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小紀和段玉成按信中的要求,趕到秦川和他們約定好的地點後,赫然看到秦川的臉上帶着一張面具,身上的衣服也已換過,不由的大爲驚訝。
秦川將事情的經過詳細的告訴二人,然後接過段玉成遞過來的飛仙劍,心中暗自決定,從此以後,此劍再不離身!
他帶着二人,於長安城外官道的馬肆買了三匹駿馬,然後三人一路打馬向北,直奔塞外。
不幾日,幾人便來到山海關南最大的驛站和貿易中心——漁陽。
漁陽、安樂、北平、遼西和涿,並稱東北邊陲五大城。而漁陽是五城之首,更是這地區的軍事經濟貿易的中心。漁陽城廓只有洛陽、長安那類大都會一半的規模,商賈集中在貫通南北城門的大街上,跨街有十座牌坊和樓閣,房舍大多爲瓦項平房,長街古城,雕樓重重,充盈着邊塞大城的氣氛。此外城內還有不少來自南方和塞外的商旅,四方雜處,繁盛熱鬧。
傍晚,秦川一行人來到華燈初上的南北大街,朝位於中段的百花苑漫步而行,沿途談笑,輕鬆寫意。
沿途秦川曾打探過長安城中的變故,也許是李淵的封口令真的發揮了作用吧,坊間只有關於那場說書的傳聞,而之後葉孤城一劍滅羣雄的事情卻是絲毫沒有泄露。這也讓他大爲輕鬆,等出了李閥的勢力範圍後,更是摘掉了佩戴的面具,畢竟面具在怎麼好,也會給人一種不自然的感覺。
秦川饒有興趣的瀏目四顧,感受着一個陌生城市予他的新鮮觸覺。
陰小紀向落後少許的段玉成問道:“段大哥,你以前來過漁陽沒有?”
他們之間的稱呼可夠亂的,陰小紀名義上是秦川的侍女,可秦川一直當她是自己的妹妹。而段玉成則是秦川的徒弟,按道理卻是要叫陰小紀一聲小師姨。不過秦川並不是繁瑣之人,相互之間便各稱各的。
段玉成上前一步,來到陰小紀身邊,感慨的答道:“我年少被抓去當兵事,曾路過漁陽。想不到這裡經過這麼多年,也沒多少變化啊。”
秦川笑道:“玉成不要這麼老氣橫秋的樣子,你可比我年輕多了。”
段玉成忙道:“若我的年齡比師傅還大,那成什麼樣子了。”
秦川搖搖頭,“好啊,敢調侃起你師父來了。”
就在三人說話當中,一羣武裝大漢快步趕過他們,其中幾個不斷回過頭來打量陰小紀,看裝束樣貌身材,肯定是突厥人。
秦川從容的以微笑迴應他們不友善的注目禮,段玉成警戒的握住腰間的寶劍,而陰小紀則對他們的行爲報以惡狠狠的怒視,可惜她作出的表情不僅沒有嚇到那些突厥人,反而引起一陣豪爽的大笑。然後那些人逕自去了。
陰小紀的表情不僅讓那些大漢大笑,就是秦川也不由的笑她孩子氣。只是笑罷之後,還是很嚴肅的對陰小紀說道:“小小,現在可不是長安城,不要太任性。塞外可是以拳頭說話的地方,不定會因怎麼事惹上麻煩,我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後要剋制自己啊。”
旁邊的段玉成點頭附和。
陰小紀見大家都責怪她,不好意思的吐吐小舌頭,低聲討饒道:“先生,我以後不敢了。”
五福苑是漁陽最大的酒樓雖然比不過長安最出名的福聚樓,卻也差不了很多。
秦川三人到達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正是吃晚飯的時候。酒樓裡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秦川吩咐罷店小二將馬匹照顧好,便和段玉成、陰小紀登上二樓,選了一個可以眺望漁陽遠景的靠窗位置坐了下來,自有小二上前殷勤的招呼。
點上幾道特色小菜,叫了一壺上好竹葉青,秦川三人便漫自小酌起來。
陰小紀拉拉秦川的衣袖,驚訝地說道:“先生,你看那邊也有說書的先生哇。”
秦川順着小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酒樓對面的馬路上,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人正嘶聲力竭的大聲說着什麼,在他面前的地面上還有一個瓦盆,裡面稀稀疏疏的擺着些銅錢。四周圍着一圈聽衆。顯然他說的不怎麼樣,因爲不斷的有人湊過去,未幾又轉身離開。
秦川搖搖頭,雖然隔的很遠,他依舊能看清那人臉上黯然的表情。於是他轉過頭來和段玉成低聲說了幾句,然後段玉成就起身下樓了。
看着陰小紀納悶的神情,秦川神秘的笑笑,也不說什麼,回頭繼續喝酒。
不一會兒,段玉成回來了,後面跟着的赫然是那個說書人。
看到秦川和陰小紀的裝束,說書人很是拘束。段玉成叫小二再添了一雙碗筷,讓他坐下。
秦川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斟酌了一下,打定主意開門見山,“不知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那中年人忙站起身來,一口塞外口音:“公子可以叫小人常國。”
秦川一臉迷惑:“嘗過?”
