜睿回身看去,見來的正是寶釵,也不知她在自己的身後站了多長時間,一張小臉都被凍得通紅。
杜睿見狀笑道:“快回房去吧!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
寶釵沒動,靈動的大眼睛閃了閃,反而問道:“少爺在想什麼?”
杜睿聞言,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說,他心裡想的是大唐天下,這種事和一個丫頭怎麼開口,要是傳到有心之人的耳中,恐怕還要給他按上一個心懷窺伺的罪名。
寶釵見杜睿不說話,突然笑道:“既然少爺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那麼幹脆就不要想了,去做不就好了嗎?何苦要費神,惹的自家頭疼。”
杜睿聞言,心中不禁一奇,看着寶釵一副言之確切的模樣,笑了起來,道:“對!管他如何,去做就是了,寶釵,我還真要謝謝你,你這纔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寶釵被杜睿誇得有些臉紅,低頭道:“奴婢一個下人,有什麼見識,少爺不要說笑了!”
杜睿見寶釵一副嬌喜的模樣,剛想要伸手去默默寶釵的小腦袋,卻猛地想到,自己此時也不過是個十歲的孩童,訕訕的垂下手,道:“寶釵!你去把三位姨娘,還有仲叔們全都叫來我書房。”
杜睿方纔的小動作,寶釵也看在眼裡,見杜睿微微擡起的手,最終又垂下了,心中不禁有些失望,也有些羞怯,聽了杜睿的話,連忙應了一聲便去了。
杜睿走進書房,裡面到處都是堆積成山的書稿,這些都是他準備要用來抄寫《資治通鑑》的,杜睿前世雖然熟讀二十四史,但是畢竟精力有限,想要倒背如流,卻也不可能,《資治通鑑》的大半他都記得,但也有些疏漏處,況且司馬光版的《資治通鑑》當中,有那麼多惹人爭議的地方,杜睿想要做的是盡善盡美,所以在抄書之餘,不但要查閱大量的史料,還要對已經成稿的紀,不斷潤色,數易其稿,結果便是開始這個大工程數個月了,結果卻連《周紀》的一篇都沒定稿。
杜睿正忙着整理書房中的文獻,馬氏等女和杜仲便到了,此時已近亥時,馬氏等人已經睡下了,卻被寶釵叫起,想來是有要事,也不敢怠慢,梳洗一番便來了。
“幾位姨娘,仲叔,都坐吧!”杜睿等幾女都坐下之後,對馬氏道,“姨娘,這麼晚了,還要打攪姨娘休息,是杜睿的過錯!”
馬氏見杜睿今日的神情與往日不同,格外的嚴肅,也知道有事發生,便道:“三郎!不妨的,有何事竟這般倉促?”
杜睿沉吟片刻道:“姨娘平日裡最有見識,睿如今要離家一段時間,家裡的事,還需姨娘多加照料。”
馬氏聽杜睿居然要走,心中不免一驚,也不知發生了何事,況且這段時間,杜睿時常便要離家三五日,之前卻也不曾名言,卻不知爲何今日卻要將她們叫來囑託。
“三郎,發生了何事?爲何不明言!?”
杜睿苦笑道:“實是不能明言,姨娘只要緊記,萬事多於仲叔商量就是,有醉長安在,想來今後生計也不成問題,三位姨娘,蓮兒和諸位妹妹年歲還小,今後還需三位姨娘多加照料纔是!”
馬氏聽杜睿這般說,不禁大驚失色,道:“三郎!此行可是有危險!?”
杜睿沒有明言,只是說:“姨娘只要牢記我的話就是了!仲叔!家中事,還要您多費心了!”
杜仲知道杜睿有大事要做,也不多問,只是道:“老僕只望少爺能多加保重就是,家中事,老僕自會料理!”
馬氏急道:“三郎!你既不說,妾身便也不多問了,只是這家中還指望着你,千萬不要讓自己涉險!”
杜睿點頭道:“姨娘放心,睿記下了!”
次日清晨,杜睿收拾好行囊,便出了門。
“少爺怎能不帶着我!”
杜睿一驚,擡眼看去,見一旁閃出一人,正是杜平生,此時他肩上也揹着一個包袱,手裡還拿着杜睿使人給他打造的長槍,杜平生雖然武藝未成,但卻頗爲力大,年方十歲,便能將一條百十斤重的長槍舞的虎虎生風,再加上這幾個月杜睿的指點,十幾個大人也不是他的對手。
杜睿看着杜平生,隨即就明白了,肯定是杜仲不放心自己,便讓杜平生和自己同去,想着,便笑道:“你既然要去,跟着來就是了!”
杜平生呵呵一笑,伸手接過杜睿的行囊背在肩上,跟在杜睿的身後,便朝着城門的方向走去。
長安城十里亭處,李承乾正在與前來送行的朝中諸位大臣,蜀王李恪,魏王李泰,齊王李佑,以及幾個長成的公主話別,今日便是長孫皇后也破例出宮了,長子要隨軍北伐,她的心裡怎麼也放不下,雖然知道此行對穩固李承乾的儲位大有益處,然作爲一個母親,她心中此刻更多的還是擔心。
“乾兒!此行風霜勞苦,你可要照顧好自己,還有你自小便生在宮中,臨陣對敵這還是頭一遭,千萬不可逞強,讓母后擔心!”
李承乾看着長孫皇后和衆多弟妹,道:“兒臣省得了,母后也要多多保重,兒臣此去一定給母后,給大唐皇室爭光。”
一旁的李恪和李泰聞言,雖然面色不動,但心中確實嗤之以鼻,他們這個大哥是什麼人,他們做弟弟的最清楚不過了,自打生下來,就是錦衣玉食,像他這樣不要說兩軍陣前爭鋒,便是聽到喊殺聲恐怕都要尿了褲子,或許在他們的心中,更希望的就是突厥人的彎刀能更鋒利一些,最好能在李承乾的脖子上劃一刀纔好。
安康公主和李承乾不是一奶同胞,但自小便被長孫皇后撫養,與李承乾的感情甚爲親厚,此時李承乾要隨軍遠征,她的心中最爲不捨,走上前,拉着李承乾的手道:“太子哥哥!千萬要平平安安的回來,到時安康還和你一同去找那杜承明聽猴子的故事!”
李承乾的妹妹雖然不少,親妹妹也有兩個,但是長樂公主自小性子便溫婉,對誰都不大親近,城陽公主年紀還小也玩兒不到一塊,只有安康公主,和他關係最好,見狀心中也是不捨,道:“安康妹妹!杜承明是我摯友,再去他那邊,可不要耍性子,知道嗎?”
安康公主眼中含淚,連連點頭。
李承乾笑了一下,對着諸位大臣,弟妹一拱手,接着又跪倒在長孫皇后面前,磕了三個頭,起身道:“母后保重,兒臣去了!”
李承乾說完便翻身上馬,帶着恆連,以及東宮六率策馬揚鞭而去,他首先要去終南山與飛虎軍匯合,如今的飛虎軍與此前也是大不相同,侯君集爲了保護這個未來女婿,將自己練的那支飛虎軍也交到了李承乾的手中,如今兩支飛虎軍加在一起也有了四千餘人。
剛走了不到五里,李承乾突然見到路旁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卻是杜睿。
李承乾揮手讓衆人停下,翻身下馬,走到了杜睿的身邊,驚異道:“承明!你如何會在這裡!?”
杜睿笑道:“小弟爲何不能來!殿下此行是小弟鼓動的,哪有兄長上陣殺敵,小弟卻在後面裹足不前的道理。”
李承乾聞言,心中大是感動,那些個親弟弟們,一個個瞄着的全都是他的儲位,反倒是無意中結識的杜睿對他的感情真摯。
“承明!這可是去打仗,孤實在是不想你出危險!”
杜睿笑道:“這些小弟自然知道,小弟此來不爲別的,只是來幫一個朋友而已!”
李承乾聞言,不大爲感慨,道:“承明如此待我,他日我必不相負!只是你家中尚有幼妹需要照料,此行若是稍有不測,該當如何是好!”
杜睿道:“家中事自然已經安排了,殿下無需多言,殿下待小弟至誠,小弟無以爲報,唯有誓死追隨一徒!”
李承乾知道杜睿主意已定,回身道:“去牽兩匹快馬來!”
衆人翻身上馬,奔馳而去,管道上只留下了滾滾煙塵。
第一篇 蟄居 第六十八章 軍神
定襄道行軍大營,李承乾下馬站在營門口,早有侍衛上前通稟,李靖治軍甚嚴,如若沒有李靖的手令,便是太宗親自來了,也進不得大營。
時間不長一個年近六旬,長鬚垂胸,卻異常英武的將軍便帶人迎了出來,雖然沒通名報姓,但杜睿猜測應該就是那位威名赫赫的大唐軍神李靖,李藥師了!
在中國曆朝歷代的戰爭史當中,這位有着軍神之稱的大唐宿將無疑佔據着濃墨重彩的一筆,在後人的評價當中他與戰國時期的白起,漢代的韓信並稱,可見他的功業之盛。
李靖,字藥師,漢族,祖籍雍州三原。隋末唐初將領,是唐朝文武兼備的著名軍事家。後封衛國公,世稱李衛公。祖父李崇義在北魏時期擔任過殷州刺史,舅父韓擒虎爲隋朝名將。李靖善於用兵,長於謀略,著有數種兵書,只是能流傳到後世的卻不多。
他出生於官宦之家,成年後便長得異常魁偉,由於受家庭的薰陶,從小就有“文武才略”,又頗有進取之心,曾對父親說:“大丈夫若遇主逢時,必當立功立事,以取富貴。”
他的舅父韓擒虎是隋朝名將,每次與他談論兵事,無不拍手稱絕,並曾其背道:“可與論孫、吳之術者,惟斯人矣。”
李靖出仕之後,先任長安縣功曹,後歷任殿內直長、駕部員外郎。他的官職雖然卑微,但其才幹卻聞名於隋朝公卿之中,吏部尚書牛弘稱讚他有“王佐之才”,隋朝大軍事家、左僕射楊素也撫着坐牀對他說:“卿終當坐此!”
大業末年,李靖任馬邑郡丞。這時,反隋暴.政的農民鬥爭已風起雲涌,河北竇建德,河南翟讓、李密,江淮杜伏威、輔公祏等領導的三支主力軍以摧枯拉朽之勢,滌盪着隋朝的腐朽統治。
身爲隋朝太原留守的李淵也暗中招兵買馬,伺機而動。李靖察覺了他的這一動機,遂“自鎖上變”,將往江都,以告發此事。但當到了京城長安時,關中已經大亂,因道路阻塞而未能成行。
不久,李淵於太原起兵,並迅速攻佔了長安,俘獲了李靖。李靖滿腹經綸,壯志未酬,在臨刑將要被斬時,大聲疾呼:“公起義兵,本爲天下除暴.亂,不欲就大事,而以私怨斬壯士乎!”
李淵欣賞他的言談舉動,太宗也讚賞他的才識和膽氣,因而獲釋。不久,被太宗召入幕府,用做三衛。
自此李靖纔算是開始了他波瀾壯闊的軍律生涯,此後他平定蕭銑,安撫嶺南,剿滅輔公祏,大敗徐元朗,多立功勳,太宗繼位之後,便擢任李靖爲刑部尚書,不久轉任兵部尚書。因他作戰屢建功績,授爵衛國公,賜實封四百戶。
在原本的歷史上,李靖更是作爲此次北伐的主帥,親手覆滅了突厥,晚年更是遠征吐谷渾,爲大唐的天下立下了不世功勳。
但戰功累累,威名赫赫,李靖卻沒有走上歷史上那些著名統帥的後塵,歷史上白起,韓信都是因爲戰功太盛,爲主所嫉,最終才慘遭橫死,在這一點上,李靖卻更像戰國末年秦國的宿將王翦,懂取捨,知進退,最後享有善終。
這種性格,事實上早在李靖年輕時便已經養成,青少年時,李靖也曾銳意進取,然而一旦富貴在身,又深懼盈.滿,能知足而退。
原本的歷史上,到了貞觀八年,擔任宰相職務剛滿四年的李靖即以足疾辭任,而且言辭懇切。
太宗也明白他的心意,並十分欣賞他的這一舉動,派遣中書侍郎岑文本轉告他說:“朕觀自古已來,身居富貴,能知止足者甚少。不問賢智,莫相自知,才雖不堪,強欲居職,縱有疾病,猶自勉強。公能識達大體,深足可嘉,朕今非直成公雅志,欲以公爲一代楷模。”
隨後更是特頒下詔書,加授特進,賜物千段,尚乘馬兩匹。如足疾稍好一些,每二三天可到中書、門下平章政事。不久,又特賜李靖一條靈壽杖,以幫助他療養足疾。
貞觀二十三年,李靖病情惡化,太宗親臨病榻慰問。見李靖病危,也是涕淚俱下,十分難過地對李靖道:“公乃朕生平故人,於國有勞。今疾若此,爲公憂之。”
這年四月二十三日,李靖溘然逝去。享年七十九歲。太宗冊贈司徒、幷州都督,給班劍、羽葆、鼓吹,陪葬昭陵。諡曰景武。墳墓如同衛青、霍去病故事,築墳形如同突厥內燕然山、吐谷渾內積石二山形狀,“以旌殊績”。可以說,在歷史上像李靖這般戰功赫赫,卻又能得享善終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李靖率諸將行到門前,忙大禮參拜,口稱千歲,李承乾見狀,忙上前將李靖,並諸將一一扶起。
“衛國公乃朝廷柱石,孤此來只願充作大將軍帳下一小卒,怎能受大將軍大禮參拜。”
李靖見李承乾言語得體,絲毫沒有仗着儲君身份,有什麼狂妄的表現,心中也是歡喜,他到沒有覺得李承乾此次隨軍出征有何不妥,更加不擔心李承乾會在北伐期間對他的部署指手畫腳,心中反倒想着要好好的培養一番,再爲大唐的天下鍛煉出一個可以安邦治國,又能上馬平定天下的英主來。
“殿下此來,鞍馬勞頓,快快進營內歇息吧!”
說着伸手扶着李承乾朝營內走去,諸將見了都是暗暗驚訝,此前蜀王立刻曾向太宗求李靖爲王太傅,太宗倒也沒有直接拒絕,李靖卻怎麼都不答應,只是言道:年老體弱,不欲參與諸王事。
當時大家都以爲李靖不願意過多的參與到諸王對儲位的爭奪,卻沒想到今日居然對李承乾這般青睞,不但親自出門迎接,如今更是與李承乾把臂入營。
杜睿在後面見了,也是暗暗欣喜,李承乾如果能通過這次北伐,得到李靖這個軍中宿將,大唐軍神的支持,無疑對鞏固儲位大有益處。
李靖自然也生着玲瓏心思,太宗此次遣李承乾到中軍擔任監軍的意圖,他自然猜得到,無非就是讓李承乾爭取軍中的支持,可見太宗十分看好李承乾這個太子,既然如此,李靖自然也樂得做這個順水人情。
李承乾被李靖帶去了大帳議事,杜睿作爲隨侍,自然是沒有這個資格的,便跟着恆連一起,帶着飛虎軍去了李靖爲他們安排好的營地。
剛進了軍帳,恆連便忍不住興奮道:“大將軍如此禮遇太子殿下,如此一來,何懼蜀王!”
杜睿聞言,忙道:“恆大人噤聲,這裡不比東宮,言多必失,切記!切記!”
恆連也知道方纔失言了,對杜睿投來了一個感激的眼神,他知道這個少年是一心一意要輔佐李承乾的。
兩人閒坐了片刻,有人緊張來報,言李靖召見杜睿。
杜睿聞言一驚,道:“大將軍欲要見在下,不知所謂何事?”
來人回道:“大將軍也未明言,只是讓小的過來,請杜小哥過帳敘話。”
杜睿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這便去吧!”
雖然面色上波瀾不驚,但杜睿此刻心中卻泛起了驚濤駭浪,此前他對太宗所說的北伐方略,歷史上便是李靖的進呈,如今山寨版遇上了正版的,繞是杜睿,心中也不免一陣翻騰。
同時還帶着一絲激動,畢竟作爲大唐軍神,李靖在後世已經被人們神話了,如今能近距離接觸一下,這個偶像,杜睿的心中也是分外期待。
第一篇 蟄居 第六十九章 杜克明生的好兒子
杜睿跟着來人到了李靖的大帳之中,此時帳中只剩下了李靖與李承乾二人,李靖端坐帥位,李承乾在下手相陪,見杜睿進來,李承乾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杜睿會意,只輕輕點頭,便上前向李靖這尊大唐軍神見禮。
“後學末進杜睿,見過衛國公!”
李靖看了看杜睿,頷首道:“你既於老夫面前,自稱後學末進,當精通兵法!?”
杜睿忙道:“小子到也曾研讀過,只是於衛國公面前不敢稱精通二字。”
李靖擺了擺手,道:“這是在軍中,不是學堂,沒那麼多規矩要講,老夫臨行之前,也曾聽聖上說起過,此次北伐的大方略便是你提出來的,正奇相間,算無遺算,你倒也能稱得上精通兵法精要了。”
杜睿躬身道:“謝衛國公誇獎。”
“只是~~~~~~~”李靖捻鬚沉吟道,“你的方略是好的,只是卻也弄險,如今這陣勢編排的這般大,幾乎將我大唐精銳盡數安排於北地,若是突厥遣一直進率從隴西小道急進,直襲長安,便是不襲擊長安,而從上縣向北疾馳,於甘州處埋伏,斷我糧道,似那時,我大軍將如何自處。”
杜睿聞言,倒也不驚慌,回道:“聖上相問,小子不敢不答,只是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但小子畢竟年幼識淺,思慮不周,自有朝中諸位大臣拾遺補缺,況且武德九年,頡利便從隴西小道偷襲過,想來聖上已有安排,若是頡利從漠北繞到而行,人少無濟於事,人多則必將驚動柴將軍,想來當可保無憂。”
李靖聞言,心中不禁驚異,看着杜睿,頓時明白了杜睿心中所想,杜睿不是不曾想到這一層,只是不好全都說出來罷了,要是一個人當真算無遺算,那豈不是成了野狐精,況且一個人太精明瞭,也未必是什麼好事。
只是杜睿知道取捨進退之道,卻也鋒芒太盛,到底是年輕人,養氣功夫不足,若是調教的好了,則大唐多一將星,若是任由其發展下去,恐非國家之福。
又說了幾句閒話,李靖便先安排李承乾去帥帳旁的一處營帳歇息去了,杜睿也跟着告辭,回了自己的軍帳。
剛用過晚飯,白天那軍士便又到了,還是李靖相召,杜睿雖然心中疑惑,但仔細一思慮便明白了,定是白天當着李承乾的面,有些話不好講,這纔等用過晚飯,再將杜睿招去。
杜睿到了李靖的帥帳,見裡面果然就李靖一人,手裡正拿着一部書在看着,看到杜睿進來,伸手一指旁邊的小座,杜睿躬身施了一禮,便過去坐了。
“老夫叫你來,你可知是爲何?”李靖將書放下,突然問道。
杜睿心裡明白,嘴上卻說:“小子不知!”
