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已經接近中午,“流水軒”依然門可羅雀沒有一單生意。
“流水軒”的老闆娘李桂花看着街對面“杏花坊”人聲鼎沸,心裡如同吃了七八隻耗子一般,坐立不安,急的在“流水軒”大門口踱來踱去。
“呸。狗日的李瘸子,洛陽這麼大,你東不開,西不開。非要把店開到姑奶奶對面來。我咒你狗日的祖宗十八代,生兒子沒 屁 眼。不,斷子絕孫……” 李桂花盯着‘杏花坊’衝着地上吐了口吐沫,狠狠的罵道。
……
直到李瘸子的祖宗十八代被李桂花挨個問候了一遍,她這才感覺口乾舌燥。
李桂花進得門來,欲飲些水茶。卻看着女兒小翠卻趴在櫃檯上“呼呼”睡的正香,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她雙手叉腰,在堂中站定,抖了抖丹田氣,猛的吼了一聲:“小翠… …”
這一聲如同平地一聲雷,直驚的“流水軒”的屋頂的瓦片掉下幾塊來。
“啊!”小翠被李桂花這一嗓子驚的,差些沒跳起來。“娘,你幹啥啊?人家睡的正香……”小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埋怨道。
“死妮子!你就知道睡。咱家這店都快被對門的李瘸子給擠垮了,你還睡?你就不知道在門口招呼下客人,招攬幾單生意,替你娘分點憂麼?”李桂花拍的櫃檯“啪啪”着響。
“娘啊!咱那法子不都使過麼,也沒見有什麼用。再說咱家店生意不好,你也不能老賴我一個人啊。俺爹都說過好多次,讓你把咱‘流水軒’好好規制規制,你就是不聽。客人嫌棄咱家的客房舊,不願意進咱‘流水軒’的門。我,我有啥法子嘛。”小翠撅着小嘴,爲難的說道。
“噢,你就光聽你爹那個老貨的瞎話是吧?那個死老貨,一天到晚沒個正經你也跟着瞎起鬨。對了。你爹那個老東西哪裡去了?這大晌午的,不趕快刷鍋燒飯,又跑哪裡去逍遙去了?”李桂花瞪大了眼睛,質問道。
“剛纔,剛纔還在這兒呢。我,我也不知道啊。”
“這個死老東西!小翠,你趕緊到門口給我招攬客人去。我去找這個老貨。要是讓我抓到,看我不扒了他的懶皮。你快去,可不要偷懶,聽到沒有!再沒有客人上門,咱們一家人都要喝西北風!”李桂花雙手插腰,咬着牙恨恨的說道。
“噢”小翠看着李桂花那滿臉猙獰的模樣,捂着嘴偷笑。她很清楚她這老孃的脾氣,刀子嘴豆腐心,背後說要殺要剮,真當了她爹的面卻又柔情似水,萬般妖嬈。
小翠移步到門外,看着來來往往的人流,卻又着實爲難。並非她不體諒母親的難處,實在是這生意太不好做。
李瘸子的‘杏花坊’新店開張,爲了擠垮“流水軒”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住一晚送一晚,還一日三餐免費。”這人高的牌子就掛在那杏花坊的門臉上。南來北往但凡能識字的誰個瞧不見?就算不識字,李瘸子還有絕招,門前擺了三個牛皮大鼓,放了三班小夥計,輪流造勢,那聲音能把整個洛陽城翻一個個來。
小翠看着‘杏花坊’的熱鬧勁,眼饞的嚥了咽口水。無奈的直了直腰板,清了清嗓子,喊道:“南來北往的客官,這邊瞧來,這邊看,‘流水軒’的客房舒又軟,'流水軒'的飯食香又甜……”
"喲,喲,喲,這是誰家的閨女呢?這小嗓子咋就這麼動聽呢。咳……咳……"
小翠順着聲音望去,一個小老頭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這老頭頭戴一方金絲綢緞員外帽,腳着一雙金絲步行履,左手拎一個精緻小巧紫砂壺,右手打着小紙扇。老頭滿身珠光寶氣,尖嘴猴腮,眯着小眼一陣冷笑。
小翠認得這就是"杏花坊"的老闆李瘸子。她白了李瘸子一眼,轉過頭繼續喊道:"南來的北往的客官……"
"嗨,嗨,我說你這小娃娃,怎麼如此沒家教,沒看到本太爺問你話嗎?"