旁邊陰小紀“撲哧”笑了起來,但她很快記起秦川的吩咐,硬是將笑聲憋回肚子裡,搞得好不難受。
“是百家姓裡的常,國家的國。”常國可能經常遇到這種將自己名字搞錯的事情,並不介意陰小紀的笑聲。
“哦,不好意思。居然將常先生的名字聽錯了。”秦川也有點不好意思,然後一頓,說道,“常先生不必見外,其實我也是一個說書人。大家可以說是同行。”
看着常國狐疑的表情,陰小紀忍耐不住,大聲道:“我家先生在揚州城和長安城可是聲名赫赫,便是隋煬帝和唐皇都還稱讚哩。”
常國聞言大驚:“難道先生就是百曉生秦川,秦先生?”
秦川淡然的說道:“正是鄙人。想來我這名號也沒什麼值得別人去冒名頂替的吧。”
見他承認,常國臉帶激動,恭恭敬敬的朝秦川行了一禮,然後說道,“在下早就聽聞長安有一名號叫百曉生的說書人胸懷經緯,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是創立了我們說書這一行當。還允許其他說書人使用他的段子,可惜一直無緣前去一睹聆音,今日能面見先生一面,實在是三生有幸啊!”
陰小紀很得意,自己的先生被人誇讚簡直比自己被人誇讚都要痛快。
“不知先生怎麼會在漁陽?”常國情緒穩定下來後,有點疑惑。
“我此次是路過漁陽。我們的目的地其實是塞外。我一直期盼領略塞外的風土人情,這次正是爲此。”秦川不會輕易的將自己的目的說給一個初次相見的人的。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怪不得先生有百曉名號了!”常國驚歎道。
陰小紀暗自嘀咕道,“馬屁精。”
“對了,常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說書呢?”
常國臉色一暗,說道:“常某是漁陽本地人士,身平喜好讀書。本來想投取功名,可是當今天下大亂,書生是百無一用。家中供養在下讀書已經是家貧如洗,再沒有謀生的手段,全家人就要餓肚子。好在從長安傳過來先生的故事,我才仿效先生,可以以說書勉強維持生計。”
“原來如此。”衆人都有些感慨。
常國見大家都沉默了,精神一振,指着西北方說道:“先生若去塞外的話,必先經過飲馬驛。那是漁陽的鄰近的一小縣。喏,就在在那邊。等過了安樂,再靠東北百來裡就是飲馬驛了。那裡是到山海關的最後一個驛站,那裡的飲馬溫泉馳名北疆,飲馬棧更是商旅稱道的宿所,主持的老闆娘人稱騷娘子。先生可以先去那裡,然後就出山海關了。”
秦川有點喜出望外:“哦,沒出塞外之前竟還有這麼一個好去處。那明天我們抵達了飲馬驛,一定要去浸浸溫泉水了,是不是啊,小小?”
陰小紀蠻恨的掐了秦川的胳膊,“還用你說。”
碰到這麼個知曉當地情況的人,秦川當然不會錯過,繼續問道:“關外現在的天氣如何?”