李靖一笑,眼神別有深意的看着杜睿,笑道:“你這少年,在老夫面前還遮掩什麼,老夫爲什麼將你叫來,你心裡定然明白,只是不願說破罷了,老夫觀人無數,卻唯獨看不穿你,便是當年的聖上年輕時也未必似你這般多智。”
杜睿聞言一驚,忙道:“衛國公慎言,這話可是有些犯上了,若是傳到聖上耳中,小子如何自處。”
李靖目光如炬的看着杜睿,朗聲道:“你已經無法自處了,年輕人,一個人若是太蠢笨,未必是禍,一個人若是太聰明瞭,也未必是福,你年紀幼小,便已鋒芒畢露,又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之人,他人一旦登入朝堂之上,定然前程不小,你又多謀善斷,他日必多立功勳,到時賞無可賞之下,聖上該如何處置你?歷朝歷代但凡是功高震主者,有幾個能得善終的!”
杜睿聽着,繞是他兩世爲人,也不禁背生冷汗,細細想來,他確實過於鋒芒畢露了,先是幫着李承乾處理了太倉一時,接着又平定左屯衛軍譁變,此後更是協助李承乾練出了一支精兵,這次又將原本歷史當中的北伐大方略率先提了出來,這等事確實不是他一個少年人能處理的了的。
似他這般允文允武之人,恐怕便是心胸如海的太宗皇帝也要不放心了,況且他如今這般年紀,便已然展露的如此不凡,長成之後,無論是太宗,還是李承乾恐怕都要擔心無法鉗制,想來還是自己意氣用事,前段時間一切都太順利,有些忘乎所以了,忘記了進退取捨自保之道的精要。
杜睿的神情變換自然躲不過李靖的眼睛,見杜睿理解了他的用意,李靖心中微微讚許,接着道:“你能看透這一點,以後當懂得如何取捨,有時藏拙也未必是壞事,爲臣子者當秉持公正,一心爲國,上報君王,下撫百姓,你如今雖是白身,然以你之才,他日定是要入朝爲官的,到那時,你當緊記老夫今日之言,只要不黨,不私,則可保無恙。”
李靖只是初見,便如此教導,杜睿心中也是感動,忙起身拜道:“小子謝衛國公指教,衛國公今日之言,小子當緊記。”
李靖點頭笑道:“這便好,來!老夫縱橫沙場多年,這全天下要是論殺人多寡,無人能比得上老夫,但你提出的北伐方略,便是老夫也要思慮多時才能像你那般完善,於兵法處,你也稱得上精通了,你且來與老夫論論這爲帥之道。”
杜睿聞言,心中大喜,他前世雖然精研各朝各代的名家兵法,但也不過是紙上談兵,如今李靖雖說是要共論,其實是有心想要指點,杜睿自然不會不從。
這一老一少便於帥帳之內從《孫子兵法》談到了《武經要略》,之後又說起了一些戰例,李靖有心指教,自然也不藏私,讓杜睿此前一些不明白的地方也豁然開朗。
眼看着天色漸晚,李靖也收住了談興,方纔杜睿自然大有所得,但是杜睿一些後世人的眼光也讓李靖驚訝不已,特別是杜睿提出的特種作戰,更是讓李靖見獵心喜,恨不得這時間能慢些。
“承明!”相談一番之後,李靖對杜睿的稱呼也變了,“你能有此見識,也算得上是不凡了,老夫這一生,自少年從軍,身上這身鎧甲便不曾脫下,於兵法上,雖然不敢比前人,然也有所得,不知你可願拜我爲師?”
杜睿聞言一驚,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大喜拜倒在地:“杜睿拜見老師!”
李靖微笑頷首道:“老夫這一生收的徒弟也有一個半,一個便是李世績,他雖然天資甚佳,然殺伐之氣過重,雖然也得了我的真傳,然於戰陣之間,卻未必能慣用自如,還有半個就是侯君集,他雖然幾次三番要拜我爲師,但是老夫看他私心過重,日後恐非國家之福,便沒有答應,不過既便如此,老夫見他資質不錯也曾指點過一二,算得上老夫的半個徒弟,這兩個人都不能理會我兵法的要髓,承明!你今日既然拜我爲師,當牢記,兵法的真正精髓不是與敵對陣之時,殺伐多寡,而是在於兩個字,便是止戈,以殺止戈!”
杜睿聞言,忙道:“老師所言,學生緊記!”
李靖道:“還有一點,你當牢記,你我師徒之緣僅限於此次北伐期間,他日回得長安,對任何人都不要提起我們的師徒關係,你可記得!”
杜睿知道李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的師徒關係,是爲了保護杜睿,也是爲了自保,原本歷史上,李靖晚年就曾於李世績交惡,後世人對此也諸多猜疑,現在杜睿才知道李靖與李世績交惡爲的就是讓君王安心,細細想來,以李靖和李世績的本事,他二人要是齊心一意,什麼大事做不了,便是這天下~~~~~~~
“學生記住了!”
李靖見杜睿一點既明,笑道:“好!老夫此前一直擔心,這多年征戰總結下來的兵法,無人可繼承衣鉢,現在既然有了你,老夫此生也就無憾了,杜克明當真生的好兒子,老夫卻是沒想到,杜克明一生的才氣居然全都生在了你的身上,只可惜杜構,杜荷兄弟兩個,唉~~~~~~杜構不過中人之資,若是小心本分,倒也可以守得住家業,杜荷則頗多狂悖,學問卻一塌糊塗,況且兩人心胸狹窄,承明!日後杜克明這一脈可就全都要靠你了!”
第一篇 蟄居 第七十章 蘇烈
北伐突厥,自武德九年,渭橋之盟,太宗傾盡庫府買退了頡利的那一天起,變成了壓在所有大唐子民心中的一塊大石,北地的百姓猶是如此,如今太宗終於要決議北伐,頓時天下沸騰,兵出塞北,數萬百姓簞食壺漿,已迎王師,杜睿見了,心中也是大爲感慨,後世人常說,封建社會的民衆心智未開,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民族自豪感,現在看來簡直大錯特錯,和後世那些奴顏卑膝,崇洋媚外的人相比,這個時候的人,感情顯然更加淳樸,除了生活安定,他們別無所求,盼的只是國家的昌盛。
大唐決意北伐,自然也瞞不過頡利,要是放在以前,頡利不但不會驚恐,只怕還要彈冠相慶,突厥鐵騎也在野戰的戰場上,堪稱天下無敵,大唐兵甲雖然鋒利,但卻也不是突厥鐵騎的對手。
可是這時節,大唐突然有了這麼大的動作,卻是直插了頡利的軟肋,今歲草原上草木枯黃,戰馬瘦弱,不堪奔馳,再加上薛延陀諸部叛亂,契必合力和突利也蠢蠢欲動,此時正是頡利力量最弱的時候,這個時候大唐北伐,便是頡利這一代梟雄,如今也不禁心中驚懼。
“大汗!李世民小兒怕是忘了我突厥鐵騎的悍勇,自家找上門來送死,他來多少,我們只管殺多少就是了,還議什麼議,主管讓兒郎們準備好戰馬,彎刀,弓箭,再將李世民殺個心驚膽顫。”執失思力在汗帳之中大吼道。
要是旁人,頡利早就訓斥了,但執失思力是他的心腹,更是他的鐵桿支持者,此時執失思力這般表態,頡利只會高興,哪裡會生氣。
頡利等執失思力說完,便以目視突利,契必合力,阿史那杜爾等人,見他們都低頭不語,顯然各有心思,不禁心中微惱。
“突利!你是二汗!且說說你的看法!”
突利見頡利點了名,也不好再閉口不言,沉吟了一陣道:“如今李世民兵分數路北伐,顯然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而我方如今卻由於連年征戰和霜凍,乾旱等天災,使得民疲畜瘦,很多羊、馬被凍死、餓死,如今薛延陀、回紇、拔也古、同羅諸部亦趁機羣起反抗,實實不堪一戰,依我看,如今不如暫且避避唐軍的鋒芒,以圖後計!”
“你這是什麼話?”施羅疊跳了起來大喝道,“難道我們還怕了李世民不成,暫避鋒芒,說得好聽,還不是二汗懷着私心,想要保存實力。”
突利被施羅疊一個小輩這樣指責,心中自是異常惱恨,卻也不說什麼,其餘契必合力等人也都是一樣。
頡利見狀,癢怒道:“施羅疊!說得什麼混話,突利是二汗,你怎能對他不敬,還不向二汗道歉!”
施羅疊雖然心中不服,但是頡利發話了,卻也不敢不從,只能假意給突利躬身賠禮。
頡利見所有的重擔又全都落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心中不禁一陣嘆息,要是突厥諸部真的能團結一心,他們未必不能南下牧馬,只是如今不要說南下牧馬了,便是能不能撐得過唐軍此次大舉北伐,都成了問題。
不過要是這樣認輸,頡利又實在心有不甘,只能強令道:“如今到了我突厥生死存亡的時候了,勝了這一仗,則李世民精兵盡失,中原那花花江山便歸了我們,要是敗了,便是亡國滅種,我希望大家都能團結一心,挺過這次危難,現在我命令突利,施羅疊,你二人率軍爲前部,進駐河西,雅爾金,阿史那杜爾,你二人爲左軍,契必合力,你爲右軍,其餘諸部與我共守定襄,此戰切不可輕敵冒進,只要能與唐軍相持,不使唐軍寸進,便是勝利。”
頡利這邊忙着佈置,李靖等諸路人馬到齊之後,也開始了北伐的佈置,此前杜睿提出的作戰方略,李靖經過這段時間的思慮,再加上和杜睿的商討,認爲雖然有些兇險,但是卻也切實可行,便決定不再更改了。
“李世績!”
“末將在!”
“本將命你爲通漠道行軍總管,張公瑾、高甑生爲副,由東路率主力兵出雲中,直接進攻東.突厥腹地。”
“末將尊令!”
“柴紹!”
“末將在!”
“本將命你爲金河道行軍總管,秦叔寶爲副,在西路順黃河前進,與李世績遙相呼應,牽制突厥兵馬,多樹旌旗,以爲疑兵,而後向渾河方向秘密潛行,攔截頡利的潰兵。”
“末將尊令!”
“李道宗!”
“末將在!”
“本將命你爲大同道行軍總管,張寶相爲副,從靈州往西北挺進,以爲疑兵。”
“末將尊令!”
“衛孝傑”
“末將在!”
“本將命你爲恆安道行軍總管,程知節爲副,鎮守燕雲地區防止突厥軍隊東逃。”
“末將尊令!”
“薛萬徹!”
“末將在!”
“本將命你爲爲暢武道行軍總管,段志玄爲副,借道東北出擊突厥後方,監視突利可汗。”
“末將尊令!”
李靖安排已定,起身道:“本將與太子殿下以爲中軍,其餘諸路皆受中軍節度,諸將切記,此次北伐,關乎大唐安慰,切不可意氣用事!”
“謹尊大將軍號令!”
諸路人馬全都去準備了,帳中就只剩下了李承乾,蘇定方,尉遲敬德,和一個作爲太子親隨的杜睿。
李靖的目光在蘇定方和尉遲敬德之間遊移不定,杜睿見了,知道李靖是在蘇定方和尉遲敬德之間抉擇,究竟誰擔任突襲定襄的重任,本來李靖是想自己親自領軍的,卻被杜睿勸住了。
“老師身負天下萬民之望,從軍以來,南征北戰,未有敗績,如今老師既然知道是弄險,何故將自身置於險地,萬一有失,老師一身事小,然這大唐的天下則少一柱石,到時天下萬民皆懼突厥,何日還能掃蕩草原,況且老師自己既然知道進退取捨之道,何故又與諸將爭鋒,以遭小人攻訐。”
李靖也覺得杜睿說得在理,他雖然不願意承認什麼軍神,但事實就是如此,他從軍以來,大小數百仗,從未敗過,已然成了大唐子民心中不敗的信仰,要是萬一真的除了什麼岔子,他一身之損是小事,可打破了人們心中的信仰,可就是大事了。
杜睿見李靖難以抉擇,便小聲咳嗽了一聲,李靖會意,便揮退了諸將,只留下了李承乾和杜睿兩人。
杜睿拱手道:“大將軍可是在爲突襲定襄的人選遊移不定?”
李靖點點頭,道:“正是,尉遲敬德悍勇,卻不通謀略,蘇定方倒是有勇有謀,只是年紀太輕,恐難以服衆。”
李承乾在一旁道:“既如此,何不讓二人同去!”
李靖搖頭道:“蘇定方與尉遲敬德二人多有不和,突襲定襄成功與否是此戰的關鍵,萬一這兩個倔驢子鬧出了什麼岔子,十幾萬大軍可就危險了。”
杜睿聞言,知道李靖心屬蘇定方領軍,便道:“大將軍既然擔心蘇將軍無法服衆,依小子看來不如讓蘇將軍率飛虎軍出戰,如何!?”
這些時日,李靖也曾看過飛虎軍,雖然成軍日短,卻是難得的精銳,方纔也曾想到,只是飛虎軍乃是李承乾的親軍,他縱然是有太宗的聖旨,節制所有兵馬,卻也不好僭越,不過此刻既然杜睿都提出來了,想來事情也就好辦了。
“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李承乾忙道:“既然大將軍覺得飛虎軍堪當重任,孤自無不允。”
李靖聞言大喜道:“好!如此便讓蘇定方領軍,來人!傳蘇定方來見本帥!”
時間不長,蘇定方便到了,給李承乾和李靖見過禮,便侍立在了一旁,心中卻是疑惑不解,剛剛散了軍議,如今又把自己找來,也不知道所謂何事。
“定方!本帥喚你來,是有一件要事要交給你去做!”
蘇定方忙道:“請大將軍吩咐!”
李靖道:“此次北伐,其餘諸路兵馬皆是虛招,聖上與本帥決意另遣一支奇兵,突襲定襄,方纔本帥也在爲這領軍人選猶豫,太子跟本帥推薦了你,不知道你可敢應承。”
蘇定方聞言不禁大喜,忙拜倒:“末將多謝太子殿下與大將軍信任,既然太子殿下如此看重,蘇烈又何惜一身。”
李靖點頭道:“好!蘇定方聽令!今命你率領飛虎軍兵出馬邑,突襲佔襄城!”
蘇定方聞言詫異,他知道飛虎軍是李承乾的親軍,也是難得的精銳如今居然讓他統領,已成大功,心中不免對李承乾感激萬分,他投唐以來,雖然大小戰陣經歷不少,卻少了一份大功勞,如今太子保薦,他不禁生出了一分士爲知己者死的感慨。
“蘇烈領命,定不負太子與大將軍所託!”
李靖點頭道:“這便好,你今夜率領飛虎軍秘密出營,切不可讓人知曉,另外本帥還有一件事要交代你,此次突襲定襄,你便將太子殿下身邊的杜睿帶上吧!他雖然年幼,但也弓馬精熟,此次出戰以你爲主將,杜睿!你不可妄言。”
杜睿聞言,心中不禁大驚,但李靖既然已經下令了,杜睿也只好跪地領命。
第一篇 蟄居 第七十一章 飛虎軍初顯威
蘇定方從帥帳出來,對李靖最後讓他帶上杜睿一同出發,他只道是李承乾的意思,想要讓杜睿立功,雖然覺得這樣讓一個少年郎上陣未免兒戲,卻也沒什麼反感,一來,此次他能領軍是李承乾保舉,他本身就懷着恩,二來,就是李靖說的那番話,他知道李靖是一心爲公的人,肯定不會爲了討好太子而這樣做,想來杜睿着小小少年郎肯定也是有些手段。
杜睿心中反倒是驚疑不定,他想不明白李靖怎麼會讓他也隨軍出征,雖然此時男子十六歲便算成年,但是他如今不過十歲的年紀,這個年紀隨軍出征,恐怕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便是太宗皇帝也是十六歲才隨父兄出征。
跟着李承乾到了他的軍帳之內,李承乾一路上都是眉頭緊鎖,剛一進賬便道:“承明!你可是得罪了大將軍!?”
杜睿聞言,詫異笑道:“殿下爲何這般說?”
李承乾道:“既然不曾得罪大將軍,爲何大將軍要將你也派去突襲定襄,誰不知道此行九死一生,危險異常,你年紀這般小,如何去的!不行!孤這就去找大將軍,讓他收回成命!你不是軍中之人,只是我的隨從,如果孤去說,大將軍一定會應允!”
杜睿見狀忙攔住了李承乾,他雖然心裡不明白李靖爲何要將他也放在蘇定方軍中,但是能親臨戰陣殺敵,而且還是剿滅突厥這麼一項大的軍事行動,他的心中還是有些歡喜,前世他習得多般武藝,卻無奈身處和平社會,沒有用武之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他怎能錯過。
“殿下不可去!”杜睿急道,“殿下可知此次聖上爲何答應,讓太子隨軍,方纔大將軍緣何說是你推薦的蘇定方!”
