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問是個好辦法……師徒加女婿,兩人關係鐵着呢。
“師傅,徒兒前來請安。”,李顯府邸書房內,油燈枯暗,都三更天了,還在熬夜。
“冉兒是你麼,進來吧。”
陝北腔的官話,聽着還挺帶感。
推開門,立刻瞧見一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在房間裡踱來又踱去。
龍鳳之姿,的確有內味兒……眉目周正,頗有威嚴,舉手投足間帶着一半貴氣一半瀟灑,光憑這份氣度,一般人一輩子都模仿不了。
“冉兒你大病初癒,不必如此操勞,晨昏定省都免了吧。”
“是,師傅。”
李冉痛快答應,畢竟他也不喜歡每天給別人行大禮磕頭什麼的,正合心意。
同時心中疑慮盡去,從李顯做派來看,下毒事件他並不知情,全是韋氏一人所爲。
“你且好好養着,病好了,我再教你功課。”,李顯心事重重,顯然沒有閒聊的意思。
他桌上,放着一紙公文,李冉眼尖,瞧見上面竟然蓋了大理寺的印章,頓時明悟了幾分。
“……師傅可是爲那裴東來煩惱?”
“嗯?你如何知道?”,李顯詫異反問,並未隱瞞心事,微微頷首道,“不錯,今年,已是第三次了。”
他被軟禁在房陵,武則天會定期派人來探查情況,最初那幾年極爲頻繁,後來好了許多,但今年,探查次數又變得多了起來。
這絕不是個好兆頭!
次數越多,代表武則天越記住她還有個被軟禁的兒子,這兒子,偏偏還姓李……這些年,李姓皇族,已經被她殺得七七八八了。
況且,以前探查的來使,是皇宮內衛,而今年,卻是大理寺的官差!
大理寺,那可是稽查犯罪的權職,最近幾年,狠狠挖掘了幾起皇族謀逆的案件……至於到底是不是謀逆,反正官府通告就是這麼寫的。
所以,李顯感到恐慌是必然的,慈母手中劍,遊子身上劈,那武則天又不是沒有殺兒子的前科。
“師傅,要不你韜光養晦算了。”,李冉嘆氣,胳膊擰不過大腿,武氏一族權傾朝野,惹不起,躲得起。
“唉,樹欲靜而風不止……嗯,你怎麼突然談起這事了?”
李顯猛然覺得不對勁,以前這徒兒,腦袋可沒這麼靈光。
“呃……徒兒大病一場後,只覺得醍醐灌頂,如同開了任督二脈,看問題,比以前更本質了,嗯,就是這樣。”
把人格分裂推給玄學是個好藉口,反正古人信鬼神。
“原來如此!古有一日悟道,看來就是你這種情況,甚好,甚好。”,李顯由衷高興,這到讓李冉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騙人又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好事,赧然道,“師傅,咱們說正事可好……講真,韜光養晦是個不錯的法子。”
“唉,我早就這麼做了,這幾年,我幾乎不出門,也不與任何朝臣見面,可惜母后還是……”
“因爲師傅,畢竟還是廬陵王啊。”
站在旁觀者角度,李冉很懂武則天的心思。
她想爲武氏一族繼承皇位掃清障礙,那必定要殺乾淨其他競爭對手,尤其是李姓王族,就算李顯當忍者烏龜縮進下水道,那也頂着王的名頭。
李顯不想反,底下搞事的爲了名正言順,也會藉着李顯廬陵王的名頭造反。
“師傅,韜光養晦都不行的話,咱們再下一點猛藥……乾脆,自污吧。”
“自污?”,顯然,這個詞對李顯來說有些超綱。
“對,裴東來在廬陵待着不走,定是用小本本記載師傅你的日常起居,然後找到可能扣帽子的罪行報告給武皇,武皇好名正言順收拾師傅你,所以,你越謹小慎微,那裴東來就越會覺得有東西可挖,反過來想,如果師傅你滿滿都是槽點,他記着都覺得沒什麼營養呢?”
好清新脫俗的思路,李顯無可辯駁,但本能覺得這是在瞎扯淡。
“咳咳,師傅,我是你徒兒和女婿,你被治罪,按照朝堂律例,我的小命好像也保不住吧,所以,請給我一個亂來的理由?”
李冉攤手,表示他還想多活幾年,和仙蕙兒生幾個娃兒過過駙馬爺的悠閒生活。
“……好,依你。”,李顯猶豫片刻,痛快答應,耳根子軟,有時真是個好品質。
次日一早,廬陵王府上,濃烈的烤肉香味噴薄欲出,直接饞哭了府外路過的小朋友!
“徒兒,這是何物?”,一身中衣的李顯看着院子裡琳琅滿目的奇怪鐵架子,連如廁都忘了。
“BBQ,簡稱燒烤!我四更天就起來了,去市場割了上好的精瘦豬肉,又培火熱碳,還弄了一點清油,容易麼我……來,仙蕙兒,嚐嚐味道,當心燙嘴。”
一旁蹲守的,還有李仙蕙和李裹兒兩個小饞貓,差點爲第一塊肉打起來。
“大郎,你好厲害!”,李仙蕙滿是星星眼,“再來一塊。”
“女孩子家滿口葷腥成何體統?還不帶你妹進屋去。”,李顯怒了,覺得自己養了個女漢子。
“多吃肉有助於發育,還有提高抵抗力,大清早的喝清粥吃鹹菜有什麼營養。”,瞥了一眼李仙蕙的胸部,小荷才露尖尖角,正是關鍵期,得大補。
“……師傅,你也嚐嚐。”身形微微一震,李冉主動遞上一塊烤的焦黃爛熟的,朝着屋頂方向微微撇嘴。
李顯餘光一瞄,瞧見人影閃過,猶豫片刻接了,咀嚼幾口後立刻雙眼冒光。
“……好吃!”
“那是當然,徒兒在業餘燒烤界,是出了名的扛把子,光吃肉不喝酒多沒意思,要不,徒兒陪你整兩盅?”
“……那就,整兩盅吧。”
把酒言歡直到午時,而屋頂上的人影也一直待到了午時才離開,最終,在本子上記下了一行大字。
“暴飲暴食,有違飲食之道,不過,那烤肉還真香。”
晌午三刻,書房習字的李顯被一陣吱呀吱呀聲吵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徒兒,你又在幹什麼?”,怒氣衝衝趕到院子,發現李冉正鋸着木頭,穿着馬褲,打着赤膊,仙蕙兒都羞得閉眼了,只是指縫分那麼開幾個意思?
“師傅,來的正好,看看這吊牀好使不?”
李冉放下鋸子,指了指院中兩棵白楊樹之間,用粗木固定着密密實實的葛布和魚線,“放心,仙蕙兒已經睡過了,結實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