常國道:“塞北天氣最好的時間是春夏之交,現在熱了點。”
這時,陰小紀朦朧的雙目射出神馳之色,道:“聽說塞外不但有大沙漠,更有大草原,對嗎?”
常國點點頭,自豪道:“塞外地勢特別,大草原都在高原上,戈壁大沙漠在草原之西,東部的草原最寬廣。當地人說,太陽從大草原東部升起,要整個時辰纔可照遍大草原。”
陰小紀倒抽一口涼氣,至此才曉得自己將要去的是一個何等廣闊區域。
未等陰小紀緩過氣來,常國面露憂色的又說:“只是由這裡到山海關的一段路現在不太太平,有一夥馬盜專搶劫來往邊關的商旅。先生此去一定要小心,可以的話還是不要去的好!”
段玉成本來一直都安靜的坐着,等聽到常國的這段話,眼睛一凝,插進話來:“這裡的縣衙爲什麼不去抓這些馬盜呢?”
常國說道:“縣衙出動過多次,只是這夥馬盜行蹤詭秘,來去如風,行事時以黑頭罩蒙面,事後又散避各處根本就抓不到。到現在衙門裡這夥馬盜的重金懸賞,也沒有人去領賞。”
“那北疆的幫會呢?武林人士呢?難道他們也抓不到麼?”段玉成不死心。
“哼,那幫人一向各自爲政,誰會去管老百姓的死活,說不好這夥馬盜就是這些人搞出來的!”常國看起來對段玉成所說的這些人沒什麼好感。
秦川皺眉道:“他們有多少人,總不能每次出動都順風順水,只要抓到一個半個,不是可從而追查出其他人嗎?”
常國道:“沒有人能弄得清楚他們有多少人。”
“那縣衙出了多少懸賞?”
常國道:“縣衙的賞金很少,大頭的賞金是由各城鎮的富商巨賈捐出來的,抓到一個馬盜者可得三千兩黃金。”
秦川和段玉成相互對視,爲之愕然,如此重賞,竟無勇夫?
秦川道:“這事情極不尋常,若馬盜爲的只是錢財,總有貪這三千兩黃金的人,由此可推見馬盜大不簡單,非只是爲錢而搶掠。”
常國一震道:“秦先生想法獨特,從沒有人就錢的方面去想,還以爲馬盜們都是些黑心狼呢。”
秦川沉吟道:“那馬盜搶去的貨物怎樣處理?他們總要設法出貨,如此則有跡可尋,應該不是這麼容易脫身。”
常國嘆道,“這正是最令人頭痛的地方,誰都摸不着馬盜的半點邊兒。”
秦川想到前世看過的種種偵破電影,稍一思索,又道:“只要將他們所有曾做過的案子逐樁攤出來看,必可從中理出一些脈絡,例如他看上的是那些貨色,做案的時間和頻率諸如此類,必能發現得一些蛛絲馬跡。”
常國開始佩服秦川獨特的見解,怪不得會有百曉生的稱號呢。
秦川嘆一口氣道:“希望途上不要湊巧與這幫馬盜碰個正着吧!”
常國大驚,“先生還要執意去塞外?”
秦川微微一笑,轉過頭問陰小紀:“小小,你害怕麼?”
陰小紀點點頭,道:“先生都不怕,小小還怕什麼啊。”
哈哈哈,一陣朗笑之後秦川轉移話題,與常國一起探討起說書的手段和技巧來了。
翌晨城門大開,秦川三人策騎出城,繼續行程。
期間不時可以遇上經過的商旅,每次段玉成都會上前打招呼問好,詢問一下來道去路的消息,中年說書人常國所說的話引起了他的警覺。
因爲秦川昨日在漁陽將馬匹賣掉,改乘坐馬車,所以一行人的速度並不是很快,到中午時他們還沒有踏出山海關。
見天色已晚,秦川三人在路旁的一條小溪邊安營紮寨,打算過夜。
生起篝火後,秦川三人一起圍坐在火堆旁,一邊聊天一邊拾掇着火堆上打來的野兔。
陰小紀有些無趣,便乘着肉還沒熟的時候,嚷着讓秦川給她講故事,而一旁的段玉成也看着陰小紀的嬌態,微笑不語,老實說他也很想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