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是不是掉進錢眼裡了。這漢子手裡有刀啊!萬一是官府捉拿要犯或是江湖綠林,不用那李瘸子來,咱們店過不了幾日就全部玩完。”小翠憤憤的埋怨道。
“哼,你懂個屁。你這小妮子就是沒腦子,你老孃我縱橫江湖這麼些年難道是白混的?你都能明白的道理,我老人家又如何不懂。不過,我倒要說道說道你。你跟你老孃我混這麼些年,你這眼神兒卻是差了不是一截半截啊!”李桂花得意的搖頭晃腦的壓低聲音說道。
“又在那裡裝神弄鬼了。你有如此能耐還不是被那李瘸子擺了一道,現在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還得意什麼勁?”小翠撇了撇嘴,不屑的說道。
“你!”李桂花咬着牙,一把拎着小翠的耳朵說道:“死妮子,老孃都警告過你少提這茬,你還敢在老孃面前揭老孃的短。怕你是不想活了,還是怎麼。”
小翠對她孃的這套路甚是熟悉,她這耳朵早被捏出了三層繭子來。李桂花這一把雖然拎着了她的耳朵。小翠卻面不改色的笑道:“好,好,好,那是你老人家‘大意失荊州’,行了吧。你姑娘也就是和你打個趣兒罷了,看你急的那副模樣。讓爹爹瞧見還以爲我偷了你幾吊銅錢似得。”
李桂花放開小翠的耳朵,換了副笑臉,說道:“你這小妮子,就是嘴巧。唉,娘老了,掰扯不過你嘍。娘只盼望早日給你找一門好的婆家,把你送出這個門子,娘這心思纔算真正的了了。”
“你看看,你不讓我提。你卻故意來提我不願聽的話頭。早也說出門子,晚也說出門子,難不成你就不想看到女兒是麼?”小翠氣的嘴巴撅的高高的。
“好了好了不提這個,不提了。”李桂花又笑道,“那娘給你說正事。待會兒廚房的飯好了,你給樓上那客官端上去。咱可不能虧待了這‘散財童子’不是。”
“不,不,我不去。”小翠搖搖手道,“人又不是我迎進門的。再則說,我都告訴你了,這漢子包裡有刀,你還收。我不去!我害怕!”小翠搖搖頭。
李桂花微微一笑,用手指點了點小翠的腦袋說道:“跟你爹那老貨一個慫樣兒。娘教你好多次了,看人有些眼力界兒。你到現在卻連皮毛都沒學到。還犟!”
小翠看李桂花那神態,不解的問道:“難道娘看出了別的什麼玄機不成?我只看到那刀,這腿就打着旋兒呢。”
“要不怎麼說薑還是老的辣呢。”李桂花壓低了聲音,俯耳到小翠身邊,悄聲說道:“那不是漢子那是個女子,她是女扮男裝的。你還怕她作甚?”
“她是個女人?”小翠眼睛瞪的溜兒圓,驚的差些叫出聲來。但那聲兒還在小翠喉嚨口處卻被李媽連忙用手緊緊的給捂了下去。
“我的小姑奶奶,你給我小聲點。”李桂花擺了擺手,說道:“你說這人帶刀倒是沒事,要把她女扮男裝的事說了出去,卻是要惹禍端的。”
小翠又被李桂花這一番話驚的直冒涼氣,急的又跺腳道,“那還不是一個樣要有禍端,你這還在這裡裝神弄鬼。明知有麻煩,還要爲了這區區四兩銀子將這瘟神迎進門。再說,你這難道是神眼不成,怎麼一眼就能看出這不是漢子卻是女子?”
“女子走路與男子區別甚遠這是其一;女子沒有喉結這是其二;女子腰部細軟這是其三。你娘看這人三樣皆與女人無二,她不是女兒身,難道還是妖怪不成。”
“看出女子又如何?你不說還是有禍事麼?你明知我膽小,卻還讓我去給她送飯,你分明就是在害女兒。”小翠氣的眼淚“撲啦啦”直往下掉。
“傻妮子,天下當父母的,哪裡有害自己親身骨肉的道理。娘看這人行爲舉止,皆是大家閨秀的模樣。她獨身一人從北方千里迢迢來到洛陽,又女扮男裝,而且她放着李瘸子那便宜不撿,卻獨獨來住咱家這無人登門的小店。若不是遇到難事,焉能如此?不過俗話說的好,‘瘦死駱駝比馬大’人家一出手就是四兩銀子。再說富貴險中求嘛,咱們這也算是積德行善了不是。”
小翠暗自沉思了一會,點了點頭,說道:“娘這話聽來倒算有幾分道理。唉,都怪這該死的李瘸子,不然的話,咱們一家如何非要取這刀尖上的銀兩。”
李桂花望着門外恨恨的說道:"哼,李瘸子的帳總有一天,老孃給他好好的算算。
娘二倆,你一言我一語聊的正歡。從門外走進來一個人。此人一進門直接奔櫃檯而來,大聲嚷嚷道:“老闆,住店!”
這聲響驚的孃兒倆人擡頭。
只見來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腰別一條破草繩,腳下提溜一雙破草鞋,一股酸臭之氣迎面而來,他周遭還有四五隻蒼蠅“嗡嗡”的轉來轉去,好不熱鬧。
“王三!”倆人嘴巴里同時喃喃道。
見到王三,李桂花氣不打一處來,這小子欠了‘流水軒’一兩多的酒水錢都快一年多了。一直逮不到這小子。今天這小子倒主動送上門來了。李桂花胸脯一挺正要發怒,卻聽小翠先發話了。
“王三,等你小子一年多,今天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啊?”
