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春季,北方的春天還是乾燥的,天氣很晴朗,這個時代還沒出現什麼污染,天空是那種純淨的藍,如同大塊的極品的藍寶石,雲也白得純粹,空氣中帶着淡淡的花香,順着和暖的風瀰漫開來。
李承乾帶着李治和兕子出宮踏青,就在那渭水附近。長樂和豫章兩個人已經被賜了婚,不久就要下嫁。長樂的未來駙馬是長孫無忌的長子長孫衝,而豫章將要嫁的是唐儉的兒子唐義識,兩家都有國公爵,也不委屈了兩個金枝玉葉。按長孫皇后的話說,既然已經要嫁人了,就要學着相夫教子,不能再成天在長安城裡拋頭露面了,因此,兩個公主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李承乾帶着弟妹出門遊玩,自己委委屈屈地留在宮中了。
渭水河畔栽種着兩排垂楊柳,此刻已發新芽,鵝黃嫩綠,頗爲可愛。李承乾採過幾枝,給兕子編了一個小小的花環,嫩綠的柳芽間,墜着幾朵淡黃的小花,倒也別緻可愛。兕子戴在頭上,跑到水邊找了半天,樂得咯咯直笑,又去採了一大堆柳條來,非要李承乾幫她多便幾個。
李承乾也難得有這般閒適之時,何況,兕子這個小妹妹着實討人喜歡,一向是大夥的掌上明珠,恨不能把天上的星子都摘下來討好這個聰敏伶俐的小丫頭。他也就帶着幾分輕鬆愉悅的心情,陪着兕子玩鬧。而那邊李治卻牽着一隻新制的繪着鳳凰的紙鳶,在草地上奔跑,一路上大呼小叫,玩得正開心。
玩鬧一番之後,兩個小傢伙也累了,李承乾叫過隨行的侍人,取出一個食盒來,盒中有夾層,下至熱水,以爲保溫之用,上層放着幾樣兕子李治愛吃的各色點心,另有一壺新釀的果酒,乃是去年秋天採集石榴、秋梨、山楂並上三秋的桂花釀製而成,度數不高,倒入杯中,色澤如琥珀,輕輕一嗅,自有一股馥郁的香味,凝而不散,味道微帶果酸,便是小孩子,也能喝上一點。
李治看到李承乾把這個也帶了出來,目光當下熱切了許多,他自第一次喝到這果酒後就念念不忘,偏偏因爲年紀尚小,只有偶爾小宴之時才能喝到那麼一小杯,實在不夠他解饞的。
“大哥!”李治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扮足了乖巧可憐的模樣。
“一杯!”李承乾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這裡還有這麼多,起碼也要五杯!”李治抓住李承乾的袖子,搖啊搖。
“那一杯也沒了!”李承乾不爲所動,堅決道。
“大哥要獨吞嗎?”李治看到李承乾一副不容商量的模樣,咬咬牙,有些悲憤,“好吧,一杯就一杯!”
“兕子也要!”兕子也來了勁,“兕子也要嚐嚐,兕子還沒喝過這甜甜的酒呢!”
“兕子乖!”李承乾又摸出一個透明的瓶子,裡面是淡紅色的果汁,卻是剛摘下的草莓,被榨成了汁,正好給兕子嚐鮮。
“太子哥哥最好了!”兕子歡呼一聲,一把抓起瓶子,擰開瓶塞,心滿意足地喝了一大口,笑得眼睛如月牙一般。
“兕子,不是說好了嗎,在外面叫大哥就好!”李承乾伸手幫兕子將有些凌亂的髮絲整理了一下,微笑着說道。
“嗯!”
“大哥真偏心!”李治一臉鬱悶。
“咦,那邊怎麼那麼多人,大哥,我們也去看看可好?”兕子眼尖,看到不少人在前面一小亭處駐步,有人已經擺下了坐墊,席地而坐,數十人三三兩兩分開,各自高談闊論,亭中似有幾個女子,一身春衫,言笑晏晏。
“那就去看看便是!”李承乾估摸着大概是一些高門士子和家中女眷結伴出門,去看看也好。
“這位兄臺很是面生,不知尊姓大名?”一個一身天青色長袍的年輕男子看到他們過來,又看幾人舉止之間貴氣凜然,氣度不凡,不敢怠慢,當即過來問道。
“敝姓蘇,名慕然,這是我家幼弟與小妹!”李承乾拱手作禮,“兄臺貴姓?”
“免貴姓鄭,名昭!”那青年明顯出身世家,卻神情謙和,頗有風範。
“莫非是滎陽鄭氏高弟,失敬失敬!”李承乾看看來人俱是青年才俊,有些驚訝,試探道,“不知今日有何盛事,何以聚集了如此多才俊?”
鄭昭有些矜持地點點頭,唐時四大氏族,崔盧鄭王,一向在民間極負盛名,頗受敬重,他解釋道:“蘇公子不是長安本地人吧,其實是崔家公子崔元宣出仕洛陽,要偕同妻子同去。諸般事物已經大致辦妥,幾日後便會出發。那崔夫人乃是范陽盧家家主的小女兒,她那幾個閨中密友幾年前弄出了個長安詩會,每年陽春,便在這渭水河畔,灞橋之側,廣邀才子佳人,出外踏青遊賞,吟誦有一些詩詞歌賦,互相點評。尤其參與的都是長安的名門閨秀,若有什麼詩文博得了她們的青眼,沒準就能成就一番姻緣了!據說,崔夫人當初就是看上了崔家公子的才學,才同意下嫁的呢!如今將要離別,不知何時能再回長安,這一次的詩會自然也是要參加的,因此,詩會的時間才提前了半個月。”
“哦,那不知哪位是崔夫人呢?”李承乾來了興致。
鄭昭頗爲熱情,當下擡手示意道:“就在那小亭中,唯一梳着婦人髮式的就是了!哎,當年盧家小姐以美貌聰敏聞名,不知多少世家子弟想要一睹芳容而不可得,如今卻便宜了姓崔的小子!”
李承乾擡頭望去,不禁心中一顫,他怎麼會不認識呢,就是那次上元夜的那個身影,曾經不知多少次在他夢裡出現,在他的生命裡開出清麗的花,散發出清淺的花香,她竟然已經爲他人婦了嗎?濃濃的失落感襲上心頭,他心中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再見了,他的初戀,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