李承乾道:“孤自然省得,父皇和大將軍無非就是希望孤能施恩於衆將!”
杜睿點頭道:“正是如此,如今大將軍對太子殿下也甚是滿意,大將軍將令才下,殿下如果便去駁斥,那大將軍的威信何在,又會怎麼想殿下,此次北伐,聖上傾盡全力,只爲畢其功於一役,此時若是出了什麼岔子,殿下如何自處!”
李承乾聞言,嘆道:“只是承明你尚且年幼,此行兇險,孤怎麼捨得讓你勞苦,你我自相識以來,一直都是承明你爲孤殫精竭慮,多般謀劃,如今孤又何忍讓你置身險地!”
杜睿聞言,心下也是感動,笑道:“殿下不必如此,小弟雖然年幼,但也有自保的能力,此行只要謀劃完全,當可無恙,雖然這首功是蘇將軍的,但是出征的畢竟是飛虎軍,等得勝還朝之後,殿下可向聖上請命,將蘇將軍調入飛虎軍,擔任主將,也可爲殿下再添一臂助。”
李承乾見杜睿這般說,也不好再勸,只得應允,不過又叮囑了一番,便放杜睿回去準備了。
當晚杜睿便和杜平生收拾好了披掛,兩人一人一杆長槍,叮囑了恆連要保護李承乾的安全,如今李承乾身在軍中,萬一蜀王,魏王的人鋌而走險,也是麻煩。
趁着夜色,飛虎軍四千餘人在蘇定方的率領下,悄悄的離開了營地,兵出馬邑,朝着惡陽嶺的方向急進而去。
雖然李靖曾有嚴令,此行的主將是蘇定方,但是杜睿畢竟是太子身邊的人,蘇定方也不敢輕視,遇事便於杜睿商量,一來二去之下,蘇定方對杜睿這個少年郎的見識也是深深的佩服。
兩日後,飛虎軍便到達了惡陽嶺,這裡山勢險峻,極易躲藏,將四千餘人全都埋伏在了嶺間,多派斥候打探突厥兵馬的動向,等待時機,突襲突厥定襄大營。
又兩日過後,探馬回報,突厥兵力不斷調動,想來是其餘各路人馬已經開始行動了,如今突厥兵力分散,恰恰是突襲的好機會。
當夜蘇定方就把杜睿,邱志磊,尉遲寶慶等人叫來,吩咐道:“我意今夜突襲頡利定襄大營,諸營人馬各自回去準備。”
又商量了一陣,衆將便回營去了,杜睿道:“今夜確實是好機會,只是將軍可先派一支人馬繞到前往磧口,我意今夜突厥必敗,頡利一旦失敗,定會逃到磧口,到時可將他一網成擒。”
蘇定方聞言,思慮了片刻道:“承明此言雖然有禮,然我軍兵力本來就少,若是再分兵的話,兵少了不濟事,兵多了突襲定襄恐怕難成全功!”
杜睿聽了,也不再堅持,便告辭回去準備了,蘇定方見杜睿走時臉上帶笑,心中也是不免一陣羞慚,他拒絕了杜睿的建議,其實也是有自己的私心,他難得獨自領軍出征,又是這麼一件天大的功勞,要是能將頡利生擒,此後必定青雲直上,他不願分兵,就是擔心,若是頡利真的逃到了磧口,這大功被別人搶了去。
當夜申時,飛虎軍一行四千餘人便離開了惡陽嶺,悄悄的朝着頡利定襄大營潛行,如今大唐六路出擊,頡利手中兵馬雖然數量不少,但是那些部族首領卻各懷心思,他們本來就是被頡利打怕了,才屈服的,如果打些順風戰,他們當然不介意撈些好處,可是如今誰都知道到了生死存亡之時,全都不肯盡力,這樣一來,兵力居然顯得有些不足,此時留守定襄大營的也只剩下了兩萬餘人。
太宗這次如此大張旗鼓的北伐,頡利的壓力也是很大,已然連續幾夜都睡不着了,和心腹兀魯議完事剛要躺下,突然感覺到了一絲危險,忙遣人再將兀魯叫來。
“大汗!又把末將叫來,有何要事!”
頡利臉上神情不斷的變換着,說道:“兀魯!我總覺得今夜好像要出事,這樣吧!你多派些人馬巡營,特別是糧草,千萬要保護周全,要是糧草有失,這仗也就不用打了,洗乾淨了脖子,等着李世民來砍就行了!”
兀魯雖然對頡利忠心耿耿,卻也不禁覺得頡利有些小題大做,道:“大汗多慮了,那唐軍如今六路並進,拒探馬回報,少說也有十幾萬人,那可是唐軍的全部精銳了,他們哪裡還敢派孤軍來定襄找死。”
頡利搖頭道:“不可大意,我總覺得好像有危險降臨,你去傳我的命令吧!千萬要小心在意!”
兀魯見頡利主意已定,也不好再說什麼,正要躬身退下,突然整個定襄大營全都亂了起來,頡利大驚,忙跑出了汗帳,朝南面看去,那裡是他的糧草大營,但是見到的場面,然他的一顆心都要炸開了,只見那裡火光沖天,煙氣騰騰,顯然已經燒開了,接着就聽到四面八方無數的馬蹄聲,和呼喊聲,頡利精通喊話,知道那些人喊的就是一一活捉頡利!
兀魯也是大驚失色,忙道:“大汗!難道唐軍真的打來了,突利,契必合力他們都是幹什麼吃的!”
頡利此時心中異常懊悔,恨自己沒早點兒作出防衛的決定,但此時後悔也晚了,見整個大營都亂套了,再想要組織兵馬拒敵救火根本就做不到,看着唐軍離汗帳越來越近了,忙大聲道:“兀魯!快牽我的戰馬來,你去阻止人手拒敵,其餘人馬隨我撤往磧口。”
兀魯是個莽漢,見頡利此刻居然要逃,忙道:“大汗是草原的英主,怎麼能還沒看到敵人的影子就逃走呢!如今大營中尚有兩萬人馬,那唐軍也未必有多少,只要大汗登高一呼,剿滅這些唐軍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頡利無奈的搖搖頭,他不是不想抵抗,只是無法抵抗,定襄大營留守的除了他的三千親衛之外,全都是各個部族的兵馬,人心不齊,沒事的時候,他還能壓制,現在知道了唐軍大舉來襲,都只顧着保命,如何能施展得開拳腳。
“別說了,兀魯!你去抵抗一陣,然後也向磧口撤退吧!這一仗,我們敗了,徹底的敗了!”
說完便翻身上馬,將三千親衛中的兩千人留給了兀魯,自己帶着人朝磧口方向逃去。
原來蘇定方領軍行至定襄大營二十里處,便潛伏了下來,只等着趁着天明時分再突襲,這時尉遲寶慶手下的斥候抓回了一個舌頭,居然探聽到了頡利糧草大營的方位,蘇定方聞言不禁大喜過望,和杜睿商量了一下便派高真行待人去頡利的糧草大營防火爲號,然後一舉突襲頡利大營。
高真行手下的人馬在飛虎軍當中,特種作戰演習成績是最好的,收拾了守衛之後,很輕鬆的便潛入了糧草大營,然後便四處放起火來。
蘇定方看到頡利大營一時間火光沖天,知道此行着功勞成了,心中也不免大喜,抽出長劍,大喊了一聲“活捉頡利”,便率人突入了定襄大營,一時間人歡馬叫,黑夜被照的猶如白晝,蘇定方和杜睿,尉遲寶慶,尉遲寶林分別帶人馬四處突襲,將突厥大軍攪的七零八落。
第一篇 蟄居 第七十二章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
杜睿第一次用手中的長槍結過了一個突厥騎兵生命的時候,心中居然沒有一絲膽怯,反而隱隱有些興奮,越殺膽氣越盛,幾個本來欺杜睿年幼,想來撿便宜的突厥兵見杜睿猶如殺神一般,紛紛四處躲避。
杜睿正殺着,遠遠的便看到一座營帳與別的大不相同,不禁大喜,高聲喊道:“頡利就在那邊,衆軍士隨我殺過去,活捉頡利!”
將是兵的膽,衆將士見杜睿一個小小少年居然如此悍勇,也是膽氣倍升,發了一聲喊,跟着杜睿便衝了過去,齊聲高喊着一一活捉頡利!
只是突厥大軍雖然慌亂,只顧着四處逃命,但畢竟人多,飛虎軍縱然悍勇也難以支應,一直殺到天明,突厥大軍不是被殺,就是逃走,生俘的居然只有三五百人,查點了一番之後,方纔得知,這一夜居然殺了突厥八千餘人,以四千人打敗了兩萬餘人,還能殺傷八千餘人,生俘四百多人,也堪稱是一場大勝。等到中午時分,探馬回報,頡利果然朝着磧口方向逃去了。
“蘇將軍!此戰大勝,在下倒是要恭喜蘇將軍了!”杜睿對着面色有些頹然的蘇定方道。
蘇定方見是杜睿來了,不禁有些汗顏,道:“都是蘇烈爲了一己之私,不聽良言,居然放走了頡利,錯失了斬草除根的好機會,如今我也是悔不當初,要是早聽承明的,此戰定可一舉功成。”
杜睿聞言笑着寬慰道:“蘇將軍不必掛懷,此戰能殺的頡利喪膽逃竄,已然是近年來少有的大勝了,如今雖然未能成全功,然頡利的糧草盡失,已經沒有了爭雄的資本,想來過不多久就要遣使去長安求和了!”
蘇定方聽了杜睿的話,心中稍稍輕鬆了一些,但終究是因爲他的過錯失去了一個生擒頡利,一勞永逸的好機會,還是不免耿耿於懷。
頡利定襄大敗很快就傳到了唐軍的中軍,李靖聞言大喜,如今頡利糧草盡失,人心渙散,機會難得,李靖忙派人離間其部衆,頡利的心腹大將康蘇密見大勢已去,便挾隋煬帝皇后蕭氏及其孫楊政道至李靖軍中降唐。
頡利見康蘇密降唐,不敢停留,繼續率部向陰山方向撤退,結果在渾河邊上與等待多日的柴紹大戰一場,又損失了萬餘人馬,之後收攏了不少扯下來的部衆,可是沒多久,就又在白道遭到兵出雲中的李世績率領的通漠軍截擊,結果又是一場大敗,損失慘重。
頡利慌忙逃竄到了屯鐵山,收集餘衆數萬。頡利自覺已不是唐軍對手,即派執失思力爲特使,到長安向太宗謝罪請降,表示願舉國內附。
頡利當然不會這麼容易就選擇投降,他畢竟也是草原上的一代英主,派人去請降,不過是想要爭取時間,企圖待草青馬肥之時,再轉移到漠北,伺機東山再起。
長安的太極殿內,太宗手中捧着李靖發來的本章,手指都不禁顫顫發抖,將本章放下,目光如炬的看着羣臣,突然朗聲道:“貞觀四年十二月,我大唐於定襄打敗劼利,斬首數萬,頡利望風逃竄,我大唐勝了!”
衆臣聞言不禁一驚,接着便發出了一聲歡呼,此時無論是平時的仇家,還是政敵,紛紛摒棄前嫌,爲了這一場難得的大勝,爲了這一場關乎着大唐國運的大聲歡呼雀躍。
長孫無忌作爲羣臣之首,忙出班拜道:“聖上,此次大捷,乃我朝開國以來,頭等大事,從此之後,我大唐北疆再無變幻,臣恭賀聖上!”
房玄齡等人也紛紛出班作何,唯獨李恪臉上陰晴不定,他知道此次李承乾隨軍遠征,便是沒有功勞,但是一個監軍的職位也能讓不少人高看一眼,畢竟皇太子隨軍出征,本就是件大事,有一都能讓人說成萬,他此前因爲構陷侯君集的事情,已然在太宗的心中掛上了名字,如今李承乾再立大功,他的心裡如何會舒服。
只可惜此時沒有人會在乎他一個郡王有什麼念頭了,紛紛出言詢問此戰經過。
太宗接着便將此戰的經過對衆臣講了一遍,聽太宗話中不斷的提到杜睿,羣臣當中,除了長孫無忌,房玄齡之外,全都是大爲驚異,此前杜睿在宴會上智鬥倭國使臣的時候,他們大多都在場,只知道杜睿才思敏捷,有機智,沒想到那個十歲的孩童此次居然也隨軍出征了,而且居然還立了這樣大的功勞。
太宗的話中反倒是對李靖沒多少言語,羣臣都知道,李靖的功勞太大了,已經惹得太宗有了些許疑慮,如今大肆褒獎杜睿,想來也是爲了擡舉新人罷了。
長孫無忌等太宗講完,便激動的拜道:“臣恭賀聖上,此次定襄大捷,從此再無邊患,我大唐又得一將星,這可不就是預兆着我大唐將千秋萬代,永世昌盛嗎?”
太宗也是大喜,道:“卻不曾想那小小少年居然有這般膽氣謀略!”
階下的蜀王李恪,魏王李泰聞言,心中也升起了自家的小心思,盤算着能不能將杜睿拉攏到自家的陣營之內。
禮部尚書蕭瑀此時出班奏道:“聖上!此次和衛國公的奏本一起來的還有頡利的求和使臣執失思力!”
太宗聞言,笑道:“又是這個執失思力,朕記得武德九年,他就曾出使過,那次狂妄的很嘞!明日朕在太極殿召見他,倒是要看看,這時候他還有沒有那般膽量!”
執失思力當然沒有了那般膽氣,上次是來逼降,這次卻是來求和,時過近遷,境遇已是大不相同,進得大殿,看到太宗皇帝便慌忙跪倒。
“外臣參見大唐皇帝陛下!”
太宗看着執失思力,笑道:“平身吧!說起來,你與朕也算是老相識了,武德九年你就來過一次,只是不知道爲何前倨後恭。”
執失思力聞言,便是這大冬天的也是冷汗涔涔,拜道:“外臣身處蠻夷之地,不通禮數,還請大唐皇帝陛下贖罪。”
太宗倒也不再爲難他,道:“好了!朕問你,這次頡利遣使求和,可有誠意!”
執失思力忙道:“我家大汗也知冒犯了天威,心中深爲懊悔,如今遣外臣來朝,便是真心誠意的想要歸附,還請大唐皇帝陛下不計前嫌,能寬恕我家可汗,從此之後我家可汗願爲大唐永守北疆。”
太宗和殿上的衆位大臣聞言,心中不禁暗怒,他們都是人精一樣的角色,哪能猜不出頡利心中所想,無非就是暫時忍一口惡氣,重新積聚實力,以圖後起罷了。
太宗也不點破,此前與杜睿對策,早有計較,便道:“頡利既然有誠意,那麼朕便寬恕了他又何妨,裴儉!便命你爲宣撫使,安修仁爲副使,前去頡利處招撫!”
裴儉這邊忙着招撫頡利,另一邊,杜睿已經跟隨李靖的大軍至白道與李世績合兵一處,太宗的旨意這時也到了。
李靖看過之後,目視杜睿,當初杜睿給太宗謀劃的北伐方略,如今每一步都是在按着杜睿所說的走,這讓李靖也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弟子了,在杜睿的這個大方略當中,好像每一步,每一個人全都被他算計的異常透徹,難道杜睿真的能掐會算不成?
李靖心中疑惑,嘴上卻道:“如今聖上已遣裴儉和安修仁招撫頡利,衆將有何計較!”
李世績第一個便道:“老師!頡利雖敗,兵力尚多,若任其逃往漠北,依附於薛延陀等部,則很難追殲,不若趁唐儉在頡利營中,其心無備之時,揮師直取,定可一戰功成!”
張公瑾道:“只怕這麼做會使唐儉等人身陷險地。如今聖上以豫章公主尚唐儉之子,若是害了唐儉,則恐聖上見怪!”
李靖看了杜睿一眼,道:“張將軍多慮了,只要能剿滅突厥,唐儉等人根本不用去考慮。便依李世績之謀,待唐儉入了頡利大營,便則精騎擊之!”
待到散帳後,李靖又把杜睿換到了帥帳之內,看着杜睿道:“這次爲師恐怕要替你擔着罵名了!”
杜睿知道李靖說的是將唐儉置於險地的責任,不禁笑道:“老師說是這大唐的天下重呢?還是豫章公主的公爹重!”
李靖也大笑道:“你小子休要激我,爲師自然知道孰重孰輕!只是爲師疑惑,你究竟是怎麼算到的,頡利的每一步走的,就好像你事先安排好的一樣!”
杜睿雖然心中驚訝,但臉上卻面不改色,道:“學生只是把自己當成了頡利,以己度人,自然就能猜個七八分!”
李靖知道杜睿言之未盡,也不再多問,長嘆一聲道:“只恐這次之後,我大唐也要成了無信之國了!”
杜睿聞言忙道:“老師爲何這般說,戰爭不過是政治的延續,如果吵嘴得不到的東西,只能用武力去達成的話,也未必不是一種道。”
李靖聽得心中一驚,看着杜睿沉吟道:“戰爭是政治的延續,好!說得好!”
第一篇 蟄居 第七十三章 一戰功成
次日軍議,李靖便不給衆將反對的機會,直接下達了突襲頡利陰山大營的命令,張公瑾與唐儉也是兒女親家,本想着再勸幾句,卻被李靖嚴厲的目光給硬生生的瞪了回去。
“諸位,自太上皇太原起兵始,便被突厥橫加欺侮,或稱臣,或納貢,於突厥處,我大唐靡費甚多,不一而足,武德九年間,頡利無信,更是兵臨我大唐國度,威逼聖駕,當今聖上爲江山社稷故,唯有委曲求全,使人傾盡府庫,方使頡利退軍,今歲,突厥又襲我綏州,擄我子民,此誠爲我輩軍人之大恥,今我王師封聖命,揮軍北伐,弔民伐罪,大勝頡利與定襄,使突厥望風逃竄,此乃天授良機,若不取,待他日頡利恢復元氣,必將報復,衆將聽令!”