王三卻毫無懼色,悠閒的邁着方步,左看看,右瞅瞅,嬉皮笑臉的說道:“李姨,小翠姐,
確實是一年多沒有瞅見你二位了,我想你們啊,想的我腸子都青了。”
小翠冷笑一聲,說道:“王三,你,你快給我滾到一邊涼快去。姑奶奶這店生意冷清是不假,但也輪不到你小子來潑冷水。你住店?你那‘狗窩’離咱家‘流水軒’不過二十丈的路程,你住哪門子店?再則說,你住店,你有銀子沒有?”
王三緩緩走到小翠身邊,撇了撇嘴,說道:“小翠姐,我知道你瞧不起我王三。想我王三祖上也是洛陽城有名的大戶!那名聲也是響噹噹的!雖然我那死老爹生得一個敗家的命,但往前數三年,我王三那也能算個人物吧。你別瞧不起人,好歹我王三也是讀書之人出身,那字還能認識一籮筐呢!”
“我呸呸呸呸!少給我提這什麼讀書人出身,習武人身價兒。周圍街坊哪個不聽你這幾句話聽的耳朵都出繭子來了。我不管你那些個雜七雜八的風流事,我只問你,你欠我家一兩三錢銀子酒水錢什麼時候給還來?”
“這……”王三撓撓腦門,又是一笑:“小翠姐罵的極是。其實我一年多來,白天黑夜的也都惦記着還小翠姐這幾兩銀錢。這不,今兒手氣好,剛從賭場得勝歸來。立馬就奔這店裡來了。小翠姐,李姨,你們且看……”
王三從口袋裡掏出兩塊沉甸甸,白花花的銀子,“啪”的一聲狠狠的拍在櫃檯之上。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來。
李桂花聽王三說贏了錢,早早就把眼神準備的妥妥的。那兩塊銀子放在那櫃檯之上,閃着耀眼的光芒,勾的李桂花暗自又咽了好些口水。她放眼過去,憑她經驗,那銀子足足有十兩之多。
“咳…..咳”李桂花乾咳了幾聲,一把把小翠拉在身後,對那王三笑道:“哎呀,小翠啊!你看我剛纔和你說什麼來着。娘說,今天一起牀就聽得南廂房上有兩隻喜鵲在那裡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喜事來了。恭喜我大侄子,賀喜我大侄子,我大侄子今日手氣怎麼恁好,竟然贏了十兩紋銀啊。”
小翠知道李桂花這要錢不要命的脾氣又上來了。王三原來是大戶門第倒是不假,可是從他爹到他兩人一對敗家子。萬貫家產敗個乾乾淨淨不說,還倒欠一屁股債。王三的爹孃死後,這王三更是無人管教,整日和街頭潑皮沆瀣一氣。欺行霸市,坑蒙拐騙,偷雞摸狗簡直無惡不作啊。這種人來‘流水軒’能有何好事?
小翠一跺腳,眉頭一皺撅嘴道:“娘啊!你沒聽爹爹常說過嘛,請神容易送神難!王大少爺的銀子,你也不怕燒着手啊。”
“什麼?你爹說!又是你爹說。你到底是不是你娘生的閨女哦。怎麼恁向着那個老貨說話。他懂個屁啊。再說了,你王三哥那是外人麼?那是你孃的大侄子,他的銀子怎麼了?難道咬手不成。”
李桂花說着,一雙手不由自主的伸向那兩腚銀子。不料王三卻早把李桂花這舉動看在眼裡,還沒待她的手碰到那銀子,王三忙用袖子一兜,那兩腚銀子又回到他的口袋裡去了。
“小翠姐,你看看,還是李姨說話爽人心。我這銀子怎麼了?只要不是假的,你還怕什麼?”
“慢着,慢着,王三,你小子不會給你李姨玩“空城計”吧,這銀子會不會有假哦?我可聽說你上次拿兩大坨鐵疙瘩外面塗了層銀粉去糊弄“風月樓”的老鴇子呢。你這……呵呵,不會又來糊弄你姨了吧。” 李桂花斜着眼睛看了看王三,緩緩的說道。
“姨,我剛還誇你呢,你咋也跟小翠姐這麼小心眼呢?這要是有一錢銀子是假的,我把腦袋割掉給你老人家當夜壺使。”王三粗紅着脖子嚷道。
“那你敢不敢拿給姨先驗驗看!”
“驗驗就驗驗!我還怕甚麼了!” 王三一伸手將兩腚銀子交到李桂花手中。
李桂花笑盈盈的接過銀子,用手掂了掂,滿意的笑了笑,然後將那兩錠銀子往兜裡一揣,說道:“都是鄉里鄉親的,我還不信我大侄子?小翠啊!你給你王三兄弟把這十兩銀子給記在這賬簿上。
“咳…..咳……”李桂花又幹咳了幾聲,接着說道:“我這喉嚨怎麼突然又疼起來了,我得立刻去看看郎中去了。你王三兄弟要住店,你可得好好招待你王三兄弟,聽到沒有啊。若有招待不週,看我回來不好好修理你。”
李桂花話音未落,幾百斤的巨大身軀卻宛如一陣風般,早已身在數丈之外了。
“不說要驗驗的嗎?”王三呆在那裡,獨自喃喃道。
他被李桂花這獨門絕技驚的嘴巴驚的張成“O”形。
“你姨她老人家剛纔已經用眼睛驗過拉!傻蛋!”
小翠輕輕一語讓他對李桂花的佩服更是五體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