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威震草原
當天下午,李瑄選馬數千,將戰死豐安軍的屍體,帶回豐安軍城。
傷兵也騎馬,或者乘坐車子返回。
最終,留下的豐安軍只有一千八百餘人。
其中包括九百名騎兵。
翌日,定遠軍使向玉靖率領定遠軍三千輕騎爲前軍,準備對突厥左廂諸部發動進攻。
主力將戰場的突厥屍體隨便掩埋。
李瑄帶着豐安軍找尋一處河流,把鎧甲、身體清洗一番,否則穿在身上太難受。
又過一日,中軍開拔。
李瑄以爲要享受一下張齊丘養生的行軍速度,誰知現在張齊丘竟能日行六十里。
這次繳獲的戰馬,爲唐軍託運大量糧草物資、甲冑兵器。
三日後,前軍距咄陸部只有二十里。
與此同時,王忠嗣的軍令傳來。
王忠嗣直接剝奪張齊丘指揮權,給崔湛、程圭便宜行事的權力。
崔湛將他的副將派到後軍,他重回中軍。
這一刻,張齊丘雖頂着“副帥”的名頭,但已經有名無實。
他沒想到王忠嗣會反應那麼大,不由分說就剝奪他軍隊指揮權。
這讓張齊丘想要依靠阿波達乾等部建功的夢,成爲泡影。
張齊丘這才恍然大悟,王忠嗣的父親曾經也是豐安軍使,因其他將領嫉妒其軍功,見死不救戰死。
剝奪張齊丘軍權,在王忠嗣心中就這一條理由足矣。
慾望矇蔽眼睛,使張齊丘看不清自己。
張齊丘意識到自己的危機,變得愈發低調。
一旦落營,張齊丘便在中軍大賬中誦讀《金剛經》。
“如我等所料,咄陸部率帳遠走。估計阿波達幹、餘勒都思、喀喇等部,也帶各自部落離開賀蘭山西。”
一所軍營內,程圭、崔湛、李瑄、李光弼等在一起商議。
他們現在已經無視張齊丘。
“我軍現在有大量的戰馬,我建議讓會騎馬的步兵騎上戰馬,以騎兵追擊這些部落。”
崔湛向衆人說道。
他很是鬱悶,平白無故被張齊丘調到後軍押運糧草。
還因爲民夫事件,捱了訓斥。
首功已被李瑄獲得,次功被程圭拿到。
剩下爲數不多的功勞,他要抓緊。
“突厥左廂諸部窮五萬騎,河泊十八部已經離開,現能戰騎兵所剩無幾。我們大概能組三萬多騎,兵分三路。通過三個方向追擊。”
程圭說出自己的建議。
“可以,我們也需要儘早與王帥會師。”
崔湛點頭,主動說道:“讓我去追阿波達幹部。”
阿波達幹酋長爲突厥王庭東殺,而且作爲突厥汗國建立後的功勳部落,實力最強大。
同時,最能得到戰功。
“李將軍,我從軍中選八千名會騎馬的步兵,再配合你部。就是不知道李將軍要追逐哪個部落?”
程圭照顧李瑄的意見。
渾釋之倒是有一萬騎,但程圭認爲渾釋之李瑄有矛盾。
渾釋之的胡騎由他和崔湛分領。
“餘勒都思部交給我。”
李瑄隨便選擇一個。
“向玉靖怎麼辦?”崔湛又問程圭。
“讓他從前軍回來,陪張齊丘坐鎮中軍。”
程圭不客氣地說道,軍中上下都知道向玉靖和張齊丘關係很好。
“嗯,就這麼定了。王帥有令,諸部以降伏爲主,不得屠戮突厥部落的婦孺。”
崔湛又提醒衆人一番。
“明白!”
李瑄點頭。
中軍向渾義河方向前行。
程圭選會騎者八千人,分騎將四名。押官、隊頭皆配。
不出意外,這支騎兵將永久成建制。
李瑄見本部經略軍大部分士兵都會騎馬,詢問之下才知道。王忠嗣任朔方節度使後,要求經略軍士兵學習馬術。
爲的就是這樣的時刻。
這些騎兵知道李瑄的英雄事蹟,對李瑄欽佩之至。
他們都願意聽從李瑄調遣。
李瑄令士兵帶足乾糧、水,並多攜帶三千匹戰馬託運鎧甲、輜重。
他新組斥候營,一人三馬,提前行進。
李瑄率主力每日行軍七個時辰,三日後,李瑄來到餘勒都思部原本的居住地,這裡南依河流,水草豐富。
李瑄順着餘勒都思部留下的痕跡追擊,探馬更遠去探查。
又過兩日,一大早,探馬來報:“啓稟將軍,九十里外,發現突厥部落,他們趕着牛羊,向西北遷徙。”
“可戰之兵有多少?”李瑄問探馬。
“前後騎馬之衛,不足三千。”探馬回道。
“正午之前,追上餘勒都思部!”
