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北征,武三思滿打滿算他會撈到軍功,卻是沒有想到,事與願違,他不僅沒有撈到軍功,還把臉面丟盡了。諸將皆有戰功,唯他無戰功。他不僅沒有戰功,反而還有敗仗,他是獨樹一幟,他自己都知道很沒面子。
李隆基問到武三思的痛處了,他是啞口無言。
此時此刻,他很想說假話,可是,那麼多人知道,他想要編造也是編造不得。就算他編造了假話,李隆基肯定不會放過他,而且,還有那麼多將領也必然會力證此事,到那時,武三思的臉面就丟到姥姥家了。
“嗯。”武則天看在眼裡,心中一動,眉頭一挑,問道:“三思,你說說看,你是如何打突厥的?”
武三思聽在耳裡,很不是滋味,不是他打突厥,是突厥打他,他能說得出口麼?
“三郎,你說說看。”武則天臉色變冷,衝李隆基道。
“陛下,此等事兒還是由他自己說吧。要是我說,他又會說我在誣衊他。”李隆基沒有給武三思留面子的打算。
由李隆基說的話,武三思固然顏面掃地,卻是沒有讓武三思自己說更難受,這可以噁心武三思。
“陛下,陛下……”武三思真是後悔了,早知道如此,他何必趕來湊熱鬧。
可是,他不來的話,同樣不對。因爲,人們會說他沒臉見人。一句話,他來也不是,不來也不是。
“滾吧。莫要在這裡掃興。”武則天已經明白了。武三思這次北征肯定是丟臉丟大發了。只是現在是慶功之時。不能問詢,不然的話太掃興了,還是把武三思轟走爲宜。
“陛下……”就這樣走了的話,那也太丟人了,武三思想要求情。
“滾!”武則天卻是臉色一冷,沉聲喝道。
“假樑王,你不會是鐵了心要掃我們的興吧?”李隆基臉一沉,沉聲喝道。
若是掃了武則天的興。那後果不堪設想,武三思萬分不甘,卻是不得不向武則天見禮告退。臨去前,狠狠瞪了李隆基一眼,那意思是在威脅李隆基,李隆基卻是衝他豎起了中指,一臉的不屑。
“哼!”武三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灰溜溜的去了。
武承嗣看在眼裡,格外得意。昂頭挺胸,如同打了勝仗的大將軍。武三思這次的臉丟大發了。連參加慶功宴的資格都沒有,這意味着武三思要倒血黴了。而他武承嗣卻是一枝獨秀,當上太子的把握更大了。
武則天端起酒杯站起身。
所有人端着酒杯站起來。
“此次大戰,屠盡百萬突厥,華夏曆史上未有也!這是天大的勝仗,北地再無戰事,朕很是歡喜。”武則天臉上泛着笑容,道:“這第一杯酒,敬你們這些拋頭顱,灑熱血,爲國征戰的英雄們!幹!”
手中酒杯衝將士們一舉,一仰脖子喝乾,還亮了亮杯底。
“謝陛下!”將士們轟然相謝,一口喝乾,個個紅光滿面。
能得武則天親自敬酒,那是何等的難得,誰能不喜?
羣臣陪着喝乾。
“呵呵!”一片暢笑聲響起,個個只覺這杯酒韻味無窮,暢快無比。
斟滿酒後,武則天再度端起酒杯,道:“這第二杯酒就敬給王孝傑,以及他率領下深入漠北的將士們!他們,本應回京參加慶功宴,然爲了大局,他們去了漠北,朕萬分欽佩,以此杯中酒爲敬。幹!”
一仰脖子,再度喝乾,仍是亮了亮杯底。
“陛下萬歲!”所有人齊聲頌揚,個個一臉的欽佩,一仰脖子喝乾,暢快無比。
王孝傑身爲這次大戰的統帥,他本應回京參加慶功宴,爲了大局,他卻率軍深入漠北,這無論如何讚譽都不爲過。敬他們一杯酒,非常應該。
武則天沒有忘記他們,這很能暖人心,誰能不服氣?
等宮女斟酒後,武則天再度舉杯,一臉的肅穆,道:“爲了此戰,數十萬將士征戰,死傷不少。他們都是好男兒,朕甚爲欽佩。這一杯酒,朕就敬長眠於地下的將士們!”
瀝酒於地,一臉的悲慟。
“弟兄們:請飲此杯!”將士們臉含悲慼,齊聲吶喊,個個激動難已。
尤其是李隆基、陳玄禮、張說、薛直他們,更是激動得淚水滾落。
這一戰,唐軍的傷亡並不大,總共不過幾萬人的傷亡。然而,磧口一戰的傷亡主要是李隆基訓練的軍隊,此時此刻,李隆基回想起一張張熟悉的臉龐,格外悲慟。
“勇士們:請飲此杯!”羣臣也是瀝酒於地,一臉的肅穆。
靜默了一陣,這才坐下。
接下來就是放開了吃放開了喝,人人是酒到杯乾,特別暢快。一時間,氣氛極好。
歌舞自是少不了的,歌聲悠揚動聽,使得興致更好。
“陛下,李靖夜襲陰山一舉而滅突厥,高祖設慶功宴,諸將參與,命頡利跳舞助興,盡歡而散。今日,黑啜被押回神都,讓他跳舞助興呀。”有大臣喝得有些高了,意猶不足,竟然要默啜助興。
“沒錯!沒錯!”