小翠狠狠的瞪了李瘸子一眼仍然沒接他的話茬,繼續喊道:"南來的北往的客官,這邊瞧來,這邊看嘍……"
李瘸子被小翠這一番冷眼,氣的撅起鬍子,哼了一聲,跺着腳回了"杏花坊"。
"呸!"小翠看着李瘸子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繼續喊道,"南來的北往的……"。
七月的洛陽,火爐一般。
小翠在這烈日下喊了一個多時辰,除了平添了一身臭汗外,一無所獲。小翠嘆了一口氣,走進'流水軒',先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大杯茶水,又一屁股坐在木凳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歇了片刻,小翠站起身,看了看後院,不見李桂花的身影。
"娘,娘……"小翠喊了幾聲,卻沒人應。
"這老人家,讓我招攬生意自己卻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也不管人家肚子餓不餓。"小翠獨自喃喃幾句,失望的轉過身,忽得卻見一漢子站在她的面前。雖然是光天化日下,但這人來悄然無息,極其詭異。小翠嚇的"媽呀"大叫一聲,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姑娘,姑娘,你,你沒事吧。"那漢子見小翠摔倒在地上,忙走上兩步,欲伸手去扶小翠。
"別碰我,別碰我……"小翠還身在恐懼中,見那漢子要靠近,伸出兩腿兩手在空中胡亂舞動着,幾聲尖叫響徹雲霄。
“姑娘,姑娘……別……我不是壞人,我是來住店的。”漢子急的額頭沁滿了汗珠。
“住店?”小翠聽到這兩個字,立馬來了精神,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拉住漢子的手,立刻換了笑臉,說道:“客官,住店啊。住幾天?”
“姑娘,這,這……手,手。”小翠的變化太快,讓漢子臉色臊的通紅,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眼睛只尷尬的看着小翠的雙手。
“啊!”小翠驚叫一聲。她這才發現了自己的衝動之舉,忙甩掉了漢子的手,捂住了臉頰,羞的臉色通紅,一頭鑽進櫃檯下面,躲了起來,“格格”的偷笑。
“姑娘,姑娘”那漢子呆呆的看了片刻,衝着櫃檯小聲的喊道。
小翠從櫃檯後面探出了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起了身來,輕聲說道:“剛纔,剛纔是小女子太魯莽,還請客官不要見怪。”
漢子撓撓頭,笑道:“哪裡,哪裡。要怪還是要怪在下進店來,未及時通知姑娘知曉,害得姑娘跌倒,還不知道姑娘是否傷了身子?”
“不妨!不妨!敢問客官是從何方來啊?聽客官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小翠邊取出賬簿邊笑着問道。
“在下是從北方來,來洛陽有些私事要辦。”漢子客氣的答道。
“喔。客官要一間什麼樣的房間?我們‘流水軒’的上房乾淨又舒適,鋪的可都是上好的綢緞被噢。”好幾日沒有生意,小翠忙推銷着最好的房間。
“好吧,那就來一間上房吧”漢子微笑着點點頭。
“這傻漢子竟然連價格都不問。”小翠爲自己的妙計得逞暗自笑道。
“不知客官要在本店住得幾日?”
“先按三日來折算吧。若有需要,再與姑娘商議。”
小翠點點頭,拿出算盤,麻利的撥了撥,然後對漢子說道:“客官一共是三兩三錢銀子”
漢子點點頭,從背後拿出一個包袱,取出四兩銀子,放在櫃檯上。 “姑娘,這一共是四兩銀子,先做店金,若是不夠,再來找我。”
那漢子取銀子的當口,小翠看到一個把鋼刀刀柄從那包袱裡露了出來,心中猛然一顫,“這漢子,隨身攜帶兵器,該不是犯了什麼事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種客千萬不能收。”她眼珠一轉,改了主意。
“哎呀,客官,我剛剛看了文簿,今日客房已滿,還請客官高升一步,到對面‘杏花坊’去吧。那裡‘住一晚送一晚,還一日三餐免費。’可比我們這小店實惠許多。”
“姑娘,這,這……”漢子被小翠這舉動弄糊塗了。一時愣在那裡。
“誰說本店滿客了?”後堂傳來一聲巨吼,把漢子和小翠嚇的渾身一顫。
“誰說不讓住店?”李桂花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後堂門口,右手指着小翠,罵道:“你個敗家的妮子,好不容易來了個客官,你卻要往人家門裡頭趕。你這吃裡扒外的東西。客官都被你趕跑了,你以後就去喝西北風好了。”
小翠三兩步走到李桂花跟前,衝李桂花擠擠眼,又附耳說道:“娘,這漢子包裹裡有刀。你就不怕帶來血光之災不成?”
“刀?什麼刀?”李桂花彷彿沒看到小翠的暗示,把嗓門吊的高高的。
“你……”小翠驚的叫出來。她低聲細語,爲的就是不讓這漢子聽見,卻不想被李桂花這一嗓子喊的震天動地,那漢子就算是聾子也能聽的清清楚楚了。
漢子微微一笑,緩步走到李桂花身前,深深行了一禮,道:“想必這位大姐便是這家店主了,在下上官青雲有禮了。”
漢子一句大姐,樂的李桂花滿身亂顫,臉上一堆肉頓時“平原變了山丘”,當即回道:“上官客官勿怪,你看都怪咱家死妮子,有眼無珠。這麼講道理的客官,還懷疑是兇賊草寇,這哪裡來的道理嘛!上官客官儘管把小店當成自己家一般,想住幾日便住幾日。若有什麼難處,只管與老婦講來便可。”
漢子又是一禮,道:“那在下日後可要討擾店家了。”
“不妨!不妨!”李桂花眼睛瞅了瞅櫃檯上的那白澄澄的四兩白銀,心花怒放,繼續說道:“客官遠道而來,想必是旅途勞累,老婦人就不再打擾客官。還請客官移步到上房休息吧。”
漢子點了點頭,收拾停當,上了樓去。