張公瑾本來都打消了勸阻的念頭,但是心中也是猶豫不定,終於還是忍不住起身道:“大將軍!北伐突厥乃是國策,末將不敢多言,然如今聖上既然已遣唐儉,安修仁前往頡利處宣慰,這個時候大將軍如執意要突襲頡利陰山大營,一來恐怕有違聖命,二來唐大人安慰如何保障,他日恐怕聖上要有所怪罪!”
李靖聞言怒道:“昨日本帥便已然明言,究竟是我大唐的社稷天下重要,還是豫章公主的公爹重要,此次但凡有事,我李靖自然一力承擔,你也不用拿聖上來壓我!”
李靖說完,當即開始下令:“李世績!”
李世績是李靖決定的堅定支持者,聞令連忙起身,單膝跪地,大聲道:“末將在!”
“本帥命你暫代行軍大總管之職,統帶大軍繼後。”
雖然沒能拿到統兵突襲頡利大營的將令,心中不免失望,但軍令已下,李世績還是慨然領命。
接着李靖又下令,着蘇定方,尉遲恭等諸路副將各自統領本部精騎,共計萬名,準備二十日的口糧,當晚出發,向鐵山疾馳。
等到衆將散去之後,李靖對留下來的李承乾道:“太子殿下便隨李世績大軍隨後進發。”
李承乾不曾親臨戰陣,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聞言也不反對,道:“既如此,孤也領命!戰陣兇險,還請大將軍多多保重!”
對於李承乾,李靖通過這些時日的觀察,也能看出些端倪,發現李承乾並不像坊間傳言中那般懦弱,雖然生在帝王之家,自小錦衣玉食,難免少了幾分豪邁之氣,然卻也是個有擔當的好男兒,不禁便看重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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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李靖又看了眼侍立在李承乾身後的杜睿,道:“前次突襲頡利定襄大營,你也曾親臨沙場,不過你畢竟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人,本帥不好強令,只問你可有膽量隨軍夜襲頡利陰山大營!”
李承乾在場,杜睿也不好擅自做主,只得看向了李承乾,李承乾見狀笑道:“承明!既然大將軍如此看重你,你便同去好了,只是千萬要小心在意,照顧好自己!”
杜睿聞言,這才拱手道:“杜睿領命!”
當晚李靖便統帥精騎萬人,並諸將趁着夜色開拔,每人佩帶雙馬,馬歇人不歇,立爭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頡利陰山大營,一戰而成全功。
大軍行進還未到五里,天上便下起了大雪,李靖看着天色,心中不禁一陣感慨,他有預感,這場大戰之後,他恐怕就再也沒有出征的機會了,雖然如今天下依然還未平靜,但是在他之後,大唐名將輩出,以後恐怕就是李世績,侯君集等人的天下了,便是那杜睿,以他的天分,以當今聖上的英明,恐怕也不至於明珠蒙塵,早晚是要統兵作戰的,如今這最後的一次遠征,李靖不想錯過,本來那天聽了杜睿的話,他也知道自己的功勞已經很大了,大到了很容易讓人猜忌的地步,他也確實到了該讓位的時候了,只是一生統兵作戰,都是在平定內亂,如今這籌謀了數年的北伐,纔是他夢寐以求的,但此一戰,別無所求。
正想着,突然有探馬回報,前面遭遇了突厥營帳千餘,李靖立刻就作出了判斷,知道那應該是之前被打散的突厥人,還沒來得及到陰山與頡利匯合。
李靖想明白了此處,當即催促着大軍前進,將那些突厥人紛紛驅趕着,朝頡利的陰山大營方向而去,若實在平時,雖然只有幾千人,但以突厥人的悍勇,肯定要和唐軍拼殺一場,但是定襄大捷,突厥人早已喪膽,見唐軍殺來,只顧着逃命,哪裡還想得到抵抗。
再說頡利那邊,他見唐使前來撫慰,自以爲得計,必定安然無事,再加上今夜天降大雪,所以便未加戒備。
李靖大軍趕到陰山時,見突厥大營防備鬆懈,便派偏將蘇定方率200騎兵爲前鋒,在大雪的掩護下銜枚疾進,至頡利牙帳七裡才被發現。
頡利這時也發現了情況有些不對,連忙起身讓人聚攏人馬,但爲時已晚,這些時日來,突厥兵馬,連日奔波,早已疲憊不堪,如今好不容易眼見合議就要達成,那裡還顧得上防備,聽到喊殺聲時,頓時一陣大亂,有的士兵甚至未穿衣甲便跑了出來,結果妄送了性命。
李靖見突厥大營已亂,抽劍在手,大聲喝道:“男兒建功立業就在此時,衆將隨我衝啊!”
這天大的功勞就擺在眼前,此時衆將也顧不上其他的了,只要能生擒頡利,便是大功一件,封侯拜相也不在話下,見李靖軍令已下,忙招呼着人馬,朝頡利大營衝了過去。
杜睿此刻也是熱血沸騰,解決了頡利,大唐的邊患便徹底清除了,此後纔有能力去經營西域,開拓疆土,一想到開啓盛唐自己也有份參與,杜睿也顧不得其他,挺槍催馬,便衝了過去。
衆將引兵衝入頡利大營一陣衝殺,最早衝進來的蘇定方長驅直入之下,已然到了頡利的汗帳之前,頡利見狀忙使人抵抗,自己帶着幾個親隨乘千里馬向西逃去。
突厥軍揹着突如其來的襲擊,殺得瞬間潰散,被殲萬餘人,被俘男女10餘萬。唐儉、安修仁也趁亂脫險而歸。
頡利在陰山被擊敗後,帶人倉皇由雲中向西逃竄,意圖投奔吐谷渾國王慕容伏允或高昌國王麴文泰。在半路上,部將大多叛逃,其子疊羅施也與他走散。
不久,頡利身邊就只剩下數十騎兵,眼看着就要逃入吐谷渾的地界,卻迎頭撞上了李道宗的大同軍。一番激戰後,唐將張寶相將頡利可汗擒獲。
至此北伐功成,杜睿在這場北伐當中並未表現出太多的才華,他自家也知道,此次征戰不過是自家經驗的積累,西域還有那麼多國家,北面還有契丹,東面還有高句麗,他也不擔心沒有建功立業的機會,而且正如李靖說的那樣,他這般年紀,若是就鋒芒的話,也未必是什麼好事。
PS:北伐之戰,小弟寫得很簡單,畢竟北伐不是杜睿的舞臺,他只要能參與進去就OK了!好了!小弟的第一卷就快要接近尾聲了,本書的第一卷有很多地方都借鑑了《貞觀長歌》的故事,接下來本書將徹底脫離《貞觀長歌》,請大家繼續支持,小弟先謝謝了!
第一篇 蟄居 第七十四章 豎儒蜂起壯士死
臨近上元佳節時,杜睿方纔跟隨着李承乾,在飛虎軍的護衛下,先行趕回了長安,同他們一起的還有頡利等一般被俘的突厥貴族,將領,以及薛延陀部真珠可汗夷男的使節,李靖在完成了自己軍事生涯的巔峰之作後,便有了退隱的心思,所以便將獻俘這一大功,讓給了李承乾。
“承明!此次北伐,你的功勞也不小,今次你就隨孤一同進宮面見父皇可好?”李承乾經歷了此次北伐之後,也明顯成熟了不少,眉宇間少了幾分怯懦,多了幾分英氣。
杜睿聞言,忙道:“殿下還是不必了,小弟此次隨軍不過是因爲朋友之誼,本身就有違軍法,殿下可自便,小弟離家日久,不忍家人惦念,這便要回家了!”
李承乾知道杜睿脾氣,很清楚杜睿是不想要太宗的封賞,也不再勸,對着杜睿一拱手,便帶人去了。
杜平生見李承乾走了,不解道:“少爺!此次北伐,你雖然比不得張將軍生擒頡利的大功,但是北伐的大方略可都是你提出來的,而且突襲定襄,突襲陰山,少爺又親冒矢石,衝鋒在前,怎的就將這等大功白白撇下,豈不可惜!”
杜睿聞言,笑道:“撇下便撇下了,你若是放不下你那點功勞,可追上去,找太子殿下要賞就是了!”
杜平生忙道:“我哪是爲了自己,分明就是爲了少爺,少爺卻把好心當成了驢肝肺,我不說了就是!”
杜睿知道杜平生是個混不吝的性子,便是和他說什麼進退之道,他也不懂,乾脆不扣不言,一主一僕兩人策馬朝着杜府趕去。
剛到門口,就被這些日子每天都在門前翹首企盼的杜仲看見了,見杜睿平安歸來,杜仲先是謝過了漫天神佛,然後便急匆匆的迎了上來,牽過了杜睿的馬,眼圈泛紅道:“少爺平安歸來,老僕這顆心也總算是可以落地了。”
杜睿忙道:“讓仲叔掛念,是杜睿的過錯!”
杜仲道:“少爺可別這般說,快進府吧!這些日子家裡人可都急壞了,特別是蓮小姐,每天都要因爲思念少爺大哭一場!”
杜睿笑道:“好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快進府吧!”
進了府,家裡人早就聽到了消息,紛紛到了前廳,看到杜睿平安歸來,紛紛上前敘話,杜雲蓮更是一把就撲到了杜睿的懷裡,大聲泣道:“三哥!你可算回來了!他們都說你去個三兩日就回來,怎的一去就去了這麼長時間,我還以爲你不要我了呢!”
杜睿忙安撫道:“三哥怎麼會不要小蓮兒!好了!快不要哭了!三哥答應你,這次回來,便不再出去了!”
杜睿在回來的路上便盤算好了,這次北伐,他雖然稍稍收斂鋒芒,但也註定要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今後這段時間他可要安心在家,畢竟如今他還頂着爲杜如晦守孝的名頭,要是太放肆了,引得朝中那些腐儒們的攻訐,可不是什麼好事。
杜睿府上一家人在一處敘話不表,另一邊太宗在看過李靖和李承乾的奏本之後,於次日大朝,親自召見了頡利等人。
和原本的歷史當中一樣,太宗沒有殺死頡利,在述數了頡利的罪惡之後,便封他爲歸義王、右衛大將軍,讓他在長安度過餘生。突利也被封爲北平君王。突厥大將執失思力、阿史那杜爾、阿史那思摩以及契苾何力等悉數被委以官職,真珠可汗夷男也上表表示歸順,太宗大喜,又遣使宣撫。
北伐大捷,讓整個長安城都隨之沸騰了起來,他們大多都是親眼見證了四年前突厥兵臨城下的危難景象,如今王師總算是一戰而成全功,從此之後,突厥這個心腹大患被盡數除去,大唐的子民也總算是可以揚眉吐氣一把了,只可惜這個時候煙花還沒有被髮明出來,要不然的話,這長安城恐怕會更加熱鬧。
在慶祝過後,有一個難題被擺在了太宗君臣的面前,應該如何處置被俘的突厥部衆,這次北伐大捷,先後共俘獲了突厥部衆三十幾萬人,又逢今年草原災害連連,民生凋敝,如今既然都已經歸降了,就應當有所賑濟。
以孔穎達,于志寧,蕭瑀一大幫當世大儒爲首的山東世族紛紛要求太宗將草原部衆盡數放歸。但是卻遭到了長孫無忌,房玄齡等一般務實大臣的強烈反對。雙方就在太極殿上站來了激烈的辯論。
孔穎達爲國子監祭酒,當世大儒,他率先發動了攻擊:“如今草原部衆既已歸降,便是我大唐的子民,彼等不事農耕,若不放歸草原,又如何生存!”
長孫無忌反駁道:“我大唐自聖上以下,這麼多年來爲了北伐大業節衣縮食,如今好不容易成功了,自當將突厥盡數剿滅,以防後患,如何還能放歸,真乃迂腐之言!”
孔穎達被長孫無忌的話,氣的鬍鬚亂顫,道:“盡數剿滅,難道你要讓聖上將三十萬草原部衆全都殺了嗎?你這是讓聖上頂上暴君之名,其心可誅!”
長孫無忌道:“我哪裡說過要讓聖上將三十萬人全殺了,只是絕不能放,難道孔大人忘了今歲突厥擊破綏州,可殺了我大唐子民三萬人啊!這累累血債,難道就這般揭過去不成!”
孔穎達道:“君子愛人,君子懷德,我大唐乃天之正朔,禮儀之邦,自當懷仁德以安撫四夷,豈能一味的濫殺,有違聖人之道,長孫大人,你也是習的孔孟聖人之道,難道就不知道以德報怨的道理嗎?如今我大唐國力日盛,自當以仁德示天下,使四夷來歸,要是用刀劍就能安定天下的話,還要聖人之言幹什麼?”
太宗被衆人吵得一陣頭疼,對於長孫無忌的建議,他是不贊成的,對待外族雖然應當昭示武力,卻也不能一味的濫殺,將其全部送回草原,太宗也不贊成,誰知道日後突厥部衆當中會不會再出現一個頡利那樣的人物。
想着,便看向了他的智囊房玄齡,道:“玄齡!你也說說,該當如何!?”
房玄齡這時出班道:“臣不贊成長孫大人,也不贊成孔大人,但他們的建議都是爲了這麼國家好,臣也不好作出評判,要是聖上問臣的注意,臣主張不放,但也不殺。”
太宗問道:“那該如何?”
“夷狄入華夏,則華夏之!”
雖然房玄齡提出了一個折中的建議,但是朝中主張將突厥人全數放了的還是不在少數,孔穎達更是聯合了一大幫人,整日在太宗面前聒噪,太宗也是不勝其煩,可是如果按照房玄齡的建議,究竟應當如何做,才能確保萬無一失,太宗也拿不定主意,於是李承乾便在太宗的授意下,又到了杜睿的府上。
“什麼?”杜睿聽了李承乾道的話,只氣的拍案而起,大聲喝道,“豎儒不知兵事,安敢妄議國政,他們哪裡知道爲了這場北伐,戍邊將士們流了多少血,又有多少人爲此丟了性命,難道如今便因爲他們的一番狗屁不通的仁德之言,就將這些豺狼再次放歸草原!”
李承乾見杜睿這麼激動,也道:“我父皇這幾日也時常爲此煩惱,卻不知該如何處置,那些大儒們又整天的吵個不停,孤便來你這裡,看看你有沒有什麼好主意!要不然的話,這些突厥人恐怕就真的只能放了!”
杜睿聞言,氣的義憤填膺,在書房內來回走着,突然走到書案前,提筆就寫了起來,李承乾微感詫異,便走過去觀看,頓時一驚。
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
昔有豪男兒,義氣重然諾。睚眥即殺人,五嶽爲之傾。
又有雄與霸,殺人亂如麻,馳騁走天下,只將刀槍誇。
今欲覓此類,徒然撈月影。
君不見,豎儒蜂起壯士死,神州從此誇仁義。
一朝虜夷亂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我欲學古風,重振雄豪氣。名聲同糞土,不屑仁者譏。
身佩三尺劍,一怒即殺人。割股將敬酒,談笑鬼神驚。
千里殺仇人,願費十載塵。專諸與田光,相結冥冥情。
朝出西門去,暮提人頭回。神倦唯思睡,戰號驀然吹。
別母西門去,母悲兒不.悲。身許汗青事,不歸又如何。
殺鬥天地間,慘烈驚陰.庭。十步殺一人,心停手不停。
血流萬里浪,屍枕山千尋。壯士征戰罷,倦枕敵屍眠。
夢中猶殺人,笑靨映素輝。女兒莫相問,男兒兇何甚?
古來仁德專害人,道義從來無一真。
君不見,獅虎逐物獲威名,可憐麋鹿有誰憐?
世間從來強凌弱,縱使有理亦枉然。
君休問,男兒自有男兒行。
男兒行,當暴戾。惡與仁,兩不立。
男兒事在殺鬥場,膽似熊羆目如狼。
生若爲男即殺人,不教男軀裹女心。男兒墜地殺四方,裹屍馬革固其常。
仇場戰場一百處,處處願與野草青。
男兒莫戰慄,有歌與君聽:
殺一是爲罪,屠萬是爲雄。屠得九百萬,即爲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看破千年仁義名,但使今生逞雄風。
美名不愛愛惡名,殺人百萬心不懲。寧教萬人切齒恨,不教無有罵我人。
縱觀天下五千年,何處英雄不殺人?
待吾棄筆出東門,一劍掃平四夷人。取得突厥狗頭回,醉酒長歌祭英魂!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一呼同袍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
齊從軍,淨胡塵,誓掃突厥不顧身!忍情輕斷思家念,慷慨捧出報國心。
昂然含笑赴沙場,大旗招展日無光,氣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長矢射天狼。
定襄一戰敵喪膽,陰山一役四夷平,旌旗漫卷出雲中,蔽天鐵鳥撲敵庭。
一夜搗碎夷狄穴,不叫蠻夷複稱雄,燕然山頭揚旌旗,醜奴牙帳醉胡妾。
歸來夾道萬人看,朵朵鮮花擲馬前,門楣生輝笑白髮,閭里歡騰驕紅顏。
國史明標第一功,中華從此號長雄,尚留餘威懲不義,要使普天之下同沐大唐風。
第一篇 蟄居 第七十五章 內王外霸
李承乾待杜睿寫完,也是心懷激盪,將那張紙取了過來,大聲的誦讀了一遍,不禁喝彩道:“賢弟果然好氣魄!”
杜睿嘆道:“好氣魄便怎樣,小弟不過一去去少年,只懂得這些尋章摘句,皓首窮經,迂腐書呆子的小道,於國事又能如何!”
李承乾見杜睿居然如此說,知道他是對朝廷上那些大儒們的空口大言,心懷不滿,忙勸道:“賢弟不可如此,一切還未有定論,想父皇英明,總會有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
杜睿道:“朝中山東士族勢力頗大,便是聖上有心行那王霸之事,也多有阻力,到頭來恐怕還是會對那些人妥協!”