李瑄向麾下下達命令,加速行軍。
三個時辰後,一處鹽湖旁。
大概三四萬人隊伍,徐徐前行。
老人和嬰兒,坐在牛車之上,婦女、孩子趕着數以萬計的牛羊。
相比之下,他們十五到四十歲的青壯年男子只有三四千人。
他們就是李瑄要尋找的左廂餘勒都思部。
夜以繼日的遷徙,使他們疲憊,面容憔悴。
戰敗了,敵人一定在找他們。
眼看走不動了,餘勒都思酋長下令部落在鹽湖旁休息,吃點食物。
連日起卦,皆爲大凶。使餘勒都思酋長提心吊膽,每一帳都有家人戰死,族人心懷悲痛,還要遠離故土,並且前途未卜。
“啓稟……啓稟酋長……有唐軍騎兵從後方追來。”
餘勒都思部的探馬氣喘吁吁地向餘勒都思酋長稟告。
“多少騎?”
餘勒都思酋長着重提問。
“塵土飛揚,該有萬騎。”探馬回答。
“果然是這樣。”
餘勒都思部信巫師,連日的兇卦,讓他已有心理準備。
自己部落的兒郎,已經沒有鬥志與唐軍一戰。
“若不能戰,只有像右廂那樣投降了。”
如果棄族人於不顧,會被神靈唾棄。
餘勒都思部族中的長者默然。
一旦動兵戈,部落老弱婦孺必被屠戮。
“去向唐軍傳話,我餘勒都思部願降。”
餘勒都思酋長怕唐軍騎兵直接殺過來,主動派手下表達投降意願。
“接受他們的投降!” 能不戰最好,不費一兵一卒,得到龐大的戰利品。
餘勒都思酋長見李瑄來到鹽湖時,立刻帶人跑過去拜見。
當他們看到李瑄,有些隨從嚇得腿軟,顫顫巍巍。
“怎麼能這樣呢?我們雖然投降唐人,但我們不是怕死,而是擔心部落滅絕。”
餘勒都思酋長輕斥道。
“酋長,那人是豐安軍的神將,陣斬猛將,如摘下一朵白花般隨意。在進攻高坡的時候,許多次衝上來,都被他一個人衝散。”那隨從恐懼地說道。
“就是他?”
餘勒都思酋長聽到是這名唐將,汗毛豎起。
用不了多久,李瑄的神勇會傳遍整個草原諸部。
他擔憂李瑄會因此報復餘勒都思部落。
事已至此,餘勒都思酋長只能硬着頭皮上前拜見:“罪部餘勒都思冒犯大唐,冒犯神勇的將軍,還請將軍寬恕。”
“幾百年來,突厥諸部順則興兵,敗則請降。大唐興兵討伐你們,就是因爲你們時常寇邊,搶劫大唐商人,伱們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仁義?”
李瑄坐在馬上,鞭指餘勒都思酋長。
“我部知錯,願世世稱臣,不敢反叛。”
餘勒都思酋長趴在地上,將頭埋下。
“爲何殺害我大唐民夫,還砍下我大唐民夫的腦袋挑釁。”
李瑄一直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
“冤枉!這非我的注意。這都是阿波達幹部,也就是統兵主帥頗黎的主意。”
餘勒都思酋長頭背生出冷汗,連連喊冤。
在餘勒都思酋長心中,頗黎這樣做並沒什麼錯。
突厥男兒,盡爲控弦。
大唐的青壯,當時也是他們敵人。只是在這個時候,他不敢多吐露一句。
“你們這是要遷徙到哪裡?”
李瑄沒有再多說,頗黎已被他殺死。他總不能因爲憤恨,將突厥士兵全部屠殺吧。
臣服大唐的突厥部落、貴族,比比皆是。長安還有一個坊,專門安置那些突厥貴族。
“天山,牙帳附近……”
餘勒都思酋長畏李瑄如虎,不敢隱瞞。
“據說回紇在進攻突厥的牙帳,現戰況如何?”