“一定要默啜助興!”
“默啜不是要學頡利麼?就讓他學個痛快!這跳舞助興是少不了的。”
“不僅默啜要跳舞助興,突厥羣臣也要跳舞。”
“對對對!”
羣臣大聲附和。聲音洪亮,差點把萬象神宮的殿頂給掀了。
“好!”武則天大聲讚賞,道:“傳旨:着默啜君臣助興!”
“哈哈!”衆人發出一陣大笑聲,異常歡喜,異常響亮。震得地皮都在顫抖。
李靖夜襲陰山。一舉而滅掉突厥。活捉頡利可汗,唐朝取得巨大的成功。已是太上皇的唐高祖李淵大喜過望,下旨設慶功宴,唐太宗、李靖、徐懋功、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這些有功大臣、將士參與。席間,李淵命頡利可汗跳舞助興,君臣盡歡。
這次慶功宴堪稱唐朝歷史上最讓人懷念、最讓人豔慕的慶功宴。
唐朝的武功雖盛,如此慶功宴只此一次,懷念的人太多了。
如今。要讓默啜君臣跳舞助興,這與李淵當年舉行的慶功宴差相彷彿,誰能不喜?
可以預料得到,這次慶功宴必然是一段佳話,會留傳千古。
是以,誰能不歡喜?
在羣臣的期待中,默啜君臣被押了上來。
此時的默啜君臣,個個心驚膽跳,低垂着頭顱,如同夾尾巴的狗。一點也沒有昔日的囂張氣焰。
“參見陛下。”默啜強忍着心驚,衝武則天見禮。恭恭敬敬,如同搖尾巴的狗。
“嗯。”武則天眼睛瞪得滾圓,把默啜君臣這副心膽俱喪的樣兒看在眼裡,很是不屑,冷笑道:“默啜,你不是妄圖恢復突厥,妄圖役使中原麼?就你這點兒膽色,不配!”
“沒錯!”羣臣齊聲附和。
默啜聽在耳裡,羞愧無地,一顆頭顱垂得更低了。
他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想想真是窩囊。
“你一心想要學頡利,朕就成全你,讓你學個痛快。”武則天冷冷的道。
這話如同刀子似的,剜着默啜的心。武則天封他爲“右衛大將軍”,繼承了頡利可汗的田產府第,這已經學了個十足十,還有比這更讓他屈辱的麼?
每每思及此事,默啜就恨不得有個地洞,立時鑽進去。
“怎麼?你不滿意?”武則天眉毛一立,殺氣騰騰。
“謝陛下!謝陛下!臣滿意,滿意之極。”明明是萬般屈辱,默啜還不得自稱滿意,不得不向武則天謝恩,他真想抽自己幾個老大耳括子。
“你滿意,朕卻不滿意。”武則天聲音冰冷,道:“你甚都學得象,就一樣沒學象,那就是跳舞助興。”
“跳舞助興?”默啜的臉孔扭曲了。
頡利可汗被俘後,經受了一系列的屈辱,被唐朝封官惡爵,賜予田產,這固然是屈辱,還能接受。可是,頡利在唐朝滅突厥的慶功宴上要頡利這個突厥的亡國之君跳舞助興,那是何等的屈辱!
這屈辱,翻遍歷史,也沒有幾個能與之相比。興許,只有劉禪助興能與之相比了。
頡利跳舞助興一事,是突厥歷史上最大的屈辱,沒有之一,即使當年的柔然侮辱突厥也沒有這麼讓人痛恨。
如今,武則天竟然要默啜跳舞助興,默啜怒氣上涌,恨不得一頭撞死。
“怎麼了?你不願意?”武則天眼中精光閃閃,殺氣騰騰,盯着默啜。
願意個屁!默啜在心裡大吼。
然而,處此之情,他又不敢反駁,只得強忍着屈辱,道:“願意!願意!”
“諒你也不敢不願意!”有大臣冷哼一聲,得意的沖默啜喝斥。
這話如同利劍似的,剜着默啜的心。他真心不願意,卻又沒膽拒絕,這話打到他的痛處。
“哈哈!”羣臣放聲暢笑,歡快無比。
“可汗,不可呀。”有突厥大臣忙勸阻。
“哼!”武則天冷哼一聲,如同炸雷似的。
勸阻的突厥大臣一個激靈,忙閉上嘴,緊抿着嘴脣,大氣也不敢出了。
“跳吧!”武則天淡淡的道。
“遵旨。”默啜忙應一聲,開始扭動起來。
他的動作很僵硬,很不好看。
“聽說突厥能歌善舞,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嘛。”
“默啜,你會不會跳舞呀?”
“不會跳,是吧?把腿砍了,反正留着也沒用。”
羣臣大爲不滿,沖默啜叫嚷起來。
默啜額頭上的冷汗如同水一般滲出來,吸口氣,平復一下心神,再度跳起來。說來也怪,這次的舞蹈竟然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