“看來你這少年對朕也是怨念頗深啊!”書房外突然響起了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
杜睿和李承乾聞言都是一驚,知道是太宗皇帝到了,還沒等兩人反應過來,書房的門變被推開了,接着身着便裝的太宗便走了進來。
李承乾和杜睿慌忙拜倒,口稱萬歲。
太宗看了看兩人,鏡子走到書案前,將杜睿方纔寫的那首《男兒行》拿了起來,誦讀了一邊,也是不盡振奮,道:“真應該把這首詩拿回去,讓朝中那些滿口大言仁義的人看看,看他們羞還是不羞,豎儒蜂起壯士死,說得好,說得好!現在這些讀書人,聖人的教誨恐怕早就忘了個一乾二淨,只知道滿口的仁義道德!”
太宗說着看向了杜睿:“杜承明,你父在世之時,與房玄齡是朕的左膀右臂,最善臨機決斷,武德九年時,東宮屬官王桎密告朕,說隱太子要害朕,朕當時是怎麼都不相信,別人勸朕,朕還是猶豫不定,還是你父言道,先發制人,後發而制於人,才讓朕下定了決心,如今,克明的衣鉢,朕看來也只有你才能繼承了,那麼你來說說,對待突厥部衆,朕該如何是好?”
杜睿沒有直接混搭,只是看着太宗道:“聖上,其實您的心裡也是要把那些突厥人放回去?是嗎?”
“這個~~~~”太宗苦笑一聲,嘆道,“我怏怏大國,自然要有大國的風度啊!”
太宗這些天心情好得不行,這兩天朝中那些大臣們一個勁兒的向他建議要將頡利等人盡數放歸草原,以彰顯大唐的氣度,胸懷,甚至還有大臣彈劾李靖,說他不顧信義,在與匈奴議和期間,沒得到太宗的諭旨,便突然襲擊,有失大唐的臉面。
杜睿不以爲然的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腹誹道,風度又不能當飯吃,口中卻道:“聖上難道忘了漢時的匈奴西羌嗎?永遠不知道忠誠爲何物,降而復叛,再叛再降,就是倚仗着漢朝不會拿他們怎麼樣,纔有這個底氣!如今也是一樣,一旦那些突厥人被回到草原,便能很快恢復元氣,一旦他們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再逢中原衰微,他們便會捲土重來,到那時聖上如何應對?再將他們打敗,然後再放歸草原!”
“那你說怎麼辦,幾十萬俘虜,總不能白白養着他們!”太宗如今也是不得已,當初對頡利妥協,讓他至今都覺得恥辱,可是,歷來對草原上異族的戰爭都是如此,他們投降了,爲了表示天朝大國的胸懷氣度,都要把他們放回去,頂多設置一個都護府進行管理,別的還能怎麼辦。
“聖上,如今中原戰亂雖已平定,然久經戰亂,尚未恢復前朝氣象,可以說是百廢待興,今歲龍首渠決堤,雖是人爲,卻也不可不小心在意,總需要徵發民夫清理河道,這是傷民之舉。而突厥這些異族向來把我中原漢人不當人看,要麼殘殺,要麼擄爲奴隸,我們爲什麼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將這些戰俘充作奴隸,爲我大唐修築橋樑道路,開挖水渠乃至運河,而我們只需要提供基本的糧食就可以了!日後,再與異族開戰,當依此例,也就沒那麼多問題了!”
“那突厥那邊?”太宗聞言,不禁一陣皺眉,思索片刻,有些猶豫道,“如果真的這樣,他們還肯接受我大唐的統治嗎?”
“那又如何,反正他們永遠不會真心歸順,與其養着一個時刻想反咬主人一口的狼,不如每年給這條狼放放血!”杜睿面色侃侃而談,根本不曾想過,他這一番話說出來,會有多少人人頭落地,在他的心裡始終牢記的便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何況,古人有云,好戰必亡,忘戰必危。大唐需要一個地方給大唐練兵,就讓草原成爲大唐的練兵之地吧!如今突厥已然平定,人們恐怕都想着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了,可是安逸得太久,兵鋒都會生鏽的!正好可以每年給中原補充一些異族奴隸,這樣,我們就可以控制住異族的數量,即使中原有變,也不致像前朝一般,出現‘五胡亂華’的慘狀!”
“杜睿,你真不像個十歲出頭的孩子!”太宗不光如電的看着杜睿,突然搖搖頭道,“不過你說得對,我們漢人就是對異族太仁慈了,他們纔有膽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們!自漢武以來,每朝每代均以儒家之道治國,儒家講的就是忠恕仁義之道,有哪個帝王願意史書上說自己殘暴不仁呢?”
“儒家內鬥起來可從來沒講過仁義!”杜睿道,“若是仁義就能讓突厥下馬受撫,下次誰說要對那些異族仁義的,讓他過去教化異族去,看他幹不幹!”
“好主意!”太宗聞言,也是灑然一笑,“那些什麼大儒名士,就知道耍嘴皮子,用輔機的話說,就是就算是王者之師打仗也要真刀真槍,而非唾沫星子不是!古來仁德專害人,道義從來無一真,你這話雖然有失偏頗,但是也倒是實話!”
“世事本來如此,強權即真理!現在的儒家,快把人的血性磨沒了,一味講求王道,也要看人家買不買賬,人家把仁義當作軟弱可欺,他們還自以爲能夠教化四方,萬民稱頌呢!王,以德服人,霸,以力服人,失之德爲暴,失之力爲弱,二者合而爲一當爲皇。皇者,天下之主也,治國於王,抗敵當霸。王道蕩蕩,霸道洶洶,二者交相用之,當讓天下唯我。聖上治國,當內王而外霸,王霸皆施,方是正道。”
“王而外霸,王霸皆施!”太宗默唸着這句話,突然笑道,“你這少年,居然也好爲帝王師!”
杜睿忙道:“草民不敢!”
不過話既然已經說出來了,杜睿乾脆就說了痛快:“聖上,所謂王道的核心就是要用理來服人,讓人明白他做的不對,換句話說就是要讓他從根子上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然後改正錯誤,這話是不錯,可是問題來了,用什麼做標準來衡量事情的對錯了,墨家的人提出的是讓當官的去學習“上古聖人”的做法,身體力行的讓天下人感受到什麼是不好的,什麼是好的,說來容易,可是是不可能的做到的。當世所奉行的儒家的思想卻是用教化來感化萬民,讓他們合於王道,這有一定的成果,但是也不是很理想,反而讓王道的本意變了個,把種種不合適宜的束縛強加給了人民,讓他們變成了毫無血氣的“愚民”,而且在對外的交往上也變成了一種軟弱的政策還美其名爲“王道教化”,讓那些蠻族知道我中原禮儀,完全的不知所謂!草民對這兩種想法都不是很滿意,認爲這根本對於國家毫無用處,相比之下倒是墨家的讓草民覺的舒服點,畢竟他們還主張,用實際的方法來讓外敵感到王道的威力,儘管用處不是很大,但是用來保家還是足夠的。而儒家,若是真的按他說的做,那真的就立亡國滅族不遠了,教化之功不是沒用,可是需要時間的,而敵人是不會給你這個時間的,任何的學說都要能在保證本民族的生存上有建樹,才能讓世人真正的受益,不過儒家的韌性也是值得一提的,往往的曲線救國上可以立下大功,但這也是歸功於我中華民族的人多之上的。並不是它這個學術的功勞。反倒是這個學術讓我中華民族的許多文人仕子變的毫無骨氣,只懂的風花雪月,奴顏卑屈,還把真正的能保家衛國的人當做了異類,信奉這樣的學術不亡國,還能怎樣?至於霸道,草民到覺的挺合適,卻也不能過激,若是用的過了,就是讓君王的野心凌駕民衆之上,讓民衆爲了君王的一己私慾而陷入無邊的痛苦中。可是若用的好了,霸道就是最管用的,外敵已經虎視眈眈,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來羅嗦,如果他不服,那一是滅了他,再就是被他滅了,只有這樣才能讓國家的戰爭機器運作起來,應付將來的殘酷戰爭。但是這樣一來總歸是民生凋敝,國家變得積弱,所以草民認爲只有將這二者的真意結合起來,纔是皇者,也就是真正的人間君王。這個方針解釋起來就是對內進行各種改革,提高人民的地位,讓他對這個國家產生很強大的依附感。對外消滅一切可能的敵人,將對外的政策用一句很形象的話說就是不要他尊敬我大唐,只要他怕我大唐!此所謂王而外霸,王霸皆施。”
第一篇 蟄居 第七十六章 事了拂衣去
杜睿的一番王霸之道將太宗父子震得一陣失神,無論放在任何一個時代,杜睿的這番話,若是在亂世恐怕會受到衆多有野心人的歡迎,加以延攬,但是如今中原平定,突厥授首,已然是一副太平景象,杜睿的這番話雖然說的有理,但是卻也不僅要惹人猜忌。
太宗方纔就有一瞬間想要將杜睿除去,他知道杜睿是個人才,無論是治國,還是統軍都是一個難得的人才,但是他如今還只是一個十歲的少年,便已然如此了得,要是等到他長成,這天下還有誰能制衡他,太宗自認英明神武,或許自家在位,杜睿還能有所收斂,可一旦自己故去,將這大唐的江山社稷託付給李承乾,以李承乾那仁厚懦弱的性子,倒是還不要被杜睿玩弄於股掌之間。
杜睿也感覺到了太宗的殺機,卻凜然不懼,他知道太宗不會殺了自己,不提自己是杜如晦的兒子,單單這些時日他立下的那些功勞,就足以保命了,大不了日後做個富家翁,反正大唐在太宗的手上總歸是要總想輝煌的,等到李承乾繼位,他自然有出頭之日。
正在此時房門突然被打開了,一身暖色衣裝的寶釵走了進來,先對李承乾見了禮,又在杜睿的指點下,慌忙給太宗請安,然後小聲道:“少爺!酒菜全都準備好了!可是要到前廳用飯!”
方纔李承乾來的時候,杜睿聽他還沒用用飯,便吩咐下去備了一桌酒菜,如今寶釵進來,總算將剛纔那緊張的氣氛岔過去了。
太宗也道:“杜睿!如今到了你的府上,朕倒也想討一杯水酒!”
杜睿忙道:“只恐草民府上的粗茶淡飯不合聖上的心意!”
太宗一擺手道:“如今是在你的府上,朕與克明相從於患難之間,互爲摯友,你也算是朕的子侄輩,怎麼?朕來討杯酒喝,你還不願意嗎?”
杜睿笑道:“既然聖上不見怪,草民榮幸之至!”
一行到了前廳,杜睿往桌上一看,卻也不禁愣住了,往日裡,杜府雖然稱不上衣食簡樸,但也不過分奢靡,可今日這桌上居然甚是豐盛,就差把龍肝鳳髓取來下飯了。
杜睿詫異的看了寶釵一眼,見她低着頭,滿臉的緊張,頓時明白了,便對太宗笑道:“聖上,請上座!”
太宗看了桌上的美酒佳餚,不禁一陣皺眉道:“杜睿!這便是你說的粗茶淡飯?”
杜睿看出太宗面色不喜,倒也不慌張,笑道:“草民甚愛美酒佳餚,須知人生得意須盡歡,要是連自家都苛責的話,豈不是愧對了這青春年華!”
太宗聞言,心中雖然不喜,但是對杜睿的戒備之心也去了幾分,一個喜好華服美食的人,縱然是心有溝壑,野心又能大到哪裡去,充其量也不過是安於享樂,貪戀榮華富貴罷了,雖是小有瑕疵,但是這瑕疵卻是有的好。
太宗想到此處,也不再說什麼,三人落座,說些詩詞歌賦,書法繪畫,倒也相談甚歡。
酒過三巡,太宗突然道:“杜睿!此次北伐,你立功不小,只是你年紀幼小,又是白身,朕不好再太極殿封賞,不知你想要什麼,可以於席間明言!”
杜睿聞言,笑道:“草民辭去,只爲朋友之誼,如何能要封賞?”
太宗搖頭道:“你雖不說,朕卻不能不賞,此次北伐的大方略是你提出來的,突襲定襄,和陰山大營你又甘冒矢石,功勞不小,朕如何能不封賞。”
杜睿想了想,便道:“聖上既然一定要賞,便請賞賜草民,終生生活在這個繁榮安定的大唐,使草民衣食不缺,便是最大的賞賜了!”
太宗聞言一愣,心中不免感動,道:“既如此,朕便賜你食邑五百戶,朕看就在杜陵好了,哪裡是克明長眠之地,你爲他子,自當爲克明盡孝,如何!?”
食邑五百戶,如今朝中的諸位大臣,成年皇子,食邑能達到這個數字的恐怕也就只有寥寥數人,超過五百戶的也只有太子李承乾了。
杜睿本想不要,但是一想到太宗對自己的猜忌,還是硬着頭皮,道:“既然如此,草民謝過聖上!”
太宗見杜睿謝恩,心中的疑慮又去了幾分,凡謀大事者,必定不拘小節,不受小惠,杜睿既然要了這五百戶的封邑,自然是個安於享樂之輩,縱然才華蓋天,又有何道哉。
太宗心中痛快,喝起酒來也暢快了些,又喝了幾杯,道:“杜睿!朕聽太子說你不但文采斐然,胸有韜略,而且武藝也是不凡,你可當廳舞一回劍,爲朕助助酒興可好?”
杜睿忙謙遜道:“草民只是略懂,不敢當聖上與太子殿下的誇讚!”
太宗笑道:“你一個略懂,便將朕的幾個兒子全都比下去了。”
“太子與諸位殿下皆是天潢貴胄,草民如何敢比,既然聖上有此雅興,草民自當效力!”
說完,杜睿便吩咐寶釵去把自己的劍取來,時間不長,寶釵便捧着杜睿的劍到了,杜睿一把取了過來,邁步出了前廳,太宗和李承乾也跟着站在迴廊當中。
杜睿持劍肅立,不知爲何,突然想起了李白的《俠客行》,不由得高聲吟道:“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爲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杜睿邊吟邊舞,手中的長劍,剎那間就刺出一片劍影,極寒氣流在涌出劍身的一刻凝化成朵朵雪花般的光點,彷彿千萬朵梨花突然綻開,大開大合,殺意縱橫。
杜睿忍不住長嘯了一聲,嘯聲中滿是暢快之意:李白這首詩充滿了一個俠客的豪邁氣概,倒是甚合他的性子。
太宗看了,也不禁爲詩中的意境所感染,拍手叫好,待到杜睿舞完劍,太宗這才明白了杜睿方纔書中的意味,不禁慨然一笑,帶着李承乾離開了。
杜睿拿着劍,站在庭院當中,目送着太宗父子離開,也不禁啞然失笑,一旁的寶釵見了,忙上前,接過杜睿手中的劍。
“少爺!方纔沒事吧!?”
杜睿看向寶釵這個機靈的丫頭,笑道:“要不是你方纔來救的話,恐怕明日少爺我這顆頭就要懸掛在城門上了!”
寶釵也是暗暗擦了一把汗,方纔她到書房門口的時候,聽到裡面杜睿高談闊論,她雖然出身不高,但是自幼也讀書習文,再加上自小便心思縝密,不難猜出杜睿的那一番話,肯定會被太宗猜忌,便讓人去一旁的醉仙樓定製了一桌上等的佳餚,就是爲了幫着杜睿藏拙,告訴太宗,杜睿是個安於享樂的人。
只是杜睿卻沒想到,寶釵居然有這般玲瓏心思:“寶釵!若是這女子可以入朝爲官的話,我看你都能做個宰相了!”
寶釵被杜睿說的一陣臉紅,道:“少爺又在取笑奴婢了,奴婢哪是什麼宰相,只願少爺不要嫌棄奴婢,讓奴婢一生一世都侍候少爺就好了!”
杜睿聞言,笑道:“你這鬼丫頭!”
說完不禁長嘆一聲道:“但願聖上能明白我的心思,功名利祿於我不過是糞土罷了,我心中所想,不過是爲大唐多做一些實事,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只願我也能做的那般灑脫吧!”
第一篇 蟄居 第七十七章 生子當如杜承明
從杜睿府上離開之後,太宗特意將李承乾叫到了他的車帳之內,緊鎖着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李承乾見了,忍不住問道:“父皇!可是還有什麼心事?”
見太宗不說話,李承乾又道:“父皇,可是還在爲應該如何處置突厥的事憂心?”
太宗搖了搖頭,看着李承乾,既是甚愛兒子的仁厚恭順,又爲兒子的懦弱擔憂,道:“乾兒!你看那杜承明,是可以託付大事的人嗎?”
李承乾聞言,不禁心中一驚,自然猜到了太宗話裡有話,忙道:“父皇可是覺得杜承明這般年紀便如此多智,擔心他以後對江山社稷不利!”
太宗嘆道:“朕也不願意橫加猜忌,但是這杜睿,朕是怎麼也看不透他,要說他的性子,於功名上倒也十分單薄,前次朕下旨嘉獎,他想都未想便拒絕了,可是他越是這樣,朕的心裡越是放不下這件事,乾兒!你自問比他如何!”
李承乾略加思索,便苦笑道:“承明才華橫溢,又身負韜略,兒臣確實比不上,便是三弟,四弟與他相比,也是遠遠不如的!”
太宗點頭道:“確實如此,你們兄弟幾人,雖然也算得上自小聰慧,但是與這杜承明相比,卻還是差了不少,朕看便是十二歲爲相的甘羅,和十一八歲統領千軍萬馬的周公瑾,與他相比,也差了幾分,原本這般人物,朕當加以重用,如今朝中的一般大臣,都與朕年歲相當,朕雖然想留給你,以爲臂助,卻也不大可能,唯有這杜睿,以後若是一心爲國,當可標名青史,一旦~~~~~~~~~~”
李承乾聽太宗口吐肺腑之言,也不禁心中感動,道:“父皇放心,兒臣料想杜承明定然不會爲社稷江山之禍,承明若是貪戀權勢,前次父皇降下封賞的時候,他如何還會推辭,兒臣敢擔保,如今這朝中衆臣皆有私心,或爲名,或爲利,唯有這杜承明心懷坦蕩,不然的話,每次父皇和兒臣問計,他也不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以杜承明的智慧,他會不懂得進退取捨之道?”