李瑄知道突厥喜歡把鬱督軍山稱爲天山,漢人喜歡把鬱督軍山稱燕然山。
他對那裡很感興趣。
“數戰於嗢昆水,目前未知勝負。”
餘勒都思酋長如實說道。
突厥牙帳雖然孱弱,但貴族們團結起來,聚集幾萬騎還是可以的。
回紇是雙線作戰,一邊配合葛邏祿攻拔悉密部。
一邊謀奪突厥牙帳。
“我知道了。你下令部落隨我一起吧。”
李瑄想了想,還是讓回紇和突厥牙帳再戰一段時間。
“遵命!”
餘勒都思部只能趕着牛羊,與唐軍騎兵一起。
按照計劃,先將他們帶到渾義河,待王忠嗣處置。
李瑄估計會將突厥左廂安置到河套、陰山一帶,爲大唐所用。
去渾義河用二十天時間,明顯感覺到天氣變冷。
後軍攜帶大量纊衣,待到渾義河,就可以穿上。
與此同時,程圭、崔湛等將,也俘虜阿波達幹、咄陸、喀喇等部,來到渾義河。
王忠嗣率師出陰山,他雖領的不是最精銳,卻一路橫掃。
突厥牙帳的側翼,基本剪除乾淨,隨時向西威逼突厥王庭。
向北掃滅河泊十八部、以及獨樂河周邊的突厥小部落。
偏師中軍比李瑄早到達渾義河。
現渾義河南面,旌旗獵獵,牛羊成羣,營壘一座連着一座,綿延數十里。
“李將軍,一路辛苦。”
李光弼來迎接李瑄。
“張齊丘怎麼樣?”
李瑄向李光弼一拱手後,劈頭就問。
“張齊丘一到渾義河,就被王帥召入大帳。我也不清楚說了什麼。但不久後監軍韓莊入帳,二人同時出帳。”李光弼向李瑄回答道:“現在王帥已不信任張齊丘。”
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監軍韓莊在保張齊丘。
“多謝告知。”
張齊丘這傢伙還有這一手,竟能與監軍勾搭在一起。
李隆基時代,每一個節度使身邊,必有監軍。以保證李隆基對軍權的掌控。
這些監軍都是從小在李隆基身邊的心腹宦官,他們沒有子嗣之憂,所以李隆基非常信任他們。
監軍的權力巨大,不僅可以監察軍隊大小將領,甚至還可以干涉軍隊的訓練,和戰鬥計劃。
每一次戰後,在節度使軍令到長安之前,監軍的密函可能先一步通過快馬加急到達李隆基的手中。
自古將領,都將司馬穰苴斬監軍莊賈作爲美談。
但李隆基派下的監軍,誰要是敢動,哪怕有正當理由,李隆基也會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李光弼帶李瑄來到王忠嗣的中軍大帳。
“拜見王帥。”
李瑄向王忠嗣一拜。
“免禮!”
王忠嗣親自起身將李瑄扶正,笑道:“七郎更成熟了。”
一場真正的鐵血洗禮,站在眼前的李瑄,面容剛毅,氣魄雄壯。
李光弼傳信而來的時候,他以爲李瑄要像他父親一樣,爲國捐軀。
所以他一怒之下,先革去張齊丘的指揮權。
當得知李瑄安然無恙,並一戰定乾坤後,他大鬆一口氣。
“七郎一戰,威震草原。阿波達乾等部,都畏你如神將。你固守高坡,擊碎左廂諸部的心氣。七郎的戰報我已看過,項羽再世,也不過如此了。我已將戰報抄錄,快馬加急送往長安,現在加官進爵的詔書,應該在路上。”
緊接着,王忠嗣向李瑄稱讚道。
他這邊主力步、騎,對壘突厥主力三萬多騎兵,大勝是應該的。
但李瑄孤軍奮戰,幾乎以一軍之力拖垮左廂五萬騎。
聖人最喜歡這樣以少擊衆的漂亮戰績,這更能彰顯大唐的強大。
“可憐豐安軍將士死傷大半。”李瑄嘆一口氣。
“我問詢張齊丘,他的回答沒有邏輯,他不像是個將領。但監軍擔保張齊丘,說他過於謹慎。如果他真有那麼謹慎,我大唐的一千多名百姓就不該被殘忍殺害。我已彈劾他,就看聖人的決斷。”王忠嗣安撫李瑄。
雖成就李瑄的赫赫戰功!
但張齊丘罪責難逃。
王忠嗣多次苦思冥想,他一直以爲張齊丘是個正常的儒將,現越想越覺得他頭蠢驢。
“相信聖人英明。”
李瑄下定決心,就算張齊丘逃過一劫,也會找機會整死他。
人就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
李瑄和王忠嗣交敘半個時辰後,王忠嗣將一份戰報交給李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