太宗聞言,不禁一驚,原來自己沒想到的事情,一向被他看低的李承乾居然都看到了,也不禁想到,李承乾說的確實不錯,要是杜睿不是心懷坦蕩的話,以他的聰慧,會不知道鋒芒畢露,必定受制於人,也不會不知道有些話是不能說,有些話是說不得的道理。
一想到此處,太宗心中的疑慮盡去,再聯繫上杜睿安於享樂的性子,更是再無半分疑慮,笑道:“乾兒!朕一直覺得你沒有主見,卻不曾想,你也有這般見識。”
能得到太宗的誇獎就是李承乾最高興的事情,聞言忙道:“兒臣多謝父皇誇獎!”
太宗如今真是越看這個長子,越感到滿意,不但對自己孝心,而且還有識人之明,作爲一個守成之君,有這般資質便已然不簡單了。
“乾兒!朕看這杜睿的才華還未完全展露出來,他雖年幼,卻有經天緯地之才,你今後當多加恩遇,引爲心腹之人,遇事多向杜承明請教,對你當有所裨益!”
李承乾忙拱手道:“兒臣領旨!”
車駕進了皇宮內城,太宗的心情暢快,突厥之事已然有了決斷,今夜想來當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次日大朝,太宗容不得以孔穎達爲首的那些大臣們聒噪,便當即頒佈了聖旨,言道:突厥無信,盟約之後,尚累次犯大唐邊廷,罪無可赦,除去阿史那杜爾,契苾何力,執失思力等部內遷爲民之外,其餘罪大惡極的部衆盡皆發往各地,負責休整道路,清理河道。
孔穎達聞言,頓時如喪考妣一般,大聲疾呼道:“聖上如此作爲,大違聖君之道,以力使人屈服,如何能使天下人信服。”
太宗昨夜想了半晌杜睿的內王外霸,王霸皆施的策略,便道:“若是滿口仁義道德,便可使得天下太平,宇內肅靖,劉漢何以失國?”
孔穎達仗着自己在士林之中的聲望,大聲反駁道:“那聖上如此作爲,和暴秦何異?我大唐泱泱大國,尚不能容一突厥,可言施王道於天下!?”
太宗也不生氣,當庭便與孔穎達展開了辯論,道:“暴秦亡於苛法,劉漢亡於只言仁義,卻忘了何爲霸道,今後朕的王道只施於國內,讓我大唐子民沐浴王道恩德,至於那些窺視我大唐天下的外族,朕就是要施於霸道,讓他們知道我大唐兵鋒之利,他們不服管束,朕便打的他們心服口服!”
孔穎達尚自不肯罷休,道:“聖上如此作爲,只怕史書上留下的只是暴君之命!”
太宗沒想到孔穎達這個老紈絝居然這般執拗,也不禁怒了,拍案而起,喝道:“你道如此說,朕便怕了不成,暴君之名,若是朕能讓天下的大唐子民盡皆生活安樂,老有所養,幼有所教,朕又何懼這暴君之名,孔穎達!你也是當世大儒,你可曾想過,突厥犯我邊廷,殺我子民之時,他們可曾想過仁義道德。”
孔穎達被問得一陣語塞,仍強辯道:“蠻夷不通禮法,我們纔要施以仁德教化,讓他們懂得感恩,這天下自然太平!”
太宗聞言,冷笑連連,道:“既然如此,下次再有異族犯邊,你便去站在城頭,去向他們宣講仁德吧!此事朕以頒佈了聖旨,便如此辦吧!朕還有一句話,今後凡是冒犯我大唐天威者,皆以此例論處!”
長孫無忌第一個出班拜道:“吾皇聖明!此策方是長治久安之策!臣料定今後那些便是想要冒犯我大唐天威的異族,也必然心懷驚懼。”
房玄齡也出班拜道:“臣複議!”
李承乾也跟着出班道:“兒臣也複議!”
滿朝文武紛紛跪倒,只餘那些和孔穎達,于志寧,蕭瑀等人同樣滿口仁義道德之人,太宗看着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起身便離開了。
承慶殿內,太宗正與長孫無忌兩人閒談,他二人名爲君臣,實爲摯友,自少年時便在一起,一同讀書習武,而後李淵在太原起兵,長孫無忌更是生死相隨,二十幾年下來,兩人的關係早已超越了主僕,雖然如今太宗登基稱帝,但二人的關係卻也不曾變過。
“輔機啊!那杜睿,朕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了!”太宗雖然對杜睿不再猜忌,但心中難免還是有些疑慮,關鍵就是杜睿實在是太出色了,出色到了足以危機社稷江山的地步。
雖然如今杜睿還能一顆赤膽忠心的輔佐李承乾,但是誰又能知道,當那少年長成之後,會發生什麼?
長孫無忌也聽說了杜睿的事,他卻沒有這樣的擔心,勸道:“臣觀杜睿,性情質樸,對太子更是懷着一顆友愛之心,像這樣的人,應當不會做出什麼不忍之事的。”
太宗笑了一下,道:“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以後的事情誰又能說的準呢,朕也盼着乾兒和杜睿能像你我君臣一樣,戮力同心,將這大唐的江山打理的妥妥當當,但願他不要辜負了朕對他的期望纔是。”
長孫無忌笑道:“太子殿下只要示之以誠,臣料想那杜睿當可爲太子殿下的臂膀。”
太宗點點頭,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幾個兒子,李承乾雖然仁厚,年紀輕輕便有長者之風,卻性情過於懦弱,李恪倒是英果,很像他,可是卻心胸不開闊,只會耍弄些陰謀詭計,至於李泰,雖然自小聰慧過人,卻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城府太深,性子過冷,至於其他諸子,還未長成,也不知今後如何,思來想去,居然沒有一個能比得上杜睿的,這不禁讓太宗有些喪氣,長嘆了一聲,道:“杜克明倒是這點把朕給比了下去,生子當如杜承明啊!”
長孫無忌見太宗居然也發出了曹操一樣的感嘆,心中更是驚異不已。
第一篇 蟄居 第七十八章 上元佳節
既然聖旨已經下達,朝中各部便迅速運轉了起來,最早選擇了投降的阿史那杜爾和契苾何力,他們的部衆自然受到了格外的優待,只是被打散了之後,分別內遷到了雁門關之內的各道,執失思力以也能享受到類似的待遇,是因爲太宗的分化瓦解政策,他是頡利的鐵桿支持者,太宗不但沒有怪罪,反而倍加恩遇,封他爲左領軍將軍,並且將太上皇李淵的第八女九江公主許配給了他,這讓執失思力也是感恩戴德。
至於其他的那些突厥部衆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紛紛被髮往了全國各地,參與修路,築城,開通河道的繁重工作。
雖然朝中的反對聲依然不小,但是看到了利益之後,這種不和諧的聲音畢竟小了幾分。
看到大局已定,太宗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這些年來爲了北伐,宮中一切用度,除了太上皇李淵處,都是減了又減,便是太宗這個天下之主,想要修建一座像樣的宮殿,也做不到。
如今總算是好了,突厥被誅滅,頡利也被擒回了長安,做了一個無權無勢的小王,太宗的心病盡去,眼看着上元佳節將至,憋屈了數年的皇宮也總算是可以熱鬧一把了。
散朝之後,太宗便到了長孫皇后居住的雍德宮(瞎編的,我查不出來),將幾個長成的皇子,公主全都召了過來,一時間宮室之內,倒也顯得熱熱鬧鬧。
看到丈夫如此開懷,長孫皇后也是喜上眉梢,這些年來,因爲北伐之事,太宗一直殫精竭慮,還要時常忍受着風溼帶來的痛楚,長孫皇后看在眼裡,也是急在心中,現如今,突厥邊患盡去,這皇宮之中的緊張氣氛,也總算是要散去了。
一衆皇子圍着太宗,一個勁兒的歌功頌德,文采學問最好的李泰還即興做了一篇賦,引得太宗也是撫掌大笑。
“此次北伐,你們的太子哥哥也是立功不小,你等今後當以你們太子哥哥爲榜樣,也努力成爲國家柱石!”
太宗老早就知道,諸皇子之間爭儲不休,此時紛紛擾擾,攪的朝廷和後宮之內也是烏煙瘴氣,他實在是不想前一代人的舊事,在自己的兒子當中重演,便一直想着能趁着一個機會,緩和一下諸皇子之間的關係,順便幫着李承乾樹立長兄的威信,斷了其餘皇子的野望。
太宗話音剛落,李泰便第一個站了起來,對着太宗和李承乾拱手道:“太子哥哥此次北伐,親冒矢石,確實爲我們這些弟弟的楷模,小弟再次也恭賀太子哥哥立得大功,指望下次再有戰事,父皇能許兒臣也從軍征戰,兒臣所求不多,只願做一馬前卒,便心滿意足了!”
李泰插科打諢的話,引得太宗一陣大笑,道:“青雀,你年紀還小,尚不知戰陣兇險,想要爲國征戰,還是等你長成以後再說吧!”
李泰倒也不再強求,而是圍着李承乾一陣曲意逢迎,讓一旁的蜀郡王李恪不禁嗤之以鼻,突然朗聲道:“小弟不知太子哥哥此次北伐,殺得幾個突厥人!?”
李恪的一句話,讓原本父慈子孝的氛圍頓時一陣冷場,太宗的臉色也不禁難看了幾分,只要是明眼人,有哪個不知道所謂的太子從軍,不過就是一場政治秀,爲的只是讓太子在軍中積累人脈,此時要是讓在其他朝代,確實會引起君王的對太子的猜忌,但是太宗畢竟不同旁人,他對自己的皇長子相當滿意,此次北伐不過就是一種歷練,希望可以磨練李承乾的性子,難道還真的要讓太子這一國儲君都上陣殺敵不成。
李承乾也是一陣尷尬,此次北伐,說起來他還真沒做什麼大事,到得李靖大營之後,李靖只是給他安排了一個參贊軍機的差事,可是他對軍陣之事一概不懂,又哪裡能參贊的了,要說做了什麼,也不過是一些直應糧草的小事。
太宗的臉色愈發陰沉,心中對李恪的不滿更甚,這讓一旁的楊妃心中大急,忙道:“恪兒!說得什麼混話,你太子哥哥乃是一國儲君,豈能等同於他人,便是當朝大將軍李靖,你有聽說他臨陣殺得幾人!”
李恪尚自不服,自打上次侯君集貪賄之事被捅出來之後,他不但被削了封邑,更是由親王被降爲了郡王,心中一直便不服氣,此次尋得機會向李承乾發難,要是放在平時,以他的指揮自然知道什麼是大體,但是方纔看着李承乾一個勁兒的受人追捧,心裡也是大爲不服氣,纔出言責難。
“母妃這話說的不在禮,既然是隨軍北伐,自當將自身當一小卒,豈能因爲自恃身份,躲在後面,以圖安樂,要是都似這般,豈不是人人都可以隨軍了!”
太宗心中怒極,冷言道:“既然你這般說,朕也倒要問問,你與你大哥只差了一歲,平日裡也自恃英武,卻不知拉的幾石弓,武德年間,你在封地之時,經歷過何許戰陣?”
李恪被太宗問的,此時也清醒了,只是低頭不能言。
太宗卻是越說越氣,大聲道:“你自小外放封地,太上皇憐你年幼,將你置於襄陽魚米之鄉,奉享安樂,可你大哥呢?從八歲起便封王中山,每年與突厥大小戰陣不下三十餘次,你可曾想過?平日裡只知誇耀自家事,卻不曾想過他人的苦楚,朕來告訴你,當年本該是你去中山的,可是你大哥愣是小小年紀在太上皇的面前跪了兩個時辰,方纔以自身將你換了下來,你大哥的這份兄弟友愛之心,你可曾想過半分?”
訓斥完李恪,太宗便也沒了歡聚的心思,揮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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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已定,壓在大唐子民心中的那塊大石也總算是被挪走了,武德九年,太宗爲了顧全大局,不得不通過近乎於賄賂的方式,纔買退了頡利,這讓大唐的百信憤恨不已,加上還有不少受害者,比如家人朋友被突厥殺死的。
如今,那些突厥人淪爲了奴隸,還有不好好招待他們一番的道理,總而言之,儘管那些看守的兵丁已經很注意了,還是有不少突厥人被惡意的殺死了,除去被恩遇赦免的幾大部族之外,近二十萬奴隸在此後的一年時間裡,就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又是一年的上元佳節,以前,因爲要北伐的緣故,各個節日無論是皇家,還是民間都是從簡操辦,這一次,爲了慶祝北伐大捷,太宗也特意頒佈諭旨,取消了上元節期間的宵禁,長安城內顯得格外熱鬧。
畢竟,天下太平,外加府庫充盈,民心思安,已經有了一派盛世氣象。長安街上懸掛着不知多少盞燈籠,形態各異,城內到處都不時傳來歡呼的喜慶聲。
宮中照舊舉行了一場宮宴,京中三品以上的大員都來赴宴,也算與民同樂。宴會舉行的時間並不長,總得照顧到那些臣子的家人,總要讓他們回家團聚一番纔是。
太宗本打算讓李承乾把杜睿也叫來的,但是左思右想之下,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杜睿雖然回到長安之後,就閉門不出,但是關於北伐的事情還是通過種種渠道被傳了出去,一個十歲稚齡便隨軍出征,北伐匈奴,此前更是憑藉着才名,聲動長安,種種事端被聯繫在了一起之後,杜睿的身上居然都多了幾分被神話的色彩,更加坐實了他文曲星下凡的名號。
太宗確實也不想讓杜睿的風頭更盛了,這個天下畢竟是李家的,如今被一個十歲少年給蓋過了風頭,無論是對皇家,還是對杜睿都不是什麼好事。
第一篇 蟄居 第七十九章 攜美同遊
太宗的心思,杜睿並不知曉,如果知道了,他恐怕也只會暗自竊喜,如今北伐過後,杜睿心中也是有些後悔,自己這段時間確實鋒芒過剩了,回到長安之後,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日裡再加上只是習武,著書,倒也忙的不亦樂呼。
上元節,杜睿本來不想出門的,畢竟此時還頂着爲杜如晦守孝的帽子,這般時節出門遊樂,要是被那些眼紅他的人知道了,攻擊他一個不孝的罪名,那可就嗚呼哎哉了。
但是卻也禁不住杜雲蓮的死磨硬泡,再加上杜睿本身也想着瞧瞧大唐的風土人情,這上元節究竟是怎麼回事,杜睿前世也只是在史書當中看過,究竟盛況如何,他也是好奇不已。
華燈初上之時,杜睿便帶着四個妹妹,寶釵,黛玉,元春四姐妹,還有杜平原兄弟兩個出了門。
此時剛剛經歷了北伐大捷,大唐的百姓心氣正高,憋屈了好些年,總算可以暢快的熱鬧一次,整個長安城頓時被裝典的華光溢彩。
“三哥,我要那個兔子燈!”
“三哥,我要吃糖葫蘆!(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有沒有,就只當有吧)”
“三哥,我要吃飴糖!”
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出府撒歡的機會,杜雲蓮這個小丫頭顯得激動無比,不一會兒就買了好些東西,杜睿一向寵溺她,這些小玩意兒也花不了多少錢,只是隨她,也不好厚此薄彼,每次杜雲蓮開了尊口,杜睿總要買上十份,讓衆女也是開心異常。
“那邊有人猜燈謎呢!三哥,快過去看啊!”杜雲蓮也不知道看見了什麼,又叫了起來,“三哥!一定多拿幾個,我要把燈籠掛在我房間裡,肯定很好看!”
“好,那就去看看!”杜睿見杜雲蓮高興,也是盡皆隨她。
那邊街頭是幾個商家共同舉辦的,每盞花燈上都有一個燈謎,猜中了就可以帶走這盞燈。若你猜不對,又看中了那一盞的話,只得掏錢了。
“這位公子,來看看吧!”一個夥計看到他們,當下熱情地打招呼道,“那邊最漂亮的一排花燈都是我們掌櫃的出的迷,去猜猜看吧!”
“好啊!”杜睿笑盈盈的說道,“蓮兒,芙兒,你們也都看看,看中那盞華燈,看我能不能幫你們拿回去!”
“我要那個畫着小鳥的!”杜雲蓮早就擠在了衆人的最前面,踮着腳,伸長了脖子看了一陣之後,指着一個畫着鴛鴦的燈籠大聲喊道。
“落花滿地不驚心。射晉人名!是謝安!”
“答對了!這個花燈歸您了!”
“十五天。射一字。胖,對不對?”
“又對了!”
“半部春秋。射一字。秦!”
“永久太平。射一地名。長安!”
“日出滿山去,黃昏歸滿堂,年年出新主,日日採花郎。射一動物!蜜蜂!”
“小小諸葛亮,獨坐軍中帳,擺成八卦陣,專抓飛來將。打一生活中常見動物。蜘蛛!”
那邊的夥計已經張大了嘴,一大堆圍觀的人都過來看起了熱鬧,等到杜睿說出了答案,有的不解其意,還在低頭思索着,有的想到了其中的奧妙,忍不住撫掌大笑。
“三哥!加油!還有那個,上下一體!”杜雲蓮也玩的瘋了,拍着巴掌大笑道。
杜睿看了一眼,笑道:“是個卡字!”
“上無兄長?”“是個歌字!”
“黑不是,白不是,紅黃更不是。與狐狼貓狗半邊相彷彿。既非家畜,又非野獸。詩也有,詞也有,論語上也有。對東西南北一片全模糊。雖爲小品,亦爲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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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什麼謎語啊!”一旁的寶釵見了也忍不住叫了起來,“明明是副對聯嘛!”
“這位小姐,這確實是謎語,上聯下聯各打一字。”夥計賠笑道。
杜睿看着,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他是什麼人啊,他那個知識爆炸的年代,就算是想造原子彈都能從百度谷歌上弄到不知真假的方法來,何況是這些對聯謎語,思忖片刻,便胸有成竹地說道:“上聯是個‘猜’字,下聯是個‘謎’字,合在一起便是猜謎!”
“公子果然厲害!”那夥計連連賠笑,把那個精美的繪有各種神話傳說的花燈抱了過來,“這就歸公子了!”
“好了,回去了吧!”李承乾着看着那碩大的花燈,不禁一陣苦笑,就在方纔,四個妹妹,和寶釵她們此時手上已經是滿滿的,只好自己拿在手上了,一幫小丫頭歡笑着,心滿意足地轉身往回走了。
而緊跟着她們的杜睿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身月白的衣裙,一頭青絲簡單的挽起,雖不十分美麗,但卻也顯出別有一番風情的清純美麗來,隱約看清了那女子的相貌之後,杜睿不禁心中苦笑,正是久違的前任未婚妻蕭蓉,跟在蕭蓉身邊的一個杜睿也曾見過,正是當初在渭橋詩會上見到過的那個崔旦,看兩人相談甚歡,想來蕭衛和他解除婚約,大概就是爲了和這個出身山東士族大家的崔旦結親了。
“三哥,快點啊!”
“啊,就來!”
杜睿是個生性灑脫之人,既然有緣無分,他也便不再想了,不過是一尋常女子,天涯何處無芳草,命中註定蕭蓉要嫁做他人婦,自家便關心着自己的姻緣也就是了。
陪着杜雲蓮等女玩鬧了半夜,杜睿也有些累了,看着杜雲蓮還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再加上身邊的人越來越多,杜睿擔心有危險,便叫住了還打算去看皮影戲的杜雲蓮。
“蓮兒!太晚了!先回去吧!”
杜雲蓮尚自不滿意,撅着小嘴道:“三哥!再玩一會兒吧!大不了我不買東西了,你再陪着我們玩玩!”
杜睿笑道:“恐怕也就是你一個人想玩,你看看你三姐她們。”
杜雲芙等女此時已經睡眼惺忪,一看便知道困得厲害,這半夜整個就是一羣人陪着杜雲蓮一個玩樂。
杜雲蓮雖然心有不甘,但是見狀也只能打住,道:“好吧!便依你,回去就回去!不過到家後,三哥要給我講三哥好聽的故事才成!”
杜睿沒辦法,對這個妹妹,他打又捨不得,罵又不忍心,只能嬌慣着,便道:“好!好!好!全都依你就是了!”
好不容易勸得杜雲蓮願意回去,還沒等走,杜雲蓮便又發現了什麼稀奇事,也不管杜睿,便急着跑了過去。
杜睿反應過來,剛想上前,便看見杜雲蓮被一個富家公子打扮的人一把推到了一旁,跌在地上,痛哭失聲。
杜睿見狀,登時大怒,邁步上前,一把就揪住了那個富家公子的衣襟,剛想要大聲斥責,便楞住了,不禁道:“是你~~~~~~~”
第一篇 蟄居 第八十章 朱門酒肉臭
重生之後,杜睿最爲在乎的就是身邊的親人,而這些親人當中,杜雲蓮更是他一奶同胞的妹妹,杜睿看待的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此時見杜雲蓮居然被人如此粗魯的一把推開,倒在地上,杜睿也火了,只是他怎麼都沒想到這個將杜雲蓮推開的人,居然是他那位好二哥一一杜荷!
杜荷被人一把拽住衣襟,突兀之下,差點兒沒站穩,一跤跌倒,這讓一向嬌生慣養,養尊處優的杜荷如何受得了,登時大怒,正要出言呵斥,看清了對方的項目,卻也不禁一驚。
“你這混賬東西,快快放手!”
以前在萊國公府之中,杜睿一向都是杜荷欺侮的對象,什麼時候居然輪到杜睿放肆了,況且此次出門,他還約着三五好友,其中就有魏王李泰跟前的紅人馬志元,雖然方纔杜睿狠厲的模樣,讓他也不禁心驚,但是如何肯在他人面前示弱,待反應過來之後,便開口大聲呵斥起來。
只可惜他不知道此杜睿,已經遠非彼杜睿了,看到比自己生命更加重要的妹妹,居然被人欺負了,他如何肯善罷甘休,聞言冷笑一聲道:“你纔是混賬東西,看看你方纔推倒的是誰,那可也是你妹妹。”
“妹妹!”杜荷呵呵一笑,臉帶不屑道,“不過是個賤婢生的野種,怎麼配做本公子的妹妹,你這混賬東西,快快放手,再不放手的話,本公子可就要不客氣了!”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個不客氣法!”
此前的那個杜睿殘存的記憶當中,他們兄妹此前在萊國公府之內,一向都是杜荷兄弟姊妹欺負的對象,不要說是他,就算是杜雲蓮這個小小的孩童,也沒少受杜家二小姐的打罵,此時杜荷居然還敢出言不遜,這讓杜睿如何受得了,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杜睿也真的怒了,揚手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重生之後,杜睿的力氣大了不少,雖然比不得杜平生那個變態,但是北伐之時也能騎的駿馬,拉的三石硬弓,舞的六七十斤的長槍,他這一巴掌過去,把杜荷扇的只覺得天旋地轉,一道五指山突兀的橫在了杜荷那張原本還算俊俏的臉上,倒在地上,再擡頭時,嘴角已然帶血了。
“你這混賬,居然敢打我!”杜荷哪曾想到杜睿說出手就出手,而且一點兒都不留情面,他卻不曾想過,他們那偌大的萊國公府和杜睿兄妹又何曾有過什麼情分。
“住手!”在一旁看着的馬志元這時出言制止,站在杜睿和杜荷中間,看着杜睿,道,“你這少年,爲何一言不合便出手傷人!”
杜睿看着馬志元,見此人二十出頭的年紀,生的倒是相貌堂堂,儀表不俗,渾身上下透着一股書卷氣,只是因那杜荷,心中尚自紛紛不平,道:“這等憊懶貨,我便是要替先父教訓教訓他又如何!”
馬志元一聽,看着杜睿突然想到了,此前在魏王府內,杜楚客說過的一番話,想到眼前這少年很有可能就是杜楚客口中的那個杜睿,便是連魏王李泰對他也是倍加推崇,常思慮着要將杜睿也招攬到麾下,只是一直不得其便。
想着便道:“你便是杜睿!?”
杜睿昂然而立,道:“正是,不知有何見教!”
馬志元聞言一驚,道:“我聽說你與杜兄也是同胞兄弟,自當相互有愛,你今出手傷人,卻是不該!”
杜睿連聲冷笑,道:“似這般只知道欺負老幼,全部半點親情,豬狗不如之輩,我見一次便打一次!這位兄臺既然要爲這人出頭,可叫京兆府的人來,將我拿了便是!”
馬志元原本打算買個人情給杜睿,卻不想杜睿竟然如此不識擡舉,但是想到魏王李泰的心思,也只好將這口氣忍下,回頭對着杜荷小聲道:“杜兄!暫且忍着一時之氣,這杜睿可是魏王殿下看重的,此時不宜衝突!”
杜荷聞言,哪裡忍得下來,但是見馬志元言之確切,自己未來的榮華富貴又全系魏王一身,卻也不好再爭執,只好強忍下這口氣,狠狠的瞪了杜睿一眼,不再言語。
杜睿見杜荷服軟了,雖然覺得奇怪,但是卻也不好再打,將杜雲蓮拉起來,好聲安撫了幾句,便要帶着家人離開了。
杜雲蓮突然道:“三哥!我要那個小姐姐陪我玩!”
杜睿一愣,問道:“哪裡來的小姐姐!”
杜雲蓮伸手朝人羣中間一指,杜睿看過去,心中不禁巨震,原來在人羣當中,居然坐着六個衣衫襤褸的乞兒,他萬萬沒想到如今着上元佳節,長安城中居然也有這般流離失所之人。
那六個乞兒衣衫襤褸,鬢髮蓬鬆,臉上污漬不堪,目光渙散,顯然是許久沒有吃過東西了,再看看周圍那些衣着光鮮亮麗,滿面帶笑的人,杜睿的心中不禁一陣苦楚,分開人羣走了進去,站到那六人的面前。
“你等從何處來,如何流落到了長安!”
六個乞兒當中,年紀較大的一個擡頭看了看杜睿,道:“我們都是前年突厥兵犯河西之時,被擄去的,前月皇上發大兵,剿滅了突厥,我們就趁機逃了出來,只是此前家中親人,全都遭了突厥人的毒手,我們姐妹也沒出去,只好四處流浪,也不知怎的到了長安,這位公子發發善心,我這妹妹前日受了涼,又兩日沒有吃的果腹,眼看着就不行了,還請公子慈悲爲懷,施以援手,小女子感激不盡,甘願爲奴爲婢,以報公子大恩!”
杜睿聞言,心中也是漠然,人們只知道如今北伐大勝,從此大唐再無邊患,卻何曾想到那些前些年被突厥人擄去的百姓生活苦楚,雖是天兵降臨,將他們解救了出來,使得拿着被擄去的百姓不再受突厥的欺凌,可是這些人今後的生活將何以爲繼。
這天下紛紛擾擾,打來打去,受苦的總歸還是普通的黎民百姓,國家富足了,他們復出的不少,可是得到的回報確實少之又少。
這上元節本該是萬家團聚,公慶佳節的日子,可是偏偏就在着天子腳下,帝都長安,居然還有着這樣流離失所之人。
杜睿想着,不禁悵然若失,他支持太宗銳意北伐,爲大唐的發展,消去了變換,可是卻依然不能改變民生。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看着這六個飢寒交迫,即將凍斃的乞兒,杜睿覺得用這句話來形容當今的實事,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杜睿正想着,突然身後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角,輕聲道:“少爺!便幫幫她們吧!”
杜睿回頭,見黛玉正站在他的身後,一雙美目此時已然溼潤。
第一篇 蟄居 第八十一章 杜府十二釵
黛玉這人雖然性子稍冷,但是善心,也最多愁善感,顯然是看着這六個孤女,聯想起了自家的身世,當初她和寶釵兩個可不就是如此,同樣流離失所,要是是遇上了杜睿的話,此時恐怕已然被那蕭成搶回了府中了。
如今她們姐妹兩個在杜睿的府上,雖然身爲奴婢,但卻也衣食無憂,長享歡樂,但是此時看着這六個孤女,不禁心有慼慼焉。
杜睿自然知道黛玉的心思,對着她一笑,杜睿知道自己一人之力畢竟有限,但是既然撞上了,自然也就不能不管,況且隨着醉長安和長安笑兩種酒品銷路被日益開拓,府上的收入雖然稱不上日進斗金,倒也生活富足,如今他正想着要重建府邸,既然到了這個年代,怎麼也都要享受一下大觀園的生活,到時府中也自然缺人手,既然能幫了別人,又方便了自己,又何樂而不爲。
正想着說話,突然一旁的杜荷大聲道:“你待如何,這六個都是我府上的逃奴,你這賤婢所生的野種也敢收留,難道不怕王法嗎?”
如今大唐的律法,雖然嚴禁買賣人口,但也不過是表面功夫,那個大戶人家不蓄奴,此前杜睿在萊國公府上的時候,就知道整個萊國公府當中奴婢僕人便不下一二百人,而且一旦爲奴,便終生爲奴,生死皆由主人一言而定,倘若逃走,便是官府抓住,也要遣送回去,還要接受嚴厲的處罰。
杜睿自然知道杜荷所說的是無稽之談,這六個孤女如果是萊國公府上的逃奴的話,怎麼也不會如此狼狽,還像這般留在長安,等着人來抓。
杜荷這人雖然不學無術,但是觀女之術卻是不凡,方纔他正跟着一幫相好的同伴逛街賞燈,一眼便看出了這六個孤女不凡,雖然年紀尚幼,面黃肌瘦的,但是卻端端是美人胚子。這倒也不奇怪,若不是資質甚佳的話,當初也不會被突厥擄回草原了,一般突厥劫掠,也只會留下青壯,其餘老幼盡皆處死,她們能在突厥生存兩年之久,估計也正是因爲天生麗質,被突厥人看中了。
杜荷見到此等美人胚子,自然不肯放過,他如今被太宗指婚,將來要尚城陽公主,一旦身爲駙馬,便不能隨意尋歡作樂,但他畢竟是個紈絝子弟,於美色上如何肯放鬆,便想着蓄養幾個歌姬,以供自娛,此時見杜睿居然要壞他的好事,如何肯善罷甘休,急忙出聲喝止。
杜睿聞言,看向了杜荷,冷笑道:“你說她們是你府上的逃奴,可有憑證!”
杜荷聞言一怔,強辯道:“憑證!本公子就是憑證,難道本公子這當朝正六品,城陽公主的駙馬還會撒謊不成!”
杜睿一笑,道:“撒謊對你這人,倒也尋常!”
杜睿的話引得周圍圍觀之人一陣鬨笑,杜荷的臉上則一陣青一陣白的,指着杜睿怒道:“你這~~~~~廝,當真要和我作對!”
他本來想說野種的,但是接觸道杜睿嚴厲的目光,心下一顫,識機的早,不禁忍住了。
杜睿卻好像根本就不曾看見他一般,俯身看了看那年紀最長的女子懷中的女孩兒,他前世精通醫術,岐黃之道對他而言,便是當世神醫孫思邈,恐怕也不遑多讓,他見這女孩兒面色蒼白,額有盜汗,氣息微弱,耳根處隱隱有赤紅色,顯然是高燒不退,要是再不趕緊救治,引發肺炎的話,在這個年代,便是杜睿也沒了辦法。
忙回身對杜平原道:“你快快將這個女孩兒馱回府!吩咐你母親多準備些溫水,給這女孩兒清洗身子,然後再用冷水給她擦拭身體。哪位借在下紙筆一用!”
一個老丈忙回身進了自家的屋子,將紙筆取了出來,杜睿道了聲謝,便在上面龍飛鳳舞的寫了一陣,交給了杜平生,吩咐道:“你快去藥店,按此方抓藥,先抓上六副,回府之後,記得加生薑片煎熬。”
杜平生接過藥方去了,杜平原便要上前去背那少女,杜荷見狀,一把將杜平原攔下,看着杜睿怒道:“怎的!?難道在這天子腳下你還要強搶民女不成!”
杜平原畢竟在萊國公府上日久,對這杜荷還真有幾分忌憚,見狀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看向了杜睿。
杜睿大聲道:“你這廝,看我作甚,你如今吃的是哪家的飯,穿的是哪家的衣,難道如今我連差派都差派不得了!?”
杜平原猛然反應過來,一把將杜荷推到了一邊,抱起那個少女便朝着杜府的方向跑去。
杜睿接着又對剩下的幾女道:“你們這般流浪,終歸不是辦法,若是不嫌棄,不如便到我府上來,平日裡幫着做些雜事,倒也能衣食無憂!”
那個年長的女子聞言,拉着同伴慌忙拜倒在地,泣道:“公子高義,小女子此生願爲奴爲婢,以報公子大恩!”
杜睿點點頭,便要帶着衆女離去,那杜荷眼見着快要到手的小美人就這樣被杜睿搶了去,不禁怒火中燒,也顧不得馬志元的叮囑,大叫着就朝杜睿撲了過去。
杜睿見狀,微微側身一讓,隱蔽的伸腳在杜荷的小腿上一勾,杜荷便整個人飛了出去,杜睿看也不看,便揚長而去,身後傳來了杜荷的一陣高聲叫罵。
回到府中之後,一直忙道深夜,那個少女的體溫總算是降了下來,這個時候沒有高效的退燒藥,杜睿也只能採取物理降溫的辦法,不過好在那個女孩兒雖然瘦弱,但體制卻不錯,硬生生的挺了過來,也幸好杜睿遇見的早,要不然轉成肺炎的話,在這個年代便是大羅神仙也沒有辦法了。
不過這樣倒也間接的救了那杜荷一命,要知道肺炎可是會傳染的,一旦杜荷被傳染上的話,估計也只能等着嗚呼哎哉了。
此時另外那幾女也已經梳洗過了,換上了寶釵她們的衣衫,果然人靠衣裝,再次出現在杜睿面前的時候,杜睿看了一眼,也不禁微微怔住了,心中不禁感嘆那杜荷雖然萬分不堪,但是卻也有些眼光,這幾個女孩兒連同還躺在榻上的這個,長成了之後,一個個的非要傾國傾城不可,連帶着此前的寶釵,黛玉,元春姐妹四個,加在一起豈不正是十二人,自家這大觀園還沒建起來,倒是先把杜府十二釵給湊齊了。
“奴婢姐妹六人,多謝公子大恩!”
此前杜睿已經問過了,這六女全都是前年突厥兵進河西之時,擄回草原的,此前並不相識,只是相同的身世,讓六人在草原上甚相親厚,結爲姐妹罷了。
杜睿挨個看過去,倒也春蘭秋菊,各勝當場,年紀最長的那個換過新衣之後,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頭上戴着朝陽五鳳掛珠釵,身上穿着縷金百蝶穿花大紅雲緞窄褃,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縐裙,一雙丹鳳眼,兩彎柳葉眉,身量苗條,粉面含春威不露,丹脣未啓笑先聞,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嬌玉嫩秀靨豔比花嬌,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一顰一笑動人心魂。
“從今後,你便喚名熙鳳!”
第二一個,一襲紫衣臨風而飄,一頭長髮傾瀉而下,青衫如花,說不盡的美麗清雅,高貴絕俗。一身淡綠長裙,腰不盈一握,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豔若滴,腮邊兩縷髮絲輕柔拂面,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美得如此無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間煙火碧水寒潭之上,出塵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視。
“從今後,你便喚作妙玉!”
第三一個,身量稍長,淡綠色的長裙,袖口上繡着淡藍色的牡丹,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下襬密麻麻一排藍色的海水雲圖,胸前是寬片淡黃色錦緞裹胸,身子輕輕轉動長裙散開,舉手投足如風拂揚柳般婀娜多姿,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這女子換上這般裝束,無疑是極其豔冶的,但這豔冶與她的神態相比,似乎遜色了許多。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霧繞地,媚意盪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翹起,紅脣微張,欲引人一親豐澤,這是一個從骨子裡散發着妖媚的少女,她似乎無時無刻都在引誘着男人,牽動着男人的神經。
“從今後,你便喚作可卿!”
第四一個,身着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豔三分。往臉上看,一雙晶亮的眸子,明淨清澈,燦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麼,對着自己靦腆的一笑,眼睛彎的像月牙兒一樣,彷彿那靈韻也溢了出來。一顰一笑之間,高貴的神色自然流露,讓人不得不驚歎於她清雅靈秀的光芒。膚如凝脂,白裡透紅,溫婉如玉,晶瑩剔透。比最潔白的羊脂玉還要純白無暇,比最溫和的軟玉還要溫軟晶瑩,比最嬌美的玫瑰花瓣還要嬌嫩鮮豔,比最清澈的水晶還要秀美水靈。
“從今後,你便喚作紈兒!”
第五一個,頭髮大致散着,任意飄灑,連裙都是淡粉,或重或輕,兩個袖子卻是紅如脂染。更兼花村步影添俠氣,亦有懸月伴眼更憨情,顰眉帶有傲骨色,哭面方感嬌柔態,悲勝花落傷人心,笑自閒雲無拘束,喜若野鶴任天飛!
“從今後,你便喚作湘雲!”
最後便是榻上這個剛剛醒來的了,她年紀尚幼,卻也生的分外別緻,白色牡丹煙羅軟紗,逶迤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身系軟煙羅,還真有點粉膩酥融嬌欲滴的味道。膚光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在杜睿的臉上轉了幾轉,這少女容貌秀麗之極,當真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
“從今後,你便喚作巧兒好了!”
前世但凡看過《紅樓夢》的,有誰不對生在脂粉堆裡的賈寶玉百般羨慕,如今杜睿有了這般機遇,到了這繁花似錦的大唐,前世不曾實現的夙願,如今總算是達成了,雖然尚沒有那大觀園,不過卻也集齊了十二釵。
“既然入了我府中,便受我的庇護,從今之後只要你們能安於本分,別的我不敢擔保,但總歸不愁衣食,府上除了我之外,還有我的三位姨娘,和四個妹妹,你們平日裡小心侍候便是了!總不會讓你們受了委屈!”
第一篇 蟄居 第八十二章 琉璃非玻璃
家中添丁進口,雖然有着醉長安和長安笑的收益,杜睿卻也不想就這般坐吃山空,總歸是要增加些收入纔好,要不然自己那個大觀園的計劃,想要實現,可就不知道要積累到何年何月了。
開源確實事在必行了,要說什麼東西是穿越者的發財力氣,無非就是兩種,其一就是釀酒,此項杜睿已然迫不及待的做了,而且也給他帶來了不菲的收益,還有一個便是玻璃了。
前世杜睿雖然研習古學,對現代的科學知識沒有那些學問研究的深,但是他自幼聰慧,學什麼都是一點就透,玻璃這種東西倒也難不住他。
所謂的玻璃,不過就是一種較爲透明的固體物質,在熔融時形成連續網絡結構,冷卻過程中粘度逐漸增大,並硬化而不結晶的硅酸鹽類非金屬材料。普通玻璃化學氧化物的組成(Na2O?CaO?6SiO2),主要成份就是二氧化硅,說得直白一些,就是沙子!
玻璃最初由火山噴出的酸性巖凝固而得。早在約公元前3700年前,古埃及人已製出玻璃裝飾品和簡單玻璃器皿,只是玻璃的透明度很差,當時只有有色玻璃。約公元前1000年前,中國就製造出無色玻璃,當然這也只是偶然得知,具體的工藝,也是不甚其詳。
要說玻璃的真正發明地,其實還在歐洲,傳說在公元前一千年的時候,一艘歐洲腓尼基人的商船,滿載着晶體礦物“天然蘇打”,航行在地中海沿岸的貝魯斯河上。由於海水落潮,商船擱淺了。於是船員們紛紛登上沙灘。有的船員還擡來大鍋,搬來木柴,並用幾塊“天然蘇打”作爲大鍋的支架,在沙灘上做起飯來。
船員們吃完飯,潮水開始上漲了。他們正準備收拾一下登船繼續航行時,突然有人高喊:“大家快來看啊,鍋下面的沙地上有一些晶瑩明亮、閃閃發光的東西!”
船員們把這些閃爍光芒的東西,帶到船上仔細研究起來。他們發現,這些亮晶晶的東西上粘有一些石英砂和融化的天然蘇打。原來,這些閃光的東西,是他們做飯時用來做鍋的支架的天然蘇打,在火焰的作用下,與沙灘上的石英砂發生化學反應而產生的晶體,這就是最早的玻璃。後來腓尼基人把石英砂和天然蘇打和在一起,然後用一種特製的爐子熔化,製成玻璃球,使腓尼基人發了一筆大財。
而真正有記載的,則是在大約4世紀,羅馬人就開始把玻璃應用在門窗上。到1291年,意大利的玻璃製造技術已經非常發達。
當時爲了保密,不讓玻璃製造技術泄漏出去,羅馬的執政者就把所有的製造玻璃的工匠都集中在一起生產玻璃!就這樣,意大利的玻璃工匠都被送到一個與世隔絕的孤島上生產玻璃,他們在一生當中不準離開這座孤島。
至於在後世,人們現在使用的玻璃,其實是由石英砂、純鹼、長石及石灰石經高溫製成的。熔體在冷卻過程中黏度逐漸增大而得的不結晶的固體材料。性脆而透明。有石英玻璃、硅酸鹽玻璃、鈉鈣玻璃、氟化物玻璃等。通常指硅酸鹽玻璃,以石英砂、純鹼、長石及石灰石等爲原料,經混和、高溫熔融、勻化後,加工成形,再經退火而得。
主要的製作過程,杜睿倒是記得很清楚,首先就是原料預加工,將塊狀原料,如石英砂、純鹼、石灰石、長石等粉碎,使潮溼原料乾燥,將含鐵原料進行除鐵處理,以保證玻璃質量。此後便是配合料製備,按計劃配料單稱取一定量的各種粉料,接着是熔制,玻璃配合料在池窯或坩堝窯內進行高溫加熱,使之形成均勻、無氣泡,並符合成型要求的液態玻璃。然後就是成型,將液態玻璃加工成所要求形狀的製品,如平板、各種器皿等。最後是熱處理,通過退火、淬火等工藝,消除或產生玻璃內部的應力、分相或晶化,以及改變玻璃的結構狀態。
像這種簡單的工藝,在後世自然很容易打成,可如今是在大唐年間,想要生產出絕對合格的玻璃製品,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過這卻難不倒杜睿。
整整一天的時間,杜睿就在書房當中,鼓搗出了玻璃的製作流程,和一些需要配備的工具,然後便帶着杜貴去了,前次北伐,太宗上次下來的那五百戶封邑,此事太宗做得倒是相當厚道,那五百戶所佔的耕地都是上等的良田。
杜睿到時,這裡的里正慌忙出迎,他也聽說了,如今他們這位小主子可是太宗和太子面前的紅人,還是白身就享有了五百戶的封邑,日後的前程那還了得,雖然杜睿年幼,鄉民們倒也不敢怠慢。
杜睿和里正閒聊了幾句,此時正值隆冬時節,去年的年成雖然不錯,不過杜睿也免了他們的貢饗,里正自然是感恩戴德。
接着杜睿便在這個如今被命名爲杜家堡的地方轉悠了起來,爲他即將開始的玻璃作坊選定地址,這裡是他的封邑,說起來就是他名義上的領地,一個小小的國中之國,在他的封邑之內,杜睿除了不享有法權之外,治理權,稅賦的權利,全都由杜睿一個人說了算。
連續兩天的時間,杜睿總算是選中了一個臨河的位置,這裡在整個杜家堡的邊緣地帶,背靠着一座土山,臨近涇河的分流,無論是保密,還是地理位置都是絕佳。
隨後杜睿又將這裡的里正叫了過來,兩人密談了一個下午,結果第二天一大早,全村的青壯年便被動員了起來,在杜睿選好的位置,按照他的指揮破土動工,忙了起來。
要建一座玻璃窯,說起來倒也不是什麼難事,杜睿前世曾研習過《天工開物》,這些事情放在他的身上不過是小兒科,結果七天的時間,玻璃窯便被立了起來,那個高達六丈的大煙囪在這些鄉人的眼中,也甚爲可觀了。
燒玻璃並不象YY小說那麼容易,想要燒出好玻璃必須溫度達上一千三百攝氏度以上,否則只能燒出市面上那些從西方的舶來品一一琉璃。
如果在杜睿的前世,這很簡單,用大型電鼓風就可以達到這個溫度。但現在想要發電必須最少有一個大型蒸汽機,還需要發電機、電瓶、變壓器。杜睿就是知道造出一些粗製的這些機器,但現在根本是等於天方異譚。
還有一個方法,就是現在杜睿的方法,用高爐,同時用燃度較高的焦碳。當然這纔是第一步,後面還要造烘爐,高溫熔燒成品的製品,須經烘爐徐徐退火,坩鍋,裝玻璃原料的用具,窯爐,主要目的在將玻璃原料融化,並坩鍋需24小時保持高溫,玻璃成型所需之鉗子,牛車,主要作用在保溫與預熱,一方面節省玻璃加熱的作業時間,另一方面避免玻璃瞬間加熱破裂,噴火嘴,主要目的在將玻璃軟化,以便成行。
這纔是準備工作,其次是選料。砂子(二氧化硅)、石灰石(碳酸鈣)、純鹼(碳酸鈉),這幾樣東西現在都有,但都不純,特別是砂子,酸鹼度和其中金屬以及其他成份,在這種原始的條件下要經過反覆的試驗測出,然後再找出相關的礦物加進去中和。但總的來說雖然繁瑣,科技含量都不高,所以杜睿纔有把握,只是需要的時間長短罷了。
選好原料,在經過幾天熱窯的準備工作,此後不斷的試驗,重新配比原料的分量,失敗,失敗,再失敗,終於在杜睿出來將近一月的這一天,第一爐成品總算是被製作了出來。
當杜貴捧着一個色澤清澈透明的高腳玻璃杯走出窯門的時候,鄉鄰們看杜睿的目光,都不禁有些敬若神明的味道了。
“少爺!長安城裡的那些畢羅肆也有賣琉璃的,爲何他們的琉璃不似這般?”
杜睿結果那個高腳杯,對着太陽看了看,雖然算不上完美,但是放在當今這個年代,這般工藝水準的情況下,也算是不凡了。
“他們那只是琉璃,與這個是大不相同的!”
杜貴也被勾起了好奇心,道:“究竟有何不同?”
杜睿笑道:“他們那個只是琉璃,而本少爺製成的這個卻是玻璃!”
第一篇 蟄居 第八十三章 七寶齋內藏七寶~~~第八十四章 大觀園
如今市面上也有一些從羅馬,大食傳來的琉璃製品,在宋代也稱爲藥玉,只是因爲手法不當,工藝不高,所以製成的也只能被成爲琉璃,透明度很差,而且其間還摻雜着雜色。
但是卻因爲是從西方萬里之遙運來的,所以售價極高,但是卻也深受大唐的達官顯貴,世家大族的追捧,基本上一件琉璃製品,都能賣到一兩百金的價格。
如今杜睿手中的這個高腳杯,無論從哪一方面都要比西方舶來品強上百倍,而價值,想這麼一個高腳杯,也不過一兩白錢罷了。
杜貴滿臉激動的看着,心道:少爺不愧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別人都不知道的事,到了少爺這裡,都迎刃而解,如今就連這玻璃都造出來了,當初離開萊國公府的時候,家裡那婆娘還有怨言,不願意跟着出來吃苦,被我揍了一頓,如今看她還有何話說。
杜睿看着杜貴癡癡呆呆的模樣,笑道:“杜貴!你來說,像這麼一個酒杯,售價能有幾何?”
杜貴聞言,心中盤算了一番,道:“少爺制的這玻璃,要比那些紅毛綠眼番人的琉璃強上百倍,小人看,怎麼一件也要五百金才行!”
周圍的那些鄉鄰聞言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五百金?那是什麼概念,在豐年,這五百金養活一戶四口之家,便是一二十年也有盈餘。
杜睿聞言搖了搖頭,杜貴見狀道:“少爺可是覺得低了!?”
杜睿一笑道:“不!是太高了!”
杜貴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怎的還有人嫌棄自己的東西太貴?
杜睿也不等杜貴說話,道:“今後像這樣一件小器皿,便售價五十金,大的便售價一百金好了!”
杜貴知道杜睿心中有他的主意,也不再勸,只是躬身領命。
杜睿又道:“杜貴!如今着玻璃作坊剛剛立起來,還需要你在這裡坐鎮,我看今後你便做着大掌櫃吧!我確實不方便出面!”
雖然唐朝時,商人的地位相比於漢魏晉之時,有所提高,但終歸爲人不恥,認爲商人都是貪圖小利,而忘大義之輩,杜睿將來總歸是要不如朝堂的,雖然他自己並不覺得如何,卻也不能頂着一個商人的名號。
杜貴知道杜睿的顧慮,見杜睿居然這般信任他,也沒啥說得,只是領命。
接着杜睿又與里正談了半晌,將村中的青壯和一些還能走得動的老人全都集中起來,做了玻璃作坊的工人,這大概就是最早的資本主義了。
離家已然將近一月,杜睿將杜貴留下打理玻璃作坊,自己孤身一人回了長安,過得沒幾日,長安西市上便出現了一家名爲七寶齋的商號。
大東主自然就是杜睿,原先這個地方是一家酒樓,只是被醉仙樓擠兌的實在經營不下去了,正好被杜睿給盤了過來。
人們紛紛奇怪這七寶齋究竟是販賣什麼的,可是七寶齋自打掛上了牌匾之後,便閉門歇業,更是讓人們好奇不已。
杜睿既然將這商號命名爲七寶齋,其中自然是藏着七寶,首先這第一寶便是玻璃製品,一些器皿和一些用於裝飾把玩的小物件。
第二寶便是鏡子,不過是在平板玻璃之後刷上水印,再刷一道松脂,然後點綴上華美的邊框製成。
第三寶便是摺扇,竹木或象牙做扇骨,韌紙或綾絹做扇面,摺扇源於南北朝,只是製作工藝與後世相比,要粗糙的很多,用竹木做扇骨,韌紙做扇面,扇面上還要題詩作畫。杜睿的摺扇,光是選用的材料,便精益求精,極奇窮巧。扇骨有用象牙的,玳瑁的,檀香的,沉香的,糉竹的,工藝則有螺鈿的,雕漆的,漆上灑金的,退光洋漆的。還有鏤空邊骨,內藏極細小三十二張牙牌的。有鏤空通身,填滿異香的。更有空圓釘鉸中,藏着極小骰子的。這些摺扇骨,都刻有各種花樣,備極奇巧。還有的扇骨模仿燕尾形狀,更有些扇骨釘鉸藏在裡面,外表一點兒痕跡也看不出來。至於扇面,有白紙三礬的,有五色繽紛的,有糊香塗面的,有捶金的,有灑金的,花樣百出,製作異常精美。
第四寶卻是與摺扇有關聯,便是被杜睿命名爲公子紙的紙張,此時人們用的大多都是染黃紙,稍微精細一些的也不過是在紙上均勻塗蠟,使紙具有光澤瑩潤,豔美的優點,人稱硬黃紙。
杜睿這公子紙確實結合了宣紙的製造工藝,採用明清時期箋紙的製造方式製成的,在質地上要比此時上流社會當中推崇的硬黃紙強上百倍,分爲白紙地和淡雅的色紙地,色以鮮明靜穆爲主,如康熙、乾隆時期的粉蠟紙,印花圖繪染色花紙,完美絕倫。
第五寶便是墨鏡,其實將墨鏡提前製成,杜睿也不過是突發奇想,此前杜家堡玻璃作坊的一個匠人,在工作之時,被灼傷了眼睛,杜睿於是便想到了墨鏡。
墨鏡在強光下可以保護眼睛,可以阻擋紫外線和紅外線,同時外界環境的顏色並不改變,只有光線強度改變,好像陰天一樣,有涼爽舒適的感覺。
第六寶是紫砂壺,這般物事倒是要麻煩了不少,要製成最好的紫砂壺,必須用宜興的陶土才行,紫砂壺的創始人是中國明朝的供春,特點是不奪茶香氣又無熟湯氣,壺壁吸附茶氣,日久使用空壺裡注入沸水也有茶香。
第七寶便是糖,目前糖在市面上已然流行開來,但是售賣的成品,在杜睿看來卻不怎麼好,其一就是飴糖,也就是後世所說的原糖,這種糖只可以作爲食糖精加工的原料使用,不可直接添加到食品中或直接食用。還有一種就是雪糖,也就是後世土法制成的綿白糖,色澤微黃稍暗,味道還微酸。
杜睿所製成的糖,單單在工藝上,便超出了這個時代一大塊,而且種類繁多,其一就是白砂糖,以甘蔗、甜菜爲原料,通過榨汁、過濾、除雜、澄清、濃縮煮晶、脫蜜、洗糖、乾燥後得到。
其二便是冰糖,將白砂糖放入適量水加熱溶解,過濾後輸入結晶罐,使糖液達到過飽和,投入晶種進行養晶,待晶粒養大後取出進行脫蜜及離心甩幹,經通風乾燥,過篩,分檔而成。
其三便是方糖,是用冰糖爲原料壓制而成。用冰糖,與少量的糖漿混合,然後用成型機制成半方塊狀,再經乾燥機乾燥,冷卻後製成。
其四便是保健糖,就是在方糖熬製過程中,添加人蔘、三七等中草藥,通過與糖漿的合理配伍,增加保健功效。
要說杜睿這七寶齋,要是放在後世,頂多也就是個便利商店,大街小巷到處都是,不過放在眼下這大唐,可就不一樣了,每一樣,雖然人們都見過,卻偏偏沒見過這般好的,物以希謂之奇,這七種物事,倒也擔得了這七寶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